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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的读后感10篇

2019-10-05 23:44:01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苔的读后感10篇

  《苔》是一本由周恺著作,楚尘文化/中信出版集团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68.00,页数:510,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苔》读后感(一):厚重历史 厚重之乡情

  周恺是同乡作为一个乐山写字的人,我一直认为乐山的言说传承是比较失败的:文字基本倾于抒情及传统,一些小怡情,一些小格调,固守自嬉。读周恺,语言功力必在众多乐山写作之上,厚重的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与历史的沉重契合结构上有打破传统模式想法,但不够彻底,传统的技巧偏多,与我阅读习惯有偏离。重要的是精神取向,周恺是冷静的,有自己独立思想性,难能可贵。历史是另一个今天,读周恺,我似乎在读现代之中国。路还长,对于周恺,对于中国。

  《苔》读后感(二):家国兴衰革命情怀

  从来没有成功的革命,只有不断地牺牲换来的继续革命的热情

  《苔》有两条叙事主线,一边是李氏家族兴起和衰败,一边是晚清历史格局变化革命者的反叛活动个体命运随之走向不同终点。在小说尾声作者写道:

人生久长的,似若江河,不可逆返,流过一地,便该往下一地去。可也总有个尽头,汇入湖海可算得善终,并非每人都有这等好运气,绝大数河流终是汇入另一条河流,绝大数人终是汇入另一人的生命里,借由另一条河流继续流淌,借由另一人的生命继续活着。”

  在整部小说中,这样的叙述并不多见,而更多的是对于事件细节描写,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对方言的驾驭能力之强,对历史掌故和地方知识研究之深。从个人到家庭,再到群体国家,一切都在流动流向何方并不可知,也许最重要的是流动本身。革命就像把石子投入水中,单个地看只是激起一阵涟漪,投入得多了,江河改道也未可知。

  小说的结构上,作者多次用到《百年孤独》开头似的写法,给人一种章回体小说般的扣人心弦感。再加上用方言写就的性描写和大量血腥暴力场面,可以感受到作者写作主题上的自由技法娴熟

  至于革命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革命,革命者如何行动,革命的目的是什么,牺牲是否值得,这些问题对于参与者旁观者来说都是一个谜,需要个体去感受它,然后做出自己的选择。而小说提供给读者的就是去感受的机会,面对流动的可能性,我们该怎么办?

  《苔》读后感(三):失衡与平衡

  看完这本小说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时间里面,我把小说里面的名字该忘的全忘了,一些情节也快忘干净了。因为之后又看了贾平凹的《山本》,现在我脑子里面使劲地想要把《苔》的情节从《山本》里面剥离出来。

  封面推荐说,《苔》是方言小说云云,与《繁花》相较云云。但我认为,《苔》的野心其实不是“方言小说”,而是像《白鹿原》之类的,有一种家族史的感觉。方言小说这个概念大了可以说,小了也可以说,未免显得无力与噱头。我看不出《苔》中是否有特别浓厚的方言色彩——其实《山本》中的方言色彩,在我眼里比《苔》要浓厚的多。

  小说的开头是令人震惊的,是惊艳的。我想的是:竟然有这么老练文笔?竟然如此成熟是的,我说的是文笔,是语言技巧,是开篇酝酿出来的气势。但是这个气势到后来却白白流失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简介中说:这是两兄弟不同的命运云云。但实际上,这本小说是一个人物群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中心主角

  可以看出来的是,为了完成这部小说,作者做了大量的功课。其结果是,越到后来,历史性的描写就越多,大段大段的历史性描写,削弱了故事情节,章节越来越短,这是我认为最不足的一点。小说不仅仅因为情节而失衡,也因为章节的缩短而失去平衡。前后故事判若两人。其实有些章节单拎出来,挺好看,但放在一起,就变得像是拼贴画一样,一块接这一块,靠着些微末联系放在一起。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苔》。小说给我的启示其实不在小说之中,而在小说之外。比如写小说要做的功课何其多,要何其认真。小说写作过程中千万要注意的一些问题,以及戒骄戒躁

  《苔》读后感(四):似若江河

  这部小说从一个回乡重整家业的地方乡绅李普福寻找新生儿承续家族香火写起,以桑农刘基业的两个儿子的不同命运为两条线索(李世景被抱入李家成为土豪继承人,最后资助革命党;刘太清则留在底层成为石匠,最后变成绿林山匪)。中间穿插了甲午战争、义和团运动、新学的兴起、科举终结、保路运动等历史事件,把大清政权危机反对派的滋长、秘密会社的活跃、地方秩序的迭代、大家族没落的故事,渐次编织在作者的家乡地理经纬网络上,把嘉定这个地方二十多年的嬗变浓缩与一册《苔》。

