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娶小三那天,愁眉苦脸像奔丧。
01
夜已深。
萧钧和秋镜,却还是双双伫立在窗前,毫无睡意。
青杏和碧桃轻手轻脚地进来,想要催促他们赶紧歇息,看到寝殿内沉重压抑的气氛后,又不敢开口,悄然无息地出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钧才揽着秋镜的肩,轻声道:“睡吧,你本来就身子不适,别熬坏了!”
夫妻俩上了床,虽依旧相拥入眠,却因为各怀心事,彼此都没有亲热的兴致。
辗转反侧的秋镜,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等她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大亮,而萧钧,早起来上朝去了。
一旦醒来,那些千头万绪的烦恼,又齐齐涌上心头。
正心神不宁间,崔嬷嬷推门进来,一脸喜气:“小姐,太太和少奶奶一起来了,正在前厅等着呢!”
娘和嫂子?秋镜心里禁不住一惊,她们怎么这会儿来了?
转念一想,定是知道了萧钧要纳定远侯嫡女为侧妃的事,心里着急,怕她受委屈。
来不及细细揣摩,秋镜迅速更衣,简单梳洗后,和崔嬷嬷一起,疾步向前院走去。
前院正厅里,坐着喝茶的陈家大太太宋婉茹和少奶奶甄荷,一看到秋镜进来,便急急起身,双双迎上前,一个人拉着秋镜的一只手,细细端详。
02
秋镜心里酸酸的,嘴上却打趣道:“娘,嫂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就跟没见过我似的!”
话音刚落,婉茹的眼圈便已经红了:“……怎么清减了这么多?可是太过操劳忧心的缘故?”
秋镜怕娘担心,只言简意赅道:“这几天胃口不太好……不过已经找太医开了药了,没有什么大碍!”
甄荷站在秋镜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柔声道:“妹妹,我们……都听说了……”
秋镜看向嫂子,甄荷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虽然还没显怀,但整个人丰腴了些,一张脸光洁圆润,眉目之间,洋溢着平和安逸的满足。
哥哥秋铭对嫂子一直体贴有加,父母待儿媳也是极好。一切正如母亲之前所说:苦日子过完了,以后就都是甜了。
想到嫂子以前的悲惨凄苦,再看到她此刻静好幸福的模样,秋镜本来烦乱的心,涌上一丝欣慰。
03
婉茹执了女儿的手坐下,正色道:“镜儿,你也不必烦扰,只要姑爷心里有你,一个侧妃,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母亲和嫂子面前,秋镜不想再伪装满不在乎,她叹了口气,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可是娘,这个侧妃,是定远侯的嫡女,家世不俗,又是皇上和贵妃做的媒……女儿,真有些发杵呢!”
甄荷微微蹙眉,愤愤道:“妹妹是正妃,她是侧妃,门第再高,也越不过嫡庶尊卑的位份!”
婉茹却沉默不言,只是更紧地握住了秋镜的手,片刻后,才意味深长地说:“镜儿,不用怕,苏家小姐有娘家,你也有。你爹爹虽说没定远侯位高权重,但他向来行得端立得正,经得起推敲,这个定远侯……”
她冷笑了一声,又接着说:“你爹爹特意让我给你捎句话,如果定远侯的嫡女,敢仗着娘家势力兴风作浪,那他也不会客气的!”
秋镜心里一惊,正想问什么,却见娘已经顾左右而言他:“镜儿,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怀个孩子。可别让侧妃登先了,到时候庶子比嫡子还早出生,可就麻烦了……”
说着,从袖里掏出一张药方:“这是你嫂子之前用过的方子,有助于怀孕的!”
