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杀人谜案
大雪山杀人谜案
1
天空中依然下着雪,冷风夹杂着雪片四处纷飞着,仿佛要将这天地都连接成白茫茫的一片。一辆小型手扶拖拉机在堆积着厚厚积雪的小路上开着。
“真是见了鬼,这都快过年了,搞出来这么大乱子!”我不满的跟师父抱怨起来。
原因无他,现在已经是阳历一月十六号,马上就临近过年。可是因为这里一场离奇的命案,我和我师傅必须跑到海拔将近一千四百米的黑风沟里去调查个究竟。
小型拖拉机的发动机突突的响着。雪地上也坑坑洼洼,导致我的头不住的晃动,早上的饭早就吐了出来。我师傅倒是若无其事,大风大浪他经历的多了,再加上他就是东北深山里土生土长的娃子,对于这一切倒是没什么抵触。
“忍不住就滚回家去,我早说你一个南方娃子逞什么性子,非要呆在黑龙江。”师傅有些鄙视的看了我一眼,我只好闭上了嘴。
没办法,我师傅是一个典型的东北大汉:刀子嘴豆腐心,对我倒是蛮好。平日里虽然狠霸霸的,实际上将我个南方娃子照顾的不错。但整个局里都知道师傅当年徒手与持刀歹徒周旋,协助保安将群众疏散出去的英勇事迹。我为他感到自豪。
“那黑风沟,名字听着怎么那么瘆人。”我问开着车的司机,想跟他聊两句天转移一下注意力,免得头一直晕的厉害。
“警官啊,你不是本地人吧!”司机有些惊讶。“那我可跟你讲讲,那黑风沟,可是咱们村一座宝山嘞!年年砍树,都要上山祭拜。哪个心不诚,山神老爷可都是心里明晃晃的。往年里上一趟山,好的时候也就是死几匹牲口,今年可大不一样了:听说死的那俩人惹怒了山神,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你胡说八道个啥子,吓人家娃儿。”我师傅两眼一瞪,把司机吓了个激灵。
“大哥啊,我不是说瞎话,我们村都是这么说的,你要不信……”
师傅又狠狠地骂了几句司机,司机只好闭上了嘴。我脑海里却一直盘旋着“黑风沟”“山神”这几个字。想到了小时候听家里大人讲的深山里的神鬼故事。心里对这起案件又恐惧,又有些好奇。
地上的雪积的很深,天上的雪却丝毫没有越下越小的意思,我们刚来的时候还只是雪片,转眼将就变成鹅毛般大小了。
“哎呦我的妈呀!”司机一个急刹车。我的脸一下子撞到了铁杠上,差点把鼻子撞歪。
前方一辆满载木头的小货车和我们的搭乘的拖拉机在转弯处相遇。可能是雪下的太大,货车司机的视野不是太清晰:大货车刹车不及,后方的一个轮子又掉进了雪窝里,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载着数千斤的木头货车朝我们头上倾来。
2
凌晨四点,三金就起床了。家里呼呼啦啦的,都给他准备上山要带的东西。
“拿个四十来斤米就够了,你把那个东西给我扔了,用不着。”三金一边看老娘给他收拾东西,一边在旁边不耐烦的说道。
“你一个大男人,这一来一回快俩月,就带四十斤米?”老娘絮絮叨叨的:作为村里的女人,他们总是尽可能的想给即将上山伐木的男人多带点粮食。可是她们却不知道,在一天的忙碌里,或许他们根本顾不上好好吃一顿饭。因此四十斤米足够了。
“你就是瞎弄!”三金也不好说他老娘。喝了一碗面糊糊,去找双喜。
三金和双喜都是林场的工人。这每年冬季的上山伐木,是五里村十几代的来钱方法之一。黑风沟靠近大兴安岭余脉,森林资源丰富。大概在1893年,陆陆续续有人迁居到此地打猎为生。后来自然灾害时期,也有一部分山东的盲流来到这里安家落户。不管此地的人口如何变化,但是代代上山伐木却固定了下来。后来国家统一规划,在这里建了林场。
双喜正在往林场到山上去的小货车里扔东西,三金赶上去搭把手。
“带这么多东西干啥,我亲娘,这么多酒!”三金看着双喜这个粗犷的东北大汉,拎着用一大桶白塑料桶装着的散白酒吃了一惊。
双喜横了三金一眼,“去年咱俩带的酒少,几天就喝完了。你要有种,你就别给我要酒喝。”
