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性的追寻》读后感摘抄
《现代性的追寻》是一本由张枣著作,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58.00,页数:376,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现代性的追寻》读后感(一):诗歌和时代 一个比一个危险
啃完✓
“作者诗学”的妙处大概就在于,诗人同时作为实践者和观察者,兼顾于理性与感性之间的语言和态度。就如同张铎瀚评价假假條主唱刘与操的诗评,既有“数学一样的严密”,又带着“一股绵密的癫劲儿”。这种特征在钟鸣为这本书写的序言里表现得更加强烈,身为诗人的理论家带着自己的才华、学识乃至心气儿,既可以有博采中西的理性,也有自我建构的狂狷的艺术感。张枣的目光在回溯历史的过程中不断往回收,最后聚焦到元诗和元语言的内部层面。而他把象征主义(波德莱尔 瓦莱里 马拉美 奥登 里尔克 保罗策兰等等)作为中国新诗发展的线索,也能从中窥见张枣作为诗歌创作者本身,自己的艺术态度和追求。
闻一多的分裂 鲁迅的挣扎 梁宗岱的探索 卞之琳的抽离 北岛的流亡 诗人在危机和危机之间跳跃 在自我和自我之间分辨 失语更是家常便饭 如同姬赓笔下那个“胸闷的哑巴 打不赢就大醉一场 丢人并且伤神”
现在逐渐理解了一点 为什么叶李老师在上课的时候想要努力消除我们对于20世纪中国新诗的成见 写诗在任何时代都伴随危险 而20世纪相比于古代 那种危险或许能更容易被我们感知到
欧阳江河先生说:我们大不可能像中国古代文人那样在历史话语的中心位置确立自己的独特声音。不过在这个气象风物变化急促的时代,还有人提出问题,还有人在思考,还有人用理论和实践去探索和回应,就还不算太坏。
(ps:钟鸣先生的序言算得上是全书最大彩蛋之一了)
(以及这本书总是让我想到摇滚乐 不知道因为什么)
《现代性的追寻》读后感(二):张枣写的最好的是《看不见的鸦片战争》
总结来说,当下大众能接受的诗歌类型是叙事诗,即以生活事件为背景,以叙事语言为表达方式,以时间、地点、人物的三要素为结构。一个人接受何种诗歌类型,就意味着能接受何种诗意,叙事诗的诗意是非常简单的,不客气一点说是不费脑子,只要一个人不是生活在真空的环境中(没有从小不接触人,被隔离的状态),小学生都可以理解到这种经验主义。
问题在于大多数读者所接受到的教育,只接触到叙事诗这一种类型诗歌,对除叙事之外的各种表达技巧如提喻,借喻,讽喻等缺少了解(更何况,叙事并不算现代诗歌的技巧之一),导致语言稍微变形一下,诗意稍微隐晦一些,就面临着读者读不懂的情况,叙事如同口语,如同口水,实际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使用的语言,这使很多人觉得阅读诗歌不需要门槛
国内诗歌的诗意可以大致分两种,先说明一下叙事诗的鼻祖是胡适(如今完全等同于口语/口水诗,说口语/口水诗的鼻祖为胡适也是对的),所以九十年代叙事诗并没有给白话诗歌贡献什么新诗意,拿张曙光和食指的诗歌或和北岛的诗歌举例来说,前者张和食指都属于叙事诗范围是都以线性时间的线索来推动诗行
也就是前面说的以事件为背景,文学情绪是随着事件从发生到结束的一段时间而变化,诗行既是时间线索也是情感线索,两者一体,而后者中的北岛的诗歌则是相反的,特点是不以一件事情背景为诗意的构成,而是把情感/情绪从多种事件中综合而成,再从其中提取的文学情绪就是高度凝练的,相应语言技巧上,语法,语义,语调等方面都需要匹配得当
