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幼容易敬老难

　　爱幼容易敬老难

　　小女放假回来，又从老家将老母接来，这就开始过年了。我发现，中国人的年味，也就是老少贤集；主持过年的人——我和妻，其实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做给她们吃，吃好喝好，也算是尊老和爱幼了。

　　初一，天气不好不坏。吃罢饺子，两个女儿提议去环城公园散步、锻炼，动员母亲同往，母亲说困倦了不想出门，就携了孩子们去。两个女儿与妻子轮换打羽毛球，我偶尔也上去抡几拍。最数小女何笛活跃，一刻也不闲着，不打球时就在一旁跳绳，一次能跳200余下，回途中，她看见什么器械都要上去玩几下，走路也是一弹一跳的，见个低垂的树枝，蹦起来就要触摸，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不知累的连续运动，使她脸蛋白里透红，粉嘟嘟的靓丽，特别是那一身的青春气息，让我感到是那么可爱而又羡慕。不由想起家中坐在电脑前打麻将的老母，她走路总要驼着腰，步履蹒跚，反应迟钝，耳朵也不好使，总爱打岔。将这一老一少放在一起，我就又想起了那个思索了很久的话题：爱幼容易敬老难啊！

　　中国民间有俗语说：“前檐水不往后檐流，点点入地。人心朝下长。”这话，道出了人对下一代关怀和爱护的自然属性。是的，无论什么样的人，对于儿女、子孙的心疼与呵护，确是与生俱来的天性。所以，爱儿女，这似乎没什么难度。因为人的这种天性，与动物甚至有些植物所具有的生命繁衍天性几乎毫无二致。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豺狼虎豹再凶恶，对其子女的呵护与关爱也毋容置疑，甚至能做到感人至深。一只狼仔走失或遇难了，母狼的嚎哭，会让人毛骨悚然。小狮子、小豹子、乃至小鸡小鸭小猫小狗等一切小动物，都能在父母的怀抱中寻求到安全和温暖，如果遭遇强敌欺侮而遇险，其父母会与之展开殊死拼搏。有些植物，为了不使自己的种子或花蕊流失，若遇风雨，会自觉地将自己的叶子收拢起来。所以说，爱幼，是人的天性使然。除了造物主所赋予的这种生命天性以外，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一切幼小，都代表了新生。除了病菌之外，可以有个定义：但凡新生的，都是美好的。你看那春天的幼芽、新蕾、花朵、秧苗，你看那初升的太阳和傍晚的月牙，你看那毛茸茸的小鸡小鸭小猫小狗，这些崭新的生命，看上去怎能不让人徒生爱怜呢？所以我们将孩子比喻为“花朵朵、秧苗苗、玫瑰、牡丹，祖国的未来，人类的理想。……”那是由不得你要去热爱，天性让你要去由衷地热爱的。(情感倾诉 www.wenzhangba.com)

　　与之相反，老人就不同了。老了便开始腐朽，肌体里再生的细胞总是敌不过死亡的细胞。气息开始衰老，没有了芳香，散发的是浊气；皮肤皱裂，肢体僵硬，目光呆滞，听觉失灵。这又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抗拒的，像是冬日里悬在树梢的一枚枯叶，随时会被狂风凋落。所以，老人也会自称自己为风烛残年。衰老，能有什么好呢？即便是一位或善良了一生、或有过显赫的历史、或曾经感动过天下、或建立过丰功伟绩而至今仍魅力不减的老人，但从生命肌理上讲，毕竟没有多少可爱的自然吸引力了。尽管说老有老的美，尽管说是夕阳红，但与那新生的旺盛生命力比较，毕竟已呈枯萎状。而要从心底里孝敬这样的人，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所以我说：孝敬老人，是需要克制自己的，那是一种修养之后的后天行为。换句话说：自然和生理告诉你，老了并不可爱；而道德、理智、修养告诉你，你必须孝敬老人。

　　我曾在讲座中举例说，女儿小时鼻子不通了，我用嘴去为她吸鼻，不感到有什么不悦；而假如我的老人大便失禁于内，当我为其料理时，又会是什么感受呢？这，似乎就能窥出爱幼容易敬老难的原因之一种了。而正因为做起来不易，才有了可贵的《王祥卧冰》、《哭竹生笋》、《卖身葬父》、《百里负米》等24孝的楷模，让人们代代颂扬着。

　　前两年收到来自关中农村诸多业余作者的剧本，不少都以农村的行孝问题为素材，看了总不能令我满意，觉得他们都只写了些表象，没有揭示问题的本质。农村中有些不孝之人，除了自己生活的窘迫等条件所致以外，更重要的，我以为出在文明的修造上。老人多为好老人，很可能也有一些不可爱者，但做儿女的，必须无条件孝敬，因为这是社会人应有的天伦秩序。既便心中不悦，也必须压制不悦，克服障碍，并转换成和颜悦色、真诚细腻、无微不至，甚至化为一种信念，去实施孝道。这便是一种文化了的文明行为。中国人发明的“孝”字，本身就是一幅象形的图画，上边是半个“老”人，底下的那个“子”，跪着，将老人高高敬奉于头顶。孔子早就提倡并诠释了孝道的真谛，好多王朝，也都提出过以孝治国。在朱明理学中，甚至强调无论父母对与错都需无条件孝顺。效乌鸦反哺，学羊羔跪乳，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持正常的社会伦理秩序，使之与动物或植物界拉开距离。因为，人之所以为人，就必须有所克制，而不能完全放纵于自然的喜好。所以看一个人，如果他只爱儿女，不敬老人，那便无异于禽兽；若真能做到尊老爱幼，才是个合格的社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