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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的老杨树

2016-10-06 作者:冀原 来源:冀原投稿 阅读:载入中…

村口的老杨树

  村口的老杨树

  村口,是村子的门户,是这世上永不关闭的门户。没有保安,不设门卫,任你自由出入,随意往来。这是个离城不远的村子,村口有棵老杨树。

  晨曦微露,鸟儿首先醒来,在老杨树上叽喳。谁也说不准老树的年岁,问过村中所有老者,都说不清。它是方圆百里最高大的树,树身几人合抱,其高可触云霓,有一种成了精的感觉。都市里楼房林立,有所谓的地标性建筑,如北京的国贸,上海的世贸等等。乡村没有那样的建筑。这棵老树,就成了这一带的地标性大树,几里外便能一眼瞧见。杨树可以长高,能想见它年轻时的伟岸与挺拔。但如今,它老了。树身早就皴裂,半边树皮剥脱,裸露着灰黑的胸膛。别说年复一年的风摧霜杀了,已不知经受过多少次雷电霹雳,但它分明还顽强地活着。半是枯干败柯,半是青枝绿叶,就这样,死了的与活着的,掺合在一起,一同向天空伸展。

  这是三岔路口,一条公路进沟,一条公路沿河。村子,就错落在树下的沟口,或者说坐落于沟口的树下。大卡车轰隆隆开过来,十轮的,二十四轮的,碾得地面发颤,老杨树却微丝不动。无论大卡车从沟里出来,还是沿河下去,都是去拉煤的。这一带的地面已没什么丰饶的物产了,地下却埋着深厚的煤。黑油油的煤块,用篷布覆盖,鼓堆堆装满卡车,一车一车运了出去。运了多少年,运走了多少车?没人知道,可能只有老杨树记得。

  我问过了,它确实是棵杨树。心里就曾纳闷,为何不是槐树,也不是榆树呢?若是榆树,在那困难时期的青黄不接之际,许能以它的榆钱儿接济饥民;若是古槐,那定然开过了多年槐花,村人可蒸槐花焖饭,蜜蜂可酿槐花蜜糖。除了得惠,榆树呀,槐树呀,总能生些诗意的故事来,比如成了精的槐荫树,就曾开口说话,为董永和七仙女做过大媒。但偏偏的,它就只是一棵杨树。杨树有什么用呢?想起眉户戏《张连卖布》的唱句:“你把咱大杨树卖了做啥?我嫌它不结果光招老鸦。”乡谚亦云:“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载鬼拍手。”所谓鬼拍手,指的就是杨树。夜来风起,杨树叶子哗啦啦作响,像是下雨,也像鬼拍手一样萧瑟。

  又去问老者,这会不会是棵胡杨呢?若是胡杨,便有了三千年不死,三千年不倒,三千年不朽的品格,那就有点意思了,会因此而让人称颂不已的。但老者说了,这就是一棵本地的土杨树,也不知啥人在啥朝代栽的。

  清晨,我于树下盘桓,发现起来最早的,全是村中老者。新农村的房子盖整齐了,但未给每家每户设计厕所,老者们要去村口的公厕方便,手中拎着垃圾,也要扔进离大杨树不远的垃圾台。做完这些,老妪们回家了,老汉子却不走,坐在老杨树下抽烟。也许尚未洗漱,眼还眯着,烟锅子使劲在烟袋里剜。剜了半天,点了几次,猛吸一口,呛了,咳嗽,脸憋得通红,眼泪也跟下来。擦了老泪,徐徐叼起烟嘴,痴愣愣望着远处。看公路,看路上有没有过来车,有没有过来人,有没有什么稀奇事。一会儿,老汉越来越多,三个四个,五个六个,最多也就七个八个。大概村里就剩下那么几位了。(亲情文章 www.wenzhangba.com)

  夏日的正午,我躺在位于村口的房东小屋,将竹帘垂下,门开着,可望见老杨树下的路口。此时,骄阳似火,知了在树上长鸣。柏油路晒得发烫,少有卡车通过,也鲜见行人往来,摩托车是乡村最多的交通工具,可这会也不见穿梭。偶尔有辆低档小轿车驶过,在转弯处鸣笛,然后加速,很快就没了踪影。这时的老杨树上,也不见风的响动,树叶子静静地蔫着。

  黄昏,太阳快落山时,村口热闹起来。一辆三轮摩托上装着喇叭,喇叭播放着秦腔,不为让村人听戏,而是来卖货的。车上装着酱油、醋,还有西红柿、黄瓜、洋葱等等的菜蔬。这物什,本应由村里流向城里,但如今反转了过来。概因村中少有人种菜,竟然要靠城里的货郎来供给了。接着,一辆两轮摩托也开来了,车上也有喇叭,不过不放音乐,直接喊:“收旧家具旧电器——头发窝子烂报纸——”重复着沿村道转一圈,无人应,走了。一辆白色面包车也开进村来,车身涂满广告,从录音播放得知,那是推销手机的。与之伴随的,是陆续有人回村。穿戴入时的姑娘从城里回来,骑了电瓶车,想尽量显示飘逸,却掩饰不住身心的疲惫;一身汗渍的小伙蹬着自行车回来,老远就脱了上衣露出光膀子。老妪抱了孙儿,说,叫你爸,看你爸给你买了啥好吃的。小伙不耐烦,吼,回!往回走!

  直到太阳彻底落山,村口才又恢复了安静

  天黑下来,晚风起了,老杨树的叶子开始沙沙作响。老汉们又出动了,这回不光是老汉,还有小伙姑娘,也有婆娘女子。有人开始唱戏,有人拉着板胡。只唱了一阵,觉得累,就散伙了。剩下的人还不想走,因为屋里热,又不想开灯费电和招蚊子,就干坐在老杨树下。村口多少有点凉风。远山如黛,星星在空中闪着。人们开始无主题地拉话。说城里的某座大楼盖起了,说某个超市开业了。突然有人冷不丁地问,跟云他大死了有多少年了?有人答,哎呀,有七八年了吧。有人说不对,于是争执,就开始回忆。说,走的那年,沟里的路还没修通,路是哪年通的?我悄悄靠近了去听,听不出什么名堂。就想,上上下下都在搞路线教育,影响那么大,村民们不知道吗?京城里几个很大的官都因腐败而落马了,震撼人心的事,咋就没人议论呢?

  夜深了,我辗转难眠。望着老杨树,它成了黑乎乎的剪影,树叶儿在微风中响着,真像是下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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