称之为叙事和非叙事的两种诗意,前一种做得好的诗人还没有,后一种是张枣,他后期的几首叙事诗实际是把两种诗意进行了综合,虽然也依据事件作为诗歌背景,如《枯坐》是讲一对夫妇熬过情感危机的事故,《父亲》是讲他的父亲思想斗争的故事,时间线索表面上是单一的,但变化在每一句诗歌并非叙事,而是情感/情绪的压缩,相应有语言上的精确变形
‘’室内烧了香,香里有个向上的迷惘。‘’ ‘’他说,烟圈弥散着“咄咄怪事”这几个字。‘’ ‘’去住吧,去住到一个新奇的节奏里——‘’
张枣写的最好的是《看不见的鸦片战争》,当时据说张枣是不服气孙文波肖开愚等人写的叙事玩意,他也要试试身手,据说很带有一决高下的气势,或许也是张枣自己要变换下诗路的想法也说不定,不管怎么,从张枣身上可以见到,一个成熟诗人是不会丢弃之前的诗艺的,熊瞎子掰苞米似的对待前面阶段的写作,危险又可怕的后果可能会有(艾特kongxinhui?操心不怕lanfei)
但对我而言,我是从《周年》写过来的,《塞壬史》中的第二辑是两种诗意的过度,第一辑是尝试不直接借助事件的背景,但也是到《窄门与圣杯》诗路的过度,‘稠密而抽象的时空切换,大致略去了有生活指向性的细节,意图将对当代生活的概括推进到直击本质的程度。(王辰龙)’甚至强行把这一实验想法写入下来‘’而任何花朵的/标准,都不足以//缝补文学的达雅/谁又在真正//抱着这些疑问/犹豫中向修辞诉苦//定睛‘’
《现代性的追寻》读后感(三):说张枣受鲁迅‘’元诗’的影响,到底对不对
真正给百年白话诗歌贡献了母题的诗人,张枣算一个,或许是被模仿最多的一个,因为不是说某个诗人已经做得很好了,其某个作品的主题完全称得上有效且原创的诗意,但它产生之后的客观条件出现了问题,导致这一母题没有被发扬和继承下去,也就是没有新诗人在此基础上继续诗意的扩展性书写,比如鲁迅诗集《野草》所开创的复仇主题(里面有两首直接以《复仇》做题目),这是鲁迅最重要的的生命主题之一,直到生命最后写的散文《女吊》依旧不忘
而李海鹏的文章《从“天鹅”到“野鸭”:当代诗中的鸟类母题》中,把西渡,欧阳江河,陈东东等和现实并无重大情感联系的鸟类,称之为诗学上的母题了,实在有点肆意了些,称之为母题的主题一定是情感/情绪的关涉范围,能够在道德,文化,政治等层面衔接上,如果按李海鹏从‘语言存在价值’的立论思路,哪个诗人只要写到了麻雀,乌鸦都和母题沾边了?白话诗歌兴起的百年之后,仍旧有坚持以‘为艺术而艺术’而不是‘为人生而艺术’的初衷来做批评
说回鲁迅的‘复仇’母题,因从三十年代左联的建立到抗日战争的爆发,时代主题从‘启蒙’压倒性地过度到‘救亡,虽然鲁迅在其运用的文体中,倾其一生都在反复书写这一‘复仇’的主题,熟悉鲁迅作品的人不难看出,小说中有《铸剑》,诗歌有诗集《野草》中的众多诗篇,不只《复仇》和《复仇二》,杂文涉及这一主题也不只有《女吊》一篇,但鲁迅的学生中,可说并无一人真正做到了继承者,原因或许在于萧红,萧军,胡风等人的精神强度上的不足
如果用一意象来代替鲁迅一生的主题,或许《野草》中的一篇题目‘死火’是恰如其分的,如果说当代诗人谁有母题的贡献,无一例外要数张枣了吧,欧阳江河不行,他后期写的‘凤凰’简直不能算诗意有效的,柏桦不行,数数就是张枣了,但简单地说他的‘鹤’的意象有诗学意味,还为时尚早,因白话诗歌目前没有专业的批评,但要说张枣被年轻诗人在诗艺上受追捧,其中之一就和模仿他‘鹤’的母题有关,这应该没错。公号曾在之前一篇文章中梳理了‘鹤’在张枣诗中的具体出现
1第一次使用是《祖母》一诗‘她起床,叠好被子,去堤岸练仙鹤拳’,
2同一首诗的第二次出现‘在四周,吊车鹤立’,但这两处都是借鹤的词组来使用,
3真正以单独的核心意象出现的是《春秋来信》‘我挪向亮处/那儿,鹤,闪现了一下。’
4《大地之歌》第一首中最有名的第一句‘逆着鹤的方向飞’,
5《大地之歌》第二首结尾‘仿佛在人之外,渺不可见,像/鹤……’
6《大地之歌》第五首‘鹤之眼:里面储存了多少张有待冲洗的底片啊!’
