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戏总是太漫长(下)
文 | 默小西 图 | 网络
◆ ◆ ◆
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一片昏暗,红木躺椅上睡着一个人,她像一条水蛇盘踞在上面,支起的右手拿着一杆烟枪,慢悠悠的放到唇边,深吸一口,入坠仙境,飘飘欲仙,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冉冉升起,幻化成光怪陆离的妖怪。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刺眼的阳光迫不及待窜入屋内,冷玉宁用手挡着眼睛,她就像一只见不得阳光的吸血鬼。
闯进来的董磊,大力的将她从躺椅上扯起来,一脸担忧,神色激动:“玉宁,你清醒一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模样。”
还沉浸在欲仙欲死中的冷玉宁,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董磊看她这样,心一狠,将她手中的烟枪往墙壁狠狠砸去,顿时四分五裂,在冷玉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前,拿起桌上的茶杯倒向她。
冷玉宁被冷的一激灵,顿时清醒过来,“你干什么!我的事不用你管!”
“玉宁,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戏也不唱了,还抽上大烟,这东西会毁了你呀!”他神色痛苦,“为了一个沈轩清,值得吗?”
提到他,冷玉宁假装镇定的脸上,有一道裂缝裂开,她梗着脖子,一字一句说:“值得。没有他,就没有我。梨园有名的花旦又怎样,名满京城又怎样,没有他,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董磊被她的话震住,没想到在她心中,沈轩清竟然有这么重的分量。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我想一个人呆着。”她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重新躺回椅子上,背着身,不愿再多说一句。
董磊目光变得幽深,眼里爆发出骇人的恨意,沈轩清,你就应该去死。
沈家,连绵不断的咳嗽声从房间传来,林宛如端着药,眉宇间都是焦急,“怎的总不见好。”
“咳,咳,都是,老,老毛病了。”沈轩清咳的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太紧张。
林宛如看他这样,也不再多说,只是要他把药先喝了。
沈轩清接过药碗,仰头喝下,突然,他猛的一吐,鲜血喷涌而出。
林宛如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傻了,过了几秒反应过来,着急的揽住沈轩清,眼角有泪盘旋,不停呼唤,“轩清!轩清!醒醒!来人啊,三少昏过去了。”
但是,沈轩清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洁白的衣服上留下点点红斑,如盛开的花朵。
冷玉宁接到沈轩清去世的消息,是在半夜。
那时,她刚从噩梦中醒来,衣服被冷汗浸湿,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她心里浮现不安的情绪。
忽然,有人敲门。
“进来。”
“冷老板,沈家派人传信来说,说,”低头传话的丫头吞吞吐吐,弄得人忐忑不安,冷玉清皱起眉,语气有些急促,“说什么?”
“说沈三少于今儿个夜里殁了。”
“你说什么?!”冷玉宁跳下床,抓着她的胳膊,“你再说一遍!”
传话的丫头从来没见过这样激动的冷玉宁,一时被吓到,颤巍巍的回复道:“沈家三少,今儿个,殁了。”
殁了。没了。
冷玉宁双手无力的垂下来,被解放的丫头趁机跑开了,只留下她一人,待在冰冷空旷的房间里。
屋外一道闪电劈下,仿佛要将天劈成两半,轰鸣的雷声响彻天际,她面色苍白,赤着双脚站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心上好像被一根铁丝紧紧缠住,渗出了血,没了感觉。
她瘫倒在地,四肢一瞬间全都使不上力,一阵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她想要起身去关门,但是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她敲打着膝盖,驱使着自己前进,但是始终不成功,绝望、悲痛各种情绪席卷心头,她猛的崩溃大哭,凄厉的哭声划破天际,淹没在轰鸣的雷声中。
第二天清晨,屋外的梨花树被狂风暴雨蹂躏了一晚上,遍地都是可怜被摧残的梨花瓣。
在门口踌躇半天,她始终踏不出那一步,仿佛前方是万丈深渊,往前再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你来了,进来吧。”冷玉宁闻声抬头,看见一袭白裙,满脸憔悴的林宛如。
最后,她还是随林宛如进了沈家。
入目全是白色,最后,她在大厅正中间看到一块木牌,瞬间离魂魄散。
沈轩清之墓。
她如同一个年过半百的迟暮老人,伸出颤巍巍的手,想要抚上,指尖相触的那一瞬间,冰冷的触觉席卷全身,如同电击,让她猛地伸回手,眼泪蓄满眼眶,模糊了视线。
