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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两个男人的纠葛。

2022-03-07 11:08:55 作者:左左zuozuo 来源:左左的异想国 阅读:载入中…

她与两个男人的纠葛。

  01

  香云成婚的第三天,丈夫阿祥就被征去上战场了。

  婆婆不是唉声叹气就是责怪香云没用,没能把阿祥留下来。

  婆婆哭天抹泪了几天后,倒是平静了不少,转而开始紧盯着香云的肚子,因为阿祥此一去战场,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枪炮无眼,打从送走他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做好失去他的准备了。

  可是这个家的根不能断,香云到底跟阿祥睡过两晚上了,说不定她肚子里已经有了阿祥的种。

  但半个月后,香云来了红,婆婆的盼望落了空,她又开始骂香云不中用,又哭阿祥没福气,还说对不起死去的列祖列宗,有时候还会发疯似地拉着香云去跪祠堂。

  如果香云拒绝,她就瞪着眼睛骂她是不是心里没有阿祥,香云弱弱地辩解说没有,可实际上,她对自己的丈夫确实也谈不上多么深刻的情份,毕竟在新婚夜之前,她从未见过他,两人从相识到分开只有短短不到三天的时光。

  她只记得当时他的身体挺火热的,让她很羞涩,她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偶尔在床上对着月光辗转难眠的时候她就会努力回想阿祥的一切,可是真的不太真切,一切都雾蒙蒙的,她记不太清自己丈夫的样貌,只有脑后的发髻在提醒着自己她是个出嫁妇了。

  02

  镇上的人越来越少,年轻的不是被抓去当bing就是逃往外地,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愈发显得日子很萧条。

  有一日,香云去河边淘洗衣服,她想着心事恍了神,衣服飘走了,她吓了一跳,那是件婆婆很喜欢的衣服,要是丢了,指定回去要被骂。可她蹲久了,刚起身就觉得一阵天晕地眩,自己也栽进了河里,模糊中一个清瘦的身影冲过来把她捞到岸边,又淌进河里把衣服抓了回来放在她脚边,等她稳住神时,那个好心人早已不见了,她连句谢都未曾来得及说。

  会是谁呢?

  香云是外嫁过来的,对附近的人并不太熟,只是觉得那身形应该是个年轻人。

  奇了,现在镇上竟还有残留下来的年轻人。

  她去打听了,得知那是附近破庙里的和尚,街坊叫他高兄弟

  他之所以没被抓去当bing,倒不是因为他是和尚,而是他是独眼,她回想起当日他救自己的英姿,不成想他竟然只有一只眼睛,她竟有些说不清的心疼。

  香云偷摸藏了几个鸡蛋去谢他:“那日恩公你跑得太急了,我连句谢都不曾说,太失礼了。”

  高兄弟亮堂的脸上露出一抹憨笑:“小嫂子不必在意,举手之劳罢了。”

  他不肯收鸡蛋,她却执意塞给他,然后飞快跑了。

  回去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天呐,他可是和尚,自己却送了他鸡蛋,这不是硬叫人破戒么?

  香云觉得自己办了傻事,连忙捧了袋豆子去找高兄弟,想把那几个鸡蛋换回来,高兄弟说不要紧,她愈发觉得失礼,便脸红地就要自己去换,高兄弟忙伸手制止,两人的手抓到了一块,都像被烫了似的缩了回去,而后又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对方,香云在他完好的那只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脸,莫名有些紧张,撒腿就跑了。

  过了一日,高兄弟等在她去河里洗衣裳的路上,他是专程来向她解释的:“小嫂子莫要在意,我其实也不算是个出家人,所以吃个把鸡蛋并不碍事,只不过我那点小恩情不值当那些鸡蛋,小嫂子你还把它们都拿回罢!”

  语罢就将一个小篮子塞给香云,她自然是不肯要的,两人推搡了几个回合,就像小孩子玩游戏那样幼稚,她扑哧笑了出来:“高兄弟你就莫为难我了,救了人却不让人谢,万一阎王爷那儿记了我一笔可咋办?”

