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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细说从头》的读后感10篇

2018-04-18 21:51:01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三十年细说从头》的读后感10篇

  《三十年细说从头》是一本由李翰祥著作,后浪丨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118.00元(上下册),页数:1136,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三十年细说从头》读后感(一):《三十年细说重头》:他拉住了风暴

  等这套未删节版很久了,拿到手边也有一段时间,但始终没空翻开。适逢身体抱恙,鼻塞喉痛,索性躺在床上,一口气读完上卷。

  然后把这口气慢慢吐出来。

  这是本新奇的书。不在说了什么惊世骇俗观点,而在于它的视点。

  在导演群像里,老李李翰祥始终是个很奇特存在,路子极宽,兴趣也广泛。一方面和同代导演比,他文史和美学的底子相当厚,另一方面其趣味却似乎偏爱聚焦在烟火升平的这条道。在这本书中,他的“趣”体现得尤为明显。所以从推荐角度而言,甚至可以暂时忘掉大导演李翰祥(尽管大部分依然在谈论拍摄相关事宜)的身份,别去管什么影史地位,而好好跟这个八卦者李翰祥聊聊

  就是一浮夸的老大爷,憋不住地要扯住人唠。

  但凡功成名就者提及往事,总免不了要修饰一番,连带相关的人言人行,也尽可能往好了说。不过李翰祥给人感觉是逮谁黑谁,毫无顾忌,连自己经常也不放过。毕竟李翰祥自己就长得黑。叙述节奏也谈不上多么有章法,经常一个故事说得正精彩,这篇没了,得往下读。一个大事件讲完,本忍不住想帮着总结人生感悟,不料下篇咔咔就跳到几年以后。

  李翰祥一生跨度确实太长,仅就文章里写出的这三十年,就能把寻常人概念中好像缺掉的一大块给补上拼图。中国电影人从上海到香港的迁徙,其实是对后来整个亚洲电影界影响极其重要一件事,李翰祥正好是亲历者。

  他年轻时在戏院看过赵丹、石挥表演饭店门口遇到过回家的周璇,去香港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跟着大导演严俊干活,少不了在李丽华左右打转……以至于一直后来拍红楼梦时遇到青春无敌的林青霞张艾嘉。横亘在脑海中,从黑白到彩色的那一张张面孔莫名其妙就这么连上了。当然这些文章也惹到一些麻烦,总有人不愿意被他这么说。但李翰祥道歉归道歉,大嘴的脾气依然没改。

  开这个专栏时李翰祥正五十五岁,序言中,老友谢家孝表示为了将《三十年》这个专栏保持不断更,大家耗费了多少心力。李翰祥有段时间住在美国不愿回,编辑部这边只能通过越洋电话听他口述八卦,然后整理成文字发表。这故事里有多少具体的参数会受影响,不得而知。但故事所贡献出来最有价值的,是当时电影圈中无数鲜活形象,包括叙述者自己。一个纯粹北方人去香港,对粤语的各种不熟悉闹出的笑话,他也津津有味唠叨了好几篇。

  “林黛疑似被人偷看入浴”还横跨了四五篇……

  回味之中,不免泛起些许矛盾。这样一本掌故集到底是有准备后再来读更好,还是避免带着那些光环来看影坛众生体验更佳。

  其实后者可能也正是这本书的价值。有太多早期大明星早已远去,终其一生他们留给后世资料几乎纯粹便是作品本身。不像现在,很多人有机会在综艺访谈节目中留下身影,展现真实甚至变化成长中的一面。尽管说演员应该留下最好的一面就是作品。但作为一个独立存在而被广泛认知的人,有些美好品质职业态度,也就这样消逝在同时代同业者记忆里了。有些即便不那么优秀却非常立体的一面,在时过境迁之后来看,也是颇为有意思的瞬间。

  但就私体验而言,600多部邵氏加上一些台湾作品统共看下来之后,书中反复提及许多同事就已经不再只是一个普通名字,脑海中立刻自动能补上一张鲜活生动的脸。(同时也知道,这甚至也未必是此人最巅峰的形象)邵氏这样一个大片场制,导致很多绿叶演员同时也是幕后工作人员或者已接近退休的老导演。

  一撇小黑胡常年出演黑帮大佬的姜南,总是一脸正气但也出演黑帮大佬的杨志卿,总是笑眯眯带金丝眼镜的顾文宗,还有李翰祥后来带出来的小老弟胡金铨,在他的记录里,又是跟想象完全不同的存在。

  比如欧阳莎菲这样一位女演员,应该许多人根本不熟悉。她最红的上海和电懋时期的作品大多看不到,据说早年间戏路是蛇蝎女子个人熟悉她主要也是从演纯良淑德的大婶大妈而起的,最后在晚年演过《大时代》里周慧敏的奶奶。但文章里讲到拍《十四女英豪》时,因为一些口舌上的误会,欧阳莎菲对着导演直接不平地质问“你妈的个X”,谈不上多颠覆,倒真觉得有些好玩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就是语言,李翰祥叙述这些往事的口气总是免不了添油加醋地用一些奇怪的形容和评价。恰好就是当下最流行的所谓吐槽风,只是因为年代问题,有些玩笑显得过时,但这个并不是作者的错,是时臣的错。(这个梗应该最后也会随着岁月由非常冷变得非常土)

  比如同样还是在《十四女英豪》这个组,导演是现在更多人所熟知的大导演程小东的父亲程刚。当年的程小东还只是剧组的一个武行,因为做错一件小事。父亲大怒,从一边操起一杆长枪,提枪就刺,小东连连翻滚求饶。这段往事后来也被很多其他文章援引过,出处应该主要是来自于老李的文章。但其实这场风波其实只是一场安排好的戏,更重要的是为了能在剧组镇场。为了不真的伤到程小东,特意安排了男主角岳华在一边相劝。

  李翰祥这位看戏的人讲就讲吧,岳华扑出来的当口,居然特意安排了一段贯口或说评书中的人物赞做铺垫,最后慢悠悠地说自己刚看清“原来是岳家枪后人,岳华!”

  真坏。他是真爱讲故事啊。荤段子,冷段子,宫廷里的野段子。讲了一辈子。

  李幼新有云,邪恶先知

  虽然书厚,很难说会想要“没事拿起来读一读”。拿是需要聚力于手心的。

  但拿起来会比较难放下。

  《三十年细说从头》读后感(二):人生如戏,笑谈风月。

  一本闲书,贵在有趣。李翰祥导演太有趣了。大过年的看,胜过看相声

  李导生在东北,长在北平,混在香港,世界驰名。是名副其实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尤其是本行——电影,是港片鼎盛时的代表。博闻强记,把这娱乐圈里的故事写尽名利恩情跌宕起伏,竟比电影里的故事还精彩。

  这题目原本是给报纸写的连载栏目想想如今谁还看报纸啊!但报纸的副刊一度是娱乐和文学中心舞台想当初,每天等着看李导的段子的,和今天追热播剧的,有同样的心情吧。

  娱乐圈那点儿事儿,是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看陈年旧事才知道太阳底下确无新鲜事,如今的玩儿的还不如原来那些爷爷奶奶们潇洒呢!

  顺便也说说,后浪这书做的好,百万字上千页,读了一半我还没发现错字。好!

