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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2022-03-14 11:41:26 作者:刘文湘 澧水河 澧水河 来源:澧水河 阅读:载入中…

父亲

  © 图片来源:网络

  这几天,我在异地避暑疗养,一想起父亲,我就寝食难安,觉得如果不写一篇文章,就对不起养育了自己,已长眠于地下的父亲,于是,我动笔记下了这篇拙劣的文字,此为序。

  七八年那年,我参加了高考,分数正好达到录取线,但因为身体不合格被刷下来。父亲唉声叹气好些天,他不甘心命运做这样的安排,便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送我去复读高三。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父亲一头挑着书箱,一头挑着大米,我相跟在他的后面。走到河边,父亲停下脚步往河的两头望。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河水不深,渡船就停在靠北的岸边,往南去,河里有许多红色的石头,河水流经石头时激起一串串浪花,并发出“哗哗”的响声。

  “老大,我们还是淌水过去吧,省下5分钱,好让你在学校多吃饭。”父亲犹豫了一会后对我这样说。

  父子俩吃力地走在沙滩上,父亲因为肩挑重担,再加上沙子松软,走一步似乎要退半步,所以他的身后便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脚印。

  面对“哗哗”流淌着的湍急的河水,父亲叫我站在原地不动,等他过去后,再回来背我。父亲脱掉鞋袜,挽起裤管,然后把担子挑过去。在他淌水的时候,我看到他静脉曲张的腿肚上,血管条条绽出,像青色的蚯蚓一般。等他淌水过来背我时,小腿上的蚯蚓已变成青紫的了,而此时我的脚上还穿着母亲给我做的新布鞋。我问父亲水是不是很冰,他淡然一笑,说:“没事,都开春了。”

  父亲把坚实的肩背给了我,我伏在上面,他的一双大手反过来兜住我的臀部。父亲淌得河里的水声更响亮了,他用了浑厚的声音对我说:“这次去复读,咱们得抓紧,考个好的大学回来。”他叮嘱我的声音一半从他嘴里发出传到我的耳朵里,另一半似乎是通过他的身体传递给了我的身体。“好的,爸爸,我一定会努力的。”我回答着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报到后的第三天,校长在校道上遇到了我,他吃了一惊:“你怎么没去大学报到,反倒跑回来了?”我把体检不合格的的事报告给他,他好生惋惜,然后忧心忡忡地说:“孩子,你的肝病还没有医好。等你熬过这一期,即便考出好成绩,那又怎样?”校长的话把我吓住了,在家光急着要去复读,我和父亲就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那晚,我彻夜难眠,想到家里的贫困,父母的艰辛,还有高考后同样的结局,鸡叫头遍时,我便走在回家的路上了。我曾和父亲约好,他今天还要给我送大米和食油来的,我不能让他白辛苦一趟。

  当我大清早出现在家门口,并向父亲陈述利害关系后,父亲那种忧伤绝望、痛苦无奈的表情至今想起来都会令我阵阵心痛。好在村小的王老师出嫁了,正好空出一个位置,我便当上了村小的民办教师,这给了心灵受到重创的父亲些许安慰……

  因为爷爷突然离世,父亲只念过几天书,但他追求进步,六几年入了党,后来被评为大队的模范党员,在我的印象中,父亲还是大队生产建设中的拓荒牛。

  作为中国先进组织中的一分子,也许就是因为没有文化知识吧,他只有通过拼命干活,奉献集体,才能去实现一个党员的价值。为了让全大队社员住上砖瓦房,大队支部决策办一个砖瓦厂,由父亲担任厂长。大队部规定,社员们只要在河滩上砍来芦苇,或是用稻草和棉梗,便可以到砖瓦厂低价换取盖新房的砖瓦。为了及时满足社员群众的需求,父亲带领厂里十多名职工赤膊上阵,取土和泥、扳砖、拓瓦坯、垒窑烧制,不分白天黑夜…… 一种崇高的信仰支撑着父亲领着一群人整整奋斗了五个年头,硬是让各家各户的茅草屋变成了青砖红瓦房。当砖瓦厂初步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后,父亲又领着一班人马在大队部附近培植了一百多亩桔园,在河滩上除去杂草,种植了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为城里的造纸厂提供优质的造纸原材料。桔园里的金桔和芦苇荡里的芦苇,为并不发达的集体经济注入了动能。