7《大地之歌》第六首‘飞啊。/鹤/不只是这与那,而是/一切跟一切都相关’
8张枣最后一次使用‘鹤’的意象是《鹤君》‘怕,学会躲到自己的死亡里去/在西边的西南角,靠右边一点儿……”,此时张枣是在病床上的绝笔
公号之前《细读陈先发的<养鹤问题>》文中表面再谈陈的诗意错位问题,实际没写完的意思是陈的‘鹤’的意象够不上白话汉语诗歌的母题水准,不说他在时间上晚于张枣,主要在情绪/情感-文学情绪-语言-诗意-主题,这几个环节的处理到位上,具体的分析这里不再重复了,此文说明下张枣笔下的‘鹤’为何和鲁迅‘死火’意象一样,可称得上有母题的意义
‘鹤’所给白话汉语诗歌提供的新诗意究竟是什么,它和‘死火’所代表的复仇主题一样具有精神强度吗,以至若进行诗学上的分析,也可以在政治,文化,道德上给当代做思想上的印证吗。除此外,更要举例来说明一下,张枣是给年轻诗人提供新的文学情绪了吗?看看有多少年轻诗人的诗中出现了‘鹤’,又有谁真正在张枣诗意的基础上在努力呢,或者有人受张枣启发自己写出了新的意象母题了吗?
《现代性的追寻》读后感(四):诗的“知音之悦”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
《镜中》被视为张枣的代表作,评论界认为它鲜明地亮出了张枣的诗歌方法论。用张枣自己的话来说,这种方法论就是“从汉语古典精神中演生现代日常生活的唯美启示”。
《镜中》写于1984年,那年张枣22岁,考入重庆的四川外国语学院读研究生。“在四川,青年诗人们像红汤火锅那样热腾滚沸起来,忙于假想或实际的诗歌江湖……” (陈东东,《亲爱的张枣》)。张枣进入了这个磁场,很快也成为了一个磁极。
张枣少年早慧,16岁就考入湖南师范大学英语系专业,20来岁就在诗坛成名。写出《镜中》之时,张枣对新诗创作及理论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这个理解就是围绕着“现代性”的追寻,在其后的几年时间里,张枣继续向着广度与深度不断拓展思考。
1986年,张枣与川外的德国外教达格玛相恋结婚,随即去了德国。德国的生活就像一只表,昼夜不停地运转,在严谨的学院氛围里,张枣逐渐把他早期有关诗学的碎思整合化,后来就成为了《现代性的追寻》这部诗论,该书在1990年完成,中译版本隔了30年了。
该书的副标题叫“论1919年以来的中国新诗”。为什么时间点放在1919年呢?因为,张枣曾将“对‘现代性’的追求”称为“白话文学运动另一桩未了的心事”。
谈论中国新诗离不开新文化运动这个大的背景。新诗在当时被称为白话诗,它从诞生之日起就有着浓厚的启蒙色彩,就是与社会思潮联系在一起的。回顾新诗的历史,有破坏,有建设,破坏的目的是为了建设。新诗的成熟伴随着对文学本质的认识的加深,对西方诗歌的创作方法的移植及借鉴,然后再经过内部艰难的消化、吸收和新的传统的构建的过程。
张枣认为,“一种存在的语言反思和批判立场,使得写者面对创作过程以及自身姿态的意识都得以强化,这是现代诗的最显著的标志之一。” 胡适的《尝试集》是公认的首部白话诗集,但在张枣看来,这一标志没有出现在《尝试集》里,鲁迅的《野草》更加符合。张枣致力于重新阐释《野草》,认为它是第一代白话诗人追寻现代性的代表性例证,并尝试将《野草》的生成解读为作者对生存危机的语言上的、象征主义的克服。
张枣的诗论有明显的多元文化结合的特征。他非常注意早期启蒙者对于象征主义诗歌的模仿和创新,在他看来,鲁迅是真的现代,因为生存困境已经成为鲁迅思考的首要主题,随之,压倒性的虚无主义成为《野草》独有的象征。张枣对于卞之琳、冯至、梁宗岱的关注,也正因此。张枣说,卞、冯的写作不仅展现了他们各自诗艺的圆融,也预示着白话文作为一种语言的成熟,足以承载众多诗人共同肩负的文学现代性的重任。梁宗岱对法国诗人瓦雷里诗学的接受,对于象征主义、传统和“宇宙意识”的认识,实际上意味着,诗的现代性是可以在传统中以一种“古典”的方式建立起来的。
