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凯旋后的结局是什么?
图/Guillem
只是为了再见你一面而已
01
那时,我总是乐此不疲地玩着一个上世纪初的游戏。林碎走过来说:“来一局。”
我顽强抵抗许久,终究打不赢林碎,看着血条为零,屏幕上出现“KO!”的血字,陷在沙发里。
林碎说:“没变的只有你。”
被国际组织拯救,回到地球,被给予最高荣誉。在那之后平静了不久,我和林碎又受邀作为机动驾驶员,没想到面对的是我们的同胞。林碎似乎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他和从前一样,更何况现在是机动驾驶员的身份,身边不缺女人。
我们都已经四十岁,都没有结婚。
林碎说:“你应当适当地为以后着想。”
我说:“以后?”
他说:“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就没有工作了,到时候什么都做不了,这个社会不需要无用的人,到时候只有被清除掉。”
我说:“也对。”
我又说:“我们可以不结婚啊,还有几个朋友,大家热热闹闹地在一起。”
林碎看向我,我补充:“说笑的。”
我们在火星待了二十年,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个社会的节奏,从前共同的朋友都不再联系。回到地球之后,不知什么原因,林碎跟家人闹翻了。而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问林碎,这是冬天了么?
“是八月份啊。”
我指着窗外,我说:“可是外面已经下雪了。”
02
换上战斗服,我和林碎同时冲出休息室。从地平线上出现了蝗虫一般密集的怪物。我瞬间失神,画面切换到二十年前的那天。
林碎狠狠肘击我,声音凝重:“别在那傻站着,战斗了!”
我坐在驾驶室内,仍旧没有缓过来。明明二十年前这种怪物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可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无线电传来林碎的声音:“是敌人想出来的新招数,有可能只是仿制品,要小心!”
同时,旁边也升起数架机动战机,火力凶猛。
怪物来一波,我们击退一波,虽说暂且压制住了,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尽管是仿制品,这也太逼真了,甚至让我想起许多不好的回忆。
我说:“我去前方打探,你们掩护我!”
瞬间加大动力,林碎大喊:“不要!”
箭在弦上,划出一道闪电般的轨迹,战机在数秒之内冲进怪物堆里,怪物像是明白我要冲进来,立刻让出一条通路,在我身后又合拢。我无路可退,只好朝那个方向猛冲。
看见一个凭空出现的黑洞之后,我瞳孔骤然睁大,反应过来。
怪物是从二十年前穿越时空而来。
林碎的声音一直充斥在耳边,他少有这样惊慌的时刻,惊恐地发出命令让我退回,我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旋转着的黑洞,因为来不及了。
我曾经很喜欢这架战机,因为它很漂亮,外表红漆,线条很美,最重要的是,速度很快。
现在,我要因为这份喜爱而死掉了。
进入黑洞之前,我透过反视镜,看见了林碎。
他肯定恨透我。
03
昏昏沉沉中,有什么在撕扯着我的身体,不知为何,我想起了从前。
林碎不理解我,我也不理解他。我觉得人不能把之前的东西全都忘记,譬如那年同样的大雪,譬如雪地里飞舞着的怪物,譬如怪物包裹下的女孩。
公元二十一世纪九十年代,城市下了一场大雪,那时正值八月盛夏。
空中出现了无数的怪物,毫无预兆地袭击人类。活着的人们被召集起来,选出了其中的一部分精英,与其对抗,我们三人,便处在其中。
那是拥有着怪物面孔的外星人,他们成群结队地扑过来,我们没有办法,因为怪物被杀死后身躯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根本无从检测,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战斗。然而,怪物似乎永远都杀不完。有时候,我在想他们是不是本来就没被杀死,只是回到了巢穴,因为怪物长得都一模一样,一只死掉,另一只也会凶猛地扑上来。
无数无辜的人死去,人类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
终于,科学家们锁定了怪物的巢穴,他们栖息在火星的中下层,因为母虫的存在,繁殖速度相当迅猛。
执行最后一次任务时,我和林碎还有米拉,被送上了火星。
瞄准怪物的巢穴,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是一场注定是赴死的旅行。穿越数以亿计的星光和尘埃,我们抵达人类所能到的最远距离,击杀母虫,然后死掉。
我在临行前跟他们开玩笑,说咱们的骨灰会被洒在火星上,想想还真是浪漫。
米拉说,朝乐,你想死啊?是怎么会想到骨灰这种东西的?
