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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随诗词讲记的读后感10篇

2017-12-09 20:17: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顾随诗词讲记的读后感10篇

  《顾随诗词讲记》是一本由顾随 叶嘉莹著作,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4.80元,页数:258,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顾随诗词讲记》读后感(一):读羡季先生(一)

  读《稼轩词说》,我摘出以下词:“谨”、“诚”、“老实头”、“不做作”、“不粉饰”、“不勉强”、“本分”、“本色”。这几个词稼轩词说中出现得最多。我挑选出来,因我知道羡季老人乃知堂入门弟子,而这些词无不与知堂趣味相似,即强调“自然”、“性情”。之前看苦水文集,听他讲《三百篇》,讲《论语》,无不可见这一旨趣。知堂未曾系统作过诗论、词论,但其文章中零星有此见解,由苦水阐发开来。据说苦水与知堂并不如俞平伯、沈启无等近,但此传承,是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如果说苦水论曹诗,论《论语》尚有讲课意味在,则到有个人偏好的词人时,苦水的才华才得到最大释放。如论稼轩,更加上“温柔”、“敦厚”,可见其偏爱。如我记得不错,这亦是知堂老人的口味。不过,苦水虽旨趣大体深受知堂影响,但因学问精进专门于诗词,堪称集大成了。这个观点亦符合民国学人的特点,早期如胡、鲁、周等乃开创者,乃体系树立者或者方向规划者,及至三四十年代,则进入学问传承和发展,如费孝通,如梁方仲,如顾随,学问有起始,有传承,遂蔚为大观。

  苦水之传承和精进在哪里呢?论稼轩词,虽从性灵出发,但苦水又独强调“谨”、“老实头”。且抄苦水论稼轩《鹧鸪天·鹅湖归病起作》一段;“大凡为文要有高致,而且此所谓高致,乃自胸襟见解中流出,不假做做,不尚粉饰,亦且无丝毫勉强。不染,便又是世之才子名士行径,尽是随风漂泊底游魂”,“是以发愿虽切,着眼虽高,而步式却绝不可乱,则谨是已,所谓老实头也”。“谨”、“诚”、“老实头”,不仅是作诗态度,亦是人生态度,即以“谨”束身自好,乃至不求为国家致太平,但“守国使不乱”,尽好自己的职责本分。由此可见,顾随所持是一种向内的、传统君子式的、反对放纵浮夸的哲学,在此哲学下评判诗词好坏。我由此说他是“京派”,京派固然门类繁多,沿承自周作人这一派在哲学上有“保守”、“传统”之成分,虽然其余政治方面亦有不同吧(我个人万分赞成,但此话题与本文无关,暂不说它)。

  我是诗词门外汉,但通读一遍《稼轩词说》,方知自己距离诗词之门有多远。虽我能知晓顾随之基本审美观,但于词说中之精要处,只能说略入门而已。《词说·自序》中强调“诚”有多处,如“修辞立其诚”、“诚于中、形于外”、“正心诚意”,“不可人云亦云”、“仍模袭”,也是要“诚”。说到这里想起我可怜的念书经历。我自小学起,读书愚钝,尤其背课文,往往非常困难,这种困难与我的学龄甚至成反比,换句话说,小学六年级时背课文就比较难了,到初中更难,到高中,简直痛苦不堪。原因什么呢,因为我的个人意识逐渐发育,越发育越拒绝背诵不懂的文章。我是典型的需要理解才能背诵的人,而那些名篇今日看顾随方能稍入其门,当时哪能领略其精妙之处呢?但诗文有其特殊之处,我虽不能言之,乃至不能懂,乃至对课文之解释多数也不能知其意,但我朦胧中有感觉,有审美,读来有“言外之意会”,虽然是无意识的。好诗当时就知道这好,坏诗虽然老师或者课本将其捧上天,我似乎也强迫自己认为好,但我潜意识中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这种发现必须等到成年以后,才有鉴赏力,放在过去,我便以为所有入了教科书的,入了这个文选那个选集的,只要是公认的好诗,便都天然当做好诗,并没有自己的判断。

  我当然不能说现在就有自己的鉴赏力,但我从苦水说稼轩词中却知好诗鉴赏之方法、之旨趣,虽不能入其门,至少算是沾点边。再说回苦水,我觉得这夫子固然学问高,可是一点都不腐儒。即使是论稼轩文,我也能在其文中读出“不好欺负”来,读出棱角来,读出周作人所谓“流氓鬼”来。如其说到有人作诗喜欢用“无人知”、“无人晓”之类,苦水哂曰:“好笑学语之流,操觚握笔,动即日无人知,没人晓,只是你自己胸中没分晓。试问有甚底可知可晓?即使有人知得晓得了,又有甚么要紧?偏偏要说无人知,没人晓,真乃痴人说梦也。”,又论稼轩修养胸襟时,苦水讥讽后来学者曰:“上焉者硬语盘空,只成乖戾;下焉者使酒骂座,一味叫嚣。相去岂止千里万里,简直天地悬隔”,一点不留面子。大概知堂弟子,没有哪个是好欺负的。所以,我亦能懂为何50年代后顾随作出充斥阶级论和“革命话语”的符合潮流的诗论了。顾随非笨人也,能随时代而变,能妥协,此乃乱世自保之策也,不怪他。

  《顾随诗词讲记》读后感(二):顾随与木心

  去年读了两本热卖的书,一是《顾随诗词讲记》,一是木心的《文学回忆录》,可以说是近年读到的最妙的书了。两本书又很有些相似之处,前者不用说,看名字就知道体裁,乃上世纪40年代顾随老师的授课记录;而后者其实也是木心于1989-1994年在纽约为一群中国艺术家讲述“世纪文学史”时的记录,因他在开课引言里说“我讲世界文学史,其实是我的文学的回忆”,所以定名为《文学回忆录》。又巧合的是,记录者都是当年堂下的学生,自认学问修养远不及老师,但后来的名气却都比老师要大,或者说大得多。《讲记》一书是根据叶嘉莹当年听课的笔记整理,叶嘉莹何人?当今世上最受人钦仰的中国古典诗词研究学者,蜚声海内外,风靡中港台。《回忆录》一书的底本则是陈丹青的5本听课笔记,陈丹青更不必说,不仅有画名,还锋芒毕露,在很多公共议题上常常大胆直言,有广泛的年轻一代拥趸。两位老师于是就借着两位成名的弟子,借着当年他们一面陶醉不已听课一面还能有暇记录下来的文字,各各地在数十年后火了一把。

