五口之家 一、可怕的消息

　　五口之家

　　一、可怕的消息

　　马宝驹三天后就要结婚了。晚上女方捎来了口信，说姑娘死了。马老汉原地转了一圈，一屁股坐在地上，直翻白眼。二儿子宝驹，三儿子宝牛一人一边把父亲搀了起来，扶他躺在了床上。

　　马老汉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宝象，二儿子宝驹，三儿子宝牛。大儿子结婚早，婚后头一年还好，第二年就开始吵架，一架一架地吵，婆婆越听越不对，忍不住搭腔。儿媳妇就丢开男人，和她吵。她和自己的男人吵架，是夫妻没有隔夜仇，吵了就吵了，吵完就忘了。和婆婆不一样，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是内部矛盾，这是敌我矛盾。两个人像两只斗悠了的鸡，见面就斗，抖得头破血流也不肯罢休。对这样两只鸡谁也没有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们拿开。马老汉就和大儿子分了家。从此两家各过各的，像两家邻居，有时候还不如邻居，邻居见面还要亲热地打招呼，马宝象的媳妇钱富花见了公公婆婆就梗了脖子，像见了仇人。

　　宝驹初中毕业，上了二年高中，说不上了。这正对了马老汉的心思，他并不阻拦。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你不上好，考不上大学更好。若考上了，别说生活费，光学费就够我喝一壶的了。宝驹十八岁，其实还是个孩子，根本不知道体谅父母的难处，外出打工，钱挣得不多不说，挣十个，却想花十二个。转眼到了二十二岁，该娶亲了。马老汉就鼓励他在外边谈一个，带回家来，像天不下雨抗旱，天却降了及时雨，资金不用出，设备不用买，劳力不用出，一切都省了。可姑娘不像小猫小狗，弄一些好吃的投过去，就跟你走。那些年轻的姑娘们，特别是那些在外闯荡的姑娘们，都是贼精贼精，你要是没有几副手腕子，人家能跟你走？

　　马宝驹长得说不上难看，眼、鼻子、嘴挤在一起，和猫脸有点相仿。猫是灵活的，他也充满了机灵，两只眼睛像两条小鱼在水里游。为了娶亲，既然是“水路”走不通，就走“陆路”，马老汉花了六万元给他订了亲。那时候彩礼还少，要是现在，动不动十万二十万的，还有汽车洋房，马老汉病不死，就难死了。姑娘的家是秦家洼村的，离他们骆驼村有二十多里路。马老汉骑一辆破电动车一趟一趟地跑，一切和亲家公都谈妥当了，连结婚所用的车辆、人员、酒席，所走路线，都谈了。说定腊月二十九日结婚，新年正月初二日回门。可在腊月二十六日傍晚，女方捎来口信，说姑娘死了。这不是用一盆冷水朝全家人兜头浇下了吗！

　　原来姑娘并没有死，她是临时听说，不但马宝驹不行，上学半途而废，打工挣不到钱；家里也不行，马老汉年龄大了，穷的叮当响——嫁到他家，等于跳进了火坑。便跌了心，认死不嫁马宝驹。像市场上两家做交易，契约订了，货款付了。买方要取货，卖方突然说不卖了。你不卖行，不但要把货款如数返还，还得付若干的违约金。不过婚姻事涉及人的感情，不谈违约金，六万元的彩礼总要返还吧。

　　姑娘的父亲听说女儿铁了心要退婚，先是暴跳如雷，说，这是婚姻大事，难道是儿戏？后来冷静一想，既是女儿铁了心，现在抽火，总比到生米做成熟饭时再抽火要好。可六万元的彩礼呢？已经拆东墙补西墙，花完了，拿什么返还人家？就想出了这条妙计，说：女儿，只有暂时委屈你了！就说你死了，便一了百了了。意思是，我们并没有违约，你们不愿意让姑娘死，难道我们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死吗？买方卖方谁都不想让货物沉入海底，既然没有违约，就不存在返还彩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