林碎忧郁地说,很多女孩还在地球上等我。
米拉给了林碎一拳,渣男。
林碎笑,我也笑,没来由地,我有些悲哀。
看着渐渐化为一个光点,我知道,那上面没有人在等我。
我们成功抵达火星表面,身上涂满特制的透明材料,经过科学家的不断实验,这种材料不会被怪物的视觉所捕获。
但是他们忘了一点,怪物灵敏的嗅觉。
米拉举枪射击,大吼:“朝乐你俩快去巢穴里,我俩来掩护你们!”
她是最强战斗力,也是这次任务的最高权限员。
我们只能咬牙听从,层层深入,顺利击杀母虫,被母虫破裂之后的血河冲了出来。
冰天雪地里,密集得让人发麻的怪物们,一些扑在米拉身上,一些在它身旁飞舞着。
二十年后,我才明白,米拉是注定要死的,因为临行前,地球联军最高统帅曾秘密给她一道命令,以身体为诱饵,吸引所有剩余的怪物。
然后引爆。
战机在黑洞里依靠惯性前行,撕扯的感觉渐渐消失,周围一片黑暗,安静到连风声都没有。
然后,我看见了光。
04
我在闷热的夏季睁开眼,蝉鸣聒噪,树下一片剪影。
米拉恶狠狠地掐我腰:“朝乐,你又走神了!”
米拉又说:“到这时你还在想什么!不会是想临阵脱逃吧?这是最后一场战役,赢了我们就是全人类的荣光——你你你?”
我伸手抱住她,眼泪收不住。
米拉脸红了一下,她说:“你不会这么害怕吧?”
林碎靠在树边,脸笼罩在阴影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
穿过黑洞之后,我回到了过去。
公元2097年,怪物初次出现之后的第七年。
八月三十一日,还有三十九天,人类将脱离被怪物袭击的危机;还有三十九天,米拉将会死掉。
我决不会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04
“咱们的骨灰会被洒在火星上,想想还真是浪漫。”
“朝乐,你想死啊?是怎么会想到骨灰这种东西的?”
我看向林碎,他没有说话,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意。
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
米拉催促我们:“快走啦,待会上课要迟到了。”
我说:“你总是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一切都按照之前发生的事情来,时间和之前无缝地拼接,这段记忆深刻在脑海里,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我都小心翼翼,和以前一模一样。因为害怕时空会发生紊乱,我毕竟不属于这个世界。
飞船随着气流开始上升。
作为驾驶员的我们,仅仅需要按照飞船设定的轨道。飞船平稳地航行,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到太空中,虽然我不止一次。米拉和林碎表现得很激动,在前一个月,空闲的时间他们都会一个趴在舷窗看,另一个用控制台捕获很多星球的照片,一个个对照编码,对上了就兴奋地击掌庆贺。
大家从小在一起,梦想都是要当宇航员。
我笑呵呵地看着这两个小孩,有种作为父辈的感觉。虽然我的身体还是二十岁的样子,但心理年龄已经到了四十岁。
于是,我开始用回忆打发时间。
怪物初次来袭的那年,我和米拉都是十四岁,就读于世纪高中,那一年我们见证了太多:八月,太平洋周边所有地区沦陷;九月,中国区顾戎征司令晋升为地球联军最高统帅;十月,启动地球精英选拔计划。
米拉和我为同一期学生,成立机动组的时候,上边给我们派来另一个组员林碎,是中俄区混血,初次见面,他那副精英的做派让我十分厌烦。
和他说话时,总是感受不到他的视线,目光不知道到底落在哪,就像是瞧不起人似的。一同参与模拟抵抗怪物,林碎也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最多只是皱一下眉。
起初本来是林碎被安排成组长,但不知为何,林碎主动要求米拉作为组长,我知道之后,就当着面对他说:“你很害怕承担责任?”