  其实我很佩服这两位弟子竟能记下如此大量的笔记。叶嘉莹在前言中说:“先生之讲课,真可说是飞扬变化,一片神行”;红学家周汝昌也是顾随先生的弟子,他则评论先师讲课:“正如名角登场,你没见过那种精气神,一招一式之美、一音一字之妙……”木心的讲课也是被陈丹青形容为“真听得不知如何是好”;曹立伟则说木心“充满敏感,妙语如珠”,“神采飞扬”。吾生也有幸,读书时也曾遇到过一两位文采风流的业师,讲课时魅力自然散发,于是我也就全然沉浸其中,根本分不出一丝心思来做笔记。多年后只落得个飘渺如烟云的印象,美则美矣,精华妙义却少能忆及,至今想来还觉遗憾。看来叶嘉莹和陈丹青必是真正聪敏的人物,一心二用且两不耽搁,也难怪他们终能取得不凡的成就。

  当然,上述的相似不过在形式上,一点巧合而已;真正令两本书灵魂契合的,还在于两位大师极具整体感的审美直觉,常常以精妙的譬喻形式出现的“大言断语”;没有繁复琐碎的论证,只简单一两句话,就要么直击人心,要么直抵本质,而那譬喻中的巧思又往往令人抚掌称奇,不知有怎样的玲珑心才能道出此种玲珑句。

  以木心对《红楼梦》中诗词的评论为例:

  《红楼梦》中的诗,如水草。取出水,即不好。放在水中,好看。

  《红楼梦》中的诗词只能算作二三流诗词,好是好在与人物、情境的相符,想来这是大多数人都能说出来的红学常识。可是正如梁文道所言,“只是说不到这么漂亮”。大约因为《红楼梦》的阅读率较高,所以这一句也成了《文学回忆录》里最常被提及一句评论。其实,比这更好的还多的是,比如:

  1948年我乘海船经台湾海峡,某日傍晚,暴雨过后,海上出现壮丽景色:三层云,一层在天边,不动,一层是晚霞,一层是下过雨的云,在桅顶飞掠——我说,这就是拜伦。

  我能够想见当年在纽约的课堂上,诸多艺术家学生们听到此句的反应:必然先是憧憬于他的描绘,头脑里有了一幅鲜明的画,尔后听他话锋一转地说:“这就是拜伦”,停顿一秒,随即整幅画就因这句惊喜的结语而熠熠生辉起来。木心身兼画家与作家,在形象与文字方面都有特殊的敏锐,他的通感和移觉因此也往往出人意料,却又在情在理,造成读者(或听者)一种动态的心理起伏,实在过瘾。

  类似的这种打通各种感官各艺术与学术门类的妙语在整本书里随处可见,比如他说哪吒“是尼采的先驱,是艺术家,是武功上的莫扎特,是永远的孤儿”,二十来个字,信息量巨大,读者、听者必得心中储备了中国古代神话/演义小说、西方现代哲学、西方古典音乐等众多知识,才能与讲述者会心一笑。一般读者如笔者,大约只能囫囵吞枣地领略了,不过也仍旧被其中横生的乐趣逗得忍俊不禁了许久。

  《顾随诗词讲记》中的“大言断语”也有很多,也相当令人拍案叫绝。比如他将杜甫与李白对举,“杜是排山倒海,李是驾凤乘銮”。《讲记》一书虽然主题是讲中国古典诗词,但大约因为顾随之特别嘉赏鲁迅,提到鲁迅处着实不少。其中最令人过目难忘的是这样的一句:

  开合在诗里最重要,诗最忌平铺直叙。鲁迅先生白话文上下左右,龙跳虎跃,声东击西,指南打北。他人则如虫之蠕动。

  鲁迅研究养活了多少人,可是多少人评价来评价去,总在什么思想倾向上民族感情上打转,对于鲁迅文章的真正艺术魅力、美学特质就总是闪烁其词。这种中学教案式的分析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把整个年轻一代对鲁迅先生的好感都抹去了。笔者在中学时读鲁迅也读不出什么滋味来,自然有审美能力尚嫌稚嫩的原因在,但那时如果能看到这样的一句评论,说鲁迅文章“上下左右,龙跳虎跃,声东击西,指南打北”,一定会产生神往,哪怕读不大懂,求文若渴的少年也会“生读”下去;怎么会至于将他老先生搁置许久,直到大学里偶然重拾,才惊呼“过错”!而阅读鲁迅,那贯穿全过程的愉快,不正是出于他文字的非凡活力吗,也即胡兰成所评价的“跌宕”二字。

  顾师还有一句评论鲁迅的,也说得相当好:

  近代白话文鲁迅收拾得头紧脚紧,一笔一个花。即使打倒别人,打一百个跟头要有一百个花样,重复算我栽了。

  “头紧脚紧,一笔一个花”,那么漂亮、干练、利落,兔起鹘落,正是鲁迅杂文语言的特色。上文列出的两句话,和木心的文学议论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属于东方直觉主义的感知、表达模式,也都承继了中国文学评论的主流。往前追溯,可以想到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后主则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想到宋朝严羽《沧浪诗话》:“盛唐诸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再往前追,则还有南朝钟嵘的《诗品》:“范诗清便宛转,如流风迴雪;邱诗点缀映媚,似落花依草”。

  东方长于感知,西方更重分析,这是众人皆知的东西方思维差异了。在我看来,当前的学院派文学评论,受西方文学、文艺理论熏染太深,有无思想的力度且不论,在意趣上一定是大大缺乏的。审美的领域,我还是愿意交给具有敏锐感知力的“才子”们。木心的《文学回忆录》出版后销量惊人,文艺小清新们人手一本,好奇的记者们自然要就此现象采访诸多评论家,有一位文学院教授、博导是这样说的:“读过木心的书,有些见识,才子气、文人气重,文学味淡”。我非常诧异于将“才子”、“文人”与“文学”对峙的说法。整个中国文学的恢弘殿堂,不就是靠着屈原、曹植、李商隐、苏东坡、汤显祖、张爱玲、汪曾祺……这些个才子文人支撑起来的吗?如果在“文学”中剐除了“才子文人气”,文学制造、评论者们不再依靠强烈的直觉,不再具备丰富有趣的心思,那么何不以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等种种发展完备的现代学术来替代文学;不再斟酌讲究于文字、语言本身,不再追求文字的质感、声音、色泽,要文学何为?