张枣用“现代性”的视角把1919年以来的中国新诗诗人重新划分为四代:第一代诗人由早期的文学先锋组成,以鲁迅为代表。第二代囊括了李金发以及其他的一些象征主义者和形式主义者,比如冯至。第三代包括了戴望舒、卞之琳、废名跟其他的“现代派”。第四代主要由1940年代的诗人构成,比如穆旦、郑敏、陈敬容等。这些诗人既具有个性又有共性地探索着新的诗歌形式,来配合他们的诗的主体性的表达。
新诗的探索之路在特殊时期断绝了。后来,北岛作于1976年的《回答》揭开了“朦胧诗”的序幕。现代性成为年轻诗人更加自觉的追求。张枣曾经说过,“文学是寻找知音的活动”,他文学活动中最重大的事件,就是1984年与柏桦的相识。1985年早春,北岛走进张枣的宿舍,那是另一段恒久的友情的开端。张枣去世之后,陈东东在纪念文章里,把《镜中》形容为“知音之悦”,映照以印证,以构筑起超物理维度的精神空间,与尔同销万古愁。
在广大的视域上,《现代性的追寻》或可视之为张枣超时空的一场场诗的“知音之悦”。
《现代性的追寻》读后感(五):据说当初是七君子,欧阳江河因为看不上孙文波
当代诗人阅读张枣,九零比八零多,他去世之后声誉越来越高,虽然生前也不是默默无闻,但读他的年轻诗人明显越来越多,写作上受影响的速度也是让人想不到,2010年后,九零正好二十出头,八零也到了而立之年,到了艾略特说的一个‘砍儿’,专门提这两代人和张枣的关系,是因为诗艺上有显见的传承,七零后和六零后对张枣的口碑也好,但是要说哪一个和张枣的诗艺够得上呼应,不觉得谁可以充当这个位置
张枣目前被翻阅最多的诗集《春秋来信》,十月文艺完全再版之前的,人民文学出《张枣的诗》倒是收录比较全的,非常好的是按了编年编排的,这对直接而全貌了解张枣早晚时期写作,提供了便利的好心,早就听说张枣的博士论文做的是白话诗歌史,还有些传闻,比如其中的几章是分配给王家新,钟鸣等先打草稿的,这就不知真假了,但是以张枣的个性,我相信即使有这个事情,以张枣对诗艺的要求程度,他的博士论文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学术多大价值,我看见江弱水的推荐语说了
“张枣的博士论文提供了一家之言,师心独造,但张枣本身的论述是自洽的,你想辩驳他很简单,”
至少当下写诗的人更多的是想要看见张枣如何评价诗歌史上的众多人物,高端一点的人士或许揣着小心思要找些张枣这么牛的诗歌,是如何写出来的蛛丝马迹,只是我有一点奇怪,这本博士论文为何张枣生前自己不积极出版呢,以他后来在民大任教的人脉不至于找不到机会让国内读到它的。得力于网络的便利,译者亚思明曾把第二章(上)2018年给微信某平台发表,至今仍记得里面有一句张枣写鲁迅的话
‘《野草》作为极有诗学企图的一部著作,鲁迅对其一体化的结构布局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关注,他本人也很钟爱这部诗集,曾对萧红,萧军提及‘《野草》的技术不算坏’’
实际上,你要是联想到张枣自己提过元诗理论的话,就会知道鲁迅所代表的诗学才是真正有写作技艺的启发,在2020年的时间点上,我们通过张枣所继承这一脉诗学可以很坚定地说,是鲁迅而不是闻一多,冯至,李金发,何其芳,梁宗岱,卞之琳为白话现代诗歌之父,认清这一点很重要在于百年诗歌的白话写作历程,如今到了一个梳理流变过程和代表人物的迫切要求,并不是学院派那种夹杂劣质文本的诗歌史,而是以真正有效诗学传统的传承为基点。
谁若读完全书也就明白了张枣为何生前不出版它了,个人猜测吧,我觉得除第二章是张枣想要给他人展示自己博论水平的见识之外,其他几章和国内编写得好一点的诗歌史相差也不大,但我还是要有兴趣地没有放过任何一章,是因为里面夹杂了大量属于张枣个人品味的判断(当然基于对他诗艺的信赖得来的瘾),比如他对闻一多,冯至,甚至离得最近的九叶诗派的评价,并且张枣眼光独到之处在翻阅目录也能看得到
他只有在写《梁宗岱与象征主义诗学》这一章时,才提到了这一诗学对当代也就是文革之后写作的影响,把时间跨度直接拉到了四川五君子的出现(这个不用多说吧,据说当初是七君子,欧阳江河因为看不惯孙文波和另外一个人的诗歌,把这两个人踢了出去)也就是他认同他文中引用柏桦对自己诗歌启蒙说的一番话:
象征主义,它成了我早期诗歌的土壤、水、空气和灵魂......但象征主义的旋律已融化为我血液的旋律——我那血的潮汐。时间已到了1993年,但我仍然是一个“古老的”象征主义者。
没错,张枣和柏桦一样都认为自己的诗歌是从象征主义起步的,然而当下我们对两个人的评价是完全不同了,柏桦如今提出的‘逸乐’诗观和《水绘仙侣》诗集,叫人大跌眼镜,而张枣凭借一本《春秋来信》和2000年之后的几首经典,早已成为了至少近二十年年轻写作者绕不过去的诗人,原因就在于张枣从梁宗岱的象征主义走了出来,以鲁迅的《野草》中的诗艺突破了他面对自己时代所遭遇到的失语症。
《现代性的追寻》读后感(六):文言诗歌用字词和格律来检验自己,才诞生了一首首经典作文言诗歌用字词和格律来检验自己,才诞生了一首首经典作品。
白话现代诗歌的标准很难确立,从其诞生之初,就遭遇了滑铁卢,经典文本流传至今的寥寥几首,胡适的《尝试集》够不上水准,鲁迅去世得早,只留下一本散文诗集《野草》,晚期主写杂文了,闻一多被暗杀前已经不写新诗,况且他实验的格律诗是失效的,废名只开拓了一点佛系的诗意,李金发的象征诗学也没能扎下根来,好像都是过眼云烟的人物,强力诗人也很少从始至终贯彻到底,甚至无法从诗集上梳理下每个阶段的代表作,即按现代诗歌标准都有效。白话诗歌史上两个标准都符合的,一是没有放弃过诗歌且一直以诗歌的文体为主,二是代表作不至一两首,诗艺的辐射面不止一两代人
现代诗歌对主体精神的要求极高,多重情绪带来的多重体验,做不到注定走到一半就败下阵来,当无力重建失效的价值,转而寻求虚假的总体性时,比如宗教或哲学,心智就停止向前了。具体地说,如果主体精神身份之间的对冲,若不带有社会属性,不在权力-权利之间展开,任何总体化视角的诗歌都注定是失败的。然而这种诗在当下诗坛正在流行,以读者对现代诗的欣赏修养,很难判断其诗艺向浪漫主义的倒退,因观念之诗往往把现实的情绪点,表面上当做整首诗的基座,实际是靠观念在推动诗句的,证据在于每一首脱离不开叙事的散文化,毋宁说就是散文而已,
文言诗歌用字词和格律来检验自己,才诞生了一首首经典作品。白话诗歌是否可以做到同样的审美水平?显然是不行的,在于白话的口语性让字词的含义,不仅失去了文言中的复杂表意,比喻功能也降到了最低程度,导致闻一多以格律诗建立诗意的失败。说中国当时诗歌的口语化、散文化,实际是一个意思,即只要诗句在语法上是简单的主谓宾,就是口语诗,就是散文,请注意,是散文而不是散文诗,一般原创诗人才做得到语法上的突破
原创以下的一流诗人只能从语义上试身手,张枣的诗歌一直处在一流和原创之间,他是聪明的,当不做语法上(有时有手高手低的情况)而是语义上的变动时,举个例子顺便给口语和书面语做一个简单的理解,比如张枣做词性变形或词义嫁接的动作,‘如果词的传颂,不像蝴蝶,将花的血脉震悚。’(张枣《跟茨维塔耶娃的对话》),单举一处词义嫁接的例子,按日常逻辑,‘词的传颂’,其震悚的对象应该是人的血脉,但张枣替换成了花。张枣早年尤其擅长不动用语法只在字词上下功夫,这让他写诗一出手就脱颖而出的原因,
光亮和肌肤倒悬
你是一段肢解的流水
夜晚用你绞死我
清爽的图案燎伤我
皇帝我紫色的朋友为我哭泣
甚至月亮也展开保佑我的白门(张枣:《星辰般的时刻》)
具体来说,第一句的句子结构是A和B倒悬,语法是一个单纯的主谓,通常理解A、B肯定是名词(要么人,要么物),但张枣做了调整,A是光亮,它怎么能倒悬,B是肌肤,它也怎么能倒悬,按日常口语的逻辑是无解的,第二句的句子整体结构是A是B,宾语中又包含了一个修饰语C,语法明显比第一句复杂了,张枣做的第一个调整是‘你是流水‘’,人怎么能是流水呢,不合逻辑,但白话汉语诗歌就是要打破逻辑,这就是修辞,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必然不懂,因为白话汉语尚未有文言那么强大的修辞机制,它还刚刚一百年,需要读者,也等待着读者。‘人是流水’该如何理解呢,N种理解,只要你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可以说人是善变的,对人性的比喻,也可以说人的繁衍生生不息,对人的生殖的比喻...