林碎只是垂着眼,他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你还不明白。”
那是我第一次对林碎大打出手,却被他反过来打趴在地上,在我正要愤怒地撂几句狠话时,林碎从我身上爬起来,他说:“朝乐,我很喜欢地球的夏天,不觉得吗?缱绻弯曲,让人很安心。”随后,他以一种上扬,而十分不友好的语气说:“你这样,不会有女生喜欢你的,包括米拉。”
然后大笑着跑远了。
我目瞪口呆地趴在草地上,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恶魔的另一面,然后愤怒地挥舞着拳头,大吼,声音在旷野里回荡:“林碎,你给我说清楚,这关米拉什么事啊!”
一次次的完美行动之后,我们最终还是建立了友好的同一战线关系,不管怎样,至少在当时,击败怪物,是我们别无选择的事情。
我一直撑着头,想着过去的事情,偶尔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抬起头,发现林碎在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想说些什么来掩饰,结果林碎突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走开。原来只是把我当成傻瓜了吗。
时间平静地流逝,我几乎开始松懈。
06
第三十二个地球日,发生了事故。
飞船发出警报,我们从沉睡中醒来。舷窗外贴着一只怪物的眼睛。
林碎神色凝重,说:“外面直径二十公里,全是那群怪物。”
我说:“该死,这下完了!”
米拉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这个小小的女孩认真起来,让现在的我都感到一种压迫感。她一面敲击着控制台的按钮,一面命令林碎穿上宇航服去太空里作战。
“我控制飞船转变航向,林碎来击杀挡路的怪物!”
我说:“我呢?”
米拉手指狂点,头也不回:“原地待命。”
这让我回想起了过去大家一起战斗时,都是米拉和林碎冲在最前面。我是最小的那个,他们都把我当作弟弟来保护。
原来过去的我是这样的啊,亏我回到地球还被新一任的联军统帅称赞。最后一次战役明显不对劲,一直打头阵的米拉执意要自己单独在后面掩护。
我早该发现的。
当时的我一腔热血,以为被米拉认可了,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那时身后米拉是怎么看待我的呢?终究还是个成长不了的弟弟。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了。我在心里说。
07
林碎冷静地射击,生生在前面开了一道血路,怪物炸出血雾,舷窗上全是红色。
而米拉一次次地调整航向,选出最容易的突破口。
我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他们,和记忆里自己的做法没有任何不同。我心里清楚这是一场战斗会胜利,于是只是想着过去的事情。
突然舱门闪过一个迅猛的身影,我还没回过神,林碎扔了枪,朝我扑来。
那只怪物一直趴在飞船表面,趁此机会,瞄准毫无防备的我突然袭击。我听见身旁一声低吼,看过去,林碎半截手臂被咬断,半跪在地面,低着头,脸色苍白,强忍着剧痛。我迅速给了那怪物一枪,将舱门关上,扶起林碎。
“该、该死……绷带!”
我嘴里大吼,冲到应急药物贮藏柜旁,手颤抖着翻箱倒柜地找药物。我根本没反应过来,明明过去没有发生这种事的,难道是我没意识时做了一些微小的改变,强制让过去发生变化了。
“还好吗?”
我也跪在地上,给他做了一些简单的止血包扎。我想狂吼,却只是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
他紧闭着双眼,额头上全是汗。确认到他已经没有力气摇头。
我回过头:“你那边呢!?”
米拉说:“不用管我!已经抵达边缘,我这边可以直接冲出去!”
话音未落,另一边的船舱传来一声巨响,因为前方还有少数怪物挡住,遭受冲击,随着机械声响起,米拉说:“和地球上的通讯中断了,无法修复。”
舱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米拉又说:“原定计划,在第三十九个地球日,我们能到达火星,这是最近的路程,但是鉴于这次的袭击,我们和怪物的路线应该在一些地方发生着重叠。”
米拉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得改变航向了,原定的路线不能再使用。”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碎苍白的面孔。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我到底有没有通过那个黑洞发生穿越,这个世界是否又是过去的世界。我抬起头,看向控制台前小小的身影。
米拉,到底还是原来的她吗?
08
第五十三个地球日,我们仍在太空中漂浮。
林碎脱离了生命危险,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开玩笑的次数比之前更多了。我知道,他只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
飞船的舱室里,外面星光闪烁,很安静。
我离开睡觉的舱室,在舷窗旁漂着,按地球上的时间来算,现在是午夜。
林碎起来上厕所,冷不丁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他受到了惊吓,说:“不睡觉?”
