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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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轶事
● 张安民
几十年前的一个夜晚，一场大雨竟使本来就无帽子的厕所墙，倒了个近乎精光：后墙，无一点儿残存。后墙后边，是一片庄稼地，时时有收种的农民。再后边，是每天都人来人往的公路。前边的墙，倒得只剩下齐大腿根高的一截，连下身都难遮住了。院内来往的人，两边教室里的学生，随时都可瞧见这里。男生倒不说，可女生总不能不避。更何况，离厕所最近的这个班还净是女生，而且是初三的女生。
上厕所成了一大难。无课的老师，趁学生上课时，赶忙去方便方便。可有课的老师呢？得憋四十五分钟。下课时，却又没法上。有耐力的，憋到晚上再上，无耐力的，只有厚着脸皮进厕所。
进厕所，先看看后面。其实后面倒也无所谓，人常说，顾头不顾尾嘛。可前边呢？趁着无人的一刹那，迅速脱裤，下蹲，弯腰，头贴裤裆。当然，大便小便都下蹲，男人和女人得一样。完毕后，还得躬着腰，低着头，慢慢地，艰难地提上裤子，勒住裤带，然后，才敢直腰，出去。
自然，在闲暇时，大家互相打趣，苦中作乐：
“如果一直这样，我们都要成为驼背了！”
“那还不用说，每个人还得买个‘兽脸子’戴上呢！”
“那不叫不顾脸了吗？”
“屁股都顾不住了，还能顾上脸？”
“哈哈哈哈……”
人人都这时轻松，快活，可还是要上厕所；上厕所时，又都狼狈起来！
但是，无一人问津：这该怎么办呢？
其实，哪一个会去问呢？这是学校的事，关个人的屁事。大家能过得去，自己也过得去。何况，个人又有什么能耐？
然而，有一人终于沉默不住了。那个人是小陈。他既是连年挂帅的先进教师，又是无人不晓的市模范团干部。他作为学校的兼职团支部书记，曾配合学校做了不少工作，受到了师生们的普遍赞扬。
但这次，他沉默了很久。因为那是学校的事，是大事，是团支部无权过问也无力解决的事。然而，这样下去，终非长久之计。于是，他便去找校长了。
“校长，你看那厕所是不是要修一修？”
“啊哈，好我的小陈哩，”校长拍拍他的肩膀，无可奈何地说：“那明摆着是个当务之急。我整天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得钱，可我们哪有钱呢？你也是知道的，大家的班主任津贴几个月都没有发了。”他望望小陈，小陈点头后，他又说：“再说，这要上级拨专款。而学校已经打了几次报告，总是不见动静。你想想，上边不给钱，我们能怎么办呢？”
“我们自己动手，先用巴子什么的，把厕所挡一挡，将就一段时间，总没有问题吧？”
“自己动手？先挡一挡？”校长竟激动起来，唾沫星子直溅，就连胡子也抖动开了，“我何尝没有想过？大家要是都象你一样，那就好办了。可是，人心不同呀。现在的人，你不给钱，嘿，就是干个针尖儿大的事，也没门儿！”
从校长室出来，他的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儿：作为一校之长，离了线，竟连下级--老师们都组织不起来，这是为什么呢？
由此，他又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他又不由得一阵激动：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的部下--团员们，总是服从我这个上级的。我号召他们为学校义务修建花园，栽培绿化树木等，他们都积极响应，参加……
他来不及多想。他立即通知团员开会。他单刀直入地说：“大家都看得见，我们男生厕所、教室厕所‘衣不遮体’，而学校又无力修补，那么，我们身为团员，为我们自己补补‘衣服’，总没有问题吧？”他用眼睛巡视着大家，“愿意义务修补厕所的，把手举起来！”
“刷！”大家的手都举了起来！
“那好！”他的眼睛湿润了，“我们不占用上课时间，就放在后天，即星期天吧。”接着，便详细作了安排。
星期天一大早，团员们带着工具和巴子等材料，全都来了。而且，还来了好多的非团员学生。
当然，人再多，干劲再大，可毕竟是不太会干活的孩子。他们既打不了墙，也盖不了房帽子。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暂时将丑遮一遮：他们用巴子把周围一挡，再用泥一泥；也用巴子把上边一棚，然后盖些稻草，一座简易的厕所便起来了。
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第二天，校长又逼着他们拆除那厕所。校长说，他利用星期日，专门往教育局跑了一趟。工夫没白费，局里终于答应了，说是过几天就来看看，若属实情，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给拨款！
小陈据理力争：“等正式盖时再拆也不迟！”
“那不行！”校长很坚决，“过两天局里来一看会说我们谎报实情的；即使不批评，可一看我们那厕所还能将就着用，也就不给拨款了！”
力谏无用！胳膊扭不过大腿！拆！
但可惜的是，局里总不见来看。于是乎，那厕所就跟原来一样，又成为露天露地的厕所了；于是乎，上厕所又成了老大难！
作者简介：张安民，曾用笔名安安、长工等，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中国作家网、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天津人民广播电台、《春风》、《热风》、《百花园》、《佛山文艺》、《野草》、《小小说选刊》等全国各地报刊公开发表小说、杂文等文学作品一百余篇，有两篇作品获全国和地市文学奖。因兴趣他移，停笔二十年，现重新执笔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