实际如果从张枣的主题去推算的话,恐怕上面的猜测都不对,同时这不是最出彩的地方,是C的B这一处,本身B已经超出了常规的意义了,现在有加入了修饰语‘肢解的流水’,前面还加入了量词‘一段’,回到对‘流水’比喻的猜想,虽然‘肢解’一词恐怖了点,但说是张枣写了一次性爱经历,可能也不算不靠谱吧,因为当我们往回推,‘流水’怎么能被肢解呢,肢解的对象应该是和肉身有关啊,量词也提供了线索吧——‘一段’,如果是被肢解完了,那确实可以称为一段(惊悚哇)
往下看,这段诗中点题的一句是第三句,语法结构是主谓宾,但连续用了两个谓语动词,’夜晚用你绞死我’,语法上也不逾矩的,日常中会说‘我用黑板擦擦黑板’,语法字母表示为:A用B做C。ABC都是名词,张枣同样没有做语法上的变动,而是在词义上,惯常的理解是,能实施动作的一定是活物,可是这句的大主语A是夜晚,夜晚不能是一个动作的实施者,它只是一个抽象名词,而非具体的事物,如果说夜晚杀死我,一定就是在修辞了,同理A和B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
《现代性的追寻》读后感(七):拿柏桦的诗歌和张枣比起来,或拿柏桦的诗歌和颖川的比起
分析颖川和张枣两首诗....好奇年轻诗人李嘉伟推荐的....‘蝴蝶‘的诗学思想研究到了可行的时候了吗
原创 叶美叶帅 叶美公号
必须说张枣真是太懒了,如果你看了他最近出版的的博士论文,你就知道里面百分之八十多的内容都在梳理材料,他认真写的章节除了总论之外,就是鲁迅一章和柏桦和象征主义关系一章,柏桦倒是有一篇谈诗歌语言演变的文章,很是有见地,朦胧诗一代的批评是一塌糊涂,据说曾在海大上课的多多,一次谈及对自己的评价时说,他们这一代理论是读不懂的,没读懂过,他确实说过'田野是我的大学'。据说他给学生上课基本就是布罗斯基式的,以诗人介绍和诗歌文本的朗诵,细读为主,而王家新写的散文是诗意很浓,但诗学含量也是不够的
诗人写的诗歌批评,很受各种类型的读者很欢迎的吧,不仅仅诗人同行能从中吸取到写作技巧,反思自己的诗歌问题,如果是初写的诗人,会迅速帮助其寻找到自己的趣味,如果是写了有些年头的诗人,若一被激发,大家都来参与到诗歌的讨论中,对不同诗风的研究就会越来越专业。当代诗坛的批评水平和艾略特时代的情况一样,都是荒芜一片的空地,可是美国现代诗歌自艾略特,庞德开始,才有了自己的批评家,而当下国内的情况是,作协官员可以做评奖人,学院混子可以写诗歌史,民间二货可以搞诗江湖,说中国有专业诗人都是笑话
自然也没有专业批评,于是这一局面看似就要一直下去了,坏的影响的效果已经出来了,写叙事诗的只能想到和写口水诗打成一片(太多了,举不过来人名),写象征诗的也只能想到去找叙事诗借个路(柏桦),好的影响的效果是一直没有,也没有人啊,各路诗人都着急火燎地造完诗,就忙着献点贵礼,巴结个脸,任何一处名不经传的可发的期刊,若被发了都欣喜若狂,更何况能做到了获奖,领奖的高端人士,都有混诗坛不靠诗的能耐,‘男的靠钱,女的靠睡’,谁说的?好不文雅不要瞎编大实话,谁信啊?