“双喜,双喜!”隔着大雪,两人一边抽烟,听着风把远处的声音带到耳边来。
不远的坡下慢慢的显现出来一个人的形状:他带着翻毛帽子,帽子本来是褐色的,但是已经落满了厚厚一层雪变成了白色:牵着一匹马,这匹马又瘦又老,同样被雪染成了白色。
“老刘,你咋到这来了!老辛让咱直接到林场集合。”三金对着远处的人影大喊。
“我知道,我就是给双喜说一声,把去年死的那匹马做的新褥子带上。我给我媳妇盖腿!”远处的老刘站住了,站在原地大声说道。
“刘二,你个老小子爱占老子便宜。你媳妇盖了老子的褥子,按理说该给老子睡一觉。”双喜隔着风雪,对着远处的人影大声喊道。
远处的刘二摆摆手,又消失在这片茫茫大雪里。
3
看到那一车的木头向我们脑门上压来的时候,我嗓子眼仿佛都被堵住了一样:叫都叫不出声。
万幸的是,小货车上载的木头比较高,被路边的小沟里两棵挺拔的小树给抵住了。小货车虽然微微侧翻,但是却没有倒下来。我们乘坐的拖拉机就被夹在这个死角里,离死只差一步了。
我们三人跳下车,我的腿直打哆嗦。我看到师傅额头上也冒出冷汗:真是难以想象刚刚是有多么惊险。
货车司机得知我们几个没事的时候,也长舒了一口气跳下车。看了一会,也愁眉苦脸起来:货车侧翻后,一个轮子还陷进了雪窝里。好在不远处就是五里村,司机都是林场里的人,跟村民也熟悉。去喊了一声,呼呼啦啦的来了二十多个老少爷们。
大家带着木棍,麻绳,有的带着铁链,四散的站在一旁,抽着司机分发的香烟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纷纷表示我们命大。
但眼下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大家抽完烟,纷纷把绳子,铁链拴在小货车上。然后有人去后面用棍子抵住轮胎。
一个人大喊一声,“都不要偷懒,一起用力!”随即喊了一声号子。我们二十多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纷纷的拖着小货车往外面拉出去。
司机也在驾驶室里,突突突的发动着车子。
“嘿呦,嘿呦!”
“起!”带号子的人一声大喊。我只觉得肩膀上的绳子一紧,然后猛地一松。
“突突突突突。”黑漆漆的烟从小货车的排气口冒出来。小货车终于被拉了上来。
司机又下来散烟。有些老爷们突然想起来家里要用的一些杂物,或是临近过年要的鞭炮,便让驾驶员捎带。驾驶员记个大概,又发动货车,拉着一车木头远去了。
村长家跟大多数的五里村家没什么不同,泥墙占了大多数,只有主屋的几间房子是砖墙。我们被村长请进屋子,屋子里的土炕烧的热热的。地上杂乱的堆着几颗白菜,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麻袋堆在地上:装着粮食或是其他的杂物。一两张美女的贴纸被减下来贴在被熏的黑漆漆的墙壁上。
村长他媳妇给我们倒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糖水。村长又让他媳妇热了一壶酒,弄了些菜。我们上了炕,不一会,村长他媳妇就烫了一壶热酒,弄了个熏腊肉,炒了个白菜。
由于早上吐了个精光,我抱着那一碗红糖水慢慢的喝。师傅也和村长交流起来。
4
一座高山上,百年来被人力砍伐踩踏出一条通往山顶的道路缓缓而上。
冒着风雪,一队人马正在朝着山上走去。辎重已经由小货车先行带上去。这些缓慢而上的,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人,和拉着爬犁的马。
“现在马比牛值钱,好家伙,上次那个马贩子,收了老子三千一。”老根抱怨道。
队伍里回应他的只有一两声苦笑。大家已经走了大半天,人和马都累的精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哎呀妈呀,累死老子了。”大家都抱怨道
