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人的夜
·小小说·
醉人的夜
作者：张安民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桃花还未睡着。她望着圆圆的月亮，摸着身边还空着的一个枕头，心里禁不住一阵怅然：要知道，蜜月才过去不久呢。
“吱--”门开了。那“狠心贼”终于回来了。他几乎每天都是早早出门，深夜方归。回来后，不给等待已久的妻子一点温存，便要例行公事，公事完毕，也不补偿那点温存，又呼噜呼噜进入梦乡。
不过，今晚，桃花想，本夫人要惩罚你了--也到惩罚你的时候了。
他脱衣，上床，揭被，往她身上爬，可她滚到了里边。他没在意，又爬，她便推：“人家又不是牲口。”他懂了，道了句歉：“我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请你谅解。”很快地，又呼噜开了。她没有气恼，反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心里说：“你哪知道我心中的秘密？”也许是为了补偿那未得到的爱抚，她照例又望着明月，回想那令人陶醉的恋情及那憨憨的丈夫。
丈夫名叫周百柱，高中毕业不久，就入了党。入党后的第二年，当选为村上的支部书记。因为政绩卓著，几年后又被评为省上的优秀党员。然而，这个赫赫有名的书记已经三十多岁了，却还是孤单一人。为什么呢？听听姑娘们的议论吧：
“他心里只有工作、事业，哪能把妻子和家庭放在心上？”
“跟了他，和守活寡有啥两样？”
“其甚正直，从之无益！”
于是纷纷嫁给别人。
村上有个最漂亮的姑娘，也就是此时为其妻的桃花，早就默默地爱上了他，可射出去的箭犹如扎进了棉花堆，连个回声也没有。她便觉得委屈。有一天，她半路上截住他，质问：“我给你纳的鞋呢？”
“穿在脚上哩。”他指指脚上的鞋，不解地望着她。
“袜垫子哩？”
“也垫着哩。”
“上边绣的啥？”
“这……”他竟答不出来，“我没有注意看。”
“你……”她委屈至极，竟泪水盈盈。
他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瞧着他的憨样，她又破涕而笑：“你处理问题那么灵活，这时咋好象笨熊一样？还不脱下鞋子看看？”
他顿悟，忙脱鞋子看。原来，上边绣的是一对戏水鸳鸯。作为一个有名的书记，再没谈过恋爱，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此时，他竟象女孩子一样脸红起来，就连两只手也不知往哪儿放，惹得她咯咯笑个不停……
想到这里，桃花禁不住又笑了。每每回想起他当时的憨相，她都要笑的。笑够了，看看熟睡的丈夫，便接着往下想。
当时，她说：“直说吧，我念你为大伙当了个好官，使大伙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太平的日子，所以，有意和你结为夫妻，以便帮助你，使你把官当得更好。乡亲们有你这么一个好官，不容易呢。”
“这……这……”他一时竟激动得“这”了半会，方才“这”出一句话，“你跟我会受苦的。”
“你为大伙都不怕受苦，我苦点又怕啥哩？”
“我的好花花！”他一激动，一下子把她揽进怀里，在她的脸上，印下了一个醉人的吻……
自那以后不久，他们便结了婚。瞧，蜜月才过去不久呢！
说是蜜月，对她来说，其实是个苦月啊。她包揽了一切家务活，也给了他一切柔情蜜意。他呢？也许是为了不辜负她的一片情意，便更加努力地工作。他一天除了偶尔回家匆匆忙忙往肚里倒两碗饭外，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乡亲们的田间地头。真正和她亲昵的时间只有深夜归来例行公事的那么几分钟。要知道，我也是个人呢，她有时这么想，我不仅需要这公事，更需要爱抚，需要柔情。可这些，大半个蜜月里，丈夫很少给予她。她自然有点不满，但却未流露出来。是呀，丈夫一天为大伙奔波操劳，已够辛苦的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精力和你温存？而想到这一点，她反觉惭愧起来：你不正是看中了他那一点么？你不也希望他心里装着大伙么？
可现在，嗨，她要翻脸了，她要惩罚丈夫了！
今天晚上，丈夫没有在意，糊里糊涂道了两句歉便睡着了。可第二天，当他深夜归来要例行公事时，又碰了钉子，他便认真起来。他披衣坐起，点起一支烟狠狠地喷起来。借着烟头火光，借着月光，她看到了他双眉紧锁的样子。他每每遇到问题时就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她最爱看。此时，瞧着这种样子，她偷偷地笑了。
喷了一阵后，他扔掉烟头。她知道他要开口了，知道他要说啥了。
果不出所料，他说：“我说你会受苦的，你说你不嫌。怎么样，现在受不住了吧？”
“受不住了又怎样？”她故意反问。
“我说话算数，你可以离婚！”他又点起一支烟。
她相信他说的话，因为她知道，作为书记也好，作为一个男子汉也好，在任何时候，他都是说话算数的。
“要是我不离呢。”
“不离的话，会苦死你的。”
“我不嫌嘛。”说着，便撒起娇来。
“你刚才不是说受不住了么？”
“傻瓜蛋，跟你闹着玩的！”说着，伸出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就势钻进被窝，紧紧地掳住她，和她温存起来。她觉得好醉人。
温存一时，他忍不住又要例行公事，但她不准。
他说：“怎么，我的美丽的夫人，你还不能原谅我呀？”
她学着他的腔调：“怎么，我的傻夫君，你还不了解你的功绩呀--”说着，把他的手拉过来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怎么，你有喜了？”
“可不是么？”
“真该谢谢你了。”说着，“啪”地吻了她一口，便趁机爬到了她的身上。没想到，她又把他甩了下来：“我不是说我已经有了嘛。”
“那可才几天呀？你肚子又没大起来，能影响我们执行公务么？”
“傻瓜蛋，”她捅他一拳，“亏你还是个书记呢，连这个都不懂：怀孕以后，停止公事，生的孩子聪明哩。我想要一个比你更聪明、官儿比你当得更好的小周书记呢！”
“啪”！又一个吻，深深地印到了她的脸上。
这一吻好醉人。
这一夜好醉人。
作者简介：张安民，笔名长工、安安，1966年生，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百花园》《春风》《热风》《佛山文艺》《野草》《小小说选刊》等全国各地报刊发表小说、杂文等文学作品100余篇，获文学作品奖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