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讨好你妈，我愿意牺牲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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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露露是从准婆婆那里知道父亲出事的。
这天，她随未婚夫周贾去他父母家赴宴，她几乎是双手奉上了那套价格昂贵的化妆品：“阿姨，生日快乐！”
周母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对一旁的周父笑：“还说我不老呢，人家都开始送化妆品了。”
一句话说的风轻云淡又暗藏汹涌。
其实彭露露原本选了件驼色大衣，气质端庄又适合这个季节，但周贾觉得化妆品也不错，所以就换了，旁边的周贾想解释，但被她拦下了，礼物都送出手了，再做解释也只会让大家心里都不痛快，何况她心里明白：周母讨厌的不是礼物，而是送礼的人。
这半年来，她想尽一切方法讨好这个准婆婆，但周母就是不喜欢她，到现在还勉强只肯被称呼为“阿姨”，她让周贾去打听过到底哪里不满意，得到的答案是“没有不满意，也没有很满意。”
就是没眼缘吧，这世间比夫妻更讲究眼缘的就是婆媳了，彭露露也想过，万一婚后婆媳关系更加糟糕怎么办，但周贾说：“婚后我们又不和他们住在一起，我对你好就行了，对不对？”
这话说的她心里是又酸又甜，也更坚定了要嫁他的决心。
只是这场生日宴依旧吃的她味同嚼蜡，周贾则和父亲尽量活络气氛，但收效甚微，好不容易吃完了，彭露露主动收拾起来，一是要展现勤劳，二是想躲进厨房：“阿姨你休息休息，我来吧。”
周贾也站起身：“是啊，妈，今天你生日，你和我爸去休息，正好熟悉熟悉我送你的那个智能手机，这家务活让我们小辈来就好。”
两个人在厨房里一边洗碗一边打闹，彭露露压抑了半天的心情也畅快多了，没想到周母却突然捧着手机走了进来：“璐璐，我看新闻里这人怎么那么像你爸爸呢？”
2
那条热门微博的标题是《警察暴力驱赶夜摊奶奶》，里面的视频是手机拍摄的，有些模糊，但彭露露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父亲。
彭露露的父亲曾经是个军人，退伍回来后做了个普通民警，几十年如一日地在辖区街道上工作，处理着各种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虽然很多时候说话粗鲁，臭毛病也不少，但彭露露一直以他为傲，在她这个女儿眼里，父亲伟岸如山。
可如今这山突然崩塌了。
彭露露看到视频中的父亲在一个夜摊前不断推搡着一个老太太，嘴里还叫着：“快走快走！今晚你必须得走！听到没有！快走！”
拍摄者说连续两晚看到这个警察暴力驱赶老奶奶：“这个老奶奶很不容易，为了帮儿子还债才大冬天的在这摆夜摊，还被暴力驱赶，实在让人愤怒！”
这微博是凌晨2点上传的，目前转发量已经过万，评论区一片愤怒，最让彭露露惊慌的是，最新的几条评论里还出现了父亲的电话号码、家庭住址等信息。
“我……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低着头从周贾和周母面前逃开，周父在客厅假装看电视，她只好去阳台打电话，她先给父亲打了个电话，不出所料是关机，给母亲打电话，没人接听，只能再拨过去。
周贾父母家的阳台正在翻修，窗户还没安装上，她就握着手机站在寒风里，被吹的瑟瑟发抖，但她不敢叫周贾给她拿件衣服，她甚至都不敢回头朝屋里看，生怕看到周母正坐在那观察她。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在今天出事呢？怎么就这么巧被周母看到了呢？她听着电话那边的忙音，越来越愤怒，他们明知道自己在全力讨好周母，不帮忙就算了，还给她丢人！
她想起几天前父亲跟她吵：“我养你这么大，是让你去她家受委屈的吗？她对你那么差劲，你还整天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那天她摔门而出，这几天心里一直呕着气，结果父亲又搞出这种事，简直是在故意在和她作对！
彭露露冻得手指冰凉，但还是继续拨打着母亲的电话，也不知道隔了多久，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她劈头盖脸就喊：“你们怎么回事！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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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只说：“门外好多人，我和你爸在等他同事来，你先不要回来，我们出去了给你回电话。”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彭露露又羞愧又愤怒，更加心乱如麻了，阳台的门被拉开，周贾走过来给她披上外套：“怎么样？打通了？”
“恩，他们暂时没事，让我不要回去，”她觉得暖和多了，但说话还是忍不住哆嗦，“怎么办？”
“我们先回家吧，我和我爸妈说过了。”
“可今天是你妈生日……”
“没事，她理解的，我们先回家吧。”
彭露露知道这是安慰她的谎话，但这个时候也懒得追究了，有时候被骗，说明人家在乎你，她现在需要这份在乎。
半年前，他们就开始了同居生活，此刻她特别庆幸有这么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不然面对这些糟心的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周贾握着她的手：“真冷，回去我给你弄点姜汤喝喝，不然要感冒了。”
她也紧紧握着周贾，半天没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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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周贾一直忙前忙后地照顾彭露露，她在喝了一大碗热辣辣的姜汤后，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喀，书房的门被关上，周贾的声音也不见了。
她在黑漆漆的卧室里醒来，口干舌燥又头痛欲裂，但还是抓起床头的手机，追踪起那条新闻。
有人已经联系到了老太太，视频中的老太太正在为夜摊做准备，她感谢大家的关心，说自己没事，而且还拒绝了捐款，因为“我儿子欠下的债，我这个当妈的得还。”