  与木心受学院派诟病不同,顾随的学术成就倒是渐渐得到了承认。其实顾随的才子文人气哪里比木心弱半分?叶嘉莹就说他讲课“纯以感发为主”。他对诗歌声音的精细的分辨,是值得学院派大批特批的“才子文人恶趣味”。私心揣测,木心的追随者,多是像陈丹青这样的局外人,而木心本人也终生流离于任何体制机构之外;而顾随的力推者叶嘉莹,却是海外最顶尖的学者,顾随本人也先后执教于燕京大学、辅仁大学等众高等学府。这就好比同样的一套拳脚,顾随是没落的名门弟子,他施展起来能让别人暗暗心惊,想他这一支终究复兴有望;而木心则是不知哪里跑来的无名小子,打得再怎样精彩,也免不了遭人指责“野路子”、“上不得台面”。

  可是文艺小清新们不管什么正路子野路子,一切带来美妙阅读体验的书都是好书。有人说木心的观点独断而专妄,但文学本来就是个人的事主观的事,评论家不独断,难道要改成民意测验?不专妄,难道要先看作者、读者脸色,再考虑说什么样的话?读者们爱的,就是这一份观点鲜明、感情浓烈,比起笼笼统统,各打五十大板的那一套不知强了多少倍。

  正如顾随爱鲁迅之深,木心恨孔子也切。他吐槽孔子的,有一大段话:

  孔子,既不足以称哲学家,又不足以称圣人。他是一个庸俗的高级知识分子,奇在内心复杂固执,智商很高,精通文学、音乐,讲究吃穿。他欲望强盛,种种苛求,世界满足不了他,他一定要把不可告人的东西统统告人。所以虚伪,十分精致地虚伪……孔子没死,他的幽灵就是无数中国的伪君子。

  我向来仰慕孔子,总深深认同于梁漱溟的那段话“儒家圣人让你会要在他整个生活举凡一颦一笑一呼吸之间,都感动佩服,而从他使你的生命受到影响变化。”所以读到木心的评价,吃了不小一惊。然而他的话并不令我这个孔子的粉丝着恼,因为这几句评论真实、犀利、言之有物,带给我不一样的视角,引起了我的思考。

  且以《人间词话》的“隔与不隔”说结束本文。王国维谓南宋姜白石之词作“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而顾随与木心对文学作品的评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隔”,正如本文在一开始就说到的,直击人心,直抵本质。梁文道在《文学回忆录》的序言里说:“他平视世界文学史上的巨擘大师”,其实所谓平视,说到底还是在于他与文学大师们贴得近;不仅近,还调用了一切感觉与感情,于是乎“不隔”。叶嘉莹谓其师讲课“左右逢源”,也一样是以平等的姿态与古人酬酢唱和,亲密无间,舒舒然说出自己的通观妙解。

  这种“不隔”是怎样炼成的?这样的平等与自信是如何达到的?叶嘉莹的序言中已有答案——

  博学、锐感、深思以及丰富的阅读和创作之经验。

  《顾随诗词讲记》读后感(三):读羡季先生(二)

  苦水偏爱稼轩,在《东坡词说》前言,苦水说:“吾之说辛,其意见则几多年来蕴于胸中,不过至是以文字表而出之耳”。那么东坡呢,苦水自谓“吾自学词,即不喜东坡乐府,众口所称《念奴娇》‘大江东区’一章,亦悠忽视之,无论其他作”。那么苦水为何还要作此《东坡词说》呢?苦水自称某次读东坡《永遇乐•明月如霜》之后,渐觉东坡居士真有不可及处。在我看来,苦水能论东坡真是我等学人之幸。因为如要学趣味,当然需知道好的所在,但也要知道不好为何为不好。我读苦水,常常觉得这老先生真有意思,他虽最爱稼轩,可是稼轩词中不好的地方一样不留情面,他虽不喜苏词,可《东坡词说》中亦处处赞赏。这种特点不只是苦水论词中有体现,评论其他文学作品、人物时同样如此。其臧否之标准,我曾说过,固然是沿承自知堂老人的“性灵”、“言志”、“自然”等品味,但这套哲学到苦水这里得到更精妙的发挥。

  譬如苦水论东坡《西江月•顷在黄州》,词的正文还没怎么谈,他却大赞了一番东坡这一阙词的序言,随后发出一段感慨:“文章一道,不可以无心得,不可以有心求。大凡古今文人,一到有意维稳,饶他惨淡经营,总不免周章作态。惟有不甚经意之时,信笔写去,反能露出真是性情学问与世人相见。吾辈所取,亦遂在此而不在彼。坡公书札、题跋与词序之所以佳妙,高处直到魏晋,亦复正是此一番道理。若有人问:苦水本是说词,扯到词序,已是骈拇枝指,今更扯到书札、题跋,岂不更是喧宾夺主?苦水则曰:要知北宋人词之妙处,与此亦更无两致。他们原各个有诗集行世,推其意,亦自矜重其诗,若夫小词,大半是他们酒席宴前信手写来分付歌者之作。其忒煞率意者,浅而无致,亦并非没有。若其高者,则又其诗所万不能及者也。”我抄这一大段是因为这一段很能体现苦水的旨趣:不刻意追求,性情写来,反而得“高致”,而这背后应当还有更深刻的文学观:即一种文学形态一旦形成主流,形成“显学”,往往功能异化,甚至盛极而衰,原因在于,经典已成,后人奉为圭臬,逡巡模仿,不敢逾矩,虽然周章经营功力日深,但性情生命全无,最终变成不新鲜、没意思、老气横秋的没落形态。

  “不可以无心得,不可以有意求”,此是苦水在《东坡词说》中阐发的较《稼轩词说》更精妙的诗词趣味。苦水论辛词做了长久准备,但论苏词则“大半三五日中之触磕”。可大凡作文之人都知道,一旦写作进入状态,不仅能将既有之思想诉诸纸上,更可能刺激新的思想,产生更高觉悟。苦水无心论苏词,可论苏词时反而有更精进之思想,岂不也正对应了苦水本人之所谓“不可以无心得,不可以以意求”的理论吗?正是因为他有心写辛词已久,因此他一开始写《稼轩词说》才比较困难,他在《稼轩词说•自序》中说,“吾初为上卷时,笔致甚苦生涩,思致甚苦艰辛,情致甚苦板滞”,我以为这一方面是因为未进入状态,另一方面亦是过于“有心、用力”之故吧;而苦水无心论苏词,可论苏词恰恰精妙顺畅,思想上更进一步,虽与他写完辛词后进入状态有关,岂不也正是他未无心得、未有意求的结果吗?