  高兄弟便立刻将篮子拿了回云,香云觉得他好憨傻,笑得很厉害了,她本就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妇人,只因丈夫不在,婆婆有些苛刻,便将性子收了起来,此时笑得面若桃花,竟让高兄弟看得面红耳赤,胡乱道了别同手同脚地走了。

  香云看着他高瘦的身影离开,一阵春风吹过,暖了她的脸,似乎……也暖了她的心。

  03

  那日家里的白面没有了,公公又病了起不来,婆婆让香云扛着麦子去磨坊里把面磨回来,还让她仔细点,那可是家里这两个月的口粮。

  香云一个女子,扛着那么一大袋白面,可不就有人想打主意,被人把整袋白面都抢走了,她狼狈地追在后面。她边跑边喊,幸好有人听到了,在前面把老人拦下,顺利将白面抢了回来。

  等香云气喘吁吁地追上去时,才发现帮她的人是高兄弟。

  那老人竟先哭起来了,说儿子都死了,留下一个老伴儿和三个孙子,他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去抢的。

  香云看着他哭得伤心,生了恻隐之心,便要将白面分些给他,却被高兄弟制止了,他从自己的口粮里分了一些给他。

  她不明白为何,他告诉香云:“这世道的可怜人太多了,你今日大方了,他日若不能,说不得还生怨怼,再者说了,若给了他,你回家后如何交待?我那点粗粮给他,够救他的急了。”

  香云不晓得还有这层缘故,顿时反省自己方才的想法过于鲁莽,便对高兄弟谢了又谢。

  镇上清冷,一路上只碰到一条瘦骨嶙峋的流浪狗,空气里静得有些让人心悸,香云瞥了一眼次自己护在内侧的高兄弟,觉得脸隐隐又开始热起来了,于是她找了个话题想岔开情绪。

  “你上次说你不是和尚……?”

  高兄弟道:“我幼时眼睛坏了,被扔在寺庙门口,师父见我可怜就收留了我,可他说出家这事得由我大了自己决定,并非我生在寺庙就是和尚了。”

  原本待他大了之后,师父让他自行离去,但师父年老了,他放心不下,便留了下来,随着镇上的青壮渐渐消失了,他更走不了了,他虽眼盲,但好歹年富力强,能帮着街坊做点重活儿。

  香云抿嘴笑道:“可不,今儿就便宜了我。”

  高兄弟忙说:“哪儿的话,是我……”

  这话他接得又急又慌,有些念头仿佛抑制不住地要溢出来,他急急地扭过头,偏巧香云也扭过来,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子。

  04

  两人虽生了那份心,却也不敢造次。

  香云是有夫之人,而高兄弟能平安长大,除了师父之外,镇上的邻里多少也照顾了些,往常他还叫过阿祥一声“哥”呢,如今,阿祥在外打zhang护guo,生死不明,自己如何能肖想他的妻?

  日子越来越难,大家都需要互相帮衬着才能过下去,香云本是羞怯的小媳妇,也主动站了出来,谁家需要帮忙就去搭把手,她这样做,一是想齐心渡过难关,二来,也存着点私心——哪儿需要帮忙,总不少高兄弟的身影。

  两人不能往前一步,却也想在艰难的世事下,小小地放纵一下自己,好让那点温情驱走战争的阴影。

  后来,前方的信送到镇上,大多是讣告,有些人家几兄弟都出去了,无一生还,家里老人承受不了,便抛了根绳子上梁。

  于是,一户原本还算兴旺的家庭就这么没了,香云和高兄弟帮他们处理丧事,没了后人,连哭丧的人都没有,他俩就跪在地上哭,哭死去的人,哭残酷的战争,也哭无望的明天。

  那日,他俩处理完一个阿公的丧礼后,高兄弟想将大门上锁,香云叫住了,她因为连日哭丧,声音早就哑掉了:“别,万一……回来也有个家门可进。”

  高兄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也希望那些讣告万一是假的呢?只不过,若真的回来了,见到这空荡荡的家,恐怕又是另一番心碎了。

  他们慢慢地走在巷子里,高兄弟说以前这条巷子最为热闹,因为孩子多,大人叫骂的,孩子闹腾的,还有东家跟西家拌嘴的,那股欢腾劲儿,多有生气啊,而如今,鸡鸣狗叫声都无了。

