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N
家里有一本很厚的《现代汉语词典》,毕业以后再也没有打开过,最近打扫卫生,又把它翻了出来,在P167页和P245页的地方分别夹了两片红枫的叶子,很多年了,时光已经抽走了它们的水分,变成了两张干枯的标本。
人一旦成长总会弄丢很多东西,每天忙忙碌碌,有些感情淡了,有些误会深了,有些人走远了,有些伤留下烙印了,记事本里的语言越来越单调,荒唐事越来越多,陌生的城市,热闹的晚上,学会了和宵夜摊上的邻桌喝一杯,学会了和出租车师傅聊一路,反正都是路人,相逢已是缘分,没有归宿,永远出发。
有些回忆像超市里的袋装紫菜,有一天撕裂了一角掉进水里,紫菜不断地变大变大,就像那些心事,在岁月里裹藏的好好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想起那个相伴很多年的人,才发现原来想念还是这么盛大。
那年XN从武汉跑到南昌,夜里的火车我站在负一层的出站口等着,那时候没有高铁,动车都不多,那些普快特快常常晚点,看着时刻表上红色的数字不断地变大,我蹲在地上看着手机里的小说。
那次和后来深圳的故事一样,她和男朋友吵架,恰好是放假,就和几个室友跑到南昌来玩,等到夜里,她和几个女孩从车站里出来,我挥舞着手,她看见我的时候侧着头和旁边的女孩说了句什么,几个女孩看了看我,然后笑了起来,我走过去看着XN说,喂,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旁边的姑娘刚想说,却被XN拦住,然后对着我说,给你带了几个美女来,在南昌玩几天,什么滕王阁啊,八大山人纪念馆啊,通通带我们玩一遍。
我说,没问题。
她说,先带我们去吃饭吧,好饿。
旁边的几个姑娘连连点头。
老福山下面出租车很多,都是拼车的,我们四个人说要打表,司机不乐意说,拼车可以,一个十块,打表免谈,然后抽着烟和旁边的司机聊天。
XN有些生气拿出电话说要打电话去出租车公司投诉,我说算了,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人,我们走远一点去打车就好了。
XN说了我一路,说我就应该被人欺负,什么都算了,旁边几个女生看着一定很惊讶,生怕我会气的一走了之,所以见缝插针地夸了我几句,走了一段路又拦了一辆,司机也不愿打表,说要30,XN站在路边气的咬牙切齿,但是因为实在太饿了,最后还是钻进了车里。
一直到现在XN都不喜欢南昌,说那是个强盗一样的城市,我倒是没有那样爱恨分明。吃完宵夜,把他们安顿好,我先回学校,XN开玩笑地说,要不就睡下了得了,三个大美女晚上都交给你了,另外两个姑娘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连连摆手说,别听她瞎扯,这里离学校不远,我回去就是了,明早我过来找你们,要吃什么早餐就发微信给我,我带过来给你们。
XN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跑到窗口去接电话,我知道肯定是她男朋友,我道了一声再见把门关上。
在回去的车上,微信里多了一个群,我们四个人的群,她们在群里点了第二天的早餐。
隔日起来很早,跑到外面把早餐买好,然后送到酒店给她们,我在门口等了很久,XN穿着拖鞋隔着门缝说,我把门打开,你先别进来,等我跑到床上你再进来。
她说,那到不必,你等我们五分钟。
然后我听见XN声如洪钟地喊了声,都起来了,不然男人要进来了。
我听着脸一阵红,然后靠着门口,望着走廊顶上的监控器,我有些尴尬地对着监控器笑了一下,感觉保安大哥要是看见的话,一定觉得我是可疑人员。房间里窸窸窣窣一阵,门打开来,几个姑娘迷迷糊糊地看着我。
我把早餐放在桌上,然后站在窗口,XN说,我们真是疯了,竟然让男生看见我们没化妆的样子。
旁边一个女孩忽然笑起来,我感到背后一阵阴凉,扭过头去,看着那女孩紧握着牙刷,我说,不至于要灭了我的口吧。
女孩说,那可不一定。
跑了两天,精疲力尽,我再也走不动了,另外两个女孩也说要回武汉去,我看着XN说,和好了吗?
她说,管他呢?
我说,别装了,你在乎着呢?
她愣了一下说,谁在乎啊?
她说,我不在乎,我才不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他?
我说,这两天出去玩,你一直看着手机,每隔几分钟就会刷一下朋友圈,你身边的女孩都把手机放在包里,而是一直放在手上,哪怕要合影的时候,你的目光都在手机上,这么在乎,干嘛你主动一点,这样憋着不难受吗?
XN有些恼怒,她说,你又不是我,你哪知道我,然后大步走到外面。
两个小女孩一脸你惹祸了的表情看着我,我跟着了出去,在马路边,XN站在树下,我走过去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从小到大,我们都是好朋友。
她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路边的长方形花坛里种满了红枫,枫叶正红,XN摘了几片放在手心,我们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回去的路上,送她到酒店楼下,她把红枫叶交到我的手里,只剩下了两片,她说不用送了,明早回去,你别过来了。
我说好。
拿着红枫叶回去,一直小心翼翼放在怀里,到宿舍,把那本《现代汉语词典》拿下来,随手翻了两页,把红枫叶夹进去,没想到再见到已经快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