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她离婚还有364天……”多嚣张的少年人情话

　　73烟纸店故事本该

　　英勇且美好

　　Story

　　“那一塌糊涂的幸福也没有了。”

　　看起来真是让人心酸。

　　而我在20岁出头的时候，

　　即使像小渔一样贫穷、一样相信爱情、

　　也莫名其妙地相信平凡的日子

　　总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的，

　　对老年人那种“一塌糊涂的幸福”

　　也和她一样嗤之以鼻。

　　我还不知道，

　　在老人看似“一塌糊涂的幸福”里，

　　会有那么多对自己的反省和对别人的愧疚，

　　对时光不再的无奈，

　　和对年轻情侣又爱又恨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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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和朋友聊天，她在国外念书，但和如今你我想象中的留学生活很不一样。

　　因为父母放心不下，她的房东是经远亲的远亲介绍来的。房间很小，房租很便宜，（表面上）更没有不认识的人会欺负她。

　　在损失了一定的同学网络之外，她其实过上了一种颇文学化的生活。譬如，看到了原来看不到的日常。比方，为了节省牙膏和洗面奶，他们会用剪刀剪开包装。

　　这个细节，我记得1994年的《少女小渔》里就曾有过。“小渔”为了获得绿卡所嫁的老头马利奥，有天就在厕所的洗脸台上发现了小渔剪过的牙膏。

　　▲《少女小渔》剧照

　　扯闲篇的时候我问朋友，那你房东和太太是怎么认识的啊？

　　她说，房东太太那时候有点辛苦，睡在天桥下那种，后来有一天，房东据说搭了她一把手。

　　我问，“搭了一把手就在一起啦？”她说，“当然不是，他们好像认识很久了。我也不清楚啦……”

　　出于写小说的本能，我对于这种“不清楚”很有兴趣。我不知道这中间的曲折是怎样的，他们又克服过怎样的困难，最终走到一起。

　　最后在女人的鞭策下，他们在异国他乡有了一栋自己的房子。而这一切都是由于那个扑朔迷离的“搭了一把”开始的，因为在此之前，据说那位房东是不存钱的。

　　▲Francesco Frizzera 摄影作品

　　因为说到牙膏这个细节，我又看了一遍电影《少女小渔》。想不到时隔二十多年，感受依然十分复杂。

　　《少女小渔》改编自严歌苓的短篇小说，电影的改编比小说要温柔许多。

　　主角小渔是一位自中国到纽约与留学生男友江伟团聚的非法移民。为了得到绿卡，小渔在江伟的说服下，“嫁给”了一位潦倒的左派作家马利欧。“假结婚”创造了理想化的互相观看，小渔与马利欧成为了朋友，这却引来了江伟的嫉妒。

　　在取得身份之前，小渔已经察觉到江伟的不忠，这令她的牺牲顿时丧失了意义。马利欧以一种善意同化的姿态，启迪小渔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男友而活，与此同时又希望她遵循内心的爱，不要像他一样到了晚年追悔莫及。

　　▲《少女小渔》剧照

　　电影的结尾具有更大的张力，江伟气呼呼地来接已经获得身份的小渔，此时马利欧刚好病重。出于人道的同情，小渔恳求江伟让她照顾马利欧几天。

　　但嫉妒的江伟表示，他只愿意等她五分钟。

　　在这最后的五分钟里，小渔听到江伟开车来，听到他不耐烦地鸣喇叭，听到他上楼，听到他没有敲门，听到他下楼，听到楼下重重的关门声。

　　她的命运就此彻底改变了。

　　推开门，她看到马力欧松懈的手臂上停着一只苍蝇，一种不祥的、死亡的讯号笼罩在“剧终”以前。

　　▲《少女小渔》剧照

　　如果去除“移民故事”的标签，小渔在小说中的自我感慨，要比文化冲突和性别自觉更加具有直接的力量。

　　在看待马利欧时，小渔虽然处于极其弱势的处境之下，却怀有悲悯，她看待马利欧与前妻的互动，心想着“他们每一天都过得像末日”，“小渔有足够的余生纠正一个短暂的人为的堕落，他却没剩多少余生了”。

　　这是一双年轻的、小鹿一样眼睛看待暮年之人的生存与爱。它显得那么真诚、又可怕。

　　▲《少女小渔》剧照

　　而与此同时，小渔的男友江伟却在精打细算地挥霍两人青春，他抬头看着天花板，懵懂地说，“还有三百六十四天。”那是小渔可以跟老头提离婚的日子。

　　江伟在这个女性故事中形象极其不堪，他自私又狭隘，出卖女友还恬不知耻。但他也有天真的一面，这种天真在于他觉得“人为的堕落”可以是短暂的，出借一年半载的女友可以通过“青梅竹马”的渊源与互相信任的真心原封不动地回来。

　　他不知道，即使小渔还是那个小渔，他也不再会是从前的他。“典妻”的历史远比他们青梅竹马的爱情要强势多了。

　　▲《少女小渔》中的“结婚”，表情中能看到很多事

　　电影中马利欧的前妻是一个流浪艺人，风尘、世故、飞扬跋扈。

　　且不说她对待小渔的态度是出自于成年女性的傲慢还是白人的傲慢，她对她说的最重的话也不过是“青春真令人讨厌”。马利欧与她对待小渔都具有一种兼具强势和苦口婆心的“家长作风”。

　　但在小渔心里，这两个人的生活都显出了“末日”的萧瑟。他们已经不够时间成为更好的伴侣。他们也曾经偶会年轻时的莽撞和忽视，但24岁的小渔和江伟在做些什么呢？

　　他们一样在做着无可奈何的堕落的小事，一样争吵和不够珍惜……小渔希望任何东西经过她手能变得好些。唯独爱情，她不仅搞砸了自己的，也搞砸了别人的。

　　▲《少女小渔》剧照

　　小说中写的一句话很有意思，“据说老头在‘娶’小渔之前答应了娶瑞塔，他们相好已有多年。却因为她夹在中间，使他们连那一塌糊涂的幸福也没有了。”

　　“那一塌糊涂的幸福也没有了。”看起来真是让人心酸。

　　而我在20岁出头的时候，即使像小渔一样贫穷、一样相信爱情、也莫名其妙地相信平凡的日子总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的，对老年人那种“一塌糊涂的幸福”也和她一样嗤之以鼻。

　　我还不知道，在老人看似“一塌糊涂的幸福”里，会有那么多对自己的反省和对别人的愧疚，对时光不再的无奈，和对年轻情侣又爱又恨的期许。

　　“还有三百六十四天……”也是少年人才有资格随便说说的、嚣张的情话。马利欧只会说，“我非常爱瑞塔，但一切都太晚了。”

　　▲Francesco Frizzera 摄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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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怡微：青年作家。

　　性格不讨喜，人却挺好的。对时尚一窍不通，跟高跟鞋也装不了熟。对“鞋”第一次有了感动，是《岁月神偷》里说“鞋字半边難，亦有半边佳。一步难，一步佳。难一步，佳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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