这个地方位于这座大山的山腰,是一处缓坡。几十年前,五里村的人们就选择了这里作为上山砍树营地。再往上走,就是五里村村民要伐木的林场。山坡的坡度逐渐陡峭,车子不再能爬上去。只有靠着马拉着爬犁缓慢上山。由于爬犁大而沉重。遇到一些顽固的小坡,人和马往往就要费极大的力气。马在前面吃力的拉,几个人或抬或撬,将爬犁给弄上去。往往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到达地点。下山的速度又极快,将粗大的原木竖着固定在爬犁上,马拉着爬犁一路狂奔而下。遇到好点的路,人就可以坐在爬犁上下山。由于下山速度太快,因此操纵马的人必须手艺高超,一个不留神,人和马就会狠狠地跌进枝桠横生的森林身亡。
众人来不及收拾行李。便按规矩进了山。众人找到了一棵大树,这大树背靠几块大石,前面是一个缓坡,是个极好的“拜山”地点。
作为众人的头领,老辛把一块红布绑在树上,用小斧子砍下一块树皮,露出里面白生生的树干:上面写上“山神之位”,众人纷纷跪了下来。
“山是万宝山,川是米粮川,各山都有各仙寨。今日老少爷们来拜山,不求挣金山银山,只求人马保平安。多挣钱,少磨难,开开心心回家过年!”老辛跪在前面,手持三根香,跪在雪地上磕了三个头,然后将香插在雪地上。
然后老辛让三金他们放起一挂鞭炮。众人都纷纷上前,从老辛手里取三根香,然后都跪在雪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上几个头,最后把香插在雪地上。
“双喜,你给老子把帽子拿下来!”老辛指着双喜骂道。
双喜这个时候也不敢跟他顶嘴,瞪了老辛一眼,还是脱下了帽子,规规矩矩的在雪地上磕了几个头。
众人磕完头便匆匆下山,要趁着天还没黑把营地给收拾好。三金和双喜在一旁说话。当他俩准备走时候,看到刘二鬼鬼祟祟的从两人身边走过去。
5
“干嘛呢!”双喜大喊一声。
刘二吓得一哆嗦,站住了,可是怀里揣着的硬邦邦的猪头也掉了出来,在雪地上滚了老远。
“你敢动祭品?我削你丫的!”双喜抓住刘二的领子。
“双喜,你个小兔崽子,你给老子放开!”刘二身材矮小,被双喜抓住领子拎了起来。
“你不把话说清楚,今天这事没完。”双喜依旧不撒手。
三金开口道:“老二,是不是王神婆又给你支歪招了。”
刘二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哭丧着脸,“我也是被逼的没一点办法了,王婆说趁这次上山,让我偷了贡品,山神就会跟着贡品去我家,我家小子说不定就能张口说话。”
双喜往雪上吐了一口痰,“那老妖婆子,死了也落不着个棺材板。”
“老二,不是我说你,你也知道王神婆是什么的德行。你怎么能信她。”三金叹气道。
刘二几乎是哀求道:“三金,双喜,你们就放我一马吧。家里为了给娃看病,能卖的都卖了,现在家里就靠我这个老头子挣点钱了。”
三金看上去有些犹豫:刘二家里的情况他也知道,但是这贡品,可是全村百十年来的精神支柱。年年上山砍树,都会出些意外:前年张家老大,驾着马下山时没转好弯,人和马都被树枝子扎穿。去年二孩站在坡上,来了匹马,运了三大根整整上千斤的木头,但那马儿如同有人操控一样停了下来。下山后二孩抱着马哭了一宿,说是要给马儿养老送终。
“不行,这规矩不能破!”双喜抽着烟,闷闷的说了一句。
“双喜……你就行行好,给我们全家一条活路吧!”刘二把帽子扔在了地上,几乎跪了下来,鼻涕冻在了脸上,看上去样子十分凄惨。
“双喜,要不让他割点吧。”三金也有些不忍。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咱们干这种买卖就是图个心安,这事要是搞得心里不安生,迟早死在这深山老林里。”
双喜走上前,捡起了猪头。抱着往回走,完全不去看在雪地上的刘二。
三金只好快步跟上去。
