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炮友，也不是爱人
1
办完离婚手续，春萍便去就近刚开的驾校报了个名。
被分在了白班，教练叫王强。
三十岁左右的高个头男人，脸黑得像非洲人。显得牙齿和眼白特别白。
一撸袖子，衣服底下的胳膊也特别白。
脸是常年在教练车上晒的。
看春萍有点瞪着他，王强哈哈大笑，说，其他地方更白，屁股最白。
春萍呸了一口，一早知道驾校教练不正经，爱讲荤段子，要么就是脾气臭，倒是一点没冤枉他。
因为驾校刚开，学员不太多，一个上午倒是摸了四五把车，春萍用了半个小时，都没能学会换前进后退档。
王强坐旁边说卧槽，果然是只有更笨的没有最笨的。
春萍瞅了他一眼，眼里突然就蒙了一层雾水。
她心里有个黑洞，拿学车这点事儿遮着，她心里还有个计划，要学会了车才能完成。她没想到自己对学车这事儿，这么短板。
王强就被吓了一跳，说我也没说啥嘛。
过了好几天，春萍才好不容易分清左右。有时候坐在那里等车的时候，听到王强在教练车里骂人，一点不留情面，并没有对她的好脾气。
有一天下午收车了，春萍要走的时候，王强喊住了她，让她多练几把。
春萍连倒车入库的准确位置也没掌握好，要么远，要么压线。王强直言不讳，你比其他学员蠢得多。
然后他坐到副驾驶，握住她搁在方向盘上的手突然问了句，那天，为啥哭啊？
春萍没看他，也没吭声。
王强说反正跟我没关系哈，突然用力握了一下春萍的手。
春萍回过神来，她咧咧嘴，说手疼。
王强松开手，也没管她，把车窗打开点了支烟，说你自己慢慢爬一会儿吧。
这几日，春萍习惯了他的刻薄，也不搭腔，笨手笨脚地把车前后进退了几遍，最后一次倒车压在线上。
春萍有些烦，踩了刹车，说不练了。
王强笑起来，把烟蒂弹出窗外，收工，我送你回去。
春萍意外，教练车也能随便开？
王强哈哈笑起来，你不能，我能啊。
然后不问春萍住址，两人换了位置，王强把教练车开出驾校，径直拐去了春萍家的方向。
快到小区门口那条路的时候，春萍终于忍不住了，你咋知道我家住哪儿？
王强头也不转，我别有用心啊。
春萍说你对所有女学员都别有用心吧？
王强说不完全是，也就是一批中选出一个来吧，长得好看的，容易勾搭的。哈哈哈。
春萍意外死了她没恼，竟然。
那个一起睡了三年多，又把她扔到中途的男人，让她心里充满着莫名的情绪。和曾经的她各种相左。春萍甚至笑了一下，说，我是容易勾搭的？
王强说，你以为你不是，我觉得，你是。
然后在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王强把右手从档位上移开，移到了她的腿上。
不是没出息的摩挲，而是狠狠地用所有手指捏了一把。
春萍嗷了一声，疼酥的感觉从大腿迅速传遍全身。
王强转头瞅着她，很流氓地笑了。
露出一口白牙。
2
在春萍家楼下拉锯了半分钟，王强要上，春萍不让。
王强说我非上不可，上楼，上你。要么你就喊非礼，要么，让我上。
荤话在王强嘴里比喝啤酒还流畅，最后春萍鬼使神差地松了手。
一进门，还没开灯，王强就把春萍按倒了，门边有个换鞋的脚凳，把两人绊了一下，王强箍着春萍一翻身，翻到了沙发边上。
摸着黑，不用看对方的脸，勾引的戏码竟然容易得多。
以前都没这样过，以前总有几分端着拿捏着克制着。
现在黑咕隆咚的什么都不用拿捏了，甚至她都不去想这个男人是谁……
王强兴奋得上窜下跳，我就知道，就知道我没看错人，就知道你是这样的。
春萍在巅峰处喘了口气，她是怎样的，现在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但再去驾校练车，不知怎么，春萍突然开了窍。
王强不跟车的时候，爱靠着杨树和学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偶尔讲两个荤段子，放得开的女学员咯咯笑，骂他不正经。