可能最适合对诗歌一窍不通的读者,既能了解到诗人是谁,也能从最简单的情感上了解下其诗歌,新一代的批评者的样子呢,以李琬为例,她在北大本科读书期间写得诗歌,可说是风格独特,虽然我本人极其不喜欢把审美当做诗意,其最初一些作品的语言中的原初经验,还是读的下去的,但是最近几年在豆瓣上贴出的诗歌,一首比一首言之无物,似乎她并没有什么精神上的问题想要表达,确实,她是那种先要把生活审美化,再用语言去表达的女诗人,这样的话,她的文学情绪就是悬空的,是过滤掉了她生活中最坦诚的情绪才得来,和林徽因是同一种类型的女诗人
很开心地说,自从微信加了些九零和零零之后的年轻诗人,作为老阿姨,每天能刷到很多新人新作品,会有很多不同的感触,有的是从写作技巧上,有的是从写作态度上,总的来说,最喜欢看见有张枣痕迹的作品,这么大量且集中的学习一位诗人人,或说能有一本诗集如此广泛地被模仿,在白话百年诗坛还是从未有过的,鲁迅的《野草》一出来就赶上了三十年代的左联运动,革命文学盖过了启蒙文学之后,《野草》从此失去了被阅读的土壤
原因是四十年代之后一直是政治启蒙代替了文学启蒙,穆旦的情况和鲁迅差不多,时间继续往后推,在朦胧诗兴起之前的六七十年代的地下诗歌,也是开花不结果的结局,且目前从一些人的访谈和回忆录来看,可以肯定地说,根子,马松等人对朦胧诗的影响仅限于个人交往上,而非诗艺上,而朦胧诗在八十年代文化热之后很快熄了火,坚持写下来的诗歌问题也多多,它最大的价值是诗人们企图恢复文学的启蒙意识,但其和文化热一起消失而没有成功,尤其思想上,没有真正立得住的作品
可以说,朦胧诗不具备一个诗派出现的各个环节、诸如被命名,有核心人物。有价值的作品。在诗艺上,主要表现为诗意有效性的无能。似乎中国诗人遭受过革命文学的‘洗礼’,要么守住不放,要么抛在脑后,无论前者是以个人主义出现也好(属守的),以国家主义出现也好。不能说张枣在此方面做得多么好(显然他一直是个‘打倒北岛’式的诗人),但其八九十年代的诗歌能被九零、零零模仿,说明其诗意不仅在当年都是有效性,且保持到了当下甚至一零,二零一代的年轻诗人身上
在诗学上,诗艺的有效性取决于诗意的有效性,诗意的有效性取决于文学情绪的有效性,需要注意的是,诗意和文学情绪并不是指主题,主题是外行的说法,不过就是从小在上小学语文课时,老师教的对一篇文字进行思想内容的概括,之前公号提到王炜诗歌的问题是,他以为主题之大误以为诗意之大,殊不知这是把诗歌看做是知识的可怕后果,是一个诗人应具备的诗艺思考能力的欠缺,对诗歌作为语言最高艺术的最粗暴的理解。然而遗憾的是,当下很多年轻诗人正在照搬王炜这一套作诗方法。
但学习张枣的诗歌的年轻诗人是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呢,不是,这里面涉及模仿水平的问题,首先,单说九零、零零中能从诗意上模仿的,都是很不错的,比如颖川的《教室礼赞》有可能受到了张枣的《悠悠》影响——文学情绪/诗意而非主题,这其中的不同是前者是原创,而后者是高级抄袭(低级抄袭指直接搬用句子,词汇),在颖川这首诗中,外行人很容易理解成是只模仿了场景而已——教室内,而是据此场景中的文学情绪重建了自己的,以自己的原初经验进行了诗意的‘组装’。
文学情绪关涉到最细微的生活情绪,直观地说,一个诗人的文学情绪能被一个或多个人模仿,他必须具备更严格的原创性,从语调,语义,语法等各方面的诗艺探索,试读下‘他们猛地泻下一匹锦绣:/虚空少于一朵花!/她看了看四周的/新格局,每个人嘴里都有一台织布机’,每一句都做到了,而很明显颖川没有做到:‘顷刻间,风扇已然逼近地面。窸窣声,噼啪声/绕过门框凿击着玻璃。雾这么大,那女孩的新装束/像草莓干',只有最后一句突破了惯常的语法,其余都不过是利落的叙事语言。
由此可见,诗艺的高低立判高下,这里并非在贬低后辈诗人,拿柏桦的诗歌和张枣比起来,情况也是一样的,或拿柏桦的诗歌和颖川的比起来,柏桦的原创能力是不如颖川的(若以《幻想》中的诗歌)。此外,今天在看一看里刷到年轻诗人李嘉伟的推荐,一位叫李雪萌的诗人,不知其性别和年龄,有一首《蝴蝶》很不错,比照地说张枣的语言过于追求精巧的缺陷,限制了其文学情绪的扩展,从胡适的《蝴蝶》到张雪萌的《蝴蝶》,想想中间是张枣的《蝴蝶》(陈先发那首《蝴蝶》就不能算在内了,外行恐怕也看不出来诗意的无效),这真是白话汉语现代诗歌的诗意的变迁史——一个有趣的诗学思想话题呢
附:张枣的诗,颖川的诗,张雪萌的诗
《悠悠》
顶楼,语音室。
秋天哐的一声来临,
清辉给四壁换上宇宙的新玻璃,
大伙儿戴好耳机,表情团结如玉。
怀孕的女老师也在听。迷离声音的
吉光片羽:
“晚报,晚报”,磁带绕地球呼啸快进。
紧张的单词,不肯逝去,如街景和
喷泉,如几个天外客站定在某边缘,
拨弄着夕照,他们猛地泻下一匹锦绣:
虚空少于一朵花!