  本人写到这里,亦觉得文趣盎然。文章写作之妙,大抵如是也。我常作文,但提笔之前的所思所想与成文之后往往差别很大。我写现代诗,往往下笔前浑然无知,情绪来了,下笔便是,若思想、知觉充分,文章谋篇布局提前框定,则断不能出好文章也。苦水论东坡《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中对于“文章之发端”有精要阐述:“吾观大家之作,殆无不工于发端,不独孟德之‘对酒当歌’、子键之‘明月照高楼’也。此在作者未必有意,推其命篇之意,尤不必在此发端,竟工至如是者,殆以不甚经意之故。盖当其开端之时,神完气足,愈不经意,愈臻自然。至于中幅,学富才优者,或不免于作态,下焉者竟至于力疲。所以者何,有意也。迨及终篇,大家或竟罗掘,下者直落败阙。所以者何?意尽也”。这是至论,尤其对于抒情诗歌而言。我亦由苦水此论阐发到现代诗:现代诗之好处,亦在于“不知意思”,而意境全出。写诗之时,不知要表达什么,亦无需知道,尽管情绪充沛,尽管天马行空,尽管恣肆汪洋开去。或问,如此,岂不如脱缰野马,又如何收之敛之,我却说,既知如何散去者,便知如何收之,至于释放与收回之功力则要看作者之悟性。论及至此,想起苦水亦曾说到这一层意思,大概不管古诗、新诗,趣味方法上原本就是共通的罢。

  《顾随诗词讲记》读后感(四):读羡季先生(三)

  学人或以为苦水诗学之视野仅仅囿于诗词之一隅,所做诗论不过就诗论诗,解词释义,如同教辅书丛里常见的《××诗词鉴赏》之类,其成就顶多于此领域算得上上乘而已。现代学人论诗词最为人熟悉的要数《人间词话》,观堂首开西学研究诗词戏曲之风气,至陈寅恪,又延伸出所谓“以诗证史”,但二先生学问之显仍然基于其文学历史研究的学术范式。苦水诗论却不属于这一学术系统,他做这些文字或亦如他所推崇的论之“出于无意”,没有写成洪钟大吕的愿望,也没有一本正经的学术范式。我读顾随诗论,常感觉这老夫子篇篇珠玑,某些新鲜观点,随便阐发开去,便是一篇像模像样的论文,可这夫子偏偏不爱刻意花大时间去做一个论文。他学问虽严谨,但即使做学问的文章,也有“需发乎性情,发乎自然”之癖好,学问不过用来辅助思想之表达,思想表达则需汪洋恣肆,不拘束缚,兴至而述,兴尽而终。

  从这个特点来说,顾随的本质是文学家,是思想家。文学家对自己所做任何文章都有某种写作方法的偏好,思想家则不拘束缚,不求著作等身,仅以得思想为乐。试看孔子所留著作几多?一部《论语》而已,所存亦只是只言片语。然而这一部论语思想之精深,至今后人仍然连篇累牍解读。顶级思想家的思想一部小书就能装满,况且一般思想家又能出多少新鲜思想?我赞赏周作人常说的,今人或以一孔之见为自得,未知前人早已说过。对于后世思想家而言,要做的就是讲前人未讲之思想。果有这类人,也只愿意讲前人未讲之思想。然能在前人思想之外发现一新鲜思想,又何其难也。大凡宏观的道理、哲学,古人大抵都已说完,但这意味着今人不能出思想家吗?当然不是,思想家永远会出,因我们永远在“此在”, 在“今天”,永远有新的问题。当然,今天的思想家更多是细微的方面,是与时代结合的方面有所阐发,大理论、大道理已被前人说尽,也无需再说。

  前人愈多,发前人未发之思想便愈难,唯独能发者,往往趋于更加精微,所以今之思想家有专门化的趋势。即经济学要发出新思想,需先成为经济学问家,文学家要有新的文学思想,需先花上一段时间成为文学专家。而今这样的分类又已过粗,又需更加细分,经济学便有这个经济学那个经济学,要能产生新思想就更难了。苦水深懂这一道理,他毕生钻研古典文学,深受知堂、观堂、鲁迅等人影响,在诗词领域上成为难得一见的思想大家。这也正是彼时代之共同点,是当时学术发展的趋势。苦水不同之处在于,思想之专门化先要学术专门化,可往往学术家容易出,思想家难出。静安先生和陈寅恪先生既是学问家,又是思想家。顾随先生,固然是学问家,思想家,可在思想阐发上不拘于学术之套路,学术研究上也不甚上心。他似乎完全不要学问家的名头,这老夫子发表文章自己都不留个底,任其流散江湖,以至于后人要给他出书都找不到他的文章。

  我说苦水乃思想家,绝非阅读一日二日的武断感慨。苦水论词,说来说去,论的是见解,或者是品味、偏好。而这又岂有一标准?苦水说爱稼轩、不喜东坡,可恰恰有人爱东坡、不喜稼轩,即使写得持平公允,可这趣味又如何好说呢?我说,这趣味越不好说,恰恰越能展现说趣味者之思想。苦水论稼轩,论东坡,论李义山,写来写去,哪是写什么爱好,而是这爱好背后深藏的文学观,乃至熔铸成这一文学观的人生哲学。由此,思想才得以发端也。且举一例。苦水论东坡《南乡子•送述古》。如此普通一阙词,且看他思想如何展开。他首先对比这一阙词与另一阙送别词《临江仙•送王缄》,推出其中不同之根源:“一则任情,一则有想。夫情之于想,势难两大。此仆彼起,彼弱此强。当情盛时,想不易起。及想炽时,情必渐杀”,什么意思呢?因《南乡子》中苏子“任情”不够,因此写作时“有想”占据了一部分,所以文辞较工,所以有“谁似临平山上塔,亭亭。迎客西来送客行”及“秋雨晴时泪不晴”之句。苦水因此说“夫创作之源,厥本乎情,遣词之工,实基于想”。诗论发幽至此,已令人叫绝矣。岂知苦水话题一转,又说到了真与伪的问题。任情则出“真”,有想则出“伪”。可这种真伪,在文学上说,哪个更好呢?或者两个都不好?到这里,苦水点出了最深刻奥微之处:这种真伪不能共存正是中国诗歌的困境。“吾国诗教,温柔敦厚”,“汉魏以来,不失平实”,在写“真”上有传统,即“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可中国诗歌却没有纪事传统,“独于纪事长篇,奇情壮彩,推波助澜,甚苦无多”,诗歌的纪事要的就是“伪”,文学上的“伪”,但这似乎是中国诗的命门。苦水继而向往西方文学的纪事传统:“遥观西国,希腊之剧,荷马之歌,詹乎远矣。莎翁之巨制及十八世纪仿古之名作,吾国至今,仍属阙如。推其大原,何其非说谎衰颓之所致欤?”由此可见,苦水深知中国诗歌表现力的缺陷。想起新文化运动时,陈独秀、胡适等大呼文言文学的衰弱,陈、胡之呼喊固然也对,但终归是抽象大理论,苦水这一番论述才是真正实实在在。

  《顾随诗词讲记》读后感(五):顾随小识

  顾随似乎只是能发散,而不能发明。发散,是就情理而言,灵光闪现,所以能观照大千,一一作妥帖了。发明,是就学问而言,不是没有构建框架,只是都散落一地了。顾随造诣精深(而非广大,他的文章读起来与木心是同一味道,木心却正广大),其路数固非做死学问者所能想象,而其天性森严壁垒,容不得个异类,整个文章解读下去,都是打散了又组合起来的(好下断语正是一例),所敷衍铺排之说法,径自取了各派学说言语为之,于佛典、鲁迅之文尤好摘用,而西方文艺理论似乎只是点而缀之。其读书之法,譬如赏花,一本正经的学者可以致花之养生繁茂之理,亦可以体花之怡情畅达之机,而顾随先生随笔作文,只是点窜见识,汇通理解,说了自己赏花之心情之感发。倘若肯下功夫把玩一番,或于增进学问无益,而于拔高体识有功,是所谓开卷有益者也。