“你就真忍心?”三金问道。
双喜还是闷闷的,“今年工钱我都给他,让他带他小子先去县里看病先。”
“你家不过年了?”三金有些吃惊。
“你就是啥也整不明白。年不天天过,孩子哑了才是大事!”双喜把烟头扔在地上,烦躁的说道。
6
吃过饭,村长带我们去林场看尸体。
因为要等我们公安局看完尸体才能入殓。这两家人都哭散了架,在一旁守着:当家人死了,这个家也快散了。
我们也不忍让他们这么难过,草草的看完,让家属把遗体抬了回去。
村里专门修建了一个储存木头的工厂,能在这里进行一些简单的切割和加工。一些工人在忙碌着,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但是大多数山上伐木的工人还是没有回来:一个是林场的要求,还有就是马上要过年,村民们也需要这笔钱补贴家用。
“你怎么看。”师傅突然问我。
“我?我不知道。”我老实说道。
我是真的看不出来,双喜很明显是被剧烈撞击后,又受到致命的挤压而死。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感受到身上最后压上来的木头就已经死了。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故,出事的情况跟双喜看上去很像,都是马拉着爬犁上的木头从坡上冲下来时失控,连人带马一起压死。
三金死的倒是有些蹊跷,他是腹腔破碎,大出血身亡。据人交代他是晚上出去撒尿,然后第二天就发现了他被压在木头下面已经冻得硬邦邦的尸体。人们推测是三金在外面撒尿,刚好摆放的木头滚了下来,把他压在了下面。
“从现场上来看,确实是这样。但是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师傅有些闷闷不乐。迈步往村里走去。
我赶紧跟上。
临近过年,村里的一些老人或妇女,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在厚厚的积雪上扭秧歌。天空中仍然飘着雪花,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是觉得冷,这些当地人穿的看上去可以说是单薄,但是好像对这样的天气完全没有感觉。
“那个人是谁?”师傅拉住一个村民,指着前面站在屋檐下的 一个穿着奇怪的老人说道。
“那是我们村的萨满,驱鬼避邪的。”村民答道。
“这个年代还有人信这个。”我开玩笑似的说道。
“小伙你可别乱说话,离地三尺有神灵。三金跟双喜不就是因为不敬山神,才死在了山上么?”
“不敬山神?这到底是怎么个说法。”我好奇的问道,这一路听到太多有关山神的传说了。
那村民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也没上山,但我听下山的人讲,三金和双喜去偷了山神的贡品,惹怒了山神啊!”说完就装模作样的叹口气。
师傅一皱眉,“双喜他们年年上山,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怎么会因为贪嘴去偷贡品?”
我刚想说些什么,师傅却已经走到了那个老人身边。
“你好,我们是警察。”师傅掏出小本本给那个老人看了一眼。
老人有些吃惊,毕竟当地淳朴的民风,都让他们觉得自己与“警察”这个名词相隔甚远。
“警官……我们家可都是守法公民,你可不能不讲道理。”老人看上去有些紧张。
师傅表面上看上去很和蔼,“老人家,我们这次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不用太紧张。”
“嗯……”
“这次上山的人里,双喜和三金都出事了,这是你知道不?”
老人有些迟疑,“我……”
“村里人都说三金和双喜偷吃了贡品,你作为村里的萨满这么多年,就没警告过他们?”