  突然一阵强风袭来,香云躲闪不及,一粒沙进了眼睛,眨了好几下都不见沙粒出来,眼睛也红得更吓人了。

  高兄弟替她吹眼睛,温热的呼气荡过她的眼睛,两人又离得极近,她看到了他喉头轻轻地滚动,此时,远处仿佛传来一声炮响,两人都惊了一跳,香云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胳膊。

  他仔细一听,可能是山贼干的,他们会去抢劫那些富户。

  高兄弟刚想安抚香云,却见她的脸离得很近,一时间也有些舍不得,就在他无措间,香云猛地将他抱住了,又小声抽泣了起来,她知道这与礼不和,但连日沉重的送葬,还有这炮响,让她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了,谁知道明日会是个什么光景?她守着那该死的贞节去见阎王爷么?!

  不,她就想趁着他们都还热乎乎地活着,抱一抱这个男人。

  香云的哭声牵着高兄弟的心,他从她颤抖的身躯里感觉到了她的恐惧,渴望,还有不问来日的勇敢。

  于是,他亦是紧紧地回抱着她,巷子里偶尔窜过的凉风像在替这对有情人唱一支优美又凄凉的小曲。

  05

  香云和高兄弟在一起了,婆婆似有察觉,骂过几回,但她又能如何?前方战场里死得人越来越多,阿祥能回来的概率也越来越小,现在这样起码香云留在家里照顾他们老两口。

  他俩约好了,等阿祥……的消息传回来,他们再过到一起,香云不想让婆家人难堪。

  后来,他们接到了阿祥的讣告,婆婆把眼睛都哭瞎了,公公冬天的时候着了凉,儿子没了,他的心也凉了,没能熬到第二年的春天。

  送走公公后,香云戴着白布站在山坡上,放眼看过去都是密密麻麻的坟冢,都是这些年送走的街坊们,还有那些没能回到故土的战士们的衣冠冢,其中也包括阿祥。

  她看着日渐荒凉的镇子,恍然想起,许久不见婴儿啼哭了,是呀,都剩些老弱和妇人,如何能有新生命。

  她眨眨眼睛,看向高兄弟:“一年后,咱们生孩子吧!生他七八个,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把镇子都热起来!”

  高兄弟长长地哎了一声,这一声,不仅是对心爱女人的回应,也含着他们对未来生活的一种期许。

  婆婆眼瞎之后身体也愈发弱了,有一次惹了风寒就起不来,香云生怕她像公公一样走了,高兄弟就背着她满世界地找大夫,最远的一次有五十多里路,幸好,人还是救了回来了,只不过,情绪一直恹恹的。

  香云替婆婆梳头的时候就说:“我还有很多东西都不会,还指望娘的病好了来教我呢!”

  婆婆沉默了许久说:“你主意大得很,哪还用得着我教!”

  香云听出来了,婆婆是应了,她很高兴,总算是婆婆有了点盼头。其实这些年婆婆对她算不上好,但她真的不想再看到人死去了。

  06

  眼瞅着一年之期就要到了,香云跟高兄弟商量着翻了年把房子刷新一下,换点新气象。

  她也想着找个时机跟婆婆把话挑明了,高兄弟说他无父无母,要是婆婆不介意,他愿意替她养老送终,也算是把这个残破的家撑起来。

  可就在那个空档里,阿祥回来了!

  原来那日在战场上他的名牌被炸飞了,他却命大地掉下一处山坳,被人救了,可惜右腿没了,养了许久才找到回家的路,当他架着拐杖站在香云面前时,她偏过头不忍看他的腿。

  婆婆摸索着抱着阿祥哭个不停,他嘴上说着他都好,却悄悄地将腿挪开了,生怕被婆婆碰到发现端倪。

  香云自然高兴阿祥能活着回来,可她想到了高兄弟,他们本来打算共度一生了,只是,阿祥从血淋淋的战场上爬出来,如今腿没了,父亲没了,母亲眼睛也瞎了,要是自己的妻子再跟了别人,这对他未免也太残忍了。