  《顾随诗词讲记》读后感(六):有些上个世纪的思想其实埋掉就好了……一直换书名再版让人好恐慌。

  1992年桂冠版《顾羡季先生诗词讲记》:

  书末叶嘉莹〈纪念我的老师清河顾随羡季先生〉介绍说:「先生的才学和兴趣,方面甚广,无论是诗、词、曲、散文、小说、诗歌评论,甚至佛教、禅学,都曾留下了值得人们重视的著作,足供后人之研读景仰。但作为一个曾经听过先生讲课有五年以上之久的学生而言,我以为先生平生最大之成就,实在还并不在其各方面之著述,而更在其对古典诗词之教学讲授。因为先生在其他方面之成就,往往尚有踪迹及规范的限制,而唯有先生之讲课则是纯以感发为主,全任神行,一空依傍。」

  「纯以感发为主,全任神行,一空依傍。」

  确实如此,所以槽点多如夏蚊成雷群鹤舞空,简直吐不过来。

  看完后脑内自动转换「无踪迹及规范的限制」=胡说八道。

  网上简介说顾先生「对于诗歌具有敏锐的感受与深刻的理解,授课时往往旁征博引、层层深入,直探诗歌之本质。」……然而实际上这书呈现给读者的只是个人好恶明显的零碎语录罢了,在资料取得十分容易的当下,这书中诗论不少都很可笑,逻辑就像指鹿为马外加何不食肉糜(´_ゝ`)

  总论之部

  .59「曹孟德若事业上失败,其诗一定更成功。」

  不知所云的逻辑。

  诗穷而后工哪里能套用在曹操身上?

  .112「克鲁泡特金说,我们读一个人诗的时候,不能但欣赏其文字之美,同时也要注意其内容,不可只看其辞章。我们不但要以此态度去创作现在的诗,且可以此态度去分析解剖欣赏古人的诗。我们何以较之太白更喜老杜,亦此故。」

  谁跟你「我们」,自己喜欢老杜就说自己喜欢。根本不理解李白思想生活背景的人,有什么资格替人决定「我们较之太白更喜老杜」?

  论诗就认真论,不要绑架读者想法来展现自我感觉良好。在这种个人偏好问题上才没有什么「我们」。

  分论之部

  .137「诗人夸大之妄语,乃学道所忌……即老杜亦有诗为能免此,如其『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陶诗中有知解,其知解便是我的认识。他不是一个狂妄夸大胡涂的人,所以清清楚楚认识了自己的渺小。李白好像一点知解也没有:『但愿一识韩荆州。』好像只要人一捧就好。渊明这点比他们高。」

  顾随好像根本就不在乎陶、李、杜表述的方式为什么不同,只是齐头式把他们抓来摘句比较。

  论诗而无视不同诗人之生活背景及时代风气差异,单就字面意义批评诗句而不探究作者何以如此,这等诗论唯有展示评论者思想贫弱之价值,此外无用。

  .149「纯抒情的诗初读时也许喜欢,如李、杜二人,差不多初读时喜李,及经历渐多则不喜李而喜杜。盖李浮浅,杜纵不伟大也还深厚。」

  少陵难入青莲易厌的老套。隐性抑李文化背景中对李白的常见批评,就出自这种不理解李白创作手法的人,他们要么说李白思想浮浅,要么说李白根本没有思想。

  所以我真的很喜欢裴斐先生〈历代李白评价述评〉里这段话:「李白思想在士大夫阶层中间很带点反叛性,这正是他在封建社会长期不被正确了解的一个重要原因。这里也顺便提一下:胡适和解放前在学术上受他影响的文学史家,也是竭力把李白说成脱离社会的『山林隐士』、『出世之士』,还有人给李白加上些摩登头衔,如『极端个人主义者』、『颓丧派大师』;更有甚者,有人还认为李白是『罪犯』,并『考证』出系由先天遗传所致。这些不值一驳的无稽之谈却有一个用处,便是使我们又一次认识到近代中国资产阶级的思想贫乏和软弱。」

  .164「《诗‧蒹葭》所表现的追寻是平面的,而晏同叔之『昨夜西风凋碧树』一首则更多一手,上下,真是悲壮有力,此可代表中国文学之最高境界。张炎之『折得一枝杨柳,归来插向谁家?』未尝不表现人生,而所表现是多么没出息、多软弱之人生;大晏所写是多么有力、上进、有光明前途的人生。」

  因.为.晏.殊.他.是.人.生.胜.利.组。

  评论可不可以有点良心。

  不只词,顾随论宋诗的部分也很无良:

  .273「苏东坡思想盖不能触到人生之核心。苏公是才人,诗成于机趣,非酝酿。新奇最不可靠,是宋诗特点,亦其特短。」

  .274「苏诗中感觉尚有,而无感情,然在其词中有感情--可见用某一种工具表现,有自然不自然之分。」

  .276「『天门夜上宾出日,万里红波半天赤。归来平地看跳丸,一点黄金铸秋橘。』『万里』句没想象。老杜『秋草遍山长。』好,可知文学注意表现更在描写之上。作诗时更要抓住诗之音乐美。苏之『万里』句既无威风又无神韵。

  .276「再如其『魂惊汤火命如鸡。』真幼稚。老杜则虽拙而不稚。」

  看看「魂惊汤火命如鸡」那首诗题,难道就只做得出把句子拿来和老杜的不知道什么诗比较然后说苏诗幼稚这种分析吗?

  驼庵说诗(《顾随全集‧讲录卷‧驼庵诗话》)

  太白古体诗散论

  详细吐槽之前先说重点

  顾随(1897—1960)

  尽管二十世纪李白研究开始逐渐追上杜甫研究,早期学界还是有一堆偏见,1957年有曾克端〈杜甫与李白〉这种扬杜抑李到丧心病狂的废文,直到1977年郭沫若还要特地说「一家注李,太不求甚解。」(郭的《李白与杜甫》是否为矫枉过正,不得而知(。

