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丐

　　一、

　　单慈菇去幼儿园（也许叫学前班）接了女儿柳枝回来，途经街边公园的进出路口，见到一个睡在旁边的乞丐，身边摆放着一个陈旧的不锈钢小盆，里面稀稀落落地盛放着几星硬币。他一边叫着 “行行好——” 一边拿着那盆在地上笃得声响，还向慈菇母女伸了一只脏兮兮的大手。这动作吓坏了柳枝，小柳枝被吓得哭着往她妈妈身后躲，单慈菇朝那丐人看去，差一点也被吓着了。只见他一张脸黑黢黢的，头发长得又长又乱，既象一个鸟窝，又象一蔸草。他虽然没有卡西莫多那么丑，却也有些吓人，因为他有点象传说中的黑无常——

　　单慈菇先哄哄孩子，“别怕，叔叔也是人，他不会对你怎样的 。” 她往他盆里丢进去了一张伍元纸币和一个酥皮面包，“叔叔他可能是生病了，又遇上了难处，需要人帮助——” 小柳枝慢慢地从惊恐中平缓下来，也不再害怕了——

　　那丐人有些木然，也不说声谢谢，就拿起了慈菇丢下来的面包，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待等二人走了之后，他就伸出两根指头去把慈菇丢下的那张五元纸币，拈起来放进了兜里。一般的丐人见到有人丢钱都会说声谢谢，这丐人有些不同，他得了人家的施舍，却是麻木而不表谢意，难怪他那盆里就只有几个硬币——

　　二、

　　几个认识单慈菇的熟人在议论：“山慈菇（山、单谐音，熟人就叫她山慈菇）这女人，脑壳怕是进了水，每次打这里过都要给那丐人几块钱，怕是钱多了！” “你管得着吗！人家有钱给。” “别人愿意，再说这也叫做好事。” “对头，人家是在行善积德，你要晓得好人有好报！”

　　“好人有好报？难说，你看她经常都在丢钱给他，谢谢都没得到一个。” “得不得那个“谢谢”都不关紧要，怕就怕好事白做了。你不晓得很多乞丐都是假的，跛子、瞎子都是装扮得出来的。要是把钱拿给这种人，那就白给了，你还指望着他给你说声谢谢，指不定他心里还在说，你是他妈个傻子——”

　　这些话单慈菇，有时也听到过，她却并不在意，‘丢几块钱给丐人，即便是白给了也无所谓，总没有打麻将输得多，’她每次过路照给不误，有时还给的10元。

　　三、

　　慈菇带着孩子买了菜回来，看到时间还有点早，便去到那街边公园逛逛。母女俩正逛到兴致处，慈菇就接到一个阔别多年的老同学打来的长话，她开始和那同学高兴地聊了起来——

　　小柳枝见妈妈有事也便觉得自由了些，再说小柳枝平时来这公园，也只是过路的多，真正要歇下来玩会还没几回。

　　她看到一个小男孩骑着一辆电动玩具车从她身边过，便跟了过去，她也想骑骑，可人家小哥哥不肯。柳枝虽小却很明理，即便是达不到目的，她也不会哭闹，她知道那车是人家的，她失望地看着那电玩车远去了，却又有些不舍，她继续跟着，跟着那远去的电玩车走了好一阵——

　　“小妹妹想骑电玩车是吧？”一个个子比较大的男人来在小柳枝的身边。“ 想！” “想不想跟叔叔一道去前边那店里租一辆来骑骑？” “我没钱！” “叔叔有呀！来，先吃一颗糖，叔叔带你去——” 小柳枝虽然不会强要别人的东西，可人家自愿给她的，她却是会接受的。

　　小柳枝吃了糖，走了一阵便疲倦起来，一身都好象软了，话也懒得说了。这男人觉得机会到了，便把柳枝抱了起来，迈开了大步，他还正大光明地叫路人别挡他的路，“借光！借光，我孩子病了——”

　　四、

　　这男人抱着柳枝到了公园的进出口，只见一个丐人横睡在路上。“我孩子病了，叫你让开点，没长耳朵吗？” “我长了耳朵的，也听到了，可是你哪来的孩子？” 男人一看，“ 是你呀！我看你平时不爱管闲事，今天咋的呀？” “我平时是不爱管闲事，那是该公安管的，可今天这事我管定了！” “你还想不想在这里行乞？” “想呀！不过管了这事，就知道不敢再在这里讨要了，不然你会找人弄死我的。” “ 知道就好！话又拿回来说，不就为了一个孩子吗，犯得着跟我较这个啥劲？” “ 我早就看到你在打这孩子的注意，跟你说，别的孩子我不管，这孩子就求你高抬一下贵手，放过她——” “放过她？ 我要把她卖给一户有钱人家，说不准她长大了还能出国留学——” “ 这些都是废话，这孩子我认识，你必须给我留下！” “你真要断我的财路，就别怪我无情了。” 那男人硬冲着要从丐人身上踩过去，那丐人用双手死命地抱着那男人的一只脚，那男人用另一只脚在丐人身上歹毒的乱踩，那丐人没有叫痛，却一个劲的叫着 “抓人贩子——”

　　丐人的话还是不太会让人相信的，更何况那男人还一个劲地说，“我孩子病了——所以来看的人都少，更别指望有人来管管了——

　　丐人就这样在那歹毒的贼蹄下遭受着人贩子的踩踏——

　　五、

　　慈菇和老同学聊得起劲，这一聊差不多聊了40几分钟，聊完了，这才想起小柳枝，四周一看，都没人影，便着起急来，她大声地呼唤着小柳枝，也没人应答。她哭了，公园的保安来了，保安和她一道去了各处找寻——

　　最后听到一个卖气水的小贩说，大约在半个钟头前，见到一个男人抱着个小女孩，朝西边急急地走了。

　　这个街边公园看是比较小却是狭长。他们往西边走去，走了一阵便听到了喊抓人贩子的声音，他们朝着那喊叫声奔去。他们看见了，看见了那个抱着孩子正在踩踏丐人的男人。那男人也看见了他们，那男人有些惊慌，放下孩子便在瞬息之间，远遁于无形之中——

　　单慈菇和保安走近前去一看，那孩子正柳枝，单慈菇马上抱起那疲倦而嗜睡的柳枝便着起急来，“ 孩子你怎么啦，快醒醒！快醒醒呀——” 她一边哭一边呼唤着，她害怕柳枝被那人贩子做了什么手脚。“ 别哭了！快把孩子往医院送！ ” 单慈菇紧跟着把孩子接过去的保安，大步地走出了公园——

　　六、

　　那丐人见他们走了，才慢慢地爬了起来，然后从他那邋遢的包里取出了一对，状如锻炼举力的石锁一般的木制物件，那物件长约20公分，宽约7公分，高约12公分，中间的上部有个能让手握住的梁，两端约是下大上小的等腰梯形。

　　那丐人双手分别握住那对木制物件中间的梁，然后搁在身下的两边，用力在地上往下一撑，再往前撂出下肢，双手再往前挪，再往下撑，再撂出下肢——他就这样一撑、一撂、一挪地离开了。他有些不舍，还离开得不太远，又回过头来看看他那乞讨过的地方，也许是想再看看那对母女，他心里在说：“我走了，不能再在这地方讨要了，希望你们不要再遇上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