开窍的春萍每次倒库都是刚刚好，王强也会在她停稳后踱到车窗跟夸她几句。
有一次，在夸完春萍后转头说，老话说得对，要想学得会就给师傅睡。
学员哄堂大笑。
晚上在床上，春萍在王强白花花的肩头咬了两口，骂他口无遮拦，别被人看出什么。
春萍心里突然一阵悲凉，为王强后面那句话。
她如今，迷王强带给她的身体之欢迷成这样，本质上，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区别？
但慢慢地，那点愧疚也就熄灭了。
随着和王强在床上翻滚次数的增多。
都是这样吧，不管开始有多么心虚，多么不习惯，次数多了，就成了习惯。
再说，她并不指望嫁给她，他也仅仅是用她来安放欲望。
所以，也算各取所需吧。
3
春萍科目二三都顺利过关。
王强说，都是睡开了窍。
春萍真觉得有点儿，不是睡开了窍，而是睡成了免费的VIP，那车，她啥时想练啥时练。
虽然她开始不是为了这。
她想买一辆旧车，手里钱不多，她对车其实也没太多热爱，看了半天相中一辆黑色二手斯柯达。和车主聊了聊，价位还算满意。然后她跟车主商量好，拿到驾照就交钱取车。
交了一千块钱定金。
然后一转头，看到王强竟然在身后站着。
春萍吓一跳。
王强笑嘻嘻地，买车这么大的事儿，咋不找师傅商量呢？
春萍白他一眼，商量有用吗？商量你也不给我出钱。
王强说你咋知道我不出钱？
春萍呸了他一声。
他们之间，也就如此罢了。
没想王强去找车主聊了会儿，把春萍的定金给要了回来，说那车不合适你开，等你拿到照了，我陪你买一辆。
春萍还想说啥，王强把她扯到了车上，说你这就快考出来了，也不能过河拆桥吧，怎么也得善始善终地睡完吧。
春萍忍不住乐了一下，他拿王强没办法，拿他俩每次在一起的迫不及待和热火朝天，都没办法。她在离婚后，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自己。
科目四也顺利过关。
春萍想了想，又去了二手车市场。她当然要买车，不然驾照白考了。
王强哪能拦得住她？
上次看中的那辆斯柯达已经没了。春萍觉得其实也无所谓，价格合适，哪辆都可以。
这次没有王强掺和，春萍干脆直接买下一辆，付了账，让车主把车开到她小区。
两天后，春萍去驾校领驾照，听到驾校的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议论，王强前一晚开车撞人了，把一男的腿撞断了，现在驾校正想办法捞人。
春萍吓一跳，脱口说，教练开车也撞人啊？
一个工作人员白了她一眼，教练又不是神仙，也会喝多，要么碰上喝多的啥的。
春萍说王强喝酒了？
没人再搭理她了。
春萍拿了驾照朝外走的时候，走到驾校门口，不知怎么，脑子一激灵，她摸出电话给一个座机拨过去。
是她前夫陈东办理的培训机构的电话。
接电话的女的说，陈东昨晚被车撞了，正在医院躺着呢。
秋阳高照，春萍在大街上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缓下来。
王强竟然抢先她一步，把陈东给撞了。
就像王强一开始就知道她家的住址一样，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春萍的前夫陈东，如何大张旗鼓地跟培训机构的女大学生出轨，并无耻地转移财产还让自己名义上背负了债务，把春萍算计地一干二净然后扫地出门。
知道春萍心里窝着一个多么巨大的耻辱和恨，并持续发酵，不能自拔。
知道春萍去考驾照的目的，大概就是要撞死那个男人甚至那对狗男女。
4