  ──所以,本篇中顾随对李白的评述,置于今日,八成以上,都是垃圾。

  然而这样可悲的东西至今仍再版,故仍有必要详裱(。

  .220「太白诗思想既不深,感情亦不甚亲切。」

  .221「孔子有中心思想,太白无有,凭什么亦『绝笔于获麟』?」

  凭葛景春1991年《李白思想艺术探骊》,凭杨海波1997年《李白思想研究》,凭周勋初2011年《中国思想家评传.李白评传》,及其他族繁不及备载的论文。

  由此案例可见,如果要武断批评,说「有」什么东西,总是比说「没有」什么东西来得安全。

  说「有」的,除非发现新的可靠证据能推翻旧说,不然史料都在,没问题;说「没有」的话,后人只要找出一个点证明有就能马上打脸。

  (σ′▽‵ )′▽‵)σ <HAHAHAHA,UCCU

  .224「李白才高惜其思想不深。哲人不能无思想,而诗人无思想尚无关,第一须情感真切。太白则情感不真切。老杜不论说什么,都是真能进去。」

  说李白不真的,尽管是谬论也很少见呢。

  .15顾先生自己说过:「古人写下几句好诗使后人读,实是对得起后人,后人亦应不辜负他。然其间有好坏之分,取舍之别。古人费心写,吾人读时亦应费心读。吾国多抒情诗,其中亦有好坏去取,不辜负亦不可盲从,盲从才是真的对不起。」

  显然他没有盲从,只是瞎骂。

  看不出李诗真切之处,是他对不起李白。

  .222「李白幻想并无根,只有美,唯美。屈原诗无论其如何唯美,仍为人生的艺术,太白则但为唯美,为艺术而艺术,为作诗而作诗。」

  李白作诗怎么可能是为艺术而艺术。

  他作诗为了生活交际干谒工作追求理想,为了挥斥幽愤,唐诗是唐人生活的产物,他怎么可能只是为艺术而艺术。

  顾随也批评过李贺的幻想无根:

  .60「长吉幻想虽丰富,但偶见奇丽而无长味。必植根于泥土中(即实际人生),所开幻想之花才能永久美丽。」

  .250「李长吉的诗就是让人怕而不怕,老杜才真可怕。……长吉有幻想,而幻想与人生不能成为一个,不能一致,若能则真了不起。……吾国人没幻想又找不到人生。老杜抓住人生而无空际幻想,长吉有幻想而无实际人生。幻想中若无实际人生则不必要,故鬼怪故事在故事中价值最低。《聊斋》之所以好,即以其有人情味……其鬼怪皆人化了。《聊斋》文章不高,思想亦不高,而此点可取,是其不可泯灭处。」

  原来长吉的幻想和他实际人生经历的遭遇受到的教育没有关系啊,那他诗到底怎么写出来的?天启还是降乩?

  清‧姚文燮〈昌谷诗集注序〉:「终唐之世,才最杰者称两王孙焉……吾何能不为李白、李贺惜。唐才人皆《诗》,而白与贺独《骚》。白,近乎《骚》者也,贺则幽深诡谲,较《骚》为尤甚。」

  硬要说屈原幻想和实际生活有关,李白、李贺的幻想和实际生活无关,并不会让自己论点显得很有创见,只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232「老杜〈醉时歌〉曰:『但觉高歌有鬼神,安知饿死填沟壑。』此等处老杜比李白老实。太白过于夸大──「千金散去还复来」──人可以有自信而不能有把握。」

  考虑李杜生活条件理财方式差异,于李白而言说千金散尽还复来是很诚实的,「莫惜连船沽美酒,千金一掷买春芳。」「黄金逐手快意尽,昨日破产今朝贫。」他生活就是在这两种状态之间摆荡,这样写有什么不对?

  .232「太白诗有时不免俚俗。唐代李、杜二人,李有时流于俗,杜有时流于麤(疏)。……太白盖顺笔高言,故有时便不免露出破绽。『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皆俗。所谓俗即内容空虚。……太白诗字面上虽有劲而不可靠,乃夸大,无内在力。」

  .233「『朝如青丝暮成雪』虽夸大犹可说也;至『一饮三百杯』则未免过矣。结尾四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初学者易喜此等句,实乃欺人自欺。」

  问何谓自我感觉良好的教师。

  不顾创作背景动机就摘句比较优劣最简单了,来,有请杨慎↓

  《升庵诗话》:「盛弘之《荆州记》巫峡江水之迅云:『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杜子美诗:『朝发白帝暮江陵,顷来目击信有征。』李太白:『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尽,扁舟已过万重山。』虽同用盛弘之语,而优劣自别。今人谓李杜不可以优劣论,此语亦太愦愦!」

  .234「人读宋诗者多病其议论太多,于苏、辛词亦然,而不知唐人已开此风。如李白之〈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一首,开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只说唐人?看来他应该是把魏晋玄言诗吃了。

  另外李白此诗题应作〈陪侍御叔华登楼歌〉。

  之前总论还说老杜开议论之端呢……

  .66「诗中发议论,老杜开其端,但抓住了诗的音乐美,是诗;苏、黄诗中发议论直是散文,原因即是诗之音乐美不足。韩学杜,苏、黄学韩,一代不如一代。」

  所以说前后矛盾的语录出版来干嘛。

  .237「即以太白七言而论,老杜赠之以诗曰:『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太白有英气,超轶绝伦,即『俊逸』。」

  幸好这篇里还是有中肯的句子,不然真除了当反面教材外一无可取。

  之后的〈王静安「境界说」我见〉里也还有点好话:

  .293「静安先生又谓无我之境优美,有我之境宏壮。有我之境既曰宏壮,故其气象海立云垂。李、杜之异于上古,即因其宏壮(动),海立云垂,龙跳虎卧。李、杜皆如此,故老杜能了解太白之诗,曾赠以诗曰:『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飞扬跋扈』岂非动?然此动的诗亦须有静的观察,静中功夫。」

  可惜顾随的中肯总是昙花一现,到〈古代不受禅佛影响的六大诗人〉,谬论又出现了:

  .303「太白号为仙才,近于道家,又与陶之老庄不同。李所近乃汉方士之道,老庄是哲理,秦汉方士则有『服食求神仙』之道。太白之乌烟瘴气,忽而九天,忽而九渊,纵横变化,恰如道家之腾云驾雾。或谓出于〈离骚〉,非也。盖〈离骚〉之开合变化有中心,『吾将上下而求索』,乃为求索而上下,非为上下而求索,乃有所追求,故有中心。李则为上下而上下,非有所求,不过好玩而已,无中心目的,故不免令学道者讥之为玩物丧志。治学切不可有好玩思想,因如此则不易有进步。」

  好玩而已,呵呵呵呵呵呵呵。

  李白追求的目标那么明显,这都看不出来,到底是腹中无书还是目中无珠。

  不敢想象那年代的隋唐道教史研究有多凄惨……

  〈欣赏纪录理想〉依然在误解:

  .325「中国旧诗缺乏理想,〈离骚〉中屈原诗追求理想的,而其所追求的理想是什么?不可知。李白诗只是幻想、梦想,而非理想。老杜诗虽缺少理想,然尚有。这在唐朝是特殊的。凡一伟大诗人在当时都是特殊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且不为时人所了解。」