  《三十年细说从头》读后感(三):在电影八卦与李翰祥之外,想简单说下我们对“香港”感受变迁

  《三十年细说从头》应该是2016年最让影迷兴奋传记类电影书,说是传记,只是李翰祥常年在报刊上连载的文章汇编,不过因为按照时间线细说从头,也确实可当是传记了。不少影迷朋友读后,一定会惊讶于李翰祥导演惊人记忆力表达力,如果你不是专业的中国电影研究者,那看完这部书,基本对中国近现代电影史有了很清晰脉络,对那些风云导演与影星的八卦趣事,也知晓不少。

  想必已经有不少影迷对这本书里的电影史内容进行了深入探讨,但我这篇书评(不如说是读后感),并不太想谈电影。可能与我的阅读期待有关,这部书带给我一种奇特的感受,这个感受可能无关电影无关艺术,而是有种政治上的意味

  李翰祥导演从内地初去香港的日子描写得非常细致,遇到何人,做了何事,娓娓道来,一直到五十年代站稳脚跟,崭露头角。奇怪的是,李翰祥并没有用很多笔墨去写“思乡”这个主题,或者说我们从他的文章里,可以对他初到香港的岁月有一个确切了解,非常具有史料价值。大抵是穷中作乐,厚积薄发,这段时间他过得苦闷,却并不压抑,因为总有朋友同志冥冥之中相聚,所谓“莫愁前路无知己”是也。

  李翰祥到香港,到之后因为时局原因彻底定居香港,他都安之若素,香港于他只是中华大地的某个角落,反正周围朋友大多都是从内地迁来,北京、天津、上海、重庆、长沙、广州等地的戏剧、电影才俊,在香港汇聚一堂。

  不管在片场还是在街上,李翰祥经常遇到东北老乡、北京老乡(设身处地想象下这种场景,真是乐莫大焉),他又能说善“编”,和谁都轻易打成一片,好不热闹。那个年代的香港,对一个北方人来说,是陌生的,也是“陌生得无所谓的”,因为还不存在文化上的割裂,周围的朋友都是差不多来历,谈何割裂。香港,只是一个方言有些叫人头疼的地儿罢了。

  李翰祥对香港的态度和他隐隐露出的家国情怀,是这本书给我触动最深的地方之一,我试着在电影史、逸闻轶事之外,去寻找年代精神痕迹。当时之香港,与今日之香港,已经完全不同。而当时香港与内地之关系,与今日香港与内地之关系,也已经面目全非

  李翰祥他们来港发展的内地人,除了方言、生活习惯这些隔阂,都有着同样的成长养分,或者说人格DNA,这些人凑在一起,没有任何价值观上的割裂,都在攒着劲为中国电影做贡献,续上民国老上海电影的辉煌,毕竟,大多数人才,都是从内地来的,经历了内战、抗日然后又内战,香港成为一个暂留地,不想成为永久的暂留地。

  没错,李翰祥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个年代的“内地-香港”的关系,最让我感慨。不管是我自己的亲身感受还是朋友的描述,现在去香港已经感受到巨大的“割裂”,不仅是语言和生活习惯上的,是精神气上的。香港于我们,不管承认不承认,都近乎一个“异域”,一个充满假想(通过电影)的异域,一个作为旅游城市、购物天堂的异域,去过一次可以炫耀说“我去过香港”的异域。

  对于香港的想象越丰富落差也越大。——在李翰祥他们那时候,这哪里是个问题呵。这几十年的变迁,原因错综复杂,但从结果来看,十足令人叹息。

  好了,说远了,还是回到这本书与电影吧。

  不管是书还是电影,真诚,是所有好作品所必备的特质。李翰祥的真诚是他从不避讳私事,嫖娼、新婚夜这种事也会津津有味地付诸报端和读者分享,自己的旗子倒下了,方好拽倒别人的旗子,于是对他人也是坦率而谈,比如对严俊,本来是自己的恩师,也能做到公允,有一说一,嘲讽时极尽嘲讽之能事,感慨时也能催人泪下

  这种“自己倒地而骂人”的策略,是李翰祥式的智慧,是他的真诚。他有时候嘴巴太毒,有失宽厚,不过却也生气勃勃,而且在要紧节点上决不含糊,拿出打死我也不说的劲头,只点明事儿,决不曝人。

  一个导演越是真诚而优秀,就越能通过他的电影看出他“这个人”——这个人指的是,他的世界观、对人生认识性格审美以及重要的生死观。李翰祥在作为伟大导演之前,一定是一个伟大的人,他从头至尾都是表里如一的,内心赤子,外露的言行也赤子,内心流氓,外露的言行也流氓,有时候不要被流氓混混的幌子盖住了赤子的真相,也不要被赤子的拳拳之心蒙骗了流氓的隐隐之气。不管在李翰祥身上的气质是如何复杂多面,他都是表里如一的,不玩阳奉阴违暗度陈仓那套,该守的规矩一定守,该捍卫的价值观一定捍卫。

  看他后来的电影,不管是黄梅调《江山美人》、《梁山伯与祝英台》、《瀛台泣血》、《火烧圆明园》这种偏古典的,有家国情怀的作品,还是《大军阀》、《北地胭脂》、《风月奇谭》、《骗术奇谭》这种风月、骗术题材的作品,透露出来的价值观都是非常端正的——三观端正,在当下或许已经不是赞誉的意思了,这是当下的病态

  和他的结义兄弟胡金铨不同,李翰祥从性格到作品(电影作品和包括这本书在内的文字作品)都不是那种“专注而严肃”的人,他也有深情也有感喟,却不会像屈原、杜甫式的沉重低唱,而是有种唐伯虎式的放浪戏谑在其中,爱情戏如此,对家国事也是如此,不会直接瞄准悲痛狠狠渲染,而是通过各种有趣而荒诞的小细节,来表达这层意思。

  李翰祥是忌讳煽情的,他做的是高级的悲喜剧,这是他的成熟之处,也是他在良莠不齐的邵氏电影中成为佼佼者的特质。

  《三十年细说从头》好看是因为随性轻松,而且文气畅通一以贯之,是非常优秀的口语写作,大量俚语方言和戏仿游戏打油之作,仿佛对面坐着李翰祥,跟你噼里啪啦讲书,曾经有段时间看了大量李翰祥的历史题材片,由衷地感慨:要是让李翰祥给我上一堂古代文学课或者历史课,那真是飘飘欲仙吧。

  李导西辞久已,身后留下的这本书还是实现了我的这个愿望,唯有感激

  《三十年细说从头》读后感(四):一世三十年悲欢,不朽六十载声名。

  大概10年的时候,偶然从新闻上看到一则消息,香港著名艳星狄娜去世,曾出演过经典电影《大军阀》,狄娜当真是个美人,我也就鬼使神差地搜了这部影片来看,若说看完后的心情,可谓半得半失,失的是这部影片其实并没有太多香艳镜头,四姨太偷情的段落从剧情来说,明显算是锦上添花的点缀;另一方面,我同样也大有所得,那就是自此知晓了李翰祥这位导演。

  李翰祥的声名之大,颇为出人意料,阴差阳错走向电影研究的道路,一日与老父闲聊,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电影上,他是个门外汉,却又心高气傲,心想总不能折了他的面子,太冷门的自不必提,总提那些人尽皆知的国民导演也是没趣,我突然想起了李翰祥来,《垂帘听政》、《火烧圆明园》这些片子,我父母那辈人应该是看过的,不仅应该看过,还应该很深刻。我一说李翰祥,老父连说晓得,一问才知他知晓李翰祥倒不是因为电影,还因为李翰祥是个实打实的大收藏家,说到收藏,倒还有一件轶事,李翰祥曾把收藏的十几件大部头明清家具托付给马未都,马未都尚未来得及还价,李翰祥第二天就在片场猝死了。李翰祥知识之系统全面,修养之深刻,只此小事就可见一斑。

  若说到和李翰祥的影片结缘,似乎倒不应该从10年开始,虽然自10年以后,我按年表看了他数十部片子,相比他来大陆后拍的片子,我还是更喜欢他在邵氏拍得那些彩色片,较为深刻的有《北地胭脂》、《风月奇谭》、《倾国倾城》、《乾隆下江南》等,这些片子在香港影棚拍摄,场景虽然简陋,但导演技法一脉有序,演员表演自成体系,插科打诨、香艳场面、剪辑技法等大多有章可循,看完一部就急着想再看一部,还没看片,就对片中的节奏松紧,叙事手法有了大致的期待,每每看完影片,一边是酣畅淋漓的快感,一边就按捺不住地心痒,邵氏时期的李翰祥,当真就是毒品一般诱人。小时候学校组织去剧院看《火烧圆明园》,看完后是何等地压抑悲愤,想着那么些奇珍异宝被一把火烧个干净,看电影倒成了折磨,想来也好,要是那时候就记住了李翰祥的名字,怕是不会有之后的喜爱了。