我揉了揉眼睛,说:“不困。”
他说:“你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了笑,说:“大家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这点还是能发现的。”
我说:“哦。”
林碎转身,我叫住他:“我感觉什么都变了,又好像没变。”
他说:“还有呢?”
我说:“没了。”
林碎想了想,脸上露出一副我懂了的笑容,他拍拍我的肩:“小伙子,青春期都这样,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说:“那天发生的事,很抱歉。”
林碎知道我指的哪件事,他扬起下巴:“很好,给本王跪下道歉吧。”
我干巴巴地挤出一个笑容,明白这是林碎的宽容,我说:“谢谢。”
世界线在不断地朝另外的方向前进,我已经无法用过去的记忆来考虑现在,什么都改变了,为何米拉会冲动地撞上怪物,为何恰好只有和地球的通讯联络断掉。
林碎却和从前一样,我不知道能不能信赖他。
我说:“林碎?”
他说:“嗯?”
我说:“没什么。”
09
米拉很像是活在我的过去里的一个影子,她吞噬了我活着的勇气,在与同胞因为资源厮杀的时候,我就像是个行尸走肉,只会听从上边的命令行动。
成功击杀头目之后,我和林碎都躺在了漫天的飞雪里,飞船能源已经所剩无几,根本无法支撑我们回到地球。然后,便是一个长达二十年的梦境。
二十年后,第二波人类登上了火星,发现了深埋在地下的我们,我们被生物卵包裹着,身体以假死状态一直运转着,仅靠土壤中的微生物生存,就像是远古时期的虫类。
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回到地球,无上荣光,却一直被监视。
“他们一直对我们很感兴趣,一些科学家表明了想要将我们解剖的强烈愿望。”林碎说。
“无所谓。”我玩着游戏。
林碎又仰起头,他说:“很怀念啊,那个夏天。”
我沉默了许久,放下手柄。
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很不喜欢那个夏天。”
从梦里醒来,仿佛有什么在炙烤着太阳穴,米拉按着我的额头,说:“你不喜欢什么?”
我明白是梦,问:“这是哪了?”
第七十九个地球日。
米拉指向窗外说:“我们到了。”
近距离观看这个史前时代已为人类所知的沙漠行星,我们的眼神都有些呆滞。怪物降临的时刻,地球上总会下一场雪,而这里似乎找不到会下雪的契机。人类根本就没有将这种生物研究透彻,说不定送我们上来只是为了探路,好将火星上的真实信息返给地球,再研究出更详细的对策。可惜,联络已经中断了。
米拉说:“历史书上说,在近一个世纪以前,那时中国还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后来国家的概念渐渐虚化,中国成为了联盟世界的一个区域。我听老师说过,火星被中国人叫做荧惑。”
林碎点评:“是个很美的名字。”
此刻他不再玩世不恭,表现得也有些凝重。于是,我也跟着点了点头。
林碎又说:“米拉真是个优等生。”
米拉没有搭理他,说:“坐稳了,还有二十小时三十八分钟,我们将着陆。”
和记忆里一样,我们在飞船上就给战斗服涂上了薄薄的一层透明涂料,我没有说出那句“那群怪物真的看不见我们吗?”据我所知,世界线已经完全颠倒了。
我提心吊胆,一直偷偷监视着米拉的一举一动,不管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好是坏,我想我都应当阻止她。
我们下了飞船,值得一提的是,林碎又开了一个自以为很有意思的玩笑:“你们知道吗,因为我断了一只手臂,所以我的供氧比你们多,到时候不要先死掉。”
没人搭理他,我看见米拉似乎脸色也很不好,询问她要不要先回去飞船里再观察一段时间。
米拉说不用了,然后走在前面。
10
二十分钟后,我们抵达预先已经定位的怪物巢穴,那是个巨大的洞口,里面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我的精神一直很不好,此刻神经紧绷,竟然想到了怪物是否和人类一样也有同样的智慧,只不过我们不知他们是如何交流的。
林碎用仅剩的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冲我比了个手势,示意我安心。
能看出来大家都很紧张。但是已经到达了这里,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
米拉将悬索固定在洞口,我说:“我先下去,一个人。”
米拉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
“放心好了。”
我在洞穴里缓慢下降,最后,洞口只成了一个光点。
我踩到地面,拉了拉悬索。“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但你们还是先呆在上面,林碎,”我说,“注意保护米拉。”
我不能让米拉独自下来,也不能命令林碎,能够出现的变故太多,我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把最危险的可能留给自己。
然后,我就发现没人回应。
火星,空荡荡的深渊,深黑的沉重深渊,回荡着我的声音。
“米拉……米拉,米拉!”