  一点道理也没有的主观批评。

  看这种书一直流通在市面上「感发」人,我真的好方啊──

  叶嘉莹真的是想纪念老师才让这些笔记出版的吗?既然是笔记,为什么不加入自己的看法呢?单纯把旧思想传播给现代人到底想干嘛?误导诗词门外汉?还是让人嘲笑?(←冷静

  ……最后用关爱这书中待遇比李白好但还是倒霉的杜甫来做结吧。

  〈从静安词〈浣溪沙〉(天末同云)说起〉:

  .310「秦观诗以六朝诗格论之,不够格,太小器。不但此也,即如老杜之『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亦不免小器,有时真觉得老杜失身份,像老杜这样人不该有,在初盛唐诗中亦不当有。这两句怎么如此『瘦』呢?『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是一大片,这两句是一条条。『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老杜作品该如此。」

  这类「杜甫诗应该要怎样怎样」的想法,严重局限对杜甫其诗及其人的研究深度和认识范围。

  顾先生真是一位高级的粉似黑。

  《顾随诗词讲记》读后感(七):读经原典没时间啊,也没好的版本,今早又重读,一小会心就热了,热的最快的啦

  读经原典没时间啊,也没好的版本,今早又重读,一小会心就热了,热的最快的啦。

  发现以前读的还是有点快了,一小时读一小节合适。

  今天还是没有完全读进去,后面心急。

  真读进去应该是这样的,看见引用的好的诗词,应该手写,而且手写的字的笔画软硬下笔急徐,写字时的意气都应该跟诗词的气质相对应,(今早写的,发现跟以前写的面目完全不同)并且想象诗词之境象,从而从形,音,意全面感觉,并通过手写,吟诵,心会去消化他,去胜物(就是胜该诗词,胜不是战胜,而是平等之融合)。今天基本读总论之(三)吧,引用的诗词都会心了。以前许多引用的诗词都没懂嗯。

  这还不算真懂,据说再读进去就是把作者创作时的心境都能感应到,这个额还没到这个境界,但额觉得这个诗一完成,就是个独立的有生命的存在,每个人的境界不同,所见所得亦不同,不能像王静安说的“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

  虽然不能感应创造者的创造心境,但是对于另一个创造者来说只要感应该诗词所在之境也可,因为我们不是去研究这个创造者去做学术,而是感应诗人所写之境,而该境已脱离诗人而独立,我们去感应他,这样在我们内心有此境相会时,自然融合,不一定非要有文字语言诗词来表达,内心充满而形与外自然就是悦,充悦和厚,典则古雅,这个就是传统文化的魅力。

  《顾随诗词讲记》读后感(八):《摘抄》

  美得很。

  细雨湿高城

  水殿风来暗香满

  芳洲之树何青青

  普通所谓美,是颜色的美,静的美,还有另一种,是姿态,是动的美,

  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

  不仅颜色,而且姿态

  用典,炫学,文陋

  人不读书是可怜,读书太多书作怪,也可怕。(以此自恕)

  赏析古诗词的书多如牛毛,安意如是因此出名的,但看过顾随,你才知道什么是真的古典美,不矫情,不故作天真忧伤,不虚张声势,这才是美,这才是真正的诗和文。顾随老先生是叶嘉莹先生的老师,叶嘉莹先生是诗词赏析方面的泰斗,这本书是整理的顾老当初的课堂笔记,笔记而已,挂一漏万,居然还能精彩至此,遥想当年课堂情状,怕是妙不可言了。当初在图书馆复习金融学,闲下来最爱在古诗词的书架间徘徊,叶先生就是这样被我和朋友所爱。朋友为了听她讲座,执意要考南开的研究生,最终如愿,可谓美好。如果说诗词有什么用,那就是化万事万物为美,以美来执掌人心。而美,是世间最无用,也最有用的东西,不管是用来逃避,还是用来进取。都说诗词即人生,先生说,人不读书是可怜,读书太多书作怪,也可怕。他是在谈诗,也是在谈人生。人生滋味,精妙细微处,还看诗词。

  《顾随诗词讲记》读后感(九):品读王维诗

  顾随先生的《中国古典诗词感发》里面提出他的观点“诗之说理,不是为了征服别人,而是感化,感化别人”,这便是书名的由来。顾随先生可谓深得中国古典诗词真正的精华妙义,他将学文与学道,作诗与做人相提并论。

  顾随先生一改传统的赏析,有自己的见地,将相近的诗人进行对比,他更不会一味推崇哪一位诗人,而是从见解看。比如说他说李白的《古风》诗才气有足,思想不足,讲李白的诗因人生不深,故有高致之称,又说李白的诗写得很美,尽管表达的是一种悲伤地情感,因为写得很美,使人读起来不觉得悲!

  顾随先生的这本书看的最认真的就是讲王维的诗品,顾随先生将他放在第三讲“王维诗品论”,分了三个部分从诗的风格上来讲王维,分别是诗的调和、心的探讨、诗之静穆。王维字摩诘,而摩诘二字与佛教颇有渊源,而王维又早年信佛,思想超脱了一般的世俗,王维在他的诗中很多表现了一种弄禅、佛学的思想在里面,他的《叹白发》“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是他对佛境界的领悟。顾随先生说“杜甫太沉着,非高超,李白飘逸,亦非高超”,而“王维说明,描写皆不如表现,诗法之表现是人格之表现,人格之活跃,要在字句中表现出作者的人格”,因而王维的诗具有一种调和之美。顾随先生又进一步指出“王诗味长如饮中国茶,清淡而优美,唯不解气,而放翁诗带刺激性,如咖啡”,这里用了王维和陆放翁进行了对比,将王维的诗比作茶,要细细品尝,才有那种甘甜之感和清新之觉,而陆放翁的诗则不是温和的而是刺激的,在顾随先生随后的品鉴中会出现很多这样的例子,用两个诗人加以对照。

  王维诗有一种调和之美,但是“王维写的是无人我是非,喜怒哀乐”,讲他的《桃源行》“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里面体现的是无黑白,无痛痒,只是客观地讲诉,写来不知悲喜,顾随在后面也指出了“雄”和“佛”的区别,不动声色是“雄”,不著色相是“佛”,前面也已经讲了王维诗中有佛理,但他的《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顾随先生讲这是不动声色的,那便可以归于“雄”,可从里面又能读出一种闲适。读完这一小节,先生还是对王维的诗评价较高的,他说“右丞诗:红,不仅是红,白,不仅是白,红白之外另有东西”讲的就是王维诗的境界高,表层之外另有意蕴。还有讲他的五古诗最能其高,此亦无人我欢悲,乃最高境界。在先生看来想必是作诗要超脱于现实,不局限与所处的,眼前的,才算是最高的境界,而我没怎么读过王维的五古诗,故不知王维诗的最高境界。