老人沉默了。过了半天,好像有些挣扎。
“你们进屋说话吧。”
我和师傅进了王神婆家的院子。院子很大,墙边靠着很少的农具,但是却有一张破了洞的大鼓: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一张马皮挂在墙上,墙上吊着一个篮子,装了一些馒头。
“双喜他们的死,是罪有应得。”老人突然蹦出来这样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
“还是请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师傅还是面无表情。
“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们把我抓走吧!”老人反而表现得十分抗拒,对我们伸出了胳膊,让我们把她拷走。
“你不说,你就真当我们不知道?是刘二搞的鬼!”师傅厉声说道。
我看到老人仿佛晴天里打了个霹雳,就知道事情有蹊跷。上前厉声质问道:“包庇罪犯,你真敢犯法!”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挤出几滴泪水。
“我说……”
7
我们来到刘二家时,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饭。
刘二看到我们的到来,反而坦然的吩咐了她媳妇几句。他媳妇抹了抹眼泪,去了厨房。
我刚想说话。刘二却摆了摆手说:“不忙,两位请坐。”然后招呼他儿子取椅子和碗筷。
我见师父坦然的坐了下来,就老老实实的站在师父后面。
“刘二,你既然认罪,吃完这顿饭,就跟我们走吧。”师父把手铐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两条人命!你弄散了两个家!”我斥责刘二。
这时她媳妇也拿来了酒,刘二给我们倒上,然后自己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很享受的样子。
“你们是凭什么觉得是我杀了他们两个?”
“你去偷贡品,然后双喜他们阻止了你,你心生仇怨,再加上双喜把你儿子推进了沟里,导致你儿子生了一场大病,你才痛下狠手。至于三金,他在林子里留下了最后的记号,就是因为看到你杀了双喜,才会被你又痛下杀手。林场发现死人之后,安排了一批携带家属的人下山,你趁机回来在村里散布谣言,让人们以为双喜和三金是因为不敬山神才出了事故。而你这个真凶却一直躲在家里!”我一股脑地说出了我判断的一切。
刘二一把将瓷碗砸在桌子上,碎片割开了他的手,血不住的留下来。
“双喜难道不该死?!他喝晕了酒,把我儿子推进了沟里,把我们全家都逼到了绝路上!我是想杀了他,可是他的死,是老天开眼!”刘二双眼赤红。他的儿子扶住他的胳膊,不住的摇晃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8
我一直想杀了双喜,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应该跟我一样。
我儿子被三金背回来的时候,浑身发烫。下着大雪,我和我媳妇徒步走了二十多里山路,才把我儿子送到诊所,总算保住了命:可是我儿子再也不会说话了。
双喜跟我们家沾点亲,我记着他说过的话,他怕冷,死了也要盖一层皮毡子。我提前问他要了去,算是念他最后一点情。
我真的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针对我到这般地步。他把我儿子弄出了大病,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对于拿贡品这件事,如同一头倔驴,他看我的眼神就像要杀了我。
我是真的胆子小,我一开始怕他:但是这个人实在是欺负人欺负到没边,他故意整死了我的马。
那匹马,是我们家最后值点钱的东西,已经很老了。这次上山,我提着东西落在最后,也不舍得让我的马多背一点东西。就是为了这次上山多挖点木头,多挣点钱。
他明知道我的马拉不了那么重的东西,却让马拉了三根大原木,下山时又催的那么快。马在一个路口没刹住,四条蹄子全折了,上千斤重的木头把马压成了肉酱。
我终于忍耐不住要去跟他拼命,但是他年纪轻轻,又身高体壮,我除了赔上我自己的命,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就一直跟着他,看他什么时候运木头下山,想在他必经之路上做点手脚。
下山途中,有一段坡度很平稳的小路。大家一般在那里都会坐在爬犁上下山,不用担心木头和爬犁被卡住。而且人和马经过的速度都特别快,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我比双喜多上山几十年,对这里地形的理解远远比他多。他年轻气盛,赶马时必然不注意脚下的路。我就偷偷的在一个缓坡下挖了个深坑。过不了多久,绵软的雪花就会落到坑里,天地间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如果不仔细看路,是不会发现路面的不一样。
到时候不用我动手,马的蹄子陷进坑里折断,整车的木头都会把双喜给压死,世界上少了一个恶霸,有什么不好!