秋镜接过来,一一应着,母女姑嫂又说了好一阵子体己话,这才依依惜别。
有娘家做后盾,秋镜原本七上八下的心,安定了下来。
04
八月十九这天终于如期而至,肃王萧钧,要纳定远侯的嫡女苏云锦入王府为侧妃。
虽然只是纳侧妃,但因为是皇上亲自指婚,又由内务府按照皇子纳侧妃的仪制来操持,因此场面非常隆重热闹。
定远侯府也极尽铺张,给嫡女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单是运送的车马,就浩浩荡荡排了老长。
萧钧娶正妃时,远离朝堂籍籍无名,很多不知道的京城百姓,还以为他这次才是大婚。
喜乐声声中,新娘的喜轿到了肃王府的门前。
因为是纳侧妃,故而不开正门,只留了旁边的侧门。
然而,新娘的喜轿,却因为尺寸太过宽大,从侧门进不去。
定远侯府送亲的主事人,一股脑涌上前,七嘴八舌地和肃王府前来迎亲的管事人交涉,要求打开王府正门,让苏小姐的喜轿进去。
陪嫁过来的孙嬷嬷,是新娘的乳母,更是一脸骄矜道:“我家小姐可是侯府的嫡女,名义上已经委屈做了侧妃,这点儿面子,肃王府不至于不给吧?”
05
气氛一时紧张尴尬,肃王府的管家一脸为难。
开吧,确实不合规矩,哪有侧妃走正门的;不开吧,新娘的喜轿总不能一直堵在门口。
正对峙间,门轰然一声开了,一袭长衫的萧钧,沉着脸走了出来。
内务府本来安排了萧钧亲自去定远侯府迎亲,但他找借口拒绝了,一直守在肃王府。
纳侧妃和侍妾,按规矩只需用一顶小轿抬进门即可,而内务府和定远侯府,居然把形式搞得如此盛大,一时竟盖过了当时娶秋镜时的场面。
其中的用意,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萧钧本就不悦,眼前的情景,更是让他觉得定远侯府欺人太甚,冷笑道:“肃王府侧门的尺寸,本王早就给了内务府,喜轿也是提前定好的,为什么要换乘这么宽大的轿子?”
定远侯府的人,面面相觑,讷讷不言。
内务府准备的喜轿,本来确实是可以通过侧门的,但在出发前,定远侯府故意让人把喜轿弄脏,然后换了这顶宽阔奢华的八抬大轿。
侯府的主事人上前一步,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肃王,是侯府考虑不周,但是吉时已到,事不宜迟,还是请肃王命人打开正门吧……”
萧钧泠泠然地逼视着他,斩钉截铁:“侧妃走正门,从古至今都没有这个规矩。眼下这种情况,只好请贵府把小姐抬回去换了轿子,要么,请她下轿,从侧门走进来!”
06
众人都被萧钧严峻的表情的犀利的言辞吓到了,悻悻然不敢言。
只有新娘的乳母孙嬷嬷,满脸笑容迎上前:“肃王,老婆子我是小姐的乳母,就倚老卖老说两句。哪有让喜轿退回或者让新娘在大门口下轿的呢?再说了,我们小姐,那可是金枝玉叶,现在已经屈尊降驾……”
萧钧打断她:“如果觉得嫁进肃王府做侧妃委屈了贵府小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可以让定远侯去回了皇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孙嬷嬷更是怏怏不快恼羞成怒地看着萧钧。
虽然穿了簇新的赭红色长衫,但绷着一张脸,冰冷,严肃,不近人情,哪有半点儿新郎官儿喜气洋洋的样子?
侯府嫡女打小是吃孙嬷嬷的奶长大的,她对她,甚至比亲娘还要疼爱三分,这会儿看到萧钧这样,顿时替小姐委屈不已。
她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后面的轿子里,传来一个柔和平静的声音:“嬷嬷,扶我下轿,走侧门!”
孙嬷嬷一怔,跺着脚嚷嚷:“小姐,这可使不得!”
那个原本平和的声音,顿时增加了几分愠怒:“扶我下来,都没听到吗?”
