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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道歉咋就这样难呢

2022-04-19 16:32:07 作者:迁徙 来源:迁徙推荐 阅读:载入中…

让你道歉咋就这样难呢

  吴星还记得那一天下午两点过,太阳正热。收工回来,21岁的他并不知疲乏为何物,只是觉得又渴又饿。

  然而饥肠辘辘的一帮老少爷们居然发现养路工区厨房天荒没有现成的饭,只有大半炒锅醋溜葫芦瓜片。做饭的大师傅赵槐花跟在他们一帮人屁股后面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我给你们每人醒了一疙瘩面团在铝盆下面,你们自己扯成拉条子煮着吃吧。”

  吴星不会扯拉条子,更不好意思抢在老工人前面扯,所以,等他最后一个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扯拉煮好筷子粗的拉条子捞到碗里找菜时,发现槐花姨炒的醋溜葫芦瓜只剩下10余片左右了。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赵槐花的懒惰瞎凑合和工区某些职工的自私,让吴星格外生气。略加掂量轻重后,他就骂起了脏话,边骂边气呼呼端着饭往宿舍里走。谁都能听出来,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骂的人肯定是赵槐花,因为她不是郭家岘养路工区的编内人员,而是定安领工区给郭家岘养路工区从就近的郭家岘村一月六七十块钱雇来做饭的农家妇女,大家俗称之为“大师傅”。

  吴星知道,骂大师傅不会引起后果,而且能找到快感。到郭家岘工区实习几个月来,大家背地里牢骚都发给了工长老孙,嫌他工作标准高、要求严,但是当着老孙的面,却一个个低头垂眉乖巧听话的像家养的猫狗,上烟的,点火的,想着法子讨好的,成了常态、习惯。而大伙能公开挑毛病的人,好像也就是赵槐花了。比如某天馒头碱大了,太软了,菜味太淡了等等,都是大家伙特别是我们几个年轻人的话把子。

  其实吴星心里更反感前面打菜的人,大半锅的葫芦瓜片,就给他剩了两三口,这帮家伙或者至少那么一两个人也太自私了。

  “一天就做两顿饭,妈的X一人发一疙瘩面让我自己拉面条,你干脆一人一天发一碗干面算了……13片葫芦瓜片这是喂鸡吗?”

  “谁娶了这样的,不气死也得饿死……”

  万万没想到,吴星话音未落定,赵槐花就走进了他的宿舍。她脸色泛白,几步走到坐在床沿靠在被子上摆弄吉它的吴星跟前,一手抚着床边的桌子,冲他一弯腰,高耸的胸部大幅度起伏着几乎要冲破淡绿色的衬衫砸在吴星身上。

  “你这娃,看起来眉清目秀人模狗样的,怎么骂起人来这么脏呢?我比你妈小不了几岁吧?你妈哪天伺候你不到位,你也这样骂呢?”她气呼呼地质问吴星。

  也许是距离太近,赵槐花的唾沫星子飞了吴星一脸,让他眼睛都迷离了,还好她吐出的气带点淡淡的柠檬香,吴星傻愣愣地承受着,倒不用躲避。

  “姨,你让我一下,让我坐起来给你解释。”吴星下意识轻轻一推赵槐花,一下触到了她圆溜溜皮球一样的乳房,中电似的倏忽又缩回了手,赵槐花也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瞪了吴星一眼。

  吴星看见赵槐花的眼圈红了。

  吴星乱骂了两句,虽然有所指,其实也并不是想和赵槐花干仗,实在是心里气不过,又不敢不能骂别人,不得已才拿她撒气的。因此,赵槐花一找上门来,吴星立马就慌了,怂了,赶忙辩解道:“姨,我没骂你,我就是看他们把葫芦瓜片都快舀完了,就给我剩了几片,忍不住就胡骂了两句。”