9
刘二有些陷入癫狂。
我吃了一惊,警惕起来:生怕刘二有什么变数,摆出了格斗的架势。
刘二的大儿子仿佛是害怕父亲的样子,不住的摇着刘二的胳膊。
刘二的气势在一瞬间跌落了下去。接着讲。
“可惜我还是下不了手,我挖了深坑,却实在不忍双喜死在这茫茫雪山里。他儿子才三岁,该叫我二爷。他这一死,整个家就散了!”
“我挖了坑以后,想了又想,又给填了回去。填的结结实实,我试了几遍,都没什么问题。我就走了,咱这辈子过的不好,也就认了!”
“我走到林边的时候,看到了旁边雪地上的脚印和三金留的话:说我是个杀人犯。我也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反而觉得把坑填了却一身轻松。”
“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双喜还是出事了。就是死在了我挖坑又填上的那条路上。”
“我仔细看了半天,双喜死在了离我挖坑不远处的一个路口:真是奇了!死因跟我一开始预料的一模一样,但万万不是我挖的坑。我探了好几遍脚下,发现有人跟我挖了个一模一样的坑,但是明显是在双喜死后填上的。”
“我思前想后,实在想不出来是谁挖的坑。但既然双喜死了,那等于这个人也是帮了我大忙。我就下了山,自然懒得再理会那些事情。”
“这么说,双喜不是你杀的?”我疑惑地问道。
“你们可以把我抓走,反正这件事除了不是我干的,但跟我预谋的一模一样,我愿意被你们抓起来。”刘二伸出了手。
师父又问道:“那三金呢?”
刘二叹了口气,“三金是被马踢死的,三金因为双喜死了,喝了很多酒。那晚我也喝了很多酒,晚上起夜撒尿,刚好看到马踢了他一脚,我迷迷糊糊的见他爬了起来,也就以为没什么事,就回去睡了。谁知道第二天才发现他死了。”
他接着道:“反正三金知道我挖坑的事,这样一来,他死了个干脆,虽然双喜不是我杀的,但三金要是非要检举我,那罪名肯定落到了我头上。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了山。在村里传一些谣言,让大家以为他俩是不敬山神才死的。后来我又去找三金做的记号,想毁了个干净,但是我一个多年的山林老手,却在那里迷了路,差点没走出来!”
说到这里,刘二脸色有些发黑,显然有些恐惧。
“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你需要配合调查。”师父把手铐给他戴上。
“能不能把我儿子也带上,顺便带他去县里看病。”刘二不紧不慢地说道。
10
我这辈子一共只有两次喝了酒,坏了大事。
一次是对不起我的好兄弟三金,还有就是这次我不小心弄死了二叔的马。
说来奇怪,那天喝了酒,不知道三金跟我说了些什么,我非要牵马上山砍树。一直到马死了我才从迷迷糊糊中惊醒:这不是我的马,而是二叔的老马。
我懊悔的捶打着自己的头,我真恨我自己。二叔他们家的情况我也了解,这匹马可能是他们家最后的希望。
我把马的尸体拖回去以后,二叔抱着马的尸体哭了一场,却也没有说我什么,就是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我倒希望他打我一顿或者狠狠地骂我一顿,我心里也好受些。可他不吭不哈,反而更加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只好拼命的运木头,希望这个冬天多挣点钱,把钱全部补给二叔。
由于上山的次数太多,马的蹄铁磨损的太严重,我就给我的马重新掌了钉。我提醒三金让他给自己的马掌钉,他不太懂这个,原来都是我帮他。但是由于我忙着运木头,没时间帮他,只好让他自己弄。
这天三金跑上山来告诉我,二叔在路上挖了坑,想算计我。我笑他把人想的太坏,二叔忠厚老实,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再说,我好歹救了他小子的命。
没有理他,我套上了木头,一路下了山。
11
杀了双喜,是我早就想好的。
他和刘二的矛盾,也是我慢慢的谋划积攒起来的。可惜刘二实在胆小没用,终究还是不成事。可他的手段倒是不错,他比我们早上山几十年,倒是想出了在路上做手脚的法子。最终我还是用了那个方法,果然见效。
我跟双喜,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实际上我恨他入骨。