无人回应。
我感到脸上有泪水滑落,不知为什么,我竟一个人在深渊里独自无声地哭泣。
我慢慢说着“求求你不要死”,顺着悬索使劲往上爬,好几次差点滑落,我仍咬牙坚持着,因为战斗服的抵抗重力模式,我需要承担比自身体重更强的重力,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战斗服亮起了红灯,提示氧气消耗速率过快。
最后,我轻声说:“拜托了,不要再让我承受那样的痛苦。”
在我说出那句话之后,仿佛神明听到了我的回应,浑浑噩噩中,我竟感觉到手中的悬索动了起来。
我骤然欣喜起来,便奋力加速,终于抵达地面。冰天雪地里,米拉迷茫地看着我,问你怎么了。我毫无预兆地再次拥抱住她,透过战斗服,我感觉到她的心跳。
我说:“不要离开我。”
米拉说她很着急,因为无线电设备通讯不知道为什么就断掉了。在这时,又来了一波怪物,他们持枪战斗,为了掩护我,林碎把他们引到了其他地方。
米拉握住我的手,说:“林碎很强的,不用担心。”
我说:“米拉,把你身上的设备给我,让我代替你去死。”
米拉仍旧是一副懵懂的表情:“什么东西?”
我摇晃着她的肩膀,狠狠地说:“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离开之前,顾戎征给了你什么东西吧!
“没有啊,朝乐,你在说什么啊,是不是精神崩溃了?朝乐,你现在的样子,很可怕。”
米拉在害怕,她在害怕我。
我松开手,跌跌撞撞地坐在地上,感觉自己像个十足的疯子。是啊,会不会一切都是幻觉,我是不是还在黑洞里,只是因为濒临死亡,又做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
她说:“朝乐。”
我说:“别靠近我!”
她说:“你身后……”
无数的怪物在我身后升空,目标却不是我们。
那是一个白色的身影。
林碎。
无数的,无数的,无数的怪物,源源不断。
林碎用手打开了什么,就像二十年前的米拉。林碎看向我们,看向我,仿佛世上就剩我们两个人,我听不见风雪肆虐的声音,听不见米拉的呼唤。我们隔着雪地相望,他解除了重力对抗,慢慢上升到空中。
“你也回来了?”
“嗯。”
我恍然回到了过去,林碎背对着灼眼的夏日阳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透过我的瞳孔注视着过去的我。
我想起,进入黑洞的时候,透过反视镜看到的林碎,他一定也毫不犹豫地冲了进来。
我一直在保护着过去不被改变,林碎却在不动声色地改变着过去,世界线朝着林碎的牺牲而前进,于是米拉活了下来的。
这一辈子,我有太多需要后悔了。
伴随着爆炸声,天空被血色覆盖,爆炸的冲击将我们卷起来,再狠狠地摔到地上。
米拉看着我发疯了似的一样地奔向那里,还没反应过来,呆愣地站在原地。我用手刨着血色的雪地,到后面,已经分不清手上到底是自己的血,还是怪物的血。
还是林碎的血。
米拉说:“我们走吧。”
米拉说:“朝乐,你坚强一点,我以最高权限命令你,站起来!”
米拉说:“朝乐,林碎已经不在了。”
米拉递给我一张纸条,说那是林碎留给我的。
“你太蠢了,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你完全隐藏不了自己,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也穿越回来,也看出你想做什么。但是,你做不到啦,白痴。因为有我在。”
看到最后一句,我终于跪在地上,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朝乐,我一直在寻找活着的意义,直到我遇见了你。朝乐,你真的不能看我一眼吗?”
图片作者:Guill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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