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赃
1
沈悦不幸入狱了。
作为身兼当朝大将军，大魏第一美男子以及万千适龄少女最想嫁人选等多重身份的青年，沈悦入狱这一事件在引起轰动的同时，也引起了京城众百姓的八卦热情。
有社会问题版本的，说的是沈悦其实是个人渣，靠着一副好皮囊四处祸害姑娘，这一回不慎祸害到了某个公主，才被扔进天牢里反省。
也有政治阴谋论版本的，说他功高震主，圣上忍了许多年，今年边境安定，终于露出昏君面孔，磨刀霍霍，准备来一个卸磨杀驴。
还有虐恋情深版的，主要讲的是沈悦与圣上那些不可言说的二三事，不过鉴于圣上已经到了抱孙子的年纪，这个版本可信度并不十分的高。
沈悦也不解，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向面前那人服了软：“你可知我为什么会入狱？”
那人点了点头：“知道。”
沈悦蓦地瞪大了眼睛。
一缕阳光顺着铁窗泄进牢里，苏允弹了弹衣袖，笑得一脸温和：“不巧，正是在下栽赃陷害的你。”
2
这是委婉的说法了，事实上，两人形同水火，别说见面不打招呼，就连路过对方后院，都要扔几块石头进去，慰问一下对方家里的花花草草。
作为文武官员的扛把子，两人的恶劣关系，一度导致了朝中气氛十分紧张，青年官员连处个对象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背叛了阵营。
3
灰白的墙，翠绿的瓦，青衫少年坐在墙头，小牛皮做成的靴子镶了金边，在烈日下颇为晃人眼。
沈悦揉了揉眼睛，有那么一刹那以为自己眼花了。
随着咚的一声，他又清醒了。
一个圆溜溜的小红果子滚到了脚边，他弯腰捡起，身后传来了师父的叫骂声。
少年一撑手，跃下了墙头，十分乖巧地站在他身旁，喊了声师兄好。
沈悦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揪着耳朵拽到了一旁，师父的神色痛心疾首：我说我院子里那颗果树怎么就剩三个果子了，原来是你！
沈悦：……
沈悦乜了少年一眼，发现对方的神情同样痛心疾首，一边安慰着师父，一边还抽空抹了抹嘴。
事件以沈悦交出了手里的果子为结局，师父津津有味地啃完了果子，临走前终于记得给他们做了个介绍。
介绍十分剪短，只有一句话——
这是你新来的师弟。
沈悦噢了一声，磨了磨牙，目光十分的不善。
4
沈悦是想找苏允麻烦的，但一来两人不住在同一个院子，学的东西也不相同，实在没找到报复的好时机。
二来他比较善于发现人性中的闪光点，苏允又扒着墙头扔了几回果子后，他就觉得这人也算是诚心道歉了，没必要抓着不放。
两人就这样和解了，唯一的后遗症是苏允往他院子里扔果子扔出了习惯，隔三差五就要扒一回他的墙头。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几年，直到苏允彻底弃武学文，轻功随着他的发量迅速衰退，就连一丈高的墙头都上得十分费劲。
再后来，他违背了师门训诫，私自入朝为官，凭着手中一把长剑，在这乱世中硬生生打下了大魏的三分天下。
夜阑卧听风雨，枕戈待夜天明的时候，沈悦偶尔也会想想，当年那个小师弟如何了，失去了栽赃嫁祸的完美人选，大约会被师父责骂得很惨吧。
却不想对方活得如此滋润。
沈悦再一次见到苏允的时候，是在朝堂之上，对方头束白玉冠，腰佩紫金带，十分符合军中众人对于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鬼才军师的想象。
沈悦有些心虚，想打个招呼，那人却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冷清清地道了一句久仰大名。
5
当晚，沈悦在自家后院等来了个熟人。
黑灯瞎火的院子，一个小物件飞过墙头，在地上滚了几滚，落在脚边。
这样的场景，像极了多年前的后山深夜，沈悦心底泛起一丝丝的愉悦，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难得地带了点笑意，他弯腰捡起果子，在袖子上随意地擦了擦，轻轻一咬。
当朝大将军差点崩掉了颗牙。
沈悦面无表情地把那块石头扔掉，在心底撇了撇嘴，不就是不辞而别么，这人至于这么小气，记恨了这么多年？
直到又挨了几次石头后，沈将军才意识到，这人估计还得记恨很多年。
只是他没想到，苏允记着记着，就把他送进了天牢。
沈将军刀头舔血多年，偶尔脑抽，也会思考一下自己会用什么方式归天。
思来想去，怎么死都是不太甘心的，也只有栽在苏允手上，让他觉得还成。
沈悦动了动嘴角，笑得有些无奈：“既然是你栽赃的我……你今天为何还要来见我？”
“毕竟师兄弟一场。”苏允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制的小酒壶，扔过铁栏杆道：“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6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沈悦醒来时，见着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致。
“毒酒？”身旁有人冷哼一声，语气不屑：“那是救你命的酒。”
沈悦抬头，瞧见苏允斜斜靠在舱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个小酒壶，银色的金属在白皙的指尖翻转，煞是好看。
关于他入狱这个事件，京城流传了十八种版本，其中只有一个比较靠谱，略微接近事实。
就是那个政治阴谋论版本，沈悦虽然手里已经没了什么兵权，但架不住当年的威名还在，圣上每回见他，都是面上笑嘻嘻，心里不知道骂了几句妈卖批。
今年边境初定，圣上终于忍不住下手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将人送进天牢。
沈悦忍不住打断了他：“所以你其实没有栽赃嫁祸于我？”
“倒也不是。”苏允咳嗽一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就是年代比较久远了。”
沈悦：？
“那时我不是追着你下了山么？”苏允望向窗外，远处是两岸青山，依稀旧时风景，“下山前，我仿着你的笔迹，在师父房中留了封信。”
沈悦倒吸一口凉气，如临大敌。
“我也没写什么过分的。”苏允一袭青衫，笑得乖巧，“只写了你心悦于我，但害怕他老人家不同意……”
“就迷晕我，拐着人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