  李翰祥的电影看得多,但看他的书,倒还是头一次,《三十年细说从头》的电影我是看过的,讲得是插科打诨的片场琐事,尤其那个连续十几次的NG镜头让我大笑不止,演员越说越急,几句简单台词却反复错,反复改,怎么都改不对。这部片子拍得太散,比李氏其余的片子还要散,我谈不上十分喜欢。这回看《三十年细说从头》上下两卷著作,我反而大开眼界,书是按照时间顺序写的,从上世纪四十年代说起,内容上远比电影丰富。

  看李翰祥影片的时候,常常惊叹这台词今时今日,怕是再无人能写出来了,影片里同治帝去嫖宿民居,上书房两大臣一番对话,最后一声哀叹:“大清朝!”,这话的力度,不知比当今网络流行的“大清亡辣”要带劲多少倍,又写同治帝受张英麟、王庆祺(历史上确有其人)拐带去见识外国妓女,那是一栋小楼,皇上刚到楼下,就有尽兴者提着裤腰带从二楼走下,嘴里叹道:“天没边,海没底,太广阔了。”寥寥几句,就把肉帛相见的香艳场面暗示得淋漓尽致,外国女人性器之特征,简直栩栩如生,全无一句污言秽语。又譬如《大军阀》中,庞大虎欲对小老板行不轨之事,拉着她看春宫图,嘴里脏话连篇,小老板挣扎道:“督军,你的话好粗。”,庞大虎就势道:“什么,我那话好粗,你怎么知道的?”这番语言魅力所透出的文化修养,除了李氏之外,怕是再难看到了,这种语言习惯所生出的谐音幽默,怕也是失传久矣。

  看李翰祥的影片,常感慨道他怎么什么都懂,更让人感慨的是,他不仅什么都懂,更是知道人们到底想看什么?该怎么看?怎么去满足观众。知晓人类心理中隐藏的那些欲说还休的幽暗场所,谁不想知道皇上是怎么行房的?但唯有李翰祥能从正史和野史的夹缝中,拍出人们幻想的,也乐意去相信的宫闱秘事。现在的导演绝没有这样的功夫,人虽穿着古人的衣裳,但言行举止都是当代气息,气质更是浮于表面,虚假浮躁。

  上下两卷《三十年细说从头》的笔触是轻松的,一生经历大事化小,这不单单是眼界高低的问题,更是心境的层次。李翰祥的文笔流畅,幽默,旁征博引更不在话下,他书中写的人物对白,似真似假,口吻像是在说相声,显然是经过了艺术加工的结果,这是艺术家的通病,不必深追其细节真伪,李翰祥若不当导演,必定也是第一流的作家,也许用大杂家来定义他,更为恰当。

  书中写了不少片场的轶事,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本书既是一部自传,又是一张年代的风情画,还是一部人生的经验的传授,更是于无意间传授了不少电影创作的经验,中国现在教电影创作的著作不少,大多难逃两个毛病,要么是站在理论的角度,夸夸空谈,要么是走技术主义,一堆术语。要说能把人生、创作、时代结合在一起的著作,还真是只有李翰祥一家,李翰祥关于创作的经验,是活的经验,没有经过归纳总结,只相当于毛片,连粗剪都没有,能挖出多少东西,全看读者自己。书中不少细节处描绘,对当下缺少资金的独立创作大有裨益,譬如写当年同期收声时代的香港电影,即使到今天,一些业余创作可能也离不开同期声的帮助,又自嘲自己脸黑,化妆干脆不扑粉,拍黑白片正正好。

  李翰祥曾说过一句有意思的话,有人说他的风月片有意吊人胃口,他道:“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话说得地道,人生在世,结果往往不是最有趣的,兴趣指引的追逐过程往往才是人类进步的动力,李翰祥太明白人的心理,直接的满足必会导致虚无,他所要的,就是打开一扇门,引你走一长道,让你感受在那道上的乐趣,至于风月,不过是一种反映人类身心根源的基本手段,从某种程度上说,李翰祥跟鲁迅不一样,鲁迅对人内心的潜台词是抱有批判的,李翰祥的片子表明,这些潜台词很有意思,很值得玩味。

  李翰祥死得太早,他书中写初次见沈浮,沈氏是时已经是享誉一时的大导演,长他二十岁,不是同辈人。可沈浮一直活到94年,李翰祥却也只活到96年,天命对李翰祥或许太不公平。若李翰祥活到现在,必然就不止一部《三十年细说从头》,没准就是《六十年》,这不得不说是读者和影迷的损失,不过换个角度看,也正如此,更显得此书之珍贵,能这么坦诚而谦逊地将一生所得,毫无做作付与观众的,除了《三十年细说从头》,再无别家。

  《三十年细说从头》读后感(五):一个逗逼的装逼记

  想象一下,当今哪个顶级大导演突然开了个人公众号,每天更新上千字文章,足足两年……难度可想而知。

  首先,能保持住自己艺术坚持,不被资本裹挟的大导演非常稀缺了;其次,大家都要在电影市场好的时候忙项目开发,或跨界上电视节目,做大型舞台剧的事,相信没几个人可以做到连续每天更新两年文章。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变化是,前互联网时代,读报刊杂志的人确实比看电影的人多。

  1979年,刚去香港最火的报纸《东方日报》担任编辑的谢家孝第一个任务就是去请大导演李翰祥开专栏。

  彼时导演已经拍了80部电影,入行30年了,如日中天,哪有空理他。

  空闲时间他要游山玩水,古董字画,赌场小憩,文艺生活,文人爱好,富翁休闲,一个都不能少。

  所以作为编辑如何请到导演答应写专栏,绝对是新手行业指南。

  拍马屁,必须拍到点上。

  “以您的经验,以您的记忆,以您在中国电影圈的贡献,不写实在可惜了。”(不要用小本记哦)肉麻的话,说起来有理有据,让人欲罢不能。李导演心动了。

  于是有了这部上千页的回忆录。只是没想到大陆出未删节版,居然跨了一个世纪。需要对电影史感兴趣的人才知道李翰祥了。

  好几次都在怀疑,他的记忆力为什么可以达到这样的程度。可能也有杜撰的成分,反正读起来津津有味。通常这么重的书,从来不想出门随身携带在地铁上阅读的。这本是例外。

  本书从1948年到1979年,从北平到上海,从香港到台湾,以李翰祥从影史为主线,包裹了许多电影圈的秘辛逸事,有让人笑喷的地方,也有让人唏嘘不已的坊间传闻。涉及隐私八卦,虽考证困难,但也给当代读者影迷提供了一个窥探的缝隙。

  可能因为他天生爱相声,逗贫招人喜欢,跟徐悲鸿学过画,有美术功底,机缘巧合,加上自己主动争取,参加学生运动被开除的李小黑混进了电影圈。

  摘录两段故事,感受一下民国刚入行电影青年的生活是怎样的……

  当时老电影人粉刺他——

  “你黑咕隆咚的,拍黑白片正好,粉也不用扑了,扑上去不像冬瓜皮,就像驴粪蛋儿上霜了。”

  “你爸爸是不是印度人?”

  他回答的一套一套的,

  “我爸在门头沟挖煤的,我妈是煤球大王的千金,我们是李太黑黑旋风李逵的后裔,替我接生的产婆姓包,是包公的十八代耷拉孙儿,我刚一落地,她把我放错放在和煤球儿的盆子里,所以我才如此这般的健康,黑里俏。不过黑虽黑,绝对纯种中国人,一点杂毛儿都没有,绝对没有串过秧儿。”

  第一次跑龙套,只说了一句台词,就写信给家里吹牛逼——

  “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拜别慈颜,迄未呈函问安,罪该万死。儿……已参与电影工作,今幸略有所成,参加……公司文逸民导演之《满城风雨》。女主角由上海小姐……香港小姐……饰演,男主角则有严化与我分别担任,双生双旦联合主演,堪称珠联璧合也。儿的演技大获导演赏识,加冕儿为电影界不可多得的新秀隽才。今特驰报佳音,以慰亲心……”

  民国范写信吹牛,表演结束。

  没想到电影俩月就公映了,北平也可以看……

  李小黑点三叔比他大三岁,回信说已经通知七大姑八大姨了。

  妹妹也来信说母亲去神坛祷告票房大卖,已通知所有中小学同学,李翰祥领衔主演的电影要上映了。

  李小黑接到了亲朋好友无数的祝福来信……已经回不过来了。

  隔壁二大爷也托人写信,嘱咐他,上海小姐也好,香港小姐也好,成亲还是东北小姐最好, 东北少爷娶东北小姐,婚后,自会有商有量。再者,香港并非久留之地,一天一“冲凉”,日久必元气大伤……

  三叔来信说,看到海报了,没你。剧照里有一个远景,还被挡了一半,是不是“独抱琵琶半遮面”?二十多个演员名单里,除了香港小姐之外,没有一个姓李的。对了,北平出了大事,颐和园十七孔桥头的铜牛不翼而飞,不知是风吹走的,还是人吹走的!