  因为读到先生讲王维的《竹里馆》,先生评价“真是无黑白,无痛痒”。而在我看来这首《竹里馆》不仅写山林幽居的一种情趣,里面读出的是一种宁静、淡泊之情,但也抒发了寂寞的情怀。试想一下,一个人独自坐在幽篁里,没有一个人知道里面有人,只能依稀从琴声中知道,而诗人又聊以自慰说即使没有人也还有夜空的明月在陪伴着他,诗的首句“独坐幽篁里”一个“独”字以表明了诗人此刻的情感是觉得十分孤独的,既无关悲喜何不用别的词,单用一个“独”,加上第三句“深林人不知”更是在渲染当时的一种孤寂,点明了诗人一个人枯坐已久,却始终没有人。《竹里馆》在我看来给人一种宁静而孤寂,并非无关悲喜的,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第二小节主要从心的探讨来讲。顾随先生在里面批评中国的文学缺少“生的色彩”,而他也分析了是什么导致的,或许是因为中国太温柔敦厚,太保险了,也太中庸了,使中国诗缺少活的表现和力的表现。先生虽然夸赞王维的诗境界很高,但他也如实地指出了王维是的缺陷,他讲“王维诗缺少心的探讨”。后谈到苏轼《书摩诘蓝天烟雨图》中苏轼对王维的评价“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先生评的是“似是似,是则非是”,我试着解释了一下这句话,不知是不是先生所要表达的意思:王维的诗和画看起来是在一起的,诗是画,画也是诗,但说这句也不是完全正确的,诗还是诗,画还是画,两者还是有区别的。不知道是否曲解了先生原本要表达的意思。我们评价王维的诗时,常说王维是一位山水诗人,而苏轼对他的这句评价一直被人认为是最贴切的,也是评价很高的。说到这句不能不想到最能代表王维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便是他的《山居秋暝》中的名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山水画,密林之中,皓月当空,月光透过树木之间的空隙照下来,月光千尺;而不远处一条清流,几块石头,溪水漫过石块的表面而向前流淌而去。真可称得上是写景的千古名句,仿佛身临其境看月光透林间,石上清泉流。突然又想起似乎还可以这样讲“松间明月照,石上清泉流”,或“明月照松间,清泉流石上”,又转而想起,这样就改变了主语了,若“松间明月照”则看似明月是被动的照进松间的,全没有“明月松间照”的感觉,可见诗人的用意之深刻,当然我是对此没有多大的体会的。没有诗人写此诗的那份雅致了。

  在这一小节中顾随先生还谈到一种动的美,他说“普通的美多是颜色,静的美,另一种美是姿态,动的美”。用王维《送邢桂州》中的“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来举例,里面不仅有一种颜色的美“白”和“青”,也是一种动态美,“落”和“潮”二字可以读出日落的景色和潮来时,这些都是动词,由此可以让我们感受到动态美!太阳将落,斜阳洒在水面,水光与日光融合成一片,发出耀眼的白色;潮水涨起来了,日没水底,光照度明显下降,天地呈现出一片青灰的颜色。这里诗人以画家对色彩的高度感受力,敏锐地抓住物象在不同光照下的明度变化,把亮白、暗青的色彩状态准确、生动地描绘出来。正因为作者具有细致的观察能力、高度的绘画修养和纯熟的文字工夫,才能一语道出人们经常看到却说不来的色彩变化特点。其实粗看这一句诗时,还一直在想日落时,湖上怎么是白的。由此解释倒看出王维的一种别具特色的观察,王维可称得上是一名画家了!

  第三小节讲诗的静穆,顾随先生谓“王维乃诗人,画家,且深于佛理,深于佛理不许感情之冲动,亦无朝气之蓬勃,其作风者乃静穆”,可见顾随先生认为静穆一词是和佛联系在一起的。而王维诗总是深受佛理之影响,故他的诗可谓意蕴深远而又含蓄,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这便是王维的高超了,后先生又提到在他看来陶渊明是诗人,而谢灵运则只能称为诗匠。诗人是凭自己的感受来写诗、作诗的,诗匠是指在诗歌方面造诣或修养很深的人,可见顾随先生对谢灵运的赞赏,我们以前学古代文学时,是大力推崇陶渊明的那种隐居的田园生活,而先生将诗匠冠于谢灵运,若在王维,则王维也可称得上“诗匠”二字吧。又提到王维的一句诗“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写的真妙,真是对得十分工整,这二句是讲一种静,但这种静不是死静一般,若为死静则何来草虫鸣叫之声。

  诗人的生活、品格、才能和所作之诗结合起来,才会显得自然而然,由此我想到了王维的《终南别业》,顾随先生对里面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这样评价的:“行”并非意在“到水穷处”,而“到水穷处”亦非“悲哀”;“坐看”并非为看“云起”,看到“云起时”并非快乐,只是自然而然。而王维的这首《终南别业》是在他退隐后在终南山居住,闲适之时所作,将一个隐居者的形象塑造得可谓惟妙惟肖。诗的首联“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这里的“道”就是佛,“晚家”便是他现在,而颔联“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又读出他的一种孤独之情在里面,还有他的些许无奈,只能诗人自己一个人来来往往,就算什么事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而没有能与之分享的人。颈联则是一个转折,又有一种超脱之气,还有尾联的“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更是有一种超然物化的风采在里面。我最喜欢他的这首诗中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试想一个人漫步,无目的的走,走到了溪水尽头,似乎无路可走了,但诗人却突然觉得他可以坐看云起云涌,看云听水,云淡风轻,这是怎样的一种心境,是一种怎样的超脱,可以使诗人如此豁达。这更是一种无言之境,有着不可说之味,别有一番滋味,既是一种不可说之味,便不可说,说了只能是破坏其中的美了!

  王维的诗写得如此之美,但顾随先生说王维太飘飘然了,他的诗大多太超然了,哪是我们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可以读出其中的韵味的,只怕是有点附庸风雅了。从王维诗品论中读出了王维的一种超脱之气,但愿我能以后多一点的豁达,也能在水穷之处,坐看云起……

  《顾随诗词讲记》读后感(十):唯有垂垂心,至今喃喃语

  昨天在微博上看到有人问一句话,说心想与思想是不同的,为何?

  微笑,然细想,不知如何说。

  说不出来,很多人讨论,越来越成为指月手。有时候解释越多,越发陷进去了。

  读诗词有如此感。

  此诗词好,此句妙,此景大佳,如我等,往往喃喃无语。

  翻阅此书,有时候说不出口的话,被老先生一说,忍不住当浮一大白,只恨家中酒少。然而有时候又不免呲之以鼻,觉得实在是絮叨。

  好书如同面谈,快意时不免击掌。

  不知如何,我总觉得顾老先生,是个眉眼柔和的老人,心中有诗意,而笔下常理性。顾老头,可惜时日太少,不然能多几本点评,何其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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