  高兄弟自然也懂的,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说:“本就是我钻了空子,你好生照顾他吧,其他的……不急。”两人四目相对,又飞快地挪开了,他们都很清楚,阿祥一回来,他们再无缘了。

  香云看着他急促跑开的背影,她心疼,却也只能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叫他。

  要怪,只能怪老天爷太爱捉弄人,轻轻一翻手就将各人的命运撵得七零八落。

  07

  香云知道自己要跟阿祥好好过日子,她也敬重这个从炮火里捡回一条命的汉子,可她的心还飘在高兄弟的身上,每晚都辗转难眠。

  阿祥不傻,他察觉得出来,自己略观察了几日,又问了问他娘,她先是语焉不详地骂了一通,证实了他的猜测,末了,她抓着他的手软下口气道:“……日子太难了,你也别怨她,要是没有他们,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下来。”

  他知道,他娘是想让装作不知道继续跟香云过日子,他看了看正在外头剥着豆子的香云,惊觉她瘦得真厉害啊!

  他们只有三天不到的相处时间,新婚时总以为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亲近她,殊不知分别得那么快。

  于是觉得不甘心,总想保着命回来,回来时,她还在这个家里,他高兴,知道她有了别的男人,他失落,但亦觉得正常。

  这样的狗世道,男人都扛不下去了,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

  何况,她还保住了他的母亲,她做得够好了。

  08

  阿祥想了好几天,最终还是跟香云说:“你走吧,过你的日子去!”

  香云一脸不可置信,看到阿祥认真的表情后捂住脸蹲在地上,这些日子她心里仿佛有几只手在拉扯,她谁都不想辜负,可似乎谁都怠慢了。

  阿祥将香云拉起来,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也不要觉得对不住我,本就是我先‘死’了。”

  香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高兄弟,她跑去破庙里找他,却不见人影,听说外县有人请他去做法事了。

  她心里一惊,莫不是他真的想做和尚了吧?!

  她跑去镇上路口等他去了,想第一时间告诉他别去当那劳什子和尚,他们还要生儿育女呢!

  可等啊等,没等到高兄弟走着回来,却等来了他被人抬回来了。

  请他帮忙的那家是个富户,山贼借机下山洗劫,见他们要强抢那家的小闺女,他冲上去,却被山贼蹦了一枪,就这么没了。

  香云看着他惨白无生机的脸,心里一下子麻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觉得胃里一顿翻滚,接着就晕了。

  醒来时,阿祥守在身边,他示意她不要起来,神色复杂地告诉她:“你有了,三个月了。”

  香云震惊地摸着肚子,自阿祥回来后,他们虽同睡一个屋,但还没……这孩子,是高兄弟的!

  他以为他们缘分已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要当爹了。

  香云眼一酸,忍不住又想哭,阿祥忙道:“娘说怀胎了最好别哭,你仔细眼睛。”

  但如何忍得住!

  香云要离开阿祥家,她已决心生下这个孩子,她知道很难,但高兄弟一生亲缘浅薄,她想留下他的一点血脉在世上。

  若是没有这孩子,恐怕她也就厚着脸皮留下来跟阿祥过日子了,可没道理让他接受一个不忠的妻子和别人的孩子。

  阿祥却执意让她留下:“除非,嫌弃我们这一个瞎子一个瘸子。”

  香云猛摇头,她是怕他们介意。

  阿祥苦笑:“你娘家已无人了,我们家也就剩两个了,能活到现在都不易,咱们啊,就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成么?你放心,这孩子我会当成亲生的疼,待孩子大了,要认回去也行。”

  这个男人经历过zhan争的炮火与伤残,已经被淬炼得十分坚强与宽容,他是真的想怀抱着身边的人,好好地,努力地活下去。

  香云咬着唇看着他,最终慢慢地将手放进他的掌心,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就像要把这生活攥出一股汹涌力量来。

  她留了下来,清明节他们一起去给高兄弟上坟,风吹过她的发梢,她想起来,他们的情分始于小巷里的那阵风,只是最后他没能等到如今的微风。

  香云看着身边的阿祥,他抱着女儿指着高兄弟的坟冢说“那是你爹”,她不由地微微地笑了一下,命运无常,所幸,他们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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