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厨麻三
刁厨麻三
说起麻三,估计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一个厨子谁知道?
这样看来,麻三就非等闲之辈了。
其间,麻三操起早已在一旁炭炉里煨得火红的烙铁,朝驴臀伤口处狠命烙去,嗞啦啦的响声伴着黑腾腾的烟气和焦糊味儿,伤处很快就止住了汩汩而流的血泉。可怜那头毛驴哀叫连连,真是惨不忍睹……下次再吃鲜驴肉,只需换个部位,如法炮制即可。
麻三在后院里又养了一群鸭,不散养,不圈养,而是瓮养。他找来不大不小的酒瓮子,敲去瓮底,从乡间买来刚刚下蛋的“少妇鸭”,一只只由瓮底置于瓮中,因空间侷促,鸭子只能将头颈探到瓮口之外,如同囚禁。麻三每天喂以动物油脂和汤饭,囚鸭只吃不动,迅速被催肥,谓之填鸭。
麻三的家在甘州张掖,素有“鱼米之乡”的美誉,盛产小麦、玉米、豆类、稻米、油料、瓜果等。麻三小心殷勤地伺候着主子,目的是多得些赏银,好回去置地买房,过上吃穿不愁、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康之家生活。
没人知道,麻三这个刁厨当得内心有多痛苦、纠结。他白天用种种残忍的手段和奇思妙想来百般讨好主子,满足主子极尽膨胀乖张的口腹之欲,晚上麻三独自在屋里却跪地烧香拜佛,忏悔不已。为了自己的发家梦,麻三不得不在这种惶惶不安的痛苦中纠结,硬着头皮强颜为欢将刁厨干下去。
这次宴会后,主子破例没有赏他,笑吟吟地对麻三说,本抚和总督大人商议好了,只因内地仓储未满,甘肃即日起按旧例收取监粮,凡本省士民皆可以银折粮,捐取国子监生资格,以备应试或候补为官。机不可失啊!麻三,念你对本抚忠心耿耿,本抚优先留一个名额给你。他日弄个一官半职,也好光宗耀祖啊!难道你想做一辈子伺候人的厨子吗?
麻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说,巡抚大人,您不是不知道,小人我只晓得烧菜做饭,哪会升堂断案?我只想做个小小老百姓,过安稳日子。
阿桂将军下榻在布政使衙门,麻三主厨。见阿桂将军深锁愁眉,來来回回踱步,麻三斗胆当着被约谈的甘州知府说,将军大人,我们这里的确是遭灾了,民不聊生,您知道我老家张掖的百姓都以什么充饥吗?牛粪煮稀粥!
阿桂将军立定,大喝一声,备马!知府大人与麻三随我速往张掖,去麻三家中尝一回牛粪煮稀粥,本官也好回朝廷复命!为尔等洗清冤情,奏请皇上论功行赏,以激扬扶困爱民之心!
快马加鞭,阿桂将军一行风尘仆仆,在麻三老家门口下马时已是饥肠辘辘。阿桂将军高叫道,麻三听令!快去煮牛粪稀饭,本官要与民同甘共苦!看看这稀粥如何下咽!
麻三见过惊惶不已的老婆孩子,立即去灶间做饭去了。过了些时,屋里弥漫起阵阵诱人的饭香。甘州知府打拱作揖道,将军大人,您既已得悉灾民以牛粪拌粥而食的实情,何不移驾府衙就餐,牛粪粥如何吃得?阿桂将军正襟危坐,道,知府大人少安毋躁。既来之,则安之,则食之。
终于,麻三毕恭毕敬地用托盘端上来两碗粥,大人请慢用!阿桂将军和甘州知府都傻了眼!—又粘又稠的白米粥,粥里还放了不少红小豆,看着悦目,闻着赏心!甘州知府手一颤,粥碗落地而碎,阿桂将军“呼噜呼噜”地扒拉着红豆粥,转眼一扫而光,痛快淋漓地大叫,快哉!好粥!又黏又香!再来一碗!
麻三跪地称谢道,小民叩谢皇恩浩荡!三年来上苍护佑,风调雨顺,庄稼连年丰收,百姓才能吃上这用干牛粪当柴烧煮出来的香米粥啊!
麻三百口莫辩,那是主子给自己的赏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