是在跟王强睡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春萍跟王强分析了刑法133条，违反交通法规致人死亡的，如不逃逸，不过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然后春萍傻兮兮地说，这倒是个谋杀的好办法嘛。
王强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人命关天，交通罪和谋杀罪不一样！
春萍当时也惊了一下吧，但心里积怨太多，她已走火入魔，每每想着驾一辆车朝着陈东撞上去，心底便有无限快感。
就像跟王强上了巅峰那么快乐。
比那样还快乐。
但春萍没想到，王强在旁敲侧击、甚至跟着她去二手车交易市场，拦下她买车都无果后，最后用这种方式阻止了他。
春萍大致弄清楚了，王强那晚没喝酒，是陈东喝了酒，从饭馆出来往家走的时候，在一个三岔路口，明明人行道亮着红灯，他还跟没看见似地低着头往前冲，结果正好王强从旁边开着车拐出来，没来得及躲闪，直接撞了上去。
交警说，幸亏是驾校教练，车技好，反应快，那种情况下都能打稳方向急踩刹车，不然非出人命不可。
鉴定为交通意外。
春萍听得一脊背的汗下来了。
王强交了部分赔款被保释。
春萍在交警队门口看着王强懒洋洋地走出来。
俩人在那里默默站了片刻。
春萍说何必呢？你也不欠我什么。
春萍说的是实话，你情我愿，王强真不欠她什么。
他得到了欢愉，她也得到了。
还是前所未有的欢愉。
王强想了想说，这辈子，我睡过两个女人，一个是老婆，还有一个就是你。
王强说我没那么流氓，只是遇到你后，不知怎么就憋不住了。
春萍说我知道。所以，你根本不用管我。
王强说鬼知道呢，但特么就是没忍住，一想起来你开车撞人劳资都有阳痿的感觉。
春萍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这样你安生了？
王强说，就当我为睡你埋的单吧。
春萍就又笑了一下，那我算算，我还挺值钱的。你小半辈子的钱都赔进去了吧？
王强说，凑合吧，后面还有大半辈子呢，再挣嘛。不过妈蛋的早知道你后面这多事事儿，开始就不睡你了。
春萍说后悔了？
王强说后悔也来不及了，就这吧，谁让你是女的我是男的，谁让我把你睡了呢。
春萍依旧笑，但不知怎么，眼泪突然下来了。
陈东也睡过她，名正言顺地睡了三年多。为此春萍才觉得心里有巨大的委屈，觉得人生欠她一个解释，关于男人。
也为此，她才恨到走火入魔。
男人如此欺侮女人，不该死吗？
但是王强把这个亏欠还给她了，他让她终于知道，她不过是遇错了人而已。没必要为这个错误，搭上一辈子。
春萍还知道，王强其实早就和老婆离婚了，是她千方百计从另一个和他关系挺铁的教练嘴里挖出来的。就像王强也千方百计，打听清楚了关于她的一切。
大概也因为有这么多千方百计，所以在他们之间，身体的欢愉，才来得那么盛大。
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体的欢愉来得太盛大，所以他们对对方，有了那么多千方百计。
谁知道呢？
或者说，他们都还不确定，这算不算爱。
也所以，王强仍然告诉春萍他有老婆，春萍也绝对不会去戳穿。
半晌，春萍抬起头，瞅着王强说，我把车给你，你到二手市场去卖了先用着。
王强说不用卧槽。
春萍就认真地说，那就当我为睡你买的单吧，你值那么多。
王强一愣，突然爆笑。
太阳底下，王强的脸那么黑，显得牙那么白。
是春萍刚见他时的样子。
但人生却并不是非黑即白，它没有春萍曾经以为的那么好，也没有春萍在怨恨时，想得那么糟。
就像春萍虽然不确定她爱上了这个男人，但她也不再恨了。
为这，所有跟王强睡过的，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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