冷玉宁到此刻还是不能相信,他,就这样悄声无息,永远的离开了。
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林宛如抱着一个铁盒子,安静的站在身后,双眼无神的看着地面,语气凄楚,“他身体一直都不好,吃药也不见效果,昨儿个夜里,一口气没上来,就这样去了。”
林宛如看着手中的铁盒,“这是他留给你的。”
冷玉宁僵硬的转过身,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铁盒。
“其实,他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和我结婚,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不想拖累你。”林宛如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一吹就散,“和我结婚以来,我们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
林宛如嘴角浮现一抹苦笑,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她,“因为我爱他。冷玉宁,我的爱不比你少,所以,即使我知道他心里没我,我还是奢侈的想要在他身边多待上一点时间,哪怕只有一分一秒。”
“你不必可怜我。”林宛如避开她的视线,转身望天,乌云笼罩,压抑的人喘不过气,她幽幽开口,“至少这辈子,到死,我都是他的妻。”
林宛如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冷玉宁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虽然和林宛如不熟,但是,她是一个好女人。
她忽然庆幸,最后是林宛如陪在他身边。
冷玉宁打开铁盒,强忍的眼泪缓缓落下。
里面全都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他十五岁时,她送给他一根冰糖葫芦;他十六岁时,她送给他一块彩色石头;他十七岁时,她送给他一个自己绣的丑荷包;他十八岁时,她攒钱给他买了一只钢笔……
这些东西,他全都好好留着,她的指尖微微泛白,唇色一褪而尽。
冷玉宁拿起一张画纸,缓缓打开,一个清冷美丽的女子跃然于纸上,是她。
一滴泪悄然无声落在纸上,轩清,轩清,你心真狠,为什么要留我一人独留人间,独受痛苦和折磨……
又是一年,梨花盛开的时候。
冷玉宁彻底不唱了。
北平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模样了。
冷玉宁自从沈轩清死后,不再唱戏,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间,看着沈轩清曾经留下来的东西。谁劝她都没用。
董磊见到冷玉宁的时候,她正站在梨花树下发呆,黑发披肩,背影萧瑟的站在那里,不过一年,她就变得这般消瘦。
“玉宁。”他轻唤一声。
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旧看着梨花树。
“玉宁,天冷了,别着凉。”董磊拿着一件披风搭在她身上,却被她侧身躲过。
“什么事?”冷玉宁终于舍得将一点目光移到他身上,神色冷清, 眼尾上挑,疏离冷淡。
董磊心中一寒,这么久了,她心中始终没有放下那个死人。无论,他怎样温暖,都捂不化她那颗冰冷的心。
董磊勉强忍住心中的不悦和愤怒,和颜悦色的说:“佐田少将,明晚要来戏班,他听说你的名气,特意点你,要看你的戏。”
冷玉宁扯扯嘴角,一抹冷笑凝固在脸上,“凭什么他要看,我就要唱。”语气中的不屑和嘲讽显而易见。
“玉宁!”董磊神色紧张,低声道:“佐田少将是日本鼎鼎有名的英雄,他要看你的戏,那是你的荣幸。”
冷玉宁斜了他一眼,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和她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人,她冷哼一声,“他是日本鼎鼎有名的英雄,但是在中国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狗熊!戏我是不会唱的,谁爱唱谁唱。”说完,她转身离开。
董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她比之前更冷漠了,仿佛生命中任何事情都不能再引起她的注意。
这样的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董磊头一次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晚上,冷玉宁坐在屋内,看着轩清生前留下的画,不禁悲从中来。
一年了,轩清你已经整整离开一年了,这一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可是你一次都没出现在我的梦中,为什么你不想见我?怨我之前的荒唐无知吗?
轩清,她将头轻轻靠在桌子上,闭上双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忽然,房门被猛的推开,她正准备开口责骂,却见到戏班里的小丫头,一脸焦急。
“什么事?”