  “你胡说,这工区就我一个是女的,就我一个给你们做饭一天起早贪黑地喂你们,你那脏话就是骂我的,只要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你是冲我来的,你没大没小这么刻毒地骂我,我受不了,我找老孙去,让老孙说个公道话……”

  赵槐花一把鼻涕一把泪,真的向工长老孙告了吴星一状。

  从下午到傍晚,工区的老少爷们除工长老孙和彭矬子外,见了吴星都神秘地一笑,有几个还向他竖大拇指晃一晃,但却一个个避开他,不近距离接触,似乎怕连累上他们似的。吴星当然不是笨蛋,他也感到自己似乎闯祸了,凭到郭家岘养路工区见习两个多月的见闻和感觉,他发现工长老孙似乎是袒护着赵槐花的,因为他明里暗里从未说过赵槐花一句不是,相反,倒是经常安排工区几个年轻人轮流帮赵槐花劈旧枕木当柴烧。

  吴星心虚,一直偷偷注意着老孙的动向。老孙先后去了一趟厕所,一趟材料库房,之后窝在工长办公室套间里再没有出来。

  赵槐花告完状后,老孙并没有找吴星谈话。吴星心里毛毛的,但仍然幻想工长老孙不会怪他,毕竟赵槐花也确实有不到位的地方,但是又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从下午到晚上只见过老孙两面,他一直铁青着脸,眉头紧蹙,正眼都不看吴星一下。以往他见了吴星等几个新分配到郭家岘养路工区的几个见习生虽然也比较严肃,但脸皮和眉头是舒展的,脸色也是柔和的,可今天明显不一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晚上,吴星因为心里装着事,加之夏天天热宿舍蚊子多,翻来覆去睡的很不踏实。他的床铺就是工区老工人用枕木锯开的板子拼凑起来的,伴随着一夜上百起翻滚,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早上6点天麻麻亮,工长老孙就拾起岔枕上用的长道钉敲响了挂在他办公室门框顶上的一块夹板。当,当,当,声音还挺清脆。大伙陆陆续续走进老孙办公室东倒西歪地倚在长条铁椅子上。

  老孙黑着脸往大家脸上巡视了一圈,扫到吴星脸上时,他心里一惊,顿时感到寒气逼人,心想坏了,八成要挨收拾了。

  果然,老孙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向吴星发难,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训斥道:“你一个学习生,吃个饭毛病大球子的很,村子里找不上合适的大师傅,是我低三下四让职工家属给大家做饭,你当她是你家的佣人?她干一个月我们单位上才给补助70块钱,还不能按时发放,你拿来的是面粉青菜,还想让她给你鼓捣出山珍海味吗?再说了,她昨天身体不舒服,有病,就一顿饭没做好,你穷狠穷狠要吃人啊?老彭,从今起,你和小吴砸对镐,给我好好盘一下,惯球的毛病!”

  工长老孙真发怒了,不给吴星一点点情面,还正大光明安排老彭整吴星。挤在吴星边上两眼通红蓬头垢面的来福用余光扫了垂头丧气的吴星一眼,鼻孔“哼”了一声,其他人则默不吭气。

  老彭叫彭福寿,绰号彭矬子,四十岁刚过,微胖,五短身材,成天见了谁都笑嘻嘻的,脾气很好。平时,吴星最喜欢和老彭砸对镐,但是现在却害怕了,因为今天这傻小子才知道,赵槐花这么一个连他这个21岁的小伙子嘴上不当回事眼晴却每天都想多瞅几回的山村美少妇,居然是彭矬子的老婆,他不打击报复吴星天理难容。

  即便彭矬子是武大郎,吴星断定他也会抡起扁担打他。

  何况彭矬子抡起的是洋镐,比扁担劲道更大。

  果然,上午砸对镐时,来福、跳蚤、老二几个和吴星一块分配来的见习生在老工人们的带动下,一如既往腰来腿不来,一孔枕木用洋镐随便砸上四五下就换下一孔了,而吴星第一镐落下去,彭矬子就憨笑着抬高声调说:“小吴,这不对,落点错了,从来,按标准来……”