  妹妹来信说,祖父母拖男带女,一家老少七十二口,从山海关外的锦西坐8个钟头火车,来北平,专程看李小黑主演的《满城风雨》……

  有兴趣的朋友快去我书摊找来看吧!

  我将得到去电影院的地铁往返票钱。

  感谢!

  《三十年细说从头》读后感(六):好事者说……

  说实话,还是感觉用“戏说”比较切题,好比剧务嘴里说的“研究研究”。

  说是自身经历,其实不如看作是以真人真事儿改编的剧本,这就是为什么上边儿作“戏说”的由来。到这里,又有种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味道……

  文中的事儿,大事基本错不了,小事儿记错也难免,但也有添油加醋之嫌,当然,手热刹不住车也理解。注释里有的也就不说了,为了看看《满城风雨》里的“双生双旦”,就找了一找:

  《三十年细说从头》读后感(七):为了忘却的纪念

  说起当今的中国电影,我们常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曾经有那么璀璨的群星闪耀中国影坛。资本的力量让如今的院线看起来更像是逐利的游戏,而IP的泡沫让中国电影和艺术二字渐行渐远。逝去的大师们应当让我们深思,他们越来越不被年轻人认识。中国电影百年,有筚路蓝缕也有曾经辉煌。那些越来越不被年轻人认识,而终将被铭记的大导演们,还是让我们保留着一份华语电影崛起的追求与信心。李翰祥导演,就是这样一位应该被重新发掘和认识的巨匠。 郁达夫在纪念鲁迅的大会上讲: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个有英雄却不知敬重爱惜的民族是不可救药的,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我并非要将李翰祥导演推及一个英雄的高度,而是觉得我们的影坛应当为曾经拥有李翰祥、张彻、胡金铨、谢晋、杨德昌这样的大师巨匠而骄傲。他们的名字和他们留下的文化遗产应当被传诵、被尊重、被发掘。 年轻一代的普通观众如今很少有知道李翰祥的了。即使是一般邵氏影迷津津乐道地也是李氏出品的风月片,以至于忽略李大导演在开拓黄梅调、宫廷戏、历史戏等类型片,执中国电影牛耳,开风气之先,在艺术探索上所作出的卓绝贡献以及不朽的成就。甚而至于歌手梁咏琪曾经误将李翰祥认作内地导演。王小波在杂文《思维的乐趣》里说到:“我认为低智、偏执、思想贫乏是最大的邪恶”。而当今的国产电影充斥着低智、无趣、毫无思想内涵。是时候为了忘却的纪念呐喊了,当回溯和重新认识那些李翰祥一样的大师时,你才会重新燃起对中国电影的希望。 今年是李翰祥导演诞辰90周年暨逝世20周年,想必两岸三地及李大导生前供职最久邵氏兄弟有限公司当会隆重纪念。而后浪此次再版这部《三十年从头细说》,先声夺人,诚可谓为了忘却的纪念中最好的纪念,功德无量。《三十年从头细说》是李翰祥导演从1979年开始在香港《东方日报》上开设的专栏,大导演在拍片之余笔耕不缀,在光影之外开辟了新的媒介,为大众提供了认识中国电影和为中国电影工作的人们的另一个视角。 李翰祥导演不仅在电影上,文学造诣也相当深厚,笔走龙蛇,辞章锦绣,文采斐然,时而幽默中暗含机锋,时而苦闷里藏着悲悯。一如散文家林清玄在他的《生命的化妆》中讲“一流的文章是生命的化妆”。李翰祥导演的文字就如同他艺术人生中那浓墨重彩的妆。 《三十年细说重头》从李翰祥抗战胜利后的1948年投考上海市立戏剧学校说起,娓娓道来自己传奇的三十年从影生涯。其中点点滴滴、个中滋味、辉煌与离散、苦闷与崛起,洋洋洒洒110余万字,让读者大呼过瘾。由于李翰祥这三十年的人生是与中国电影的发展不可分割的,这些文字在中国电影史也是值得称道和传诵的。 且看李翰祥的大师养成之路上都有哪些良师益友和合作过的天皇巨星:在国立北平艺专师从丹青巨擘徐悲鸿;《铁扇公主》《大闹天宫》的导演万籁鸣、万古蟾万氏兄弟;“电影皇后” 周璇;“千面小生”严俊;把兄弟《龙门客栈》《空山灵雨》的胡金铨;邵氏兄弟集团邵逸夫爵士;“影坛常青树”李丽华;四届“亚洲影后”纪录保持者林黛;以及在台湾国联时期一手培养出的著名影星江青、甄珍、汪玲…..这些人的名字将无数次闪耀在中国电影史上,也将无数次出现在《三十年细说重头》的叙事中。所以这部作品不仅是李翰祥的个人回忆录,更是大师写就的私人中国电影史。 《三十年细说重头》是一个时代的投影,李翰祥的文字,较之于记录光影的胶片,更能体现一代大家对时代的关怀和对艺术人生的体悟。 师出徐悲鸿,早期从事电影宣传画的绘图工作使李翰祥打下深厚的电影构图根基。他又精于电影布景、陈设,场景道具及其考究,这些都源自他对文物、史籍、曲艺、民俗方言都有着造诣深厚。同时又拥有文学的天才,编剧功夫了得,一上手就能捉刀改变沈从文名篇《边城》为卖座电影《翠翠》。可谓文艺复兴集大成式的电影导演,他的历史戏、宫廷戏论韵味、论考究至今无出其右者。 如果这些都还不足吸引你翻开这本《三十年细说重头》。那么你可对影坛及巨星八卦、李翰祥对明星的看法等内容感兴趣。随手摘录几条,以飨各位。 周璇、白杨、刘琼、陶金等大明星去片场拍戏没有一点架子,走路去也是坦然的。电影皇后周璇,很是节省甚至有点“抠门”,到片场的出租车开到一个路口刚好一元钱港币,为了节省两毛钱,周璇就在此处下车,步行两里地到片场。对比当今影坛乱象,进剧组必房车,私厨伺候,老一辈的天皇巨星们是何等德艺双馨。 老一辈影人,中国恐怖片大师马徐维邦对场景要求到了苛刻的地步,后来胡金铨导演也有类似的举动。“有志者事竟成,十八天之后总算等到了一片白云,刚好在房角的南方,此一过场镜头,终于顺利完成”。虽然现在技术手段完全不用因为天气而如此这般,但是对比现在大部分导演那些随意的镜头和剪辑,我们不得不由李翰祥的文字,去崇敬那些对艺术苛刻追求的导演们。 李翰祥在台湾国联办训练班,给学员的一封信,充分显示了一代电影大师对明星的看法与认识。“中国电影如果要有明星,应该是有文化意味的好演员”,“你们必须多读书,慎择交游、慎思明辨,你必须是个好知识分子,才可能是个好演员”,“我个人容忍你们在学习上的困难,但如果你们中间如果谁在人格上有缺点,我不姑息”。可谓字字箴言,一个真正的电影大师才能说出这样的真知灼见。 最后再来一段当时电影界头面人物,大导演“岳老爷”岳枫对李翰祥的评价。“李翰祥这小子肚子里是个杂货铺,玩意还真不少,单弦岔曲、京韵大鼓、梆子、落子,他全会;数来宝就是耍贫嘴、流口辙嘛,他行,找他写,他一定行!”。我们的李大导是何等的功力深厚,可见一斑。对比今天这些看看监视器就当导演的所谓导演们,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著名影星李丽华在追忆李翰祥的回忆文字《翰祥,我的兄弟》中写道:“我们另一位兄弟胡金铨,跟翰祥是结拜兄弟,两人的口才文才旗鼓相当,抬起杠来,那是谁也不让谁,谁也不饶谁,虽吵过、辩过,交情依然深厚”。这一段电影圈“七大闲”的佳话在《三十年细说从头》中也有大篇幅讲述,关于另一位大导演胡金铨的种种也相当精彩,就等读者诸君自己去一饱眼福了。 王小波曾经说过:“好的文字有着水晶般的光辉,仿佛来自星星 ,虽然我会死,可一想到死后,这条追寻智慧的路还有人在走,心里就很高兴”。也恰是《三十年细说从头》最好的注脚。李翰祥导演虽然已经驾鹤西游,但是他留给世人的文字和光影是不朽的,他的艺术天才还在必将在文字和光影中获得永生。 最后口占一联,虽不工整,权且为了不被忘却的纪念,纪念逝去的李翰祥先生。 万籁俱寂千古风流百年光影第一人 风花雪月卅年自在独领风骚无双客