  后来,村里实現了联产承包责任制,父亲也分到了十多亩责任田。虽然他对国家这种土地承包制度的意义不甚理解,思想上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但农民出生的他,还是把土地侍弄得很好,闲余时间,还忘不了做为一名党员的政治本色,去帮助其他有困难的村民。

  在一个炎炎夏日,从高中放假回来的的小妹跟着父亲给棉花除草中耕。由于长期使用化肥农药的原因,棉地里的土壤变得板结,导致棉花苗长不高,可野草却显示出强盛的生命力,呼呼呼地往上长,形成了“草盛豆苗稀”的局势。父亲挥舞着锄头在前,小妹跟后,锄头单调而有节奏地发出“嚓嚓”之声。烈日当空照着,土里的暑气往身上蒸着,汗水涔涔流着,且迷住了眼睛,不到半天功夫,小妹便困乏得支撑不住了。她停在那儿拄着锄把,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再看看父亲。只见父亲贴在后背的衣服上结满了盐花碱子,但他仍不停地挥着锄头,“嚓嚓”之声既富节奏又响亮;再看看四周广ma0的田野,田野的尽头躺着的村庄……

  “爸……”,小妹在父亲身后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叫了父亲一声。父亲回过头来微笑着说:“是不是觉得累了?”小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说:“是有些累了。”  “那我们就在地头上休息一会吧。”

  父女俩坐在地垄边,喝了几口从家里带来的凉茶。空气稍稍流动了一下,起了一丝丝风,小妹感觉轻松了许多。这个念了两年高中的女儿眼望着用草帽扇着风的父亲,她用了探究的语气问他:“爸爸,您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啊?”

  父亲愣头愣脑地看了小妹几秒钟,然后说:“活着就活着吧,还要想为什么活啊。”沉默了许久,父亲似有所悟:“我活着就是等你和哥哥们长大,等你们都长大成家了,有了娃娃了,我和你妈活与不活都无所谓了。”

  “俺们还希望两老长命百岁呢,怎么就说死呀死的?”小妹后悔不应该向老父提出这样古怪的问题,但父亲说:“活着累啊,活得差不多也就够了……”  说这话时,父亲的眼睛就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父亲战天斗地一辈子,也许他真的老了,小妹有些伤感地这样想。

  受厄尔尼诺现象影响,我们的母亲河长江很快进入汛期,特大洪水像猛兽一样冲决了大堤,一夜之间吞没了我们的家园。

  昨天还是绿树成阴、花实蔽野的美丽乡村,今天却是一片汪洋,浑浊的洪水汹涌着,远处的涛声喧嚣着,而赖以栖身的大堤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根长长的黑线,在这条蜿蜒的黑线上,依附着成千上万蝼蚁一样的生灵,这些生灵中,有人,也有畜。

  父母和弟妹们见我平安回来,他们悬了一夜的心才落了地。父亲为今年的庄稼泡了汤而长嘘短叹,良久,历尽人世沧桑的他精神一下振作起来,他对全家人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

  母亲在用铁桶做成的灶上煮了稀饭放上盐巴算作中餐。吃过饭后,父亲催我马上回去,说:不要让坏人钻了空子,使学校财产遭受损失。听了父亲的话,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家”。

  父亲安详地躺在那儿,母亲和三个兄妹就守在旁边。我问母亲,父亲走时留下什么话没。母亲说:他叫着你的名字,念叨着“等……等……”  可就是等不到你回来。

  哦!我的眼泪又“哗哗”流下来。我跪在父亲遗体旁,拉着父亲满是老茧而又冰凉僵直的手,轻轻地呼唤:“爸爸,爸爸,我回来了,您还有什么话交代孩儿吗……”

  现实很残酷地告诉我,我心中的明灯,我的老父亲,他再也不会和我说话了……

  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父亲的魂灵!

  © 作者:刘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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