她看了看四周的
新格局,每个人嘴里都有一台织布机,
正喃喃讲述同一个
好的故事。
每个人都沉浸在倾听中,
每个人都裸着器官,工作着,
全不察觉。(张枣)
《教室礼赞》
——“同学,请带上门。”
放心,保温杯里并无小矮人
薄雾经过了窗棂。探头调转方向,面朝后墙——
放心,这石灰壁垒顶端狭长的裂纹
与闪电并无血缘;而那低处的污言秽语
也不过是手书的断代史(来自历届学生
过量的荷尔蒙),这些都不构成威胁。所谓威胁是瓷砖
与寒气联手,是冷光灯下讲师的轻嘴薄舌
令所有人陷入一场崩溃:“就是你,请说普通话......”
顷刻间,风扇已然逼近地面。窸窣声,噼啪声
绕过门框凿击着玻璃。雾这么大,那女孩的新装束
像草莓干。那老旧的木椅吱呀响着。“你是倒数第二个
还读得进卡夫卡的人,像在台板里扑杀小矮人的罪犯。”
投影仪启动。来自晦涩光线的逼视才是真正的
威胁。(荧幕突现比例崎岖的大块岩石)你的喉咙上
陡生裂纹,仿佛来自柔软的锐器。你手无寸铁
却心生歹意。广播,音箱,悬空的发声器官欣喜若狂:
“请说普通话,普通话是某人的职业语言。”
哦讲师你终于合上课本了,压扁三根手指,又充了充
气。(这场景倒与叙述口吻极不协调)伞未干,坐姿
便毫无美感;字迹未干,而笔墨却已穷尽。小矮人
小矮人,小矮人。超乎想象,如同冰霜瘟疫般侵占了整座房间:
“同学,请节约用电,随手关灯。”
2013.4.26 改定 (颖川)
《蝴蝶》
政治课上,那只蝴蝶越洋而来了
龙卷风余波下的试卷一角,翕翕翻动自身
而教室里的空气更接近混沌学本质
“正法、利益、爱欲与解脱”,不居其中
而求一种纵向排列;德先生、赛先生,不在高处
在你未消化的笔尖;索尔仁尼琴,也许是阿塞拜疆籍
不重要。引用了,就迈入五十分门槛
比肩另一维度的最快方式,就被印发、传阅
博物馆蛀满有审美力的虱子,未患过雪盲症的群体
加速创作,导向阳痿的必然。牵着手步出大门,
广场上尽是飞翔的耗子
白得发蠢。拒绝思考和平有关的提议后,就无尽地
安心卸下一些粪便,而鸽哨之寓言
仿佛生成其本体外,如同飞翔和蓝天本无关联
破茧与成蝶亦如是,在那后,发觉自处更辽阔的茧房
温柔裹起我们。你胜利了,我同学拥有无尽的胜利
我看见照片——怎么有孩子学会了那么笑?如同
一颗塑胶做的假柿子。比起诗人的观察
这三年让人更习于瞻仰。
表彰大会他们离场,满地瓜子皮,这
是一位状元被吐在地上。
人脸消隐在像素点位,是一粒粒的红
一粒粒的金。这让我想起夕阳
在校园里呆呆地洒一些没必要的晖烬
人工草坪的操场,沤着多少届男孩的荷尔蒙
总能见到蝴蝶飞在这里,它逡巡一圈
也知道这是假象了。叫人只好把它看作有关我们的对应
课间操时会把头低慢半秒,看前排女生
拉伸运动时宽校服下面的内裤印
当然这是另一种耻感,引人总想触碰
爱的能力。“不在考试大纲范围内”
靠恨活着容易多了,该算应试教育附赠之利
张着永远合不上的嘴巴更是。
答题纸背后的格子,密匝匝的,像士兵
过早指点了无处突围的旧城池
我们以为嵌入那些名言,蝴蝶翅膀上金粉般的词语
抖落了,会轻盈地带我们离开陷阱
你知道是陷阱,所以同学情分更接近
踩来踩去的关系,肉鸭一样
屏幕外那只疲惫的眼睛,来自工厂禁地
随意地分拣我们,一分一档是领回了各自命运
妈妈,我坐在这里,捱过秒针擦着耳膜的时刻
已预知了这一切。早饭买给我的豆浆该要放凉了
答完这张文综卷,我就会
模拟蝴蝶效应里的挥翅,而我和同学会在
更高处重逢。教学楼的临空一跃有它的余影 (张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