也有人质疑新闻，说是视频剪辑有问题，最初的博主为此还专门放出了连续两天拍摄的完整视频，都显示为老太太正在做生意时，彭露露的父亲突然冲过来大喊大叫，还数次要推起她的夜摊车逼她离开。
她想不明白父亲怎么会这样，是喝醉了吗？
网友们的留言如今已经一边倒：“长的就不像好人！”“警察中的败类！”“他自己没母亲吗？这么对一个老人！”
彭露露真想留言告诉这些人：自己的父亲虽然没拿过什么先进个人，但也做过常年匿名资助过世战友亲人的好事！
周贾还在书房里，大概是在安抚周母吧，她能想象到周母的那些话：“父亲这样，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她到底要怎么样，周母才能满意呢？难道要她断绝父女关系吗？为了讨好周母，她真的要牺牲自己的父亲吗？
彭露露摇摇头，不，她绝对不会，就算如今他们的婚事又多了一道阻碍，她也不可能放弃父亲。
她决定出门去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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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露露根据网友的留言找到了老奶奶的夜摊，摊子前排了长长的队伍，都是来照顾生意的，还有不少记者和视频主播在周围采访。
摊前的老奶奶一直对众人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奶奶，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的。”一个视频主播对着镜头大声说。
老奶奶笑着点头：“是啊，一直都是好人多的，其实这些年一直有个好心人给我资助，要不是这笔钱，这个夜摊也弄不起来，你们能帮我找到这个好心人吗？”
记者和视频主播们急忙围上去，都想采访到更多细节。
彭露露在人群最后，她看着人群中的老奶奶，她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嘛，是想替父亲道歉？还是想找出事件的漏洞，还父亲一个清白？
手机响起来，是周贾，她正犹豫要不要接，母亲的电话同时打了进来，她急忙接起来：“妈？你们没事吧？”
“露露，是我，”几天没联系，父亲的声音听上去很陌生，“是爸爸，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们呢？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们！”
“我现在和你妈妈在医院，她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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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露露跑进病房的时候，母亲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坐在她床边的父亲一脸疲惫：“她刚睡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父亲握着母亲的手：“医生说是犯了心脏病，就是气得，哎……我们当时躲在屋里，外面的人骂的难听，你妈忍不住回了几句，她哪骂得过那么多人，越骂越生气，脸都白了，还好我同事们及时赶到，我就赶紧带她来医院了。”
“那吃药了吗？还是要怎么治疗？”
“已经吃过了，不严重，只是要住院观察，也正好，家里暂时回不去了。”
她在父亲旁边坐下：“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床上的母亲。
彭露露继续说：“我真没搞懂，你是警察，小商小贩一般不是你管的吧？而且人家老太为儿子还债做点小本生意，你赶人家干吗啊？”
“呵，为儿子还债，”父亲冷笑一声，“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替儿子还债吗？因为她儿子坐牢去了！你知道她儿子为什么坐牢吗？因为他杀了人！杀了我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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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露露愣住了，半晌才说：“因为她儿子杀了你的战友，你就要大冬天的赶人家吗？她儿子做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和她没有关系？我战友……我战友也是她的儿子啊……”父亲别过脸，“她偏爱小儿子，从小就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大了就知道打架、赌博，家里为此陪了不少钱……我战友当年都要结婚了，但聘礼给他弟弟偷去赌博了，婚都没结成，最惨的是他还要帮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还钱……”
他抹了一下眼角的泪：“……但他弟弟完全不感激，继续天天出去胡闹，我战友受不了，和弟弟吵，两个人打起来，那王八蛋竟然捅了我战友！他死的时候才26岁！26岁！”
“爸……”
“她毁了两个人的未来，我战友，还有他弟弟，如果她当初好好教育，会这样吗？会这样吗？”
彭露露想起父亲一直资助的战友亲人，大概就是这个老太太吧：“可你匿名资助了她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已经原谅她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原谅她没有，我以前好恨她，觉得一切都是她的报应，但你出生之后，我开始觉得父母一场……大家都不容易，她谁都没了，所以我能帮就帮，也算是为我的战友，”父亲看着她，“我没想到还能再遇到她，她已经不记得我了，这样也好……其实那两天最冷，我让她赶紧回家，她不听，加上你还和我怄气，我就没怎么控制住脾气，也是我的错……”
彭露露想起那些正在采访老太太的记者，他们应该很快就发现匿名资助者的身份，只是不知道真相大白后，老太太会如何反应。
周贾的电话又来了，父亲看了一眼，对她说：“去接吧，爸爸陪着妈妈。”
她点点头，走出门的时候又看了看病床里牵着手的父母，她突然释然：只要彼此陪伴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