  已发表于《晶报·深港书评》,谢绝转载

  《三十年细说从头》读后感(八):谢家孝:由揭幕到内幕——剖介李翰祥的大作

  相信谁也不能否认,李翰祥对中国电影有阶段性的影响,有代表性的贡献。正由于他熟知近三十年的中国影坛,不仅记忆力强,又博学深思,在他笔下写的《三十年细说从头》,更是内容丰富、精彩十足,任何一篇,都有他顺手拈来皆成绝妙文章的可读性。更因为这部大作先在报上连载了近两年,再出书,实际上正如他全盛时期的电影一样,早已是有口皆碑、有目共睹的了。

  被李大导指定,要我在此大著出书前写几页,不是名人,不敢言序;但正如李翰祥的电影,他在分派角色指定演员的时候,总是有他的道理,而被指定的演员不仅是求之不得,更多的是“受宠若惊”之感,而我也有情不可却的特殊理由。基于我是这部大著的“催生者”,说起来可以有数以万字计的内情,读者在欣赏李大导的鸿文之前,不妨先看看我的拙文,由揭幕谈到内幕,读者都喜欢看内幕,势必有助于了解,增加读者的话题与谈资。

  一九七九年我自美国应聘到香港《东方日报》(以下皆简称《东方》)工作,《东方》是港九销路最广的日报。读者广大的报纸,除了新闻要快、要详、要独家、要突出之外,副刊的文章更是要合读者的口味。没想到,来到香港上班,《东方》的周石总编辑,出了一个题目,给我的第一件任务就是要约请李翰祥大导演给《东方》的副刊写稿,不是一篇而是连载稿。

  其实,《东方》的负责人与李翰祥早有交情,周老总也曾经请李大导演写过一篇《我与林黛》,在报上连载了十一天,当时就很受欢迎。但李大导演视此为游戏文章,他拍电影一忙,就不理已经吊起了读者的胃口,搁笔就如剪片子一样,喀嚓一声,戛然而止。

  这就是周老总仍要请李大导写稿的原因。一位成功的报人,总其事者贵在能“知人善用”。周老总对我必然也有一番调查了解,居然知道我与李翰祥够交情,别人拉不到他的稿,我可以请得动他。周老总的构想仍循以前受读者欢迎的方式,请李翰祥写《我与江青》《我与白小曼》《我与……》一系列的写影坛名人、掌故、内幕,必然是读者爱看的连载。

  李翰祥导演与我结识于台湾,由于我自始就是个影迷,尤其关心中国电影,所以我在电影界中倒交了不少朋友。虽然我与李导演认识颇有一段时间,但比起他身边很多老朋友来说,我们之间的交往既不密切,也没有什么几“同”的渊源,自始至终我都以李导演对他作尊称,从未与他称兄道弟(他倒是对我有直呼其名的亲切),这就是表示我对他的认识与尊敬,都是介缘于电影。

  周老总给我这个约稿的任务,他虽然认定我会马到成功,但我自知并不简单,因为像李大导这样的忙人,即使他不忙拍片,他又要剪片,又要写剧本,稍停不开工,就要游埠,去赌城松弛一下,寻古董,看字画,找旧书,他的生活多姿多彩,安排得密密麻麻;他就算给我面子,应酬的游戏文章,一篇两篇,三篇五篇,最多十篇了不起了。想要他写长篇连载,这责任可大了。我想要说服他不是易事,而且不能单就报纸的立场来要求他,人情应酬不能是长期性的,必须要代他想,要他动心,要他认为值得花精神耗时间去写才成。

  到了李大导演清水湾的松园,看他满屋是书画是古董,我已经有了做“说客”的启示,就地取材,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我哪里能写?开玩笑,我可不成!一篇两篇还可以凑合。哪能连载?什么?在《东方》的龙门阵,这一版个个都是高手如林的大作家,我怎么可以上阵!”

  谈了一阵,我仍坚持我的战略先攻其心。我说:“以您的经验,以您的记忆,以您在中国电影圈的贡献,不写实在可惜了!再说,您看看,您搜集了多少藏书,这其中没有一本是您自己写的岂不遗憾?不要为报上的连载稿把您吓回去了,您不要当它一回事,以您之才,只要您肯写,大笔一挥,倚马可待,每天写一段,很快,在您不知不觉中就是一本书的字数了!我保证您写的不止出一本书,而是一套书,将来精装起来,您家里可得要一个书柜装您写的书!”

  说着我用手指指他四壁,遥指那些装在二三楼之间墙壁高高在上装满了的书架,我也知道他讲究的习惯,不论他搜集来的什么残本,普通的电影杂志、月刊,他都要重新装帧过,用硬皮精装烫金的字,成套成套地放入书架就更壮观。

  “您开玩笑,我还出书哩,一本都没有还说成套!”李大导口里虽然这么说,他的眼光也随着我的手指,望看书架浏览。我知道他的心已经动了,我的心战见效了,赶紧乘胜追击,再上紧发条,将他一军!

  “我未仔细计算过您拍过多少部电影了,最少七八十部了吧!就算是您当年国联公司的出品,也不一定版权就是属于您的,就算版权属于您的,家里也有拷贝,可是您的后人要看您的作品,放一部电影哪有看一本书方便。我自己虽然是影迷,但我深知道报纸的读者,远比您的电影观众多。我相信中国电影史上您一定占有不止一页的地位。可是不管谁来写您的事,总不及您自己清楚,与其让一知半解的人来写,不如您自己写自己;何止是消闲性的娱乐笔墨、游戏文章,我相信您写出来的是这一阶段中国电影的重要文献。我说的话是站在知己朋友的立场为您着想,您不久就会知道,您做了一件最有意义的事,就赖长久的眼光来看,这比您拍了一部称心满意的杰出电影,还有意义!”

  李大导演完全同意我了,虽然他说是却不过我的面子,但我真不是以拉稿的立场来说服他,虽然《东方》是香港销路最好的报纸,对李大导愿意付出最特殊的最高稿费,但这些话我一字未提。因为我知道,李翰祥写个剧本在当时就是十万港币,在他来说是驾轻就熟,剧本又全走对话,空格子多,报社出的稿费哪能相提并论?

  “您看用什么题目好?我看《我与林黛》《我与什么》这样的题目不好。”他边思索边问我的意见。我说:“那当然完全尊重您的意思,我建议以您自己在电影圈的事做主线,旁及您所知的影坛秘辛,由香港到台北,再由国联回邵氏,您有过成功也有过失败,力求存真的分析检讨,前后总有一二十年了吧?”

  “岂止!我今年在电影圈也正好三十年了,对,就用‘三十年细说从头’吧!”他很起劲的立刻就有了总题。我连声应和着说:“好!”