早些年,我们家条件不错,家里养了几头猪,靠着每年卖猪娃,我倒不用苦哈哈的上山砍木头。那年我媳妇也怀孕,正是日子越过越好的征兆。
双喜却把这一切都毁了。
那天下大雪,母猪也即将分娩,我怕大雪压塌了猪圈顶上的茅草,就去猪圈守夜。
双喜那天带了酒来找我,我俩醉醺醺的喝了一夜。
第二天起来,什么都没了,猪圈被雪压塌了。猪娃全死在了母猪肚子里。
过了没两天,母猪也都的病死了。我家里借钱盖的猪圈,马上到了回本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债主纷纷上门要钱。我实在无奈只好上山砍树,还没等我从山上回来,就被人告知我媳妇带着那未分娩的孩子投井自尽了。
两条人命,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头上。
虽然经过协商,村长出面调解,最后才划出了道道。但无论怎样,我都无法放下这一切。
尤其是每次见到双喜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态度,我心里的记恨就多增加一分。虽然他这些年挣的钱绝大多数都还了我,拖了好多年才娶媳妇。上山砍树也是他帮我居多。但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对这件事毫不在意的感情!我一定要杀了他。
那天晚上,双喜喝的晕晕的,我本来想借机把他推进沟里。结果我们发现了刘家的小子正在躲一头狼。
这是一头饿狼,很明显能看到它的肚子很扁。两只眼绿油油的,盯着我们就像一顿大餐。这说明它十分需要食物,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刘家小子也是抖如筛糠。
狼终于忍耐不住扑向了刘家小子,我看到双喜把刘家小子推进了沟里,然后捡起半块砖头,与狼厮打起来。
最后的结果还是双喜赢了,狼远远的逃走了。双喜被抓的浑身是伤。却让我把刘家小子背回去,他回去处理伤口。
刘家小子吓得犯了迷糊,浑身都发烫。我心生一计,到了刘家,只说是双喜喝晕了酒,不小心把他家孩子推进了沟里,其余的事情绝口不提。
刘二果然想到了办法,这是对我很有帮助的。
12
三金给马钉好了掌,由于不熟练,马疼的厉害,不住的嘶鸣着。
“叫什么叫,不就是个畜生!”三金破口大骂着。
可惜双喜已经死了,钉马掌的事只好自己来。原来这种事,不用自己说,双喜就会帮自己干了。
双喜死了,三金有些开心,又有些失落。他喝了很多酒。晚上打着手电筒去外面尿尿,热气顺着手电筒的光盘旋而上。
三金的马不知怎么跑了出来,他想把马牵回去。可是马由于钉子扎进了肉里,怕三金怕的厉害,就狠狠地踢了三金一脚。
三金半天在地上爬不起来,吐了两口血,半天爬不起来。
终于摇摇晃晃的扶着木头坐在了木头堆下面。大口地喘着气。
一跟木头偏偏砸了下来。
由于山上砍树无聊,林场的伐木工人会用木炭之类的在木头的横切面上写一些东西。
这根木头上写的是“三金”,正是是双喜临死的时候拉下来的木头之一。
谁也猜不出双喜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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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调查和取证,证实了刘二并没有说谎。也查到了三金谋杀双喜的原因和动机。
我们释放了刘二。但是他还是对双喜心里十分有疙瘩。对我们说:“双喜这个人,要不是惹了那么多事,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记恨他!”
这时刘二的儿子跑了进来,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孩子恢复的不错。
“爹,双喜叔救了我啊!你弄错了……”
刘二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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