“冷老板,你快去前面看看吧,来了一群日本人,他们吵着闹着要看您表演。”到底才十三四岁的丫头,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急得落泪。
“别哭,我去看看。”冷玉宁拿起披风,随她出门,走到戏园的时候,一片狼藉,凳子桌子倒了一地,茶杯四分五裂的尸体飞溅到各个角落。
被枪顶着头的班主额角浸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他一看到冷玉宁,大声喊道:“玉宁,这边。”
冷玉宁闻声看去,发现班主和戏班里其他人身上都带着伤,一脸恐惧的蹲在地上。
“冷老板,你终于来了。”一个身穿日本军服,身材矮小,长相一般的男人上下打量着冷玉宁,说着流利的中国话。
“你是谁?”
“很高兴认识您,我是佐田润一郎。”佐田伸出右手,冷玉宁直接越过走到班主面前,扶起班主,“您没事吧?”班主摇摇头,眉宇间全是担心。
佐田收回手,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早就听说冷老板的大名,我向来仰慕中国文化,尤其喜欢京剧,这次到北平就是想听一听冷老板戏,可不想冷老板竟不给一点面子。”佐田说到最后几个字,缓缓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你们就是这样想要听戏的?”冷玉宁冷冷道。
“冷老板始终不肯出来,我这也是没办法。”佐田坐在椅子上,手下的人恭敬的倒上一杯茶,他喝了一口,“这茶可真香。”
“现在我真心实意邀请冷老板唱一曲,冷老板可愿?”佐田一双鹰眼盯着冷玉宁,脸上露出危险的表情。
冷玉宁看着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们,他们脸上都露出恐惧的表情,她皱着眉,看着班主眼中的担忧,她知道自己无路可选。
冷玉宁浅浅一笑,如梦如幻,“我答应,不过,你把这里毁成这样,今儿个这戏是唱不成了,明晚七点,我亲自到你府上,可好?”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佐田扔下这一句话,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
冷玉宁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浮现一丝冰冷。
第二天晚上七点,冷玉宁和董磊准时出现在佐田的府上。
冷玉宁娉婷而立,身姿窈窕,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若有似无的妩媚,她微抬眉眼,淡淡道:“开始吧”
“紫燕单飞甚可怜,
深闺寂寞又春残。
含情欲说心中事,
鹦鹉檐前不敢言。”
戏又演到这里,她眼波似水,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闺秀为爱苦恼,为爱忧愁的情绪。
佐田摇头晃脑,沉浸其中,左手有节奏的打着,右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当他刚放到嘴边喝下一口的时候,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他敏锐一躲,左手被狠狠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四溢。
冷玉宁狠狠的看着他,见没有一击中敌,她拿起刀准备再上前给他一刀,忽然房门被打开,几个士兵涌入。
佐田气不过,上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顿时嘴角流血,脸颊红肿,但是冷玉宁仍旧恶狠狠的看着他。
“玉宁,你干什么?快道歉啊!”同样被押下的董磊神色紧张,急忙催促她。
“道歉?我冷玉宁这辈子都不会和日本人道歉,他们杀我同胞、夺我家园,我凭什么道歉!我恨不得杀光你们!”冷玉宁咬牙切齿,往日好看精致的一张脸变得有些扭曲,但是鲜活真实。
冷玉宁冷笑,“幸好我多备了一手,在你茶中下了毒,你活不了了!”
“你,你,”佐田满脸不可置信,话还没有说完,就往后一倒。
押着他们两个的士兵全都围到佐田身边,手忙脚乱,他们一时无人顾忌。
董磊爬到冷玉宁身边,本打算说“快跑”,却不想看到冷玉宁猛的吐出一口血,然后倒在他身上。
冷玉宁此刻很难受,五脏六腑都狠狠的绞在一起,就连呼一口气,都十分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董磊的一滴泪落在她的脸上。
她早就不想活了,当轩清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她也跟着他走了,留在人世间的她,不过是一具躯壳。
“玉宁,对不起,我不该下毒害死沈轩清,我不知道他在你心上,竟有如此重的分量,玉宁,对不起,对不起…”董磊此刻像个小孩般无助,紧紧抱住她越来越僵硬的身体,涕泗横流。
冷玉宁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毒药已经将她的喉咙深深灼伤,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她望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吊灯,恍惚中,她好像又看到轩清,他冲自己微微一笑,朝她伸手。
一如那年初遇,梨花树下,
她睁着滴溜溜的圆眼,稚嫩童声,“我叫小七”。
他微微一笑,将她的手轻轻拉住。
此后,他便深深刻在她心尖上。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小七,再无沈轩清。
屋外的梨花悄然无声落下。
- -第124个原创故事-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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