  这个矬子,武大郎,开始给吴星传授卖大饼的诀窍了。

  吴星老老实实用力砸了七八镐,准备换下一孔枕木时,彭矬子又嘿嘿笑着喊:“才砸了7镐,还有11镐没砸,不能换孔。”

  “凭啥呀,他们砸了4镐就换孔,我都砸七八镐了。”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工长老孙黑脸走了过来。

  吴星恍然明白,他们这是开始故意整他了,于是咬着牙使劲挥起洋镐用力向钢筋混凝土枕下的石砟砸去。由于刚实习不久,把握不准尺寸距离,有一镐重重砸在了钢筋水泥枕上,镐把弹震的吴星手心手指疼。这时,彭矬子又笑嘻嘻地发话了:“小吴,你不能故意使劲砸坏洋灰枕呀,这根枕木几百块呢,你可不能故意搞破坏。”

  彭矬子唯恐天下不乱,故意火上浇油。吴星心里堵的慌,有气出不来,猛猛几镐下去后又有一多半砸在了钢筋水泥枕上,手心手指很快打起了血泡,火辣辣地疼。工长老孙示意我停下来,没好气地说:“你自己勾下头看看,好好的一根洋灰枕,让你砸成豁牙子了,我看你就是来搞破坏的……小伙子,再这样干,我劝你趁早打起铺盖卷滚蛋……”

  因为早上出工早,下午两点左右就收工了。换工作服时,老孙在吴星宿舍门口对他说:“你还有脸吃饭吗?一天多了你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该咋办,你要是这么个怂样子,我这地方不留你,你看哪凉快去哪歇着……”

  “我赔礼赔礼。”吴星诺诺连声,霜打的蔫茄子一样。

  看着大家都吃完饭休息去了,饿得实在招不住,吴星硬着头皮向厨房走去。赵槐花拉着脸正洗碗,见他进来,有意把头一扬,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吴星看着已经洗干净的炒菜锅,心想这娘们真记仇,给他一口菜都没留。只好向锅台上的蒸笼走了过去,结果掀开蒸笼空空如也啥也没有。吴星本来要趁着没有外人的机会向赵槐花赔礼道歉的,见这个光景,顿生无名之火,哼了一声扭身就往外走。

  “小吴,你回来。”赵槐花喊住了吴星,从案板里头推过来一个碟子扣着的大碗,冷冰冰地说:“这是给你留的米饭和菜,半天等不来你,我盛碗里了,馒头在冰箱,天热放一下午就馊了,你要吃的话,我就馏一两个。”

  这一下,轮到吴星难为情了。

  吴星不知咋赔礼,只顾闷头吃饭。偷偷瞄了一眼赵槐花,她眼皮微肿,看来流了不少泪,让他气得不轻。想想彭矬子猥琐的笑和工长老孙铁青的脸,再想想自己的未来,看看自己的碗,吴星不太情愿地对赵槐花说:

  “姨,我昨天话没说好,你别放心上。”

  “你少搭讪我,我给老孙说好了,他给你放一天假,你带上我去省城一趟。”

  “干什么去?”

  “找你妈去,让你妈给我评个理,我活这么大没受过这种污蔑和欺负,我是把你没治,你不是我生养的,让我看看你妈咋教育你行不?”

  吴星一听当时就吓傻了,连筷子都拿不稳,拉着哭音说:“姨,我昨天说脏话是我不对,我今天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看我彭叔今下午监督着我一镐一镐地砸,手指全烂了,手掌上血泡泡起了这么多,疼的连筷子都抓不住……姨,我诚心向你道歉,希望你别记心上,我当时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我发誓确实没有坏心,你是我长辈,我求求你饶我一次吧,以后我保证像对待我妈一样尊重你……”

  吴星怕这婆娘真找他母亲去,那他的名声就臭了。

  “让你道歉咋就这样难呢,非要人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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