  但也在心里捉摸,这真是好大的题目,只怕他写一阵没有兴趣了要搁笔,对这个题目就不好交代,难以自圆其说。可是我当时暗喜他自出这个大题目,哪敢浇冷水,打了半天气焉能泄气?再讨论一下细节,希望每天配张照片。说了就动手,我在他书桌架上,翻得到的,我自认为陆续可以用得到的照片,先装了一大盒,又逼他立刻签名,再自他家中各家所画李翰祥的画像选几幅做刊头。

  又促他题自己的签名式,李大导就写得手软,由毛笔、钢笔、原子笔,写了厚厚的一大叠纸他还不满意,我不等了,一概收入袋中拿走,我说我会选最好的,用于设计连载刊头。

  他也给我有责任,稿子先送给我由我负责校正。我也在想,如果他真的是拍片很忙的时候,报纸的连载又不能断,来日免不了要为他捉刀,只要他口述内容,必要时代写发刊,但此一招非到万不得已时不用。

  谈后第三天就要发稿见报,李大导的开场白一出,果然是不同凡响,不仅电影圈人人注目,读者也大感兴起!我立刻对他说,他的文笔与任何作家不同,谁也难代笔捉刀。事实上不但读者不好骗,作者是更难满意,正如旁人导的电影要打他李翰祥的招牌,相信他必然是老大不乐意的。写文章与拍电影也有其共通处,就在表现自己与众不同的风格,也满足自己的发表欲。

  尽管李大导的《三十年细说从头》在《东方》的副刊龙门阵上,以最显著的地位、最大的连载篇幅登场了,他也蛮起劲而且很认真地在写,但一位最了解他的专栏作家林冰小姐,在他报写了一大篇,认为李大导只是一时热乎劲,尽管曾称《三十年细说从头》,但最长也写不过三个月,就会托词太忙,鞠躬下台!

  李翰祥自称他的性格是吃葱吃蒜不吃姜(将)的,林冰这一激,虽不能说是他赌气要写下去的主因,实际上是读者有口皆碑的欢迎。他自觉肚子里的东西多,有一处适当供他发表议论的固定园地,他确有如鱼得水的愉快,倒是极为认真地在写,没有断过稿。当然,我每天例必电话催稿、要图片,有时也在电话中同他斟酌研究。至少在前半年中,我尚未有过缺稿要开天窗的威胁。由联络到配图编校,每天我个人花在李大导这篇连载上,最少三四十分钟,也就成了我于公于私都难以旁贷的责任。

  再就我是第一个读到李大导原稿的读者立场来看,谈谈李稿的特点,我个人的看法可以分几方面来说:

  第一是“口语鲜活”。李文这一特点,是基于李翰祥多年来,他拍的电影多是自己写的剧本,剧本以对白为主,他对口语化、生活化十分注意。就是写这篇回忆录式的长文,他也着力在一定要念起来顺口。多次我们在电话中复校他的稿,或因字迹潦草认不清,或因涂改删增接错行,每次询问都听他在电话那边念念有词,要念顺了口他才说可以;如愈念愈拗口打结不顺时,他会说待一会儿再打回电话给我。就让他自己去琢磨了再复。

  除了他基于写剧本的要求之外,更由于他对中国民间艺术,如相声、弹词之类的欣赏,必然影响他至深;尤其是相声、数来宝,他不止一次在《三十年细说从头》中即兴来数段,顺笔而下,既押韵又合题,这常是他游戏之间见才华的得意之笔。

  他是北方人又在香港这个南方的天下住得最久,所以他在运用方言上,更是南北俚语糅合,如果广东话、北方话都通的读者,相信读他这部著作更觉趣味盎然。鲜活的口语甚至他连译音的英文都用上了,所以他的文字是生动活泼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其次,我觉得他的文章尽管嬉笑怒骂,但具见真性情;虽然笔锋锐利,但谑而不虐,尚不失其幽默。中国文人笔下,见诸于尖酸辛辣者多,真富有幽默感令人会心莞尔的少,李翰祥在这方面表现相当高的驾驭文字技巧:过一分就失诸刻薄,欠一分似又不够劲。连载至今,被他写过的人士不少,相信绝大多数的都会心于搔到痒处,进而付诸一笑。与他关系最密切的严俊,李文中写严甚多,很多电影圈的朋友反映,认为李不应该“臭”严俊,可是在严俊故世之前,严在纽约亲口对一位朋友说:“他妈的,还是李黑这小子最了解我!”究其反应,只有亲切实无忤意。

  香港法律对文字毁谛罪罚得很厉害的,李文在报纸上连载以来,坦白地说也不是没有遭遇过麻烦,读者绝对想不到,首先提出不满抗议的是李大导的夫人张翠英女士。

  很多朋友也直接间接问过我,李文这样写会不会有麻烦?我总是辩解说应以幽默的态度来看;固然,他有时笔下开人玩笑,消遣别人,可是他首先消遣讽嘲他自己,他挖苦他自己比谁都厉害,连太太都要抗议了,所幸算好没有什么真要打官司的麻烦,总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原则来消弭。我也经常要提醒李大导笔下留意,有时来不及,为赶时间,我也自作主意,为他做善意的删修。

  我不止一次问他,你写的真人真事尚有多少保留?他略一思考,很审慎地回说:“写出来的总有七成。”但我看只有五六成。这就是做编者的矛盾处,为读者的好奇心着想,当然希望看到赤裸裸的内幕。但事涉人家隐私,就算当事人过世了,还有后人在,于法于情于理都不能彻底揭露。如何在既要尽可能让读者满足,又要不失其真,又要与人为善,即使有批评、揭发也不能过分,把握这样的分寸确是不容易的事。这是李大导笔下文字另一成功之处。

  至于内容丰富,古今中外无所不谈,显现李大导的腹笥甚广。他下笔常是天马行空,旁征博引,我说他是意识流,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常提醒他尽可能也维持住一条主线,循编年次序发展。他的好处在能放能收,必然也是他具有电影专业上的看家本领,一会儿割切,一会儿溶入,一会儿倒叙,一会儿跳接,文章剪裁犹如剪辑电影,尤其是在报纸上逐日见刊地连载,每篇独立而不冷场,确见精彩;但若是出版成书,优点就变成缺点了,恐怕读者会觉得内容杂而欠缺主线。时到今日,我才觉得,早知李大导如此写法,篇名应叫《三十年细说》就好了,因为他很少“从头”。

  在香港《东方日报》连载之后,经由周石总编辑热心安排,台湾《民生报》也取得了转载权。星马原有一家报纸不尊重版权,擅自转载,后来又由那边销路最大的《南洋商报》总编辑来港,经周老总的介绍与李大导谈妥取得星马地区的转载权。美洲地区也有报纸整版汇集刊出。所以李大导这篇大作,真是够大的了,刊载转载的都是大报,读者面更是广大,遍及海内外华人聚居的地方。他的心血没有白费,在写作兴趣上他也就越来越高。作为一位连载的专栏作家来说,他真也算是很尽责任的作家,每在拍片时,都趁打光的时候在影棚里的导演椅上,拿着分镜头的硬纸夹写;再不就是回家睡了一觉醒来,写一两篇稿再回去睡。他命他的司机天天开宾士车送稿,司机休息时,太太小姐都曾开车送过稿。所以尽管说《东方》送李大导的最高稿费,较诸这位大导的排场,比之他的其他收入,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了。他所获得的报偿是满足他的发表欲、读者的好评等精神方面的收获,而更重要的是他写下了成套的著作。

  这一年多来,我最怕他离开香港去拍外景或是游埠,虽然我经常啰唆他,不要管有没有存稿,每天尽可能有时间就多写,可是他写作如花钱,不会有储蓄的习惯。

  李大导在拍片工作的日子,反而交稿正常。他在摄影棚里,等打光排位的时候,与演员聊天的话题,都是入文的题材。倒是他不拍片的时候,我可时时要以电话追踪追稿,除了李府松园之外,他的好友朱牧、珠珠夫妇也常是我追踪的方向,不止一次托他们传话代催,说是“《东方》今天还在等稿!”

