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只怕我们都以为（2）
第二日一早，是九点的课。
我上学一贯卡点，能多睡一分是一分；不到最后一秒，绝不离床。
第三遍的闹钟响起，我睁眼，脑子里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从床上一个翻身，拖鞋一勾，两步一跃，跳进了浴室。
四分钟后，人已经从浴室出来，坐在书桌前，面无表情的擦着乳液。本如往常一样，三分钟就可以结束的护肤和口红步骤，却在一个不留神间，悄悄被延了时间。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到昨天被洛阳在路上拦下，死死盯住而没有化妆的窘迫遭遇。于是鬼使神差的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化妆包，翻出东西，开始化妆。
太久不化妆，手生得厉害。
粉底不敢用粉底液，只轻拍了一层气垫，也没遮瑕。
一手兜着，一手画眼线，手机垫在胳膊肘底下，没顾上管，却突然震动响铃。得嘞，笔戳眼睛了。
我盯着屏幕上“赵启然”三个字气不打一出来，一接就是高声：“赵启然，你TM打啥电话！老娘在化妆知不知道！”
赵启然全然不觉我的愤怒，吊儿郎当的回复我：“我咋能知道，我又没住你家。还有天天见面你画什么妆，素颜的样子都见了多久了。”
我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找揍，到底啥事儿！”
赵启然悠悠然的开口：“第一节Tax课，老位子，A组最后一排中间。”
他语气上扬，似乎并不惧怕我的怒火。我只能说他抓住了我的软肋。我，常年迟到，没有赵启然给我占座，我已经有无数节课要站在过道听了。而他帮我占的A 组最后一排，恰好是我从教室后门溜进去的最佳位置。
果不其然，我的语调瞬间转了三转，谄媚开口：“哎呀，是这样啊，谢谢我家然然。”
赵启然已经习惯了我这样的表现，淡淡的“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抬眼看表，时间居然已经奔向了8:55。从我家到Science building，飞奔过去十分钟也不够。我看着左眼扭曲的眼线，直接擦掉也懒得重化。一个化，一个不化，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吧。我火速拿上笔记本出门，路上还挣扎的涂了两下口红。
9:07，光荣抵达教室后门。
我悄悄的从后门溜进，目光锁定赵启然，弓着背站他身侧，拍拍他让我进去。
一番辗转坐下后，我激动的跟他讲述今早的遭遇。
赵启然上课爱玩手机，一边敷衍的听我叨叨，一边刷着屏幕。在跟他讲到今早的眼线笔戳进眼睛的遭遇后，他同情的看了我一眼，指着我的眼睛说：“所以你只化了一边眼线？”
我惊呼：“你怎么知道！”
他脸上呈现一副“你是智障”的表情，又重新看向他的屏幕。
直到我把刚刚溜进来差点被毯子绊倒摔了一跤的事情都告诉他后，我终于看向了讲台。低头发现赵启然没有给我拿讲义，于是戳戳他：“我的Handout呢？”
赵启然手指向我隔壁：“问那边。”
我这才转头，谄媚的笑容和语调刚刚摆好：“同学，那个讲义。”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隔了一个座位的，居然是洛阳。
我的第一反应是，杀了赵启然。
接下来脑子里疯狂闪现：岂不是我今早为什么化妆，昨晚复杂而纠结的少女心情，还有这乱七八糟的一堆糗事，洛阳全都听到了！
他一个建筑系的助教老师，跑来上Tax，怎么着，他是要为他的建筑材料避税么？！
他眼角含笑看着我，嘴唇却抿得紧，装作不知道我在问他要什么的样子。我泄了气，也不问他要，转过身去坐正，把赵启然的抢过来看。
我满脸怨愤，恨恨盯着他说：“赵启然，好歹咱俩朋友一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赵启然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屏幕，嘴上可没闲着：“得了吧你，装什么装，我还不了解你，”空了两秒继续说，“你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
虽说朋友了解你是好事，但若是被人直接戳穿了心思，可也实在是有点尴尬。
于是我决定装作没听到他的后半句话，摆出一副悄无声息的乖乖听课的样子。
两秒捋一次头发，一分钟换一个坐姿，眼神真挚望着老师，手机更是碰都不碰。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我已经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开始悄悄收拾东西。等老师说出Thanks的时候，我一把推开赵启然，边走边说：“走了拜拜。”赵启然还在我身后喊：“你中午不跟我吃饭啦？”我摆摆手，在接近三百人的注视下，以光速冲出了教室。
教室外面我放缓了步伐，边走边给风枫发微信：“大姐，中午吃啥？” 她很快两个字回复过来：张记。
我收起手机，看了看身后没有洛阳的身影。心里叽歪两句，迈步朝张记走去。
与风枫在张记胜利会师后，我就把从早上起床到见她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讲了一遍。讲完风枫看着我说：“你就差给麻麻汇报你早上上了几次厕所了。”
我懒得理她，略带试探的问：“你说，洛阳到底是啥意思啊？”
风枫头都没抬，扒着碗，筷子在水煮牛肉里探寻：“沈老师，当然是想追你回来了。”
我心里闪过一丝并不明显的喜悦，甚至我无法判断那是否是喜悦。不堪回首的场面在脑海浮现，我试图按住自己。这点事儿，绝不能自己先动了心。
吃完饭，俩人晃晃悠悠走到隔壁Tesco超市。
Tesco是我俩消食必去场所，所谓消食场所，就是去了之后再买一些吃的。有时是切好的水果，有时是辣椒薯片，有时是一盒酸奶。总之，就是正餐吃完后的意犹未尽。
我们俩如往日一样，先在水果区站了一会。我选了一盒草莓，风枫拿了一盒切好的甜瓜。接着绕到零食区，我专注的纠结于玉米片的味道，究竟是该选“hot chili”还是选“barbecue“，全然没管旁边。
结账的时候，风枫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疑惑的瞥她：“你盯着我看啥。”
“我说有些人现在段位可以啊，前男友在旁边，眼睛都不带眨的。”
“啥玩意儿？”
“没啥玩意儿，就是你买薯片的时候，沈老师全程在你旁边，而你仿佛浑然不觉，看都没看人一眼。”
晴！天！霹！雳！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涂口红！”我非常愤懑的边说边从包里掏出口红。刚吃完饭犯懒，口红掉完了也没补。
风枫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你的偶像包袱是有多重！这会儿了，在乎的还是口红？”
仿佛昨晚的窘境再一次袭来。难不成每次见洛阳，都得有点残缺才行？
还有，我不是段位高，我是真的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