两个陪嫁丫鬟浑身一凛,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把一身绛红色襦裙的新娘,搀扶下来。从侧门缓缓走进了王府。
热闹的场面一时沉寂下来,定远侯府的送亲队伍,原本个个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一时之间,都蔫头耷脑没精打采。
07
侧妃进门的整整一天,秋镜都待在寝殿里没出去。
绣了会儿花,又看了会儿书,外面的鞭炮锣鼓喜乐,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但仪式的隆重,新娘嫁妆的丰厚,早被青杏碧桃以及崔嬷嬷尽收眼底,跑过来,绘声绘色又愤愤不平地讲给她听。
秋镜心里再清楚不过,定远侯府之所以如此隆重铺张,说白了,就是没把她这个正妃看在眼里。
自己是户部侍郎之女,而苏云锦却是侯爷千金,又由皇上和贵妃牵线,在他们看来,秋镜这个正妃,不过就是时间上占了早而已。
再加上她和萧钧成亲才半年多,还没有怀上子嗣,根基浅薄,定远侯府肯定觉得,苏云锦后来居上取而代之,并不是不可能。
所以,才敢试图从正门进入。
这会儿,崔嬷嬷正在给秋镜复述刚刚在大门口发生的一幕,
“小姐,姑爷心里还是有你的,给她个下马威,也让她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一个侧妃而已,别尽打着痴心妄想的主意!”崔嬷嬷一脸扬眉吐气的解恨表情。
秋镜笑笑,没说什么,但心里暗自思忖,这个苏云锦,能自己下轿从侧门走进来,单是这一举动,就说明她不简单。
如果她是真的大气宽容懂事明理,那当初就不会同意乘坐不符合仪制的喜轿。
先挑衅,试探肃王府的底线,再装作委曲求全,主动息事宁人。
她绝对是个有心机深沉、能忍辱负重、又会伏低做小的女人。
眼下来看,苏云锦这么一着,会让本来满心反感的萧钧,平息下来,进而心有不忍。
就像,当初对蓉儿那样。
08
二更了,外面一整天的喧嚣热闹,终于逐渐归于沉寂。
秋镜还执着一卷书,靠在榻上,很投入地看着。
崔嬷嬷进来,察言观色,欲言又止,怜爱又不忍:“小姐,睡吧……”
顿了一下,又低声道:“霓虹阁的门,已经关上了,姑爷……过去了!”
霓虹阁,是拨给苏云锦的住处。
秋镜心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关上了,终于关上了!
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今晚,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花好月圆。
他们会说些什么?也会像他们在一起时,那般两情缱绻吗?
这样的猜测让秋镜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本来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但这一刻,内心还是觉得荒凉而痛楚。
她睁开眼,慢慢阖上书,尽量强作波澜不惊的样子,对崔嬷嬷说:“嬷嬷累了一天,早点儿歇息吧,我也要睡了!”
熄了灯,独自躺在松软阔大的床上,黑暗中,头脑却似乎愈发清醒。
她浮想联翩地忆起自己的新婚之夜,还有新婚第二天,她和夫君的那一番对话。
她曾说“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当时,她是故意说来安慰他的。
但这一刻,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如果她和夫君依然待在京郊的别院逍遥度日,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没有恩宠不受重用的时候,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自然谁都想不到他,更不会有这些名门闺秀前来攀附,甘于做他的侧妃。
09
正胡乱思虑着,寝殿的门,突然发出轻微的响动。
门开了,似乎有人进来。
秋镜以为是崔嬷嬷不放心她,便直起身子道:“嬷嬷,别挂心了,去睡吧,我没事的!”
没有人应声,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疾步径直走到床边,微微一滞后,迅速躺进被窝,不容反抗地,一把把秋镜搂在怀里。
秋镜本来吓了一跳,然而,触到的,却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体。闻到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是萧钧!
秋镜一下子坐起来,今晚是他和苏云锦的洞房花烛夜,他已经进了霓虹阁,怎么这会儿又来她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