  逢到他要离开香港的日子,我就不免紧张,最多一次,行前他赶了八篇稿子给我,也就是近一万字了。去年他说他要到美国入院检查心脏,这是大件事了,平常我追稿得再急迫,此刻也不好意思逼他住在医院里也要写稿,我只说:“最好您的专栏不要停,还是事先多写蓄足了稿再去。”他说:“让我抖一口气吧,松动一下,我有时实在赶稿赶得头昏眼花。这样好了,你代我约一批认识我的朋友,由大家各写几篇,从你开始,维持这个栏的版位,算是客座文章。平常总是我在这儿写朋友,有人说我拿朋友开玩笑,有人说我臭朋友;现在我让出地位来,也让朋友来臭臭我,开开我的玩笑!我相信读者也爱看的!”

  李大导出的点子当然是高明主意,但站在报社的立场总希望最好是原作家不断稿,可是他已经决定了,要去美国,也体谅我有本位工作在忙,不能为他的专栏花费太多时间。结果他请在邵氏工作对影剧圈又最熟悉的专栏作家林冰小姐代他填档,除了由林冰写她熟知的李翰祥之外,也约了白韵琴、尹怀文、汪晓嵩等几位,以“客座文章”的方式,代了李大导十九天的专栏。他们几位都写得妙趣横生,作者、编者均应表示感谢。我说:“您自己的专栏断稿,对读者总是不好的,除非万不得已,勿轻用这个法宝。如今用过一次了,可一不可二。”他也深然其说。

  未料到他在一九八○年底,再去美国,走时也留下几篇稿,说是会托航空公司陆续带稿回来,或付快邮专递。我想到他过去一年一直都很有责任感,虽然有些担心,但绝没有料到,他这临时动议,即兴式的旅游,一走就走了三个月之久!这期间他先去赌城,也托香港朋友带过稿回来,另由“中华航空公司”带过一次,可是再就无以为继了。他倒是没有停笔在写,可就是没有那么直截了当的邮递方法,可以如时把稿子专送到编辑台上来。

  这件事可伤了我的脑筋,“客座文章”的法宝似乎也不能再用,又未经他本人的拜托安排,我在他的朋友中间也不知道谁能写,而且还要有兴趣执笔才行。周老总“政策性”的决定,不惜任何方法与代价,总之李大导的稿不要断,专栏不能停!

  唯一的办法我只有靠长途电话追踪他了,由旧金山到洛杉矶再纽约,又折回头到洛杉矶。他开始住的都是旅馆,请他主动给我联络。要在国外的人以长途电话报稿,那除非是大报有财力对重大新闻的采访可以如此处理,没有对副刊上的连载稿也用这个方式的。他知道我比他更急,那么,他倒是以逸待劳写好了稿在等我的电话,接通了拿起电话他就念,报社装有附在电话上的录音机,一边录,我一边听,还得用笔记下人名、地名、译名、北方俚语、广东土话之类同音不同字的关键。李大导没有新闻记者的训练,念报人名地名的时候,他不一定会点明草头黄,或是三横王,诸如此类的细节,在录音完了匆忙收线,听带子再写时也常有写不下去的地方,名字倒是管不了音同字不对,所以这段时期的稿,错误不少,李大导不满意,自作更正。我自己实在忙不过来了,挂电话追踪,听电话由我;由录音带搬上稿纸,后来就麻烦另外的同事代劳来写了。

  足足有三个月的时间,李大导滞美乐而忘返。传说他要在那边拍片,他在看房子,要搬到美国定居。邵氏公司也急了,不停催归的新闻屡见。他人在美,但香港《东方》的连载却从来未断,或许有人在奇怪,但很少人知道内情。直到李大导夫人张翠英都先回香港来了,他仍未归,而且租了房子,不住旅馆,看来真有做较长居留的打算。

  我在电话中追问他归期,总说快了。如是一天通话可有两三天的稿量,我再尽可能把照片插图放大,节省这来之不易的文字,每次都要在电话中追问他,如要离开,下一站到哪里?至少要先告诉我联络的电话。读者或许随着李大导的旅游在欣赏他的“细说”,我这个做编辑的幕后工作者,可就真是既烦且恼,苦不堪言。

  有一天他在洛杉矶自租的寓所里,我们通了电话,可是只写了一篇,他答应继续再写,明天同一时间再打过去。换言之,我手边没有多的存货,次日等着要稿再写发排。可是到了第二天,我的电话打过去了,李大导的声音说:“我因有事到旧金山去了,找我的,请留话,我大概明天晚上回来……”一再重复这几句话,原来是附在电话上的录音带。他有急事去了旧金山!不理会我的约定?不管报社等稿急如星火?我真是急得有被吊起来了的感觉。

  放下电话虽急又气,但所幸录音带上他提到去了旧金山,只是我等不到他明天晚上才回来,可能回来了也没稿,我势必要在旧金山找到他才行。所幸旧金山有位梁兄哥,是李翰祥、朱牧的共同朋友,我也认识,身边恰好有梁家的电话,我猜李大导有可能到旧金山住在梁兄哥的家,即使不是,梁氏伉俪也可能知道李大导住在哪家旅馆。

  想着我就请长途台再挂旧金山,在喂喂连声中,我还正在想如何与梁先生寒暄几句,再打听我要追踪的人,没想到接电话的竟然就是李大导。他也有点吃惊我追到他了,我可就憋不住气真急了,对着电话哇啦哇啦叫嚷起来。我生平最看重的是信义二字,作为自己交友处事的最高原则。我觉得他失我的信事小,实际上是误了他的专栏断稿,等于失信于广大读者,固然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抱怨他说:“如要断稿早就断了,早就该刊出‘作者未归,本栏暂停’几个字,岂不大家省事?辛辛苦苦用长途电话写稿都维持了这么久,两个多月了,如此这般吃力,如果最后还是断稿,岂不太冤枉了?”李大导也知我真的恼了急了,他也自知理亏,连问我怎么办。他现在还没有写哩,手边没有写成的稿,他也无从念起。我长长叹了口气说:“那我再隔两小时再打电话给你……”

  周老总告诉我说,第一个月李大导这篇稿的长途电话费就是六千多港币,换言之,以三个月汇计,就是近两万港币!《东方》是赚钱的报纸付得出,李大导也是大手笔,他曾表示过电话费由他出,当然报社不会如此。所以,若再有人问我李大导的最高稿费是多少,我不会答复,但我倒是把为李大导这为专栏稿维持不断、《东方》所花费的人力财力这段秘闻写出来,也足见《东方》对李大导的大作之看重,间接也可以让转载这篇鸿文的其他友报知道,他们的编辑在毫不伤神费力的情况下,乐“剪”其成,实在轻松。

  《东方》就算是赚钱的大报,但《东方》也绝不肯对他的每一位作家都花如此大的电话费来维持一篇专栏,就算在中国报业史上,这也是绝无仅有的例子,足证《东方》对李大导专栏的看重,对作者与读者来说,都是莫大的敬意。

  以后,李大导又到泰国去拍打老虎的外景,我们仍沿用电话录音写稿的老办法。可是泰国的电讯设备就太差劲了,线路少,杂音多,一个电话,接了三四个钟头都通不到话;就算通了话,很不清楚,稍为一犹豫未继续发言,泰国接线生就以为话讲完了,截断,重新要求再接,又是一两个钟头以后的事了。

  读者可以自这部图文并茂的大著作中,循作者的妙笔带引,不仅看到中国电影界的秘闻,更会发现中国电影的太多问题,扩而大之,超出电影范畴,对中国人关注的好多问题,大是大非,李翰祥都有他敢言敢写的评论,喜恶分明,针砭毫不容情。读者会惊佩作者的才华、丰富的学识,绝不仅局限于电影戏剧,读者不一定同意他所有的看法与持论,但我相信都会欣赏李翰祥多面的内涵。

  由于《三十年细说从头》是一部前所未见的著作,我受命写在前面的开场白,也不免在潜意识中受了作者的影响“细说从头”,以期略近于李文,统一全书的风格。这一套文图并茂的书具备畅销的因素,也是这一代有关中国电影的重要文献。

  李翰祥已经表示过对电影的“倦勤”,但他对著述还正在开端的兴头上。给他以时间,把他拍过的电影剧本、分镜头本,加以通盘的整理,配合这部《三十年细说从头》,可以出版成为李翰祥全集,可作为有志电影编导青年的参考教材。到那个时候,李翰祥其名,因著作而流传,绝不会像电影一般导演而为观众所淡忘、后世所不知。他会记得当初我所鼓动他去做的事,真实意义之所在,绝非拉稿说客的立场,把他“放上虎背”“抱羊上树”这样简单。

  赘语近万言,至此告结,请诸君欣赏正戏揭幕。

  谢家孝

  一九八一年盛夏于九龙望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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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细说从头》读后感(九):中国电影人自述历史的书中,这本基本没法超越

  有的时候,我们会更愿意读这样的电影书。它们由创作者完成,带有一定的资料性、史料性、甚至文学性,提供的是与电影有关的直接感性经验。或许是文化背景的差异,很多外国电影人对于这类书籍的写作,似乎更个人化,涉及的心理和哲学层面的东西更多。而中国电影人则更倾向于白描式的平实叙述,里面很多是对彼时彼人彼事的场景式呈现,像评书、像演义,用文字勾画出一个台前幕后的生动世界。 早在三十年之前,李翰祥导演所写的《三十年细说从头》就把这类电影人自述历史的书,推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这本书不仅自述了李翰祥自己的大半个人生,而且也生动细致地再现了当时的电影江湖。如此鸿篇巨文,如果没有以《东方日报》定期专栏的方式积攒三年,恐怕也难以成就,而它的独特价值亦需要配以这样的体量来呈现。《东方日报》的编辑谢家贤在这本书的代序中写到,“读者可以自这部图文并茂的大著作中,循作者的妙笔带引,不仅看到中国电影界的秘闻,更会发现中国电影的太多问题,扩而大之,超出电影范畴,对中国人关注的好多问题,大是大非,李翰祥都有他敢言敢写的评论,喜恶分明,针砭毫不容情。” 李翰祥创作的影片经常被认为具有典型的中国气象。李安就说过,“身份建构的过程中,胡金铨、李翰祥的电影,电视上、书本里的知识都发挥了作用。这如同做梦一样,它们传达的东西很抽象,你未必理解每一样东西,但是作为中国历史的一部分已经进入你的血液。”在电影史上,很多一流导演的作品都带有一种独特的质感,这使得他们的作品只能喜爱无法效仿,比如费里尼和布努埃尔。但也不是最好导演的作品都是如此,像伯格曼的家庭剧就被伍迪•艾伦模仿得形神兼备。李翰祥不一定算是一流的华语导演,但是作品中的那种中国味道,却也难以效仿。而且,这种作品里呈现出的独特质感,往往在经过评论家抽丝剥茧地分析后,就好像失掉了那种韵味。但在创作者自己写的书里,却可能会闪现出某种创作灵光。像李翰祥导演的《三十年从头细说》一书,便与他的电影形成了成色相当的互文,为观者呈现了一幕幕斑斓生动的现世活剧。 李翰祥电影里的中国味道和独特质感,除了在于影片背景大多设置在古代或旧中国,以及他美工师出身所带来的对时代布景铺陈的精益求精,恐怕其中最主要还是故事里所表现出来的人情世相和浮生悲欢。这可能也是中国电影向这门艺术所可贡献的最独特的文化基因。即便在李翰祥处处谈钱与色的“骗术片”和“风月片”中,“人际伦常”仍是故事创作的源头。李翰祥对于此类主题文化的热爱,从他推崇的影片便得见 。例如结拜兄弟胡金铨的禅意武侠,李行的《街头巷尾》以及郑洞天的《邻居》等等。 这本《三十年戏说从头》一书也概莫如是,李翰祥在其中洋洋洒洒地描绘了电影界的人情恩怨,缘分起灭,呈现出一派中国式的浮世众生相。除了书中那些俯拾即是的影史人物,像周璇、程刚、严俊、金山、白晓曼、吴性栽等人的秘闻轶事,李翰祥导演还对于片场幕后的各类场面进行了极为细致生动的文字描绘,勾画出一个波诡云谲的电影江湖。除了所写的专栏文章在《东方日报》连载三年后集结成册出版,又在同年拍摄了同名为《三十年从头细说》的影片。过去看杨德昌导演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中开头的片场部分,总会觉得有点夸张,而看了李翰祥导演的《三十年从头细说》,不由会猜想是否杨导有向李导致敬的意味。片场即人场,红尘万丈,嬉笑怒骂,戏里戏外都是人生。 因此,这本书为读者所带来的最直接的满足,估计还是其中的各类奇闻轶事。比如,提到当时年轻的蔡澜,写他“不仅是影圈中的文人,也是影圈中的怪人,不管走到世界各地,声色犬马,全都入境问俗,随遇而安。”不过电影界的八卦,从来被当成电影史的重要补充,同时也是研究电影文化的素材。比如说到许冠文的走红,便讲“以迄今日,无片不粤语,而真正卖座的影片,多和电视艺员,和编导分不开。”而且,“许冠文跟我聊天的时候,也认为电影难拍。他认为电影编导当然会随年龄的增长、经验的丰富而有所进步,但越进步,反而离观众越远,因为观众永远是十四到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同时,李翰祥在书中谈人论世,亦立场鲜明。像说到周璇晚期受到石挥的凌辱,李大导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种乘人之危行径的鄙视。 《三十年》这本书里面的八卦之事可谓不少。放到现在,估计没有人敢像李翰祥这样写。也少有圈内人对此书大加非议,因为李大导演写得坦荡。他写人性,是与人情放在一起;写自己的生活,少见自恋式的表达;写演艺圈的荒唐,也常怀一份同理之心。李翰祥的写作方式,不像西方影人那样无限地向内心开掘,而是一种因果造化的世相描画。整体看下来,又有一种人世苍茫,佛家无常的感受。李翰祥是白羊座,跟侯孝贤导演一样。也许这个星座的人对真理的认知是带有现象学意义的,即原本并没有此岸和彼岸的分别,俗世的表象就是真相。十二星座中,或许白羊座的参禅之道,才更接近东方的价值体系。 能把过去的三十年写得如此活色生香,一方面是由于李翰祥超群的记忆力;另一面便是他强大的讲故事能力。李大导演饱读诗书,熟悉民间文化,并以自己的方式融会贯通。这些直接影响了他对人事物的描述方式。李翰祥在书中写岳枫说他,“李翰祥这小子肚子里是个杂货铺,玩意还真不少,单弦岔曲、京韵大鼓、梆子、落子,他全会;数来宝就是耍贫嘴、流口辙嘛。”此外,李翰祥电影的叙事方式,受传统戏曲的影响颇深,结构松散,段落性强,戏剧情绪饱满,故事连贯流畅。对人物的呈现,也很像传统文学中的白描手法,朴素凝练,生动突出。类似的手法,在《三十年》这本书也可以看到,手起笔落,不过是换了一种表述方式。在书中,李导演对于生活化语言的驾驭能力,也比在电影中得到了更充分地展示。同样是谢家孝在前言中,认为这本书的首要特点便是口语鲜活。 中国电影艺术的传承脉络,是从老上海电影,到香港电影和台湾电影,直到改革开放后的大陆电影。在《三十年》这本书里,这些阶段几乎都有涉及。因此,这本书也无形中成为了那段电影历史的重要参照。但无论是李翰祥的电影,还是李翰祥的书,里面蕴藏的那种中国气象,肯定都绝难再现了。或许对李大导演本人来说,他原本就跟老北平天桥上的说书人没什么两样。无论讲的那些事情是关于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不过也就是人生舞台上一出出的戏而已。

  《三十年细说从头》读后感(十):意料之外的导演和他的一生

  最近有部即将上映的电影叫《降临》,原著叫做《你一生的故事》。我对原著中提出的那个问题一直很感兴趣:“你有了一个宿命的关于自己的全知视角后会如何对待自己的一生?”这是个蛮bug的问题,想的多了,十成十要把自己绕进去。不过换一种想法,我们看自传书籍,会不会也有这样的问题?“你对一个人有了一个宿命的源于他的全知视角后会如何看待他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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