  作者在这部小说里使用乐山方言叙述,在多数场景中还引用地方山歌船夫号子,加强了这部小说的地方感。而对于哥老会和民间手工行业会的规条和切口、地方团练的层级组织方式农业生产商业流通的各个环节、妓馆和烟馆的空间场景、蜀地民俗细枝末节、清末学制和课程设置等等的细致还原,可以说达到了学术研究和田野调查精确要求。这番精细功夫,为故事的叙述铺设了清晰可见时代底色,把读者更深入地带到更逼真的历史现场。当了解到作者还是个90后,我不得不为他深厚的功力叹服。

  历史如一条长河,翻起浪花的或许是税相臣之类有名字的人物,但生活在底层的各类小人物,何尝不是无言的水滴,在这条河里汇聚并奔涌。作者对刘基业的另一个儿子刘太清给予了不少于李世景的笔墨详细描写了他被母亲带上山找石匠拜师、目睹母亲和石匠偷情、“石匠些”劳动和生活的情景、刘太清学手艺、石匠被剁手指、刘太清逐渐成为石匠接班人、石匠被鲁班会会长杀死,刘太清组织众石匠为师父报仇等等一系列事件。对于这些不属于主流的故事,作者的叙述显得生猛而鲜活,有些情节显然不符合伦理法律,但作者并不加以主观评价,只是用饱含情绪的山歌,用细致入微的描写,将它们一一刻画。因为这是真实的生活,生动的人之情义

  说到底层,我想起李泽厚先生评说《论语.学而》中的“人不知而不愠”时有这么一段:中国知识分子从来就有这个“求名”的困扰,因为“名”关系于“不朽”,是人生寄托所在。其实,亿万百姓勤劳一生,并无姓氏可传,虽无名焉,却不与草木共朽。我相信周恺在刻画那些水滴一般渺小的人物时,也觉得他们“不与草木共朽”吧。

  当然,本书还有许多上文没有提到的亮点。比如同样用了很多笔墨的幺姨太、刘太清的母亲、李世景心爱的妓女九岁红这些女性角色。在我们的历史里,即使在李普福那样的人家,女性想要留下名字,也不会比石匠们容易。她们像水,像土地,像不可言说的秘密。但是翻开这本书,她们的苦痛快乐欲望,以及最后一个一个的毁灭都会清晰呈现,她们的言语和她们出现时作者插入的歌谣,直到整个故事结束都会在耳边回响

  卧听江水拍岸,眼见人间无常。周恺用他深刻内功,把过去的记忆,编织成了鲜活的语言,写成了生猛、动人如书里的山歌的《苔》。

  《苔》读后感(五):除了引人入胜的故事,这本书还有额外的送分题

  对小说《苔》的出现感到惊喜

  惊喜之一:文字扎实史料详实

  惊喜之二:结构讲究,有意识尝试突破

  惊喜之三:方言,四川乐山方言写作。

01.

  只看文本,猜不出《苔》的作者年龄。作为一个九零后,他的文笔没有年龄感,功力十分扎实,可以见出不仅有天赋,更有训练有素勤奋

  读过的中国当代男作家作品,大致可以分为几大类:自我耽溺型、肿胀大叔型、苦大仇深型、思虑过猛型、言必称典型傲娇卖萌型……真正符合口味的没几个,小说创作反映人格,大抵因为在生活中,我对这几种类型男性也是敬而远之的。

  《苔》不一样,作者人格不突出,纯第三者写作。没有过于炫技的表现,也没有自作聪明旁白,更没有突然闪瞎眼的抒情,就是踏踏实实地讲一个好故事。这个故事主核并不新鲜,一对兄弟,两种命运,在时代的裹挟中如苔如尘般,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各自的道路全剧终。

  作者对这个拟构于嘉定府(今四川乐山)的晚清主题进行过细致的历史民俗研究,其野心也非常明显见微知著,以小家族小人物的命运折射大时代的嬗变。

  读完小说,可以评价他超额完成了任务——在品咂情节的同时,你也从其笔下密实编织的历史学与民俗学“送分题”中受益。那些有关方志、民俗、经济政治描述中,有我感兴趣的“袍哥”主题,比王笛教授的学术书籍《袍哥——1940年代川西乡村的暴力与秩序》看起来描摹更宽泛应用更深入。这也许是小说这种题材的好,因为虚构文学作品,可以给予人更多发挥空间,实现更多想象力的预设。

02.

  作者在小说结构的探索上,和对素材收集一样具有严谨性,同时也有实验性。你可以从中发现马尔克斯的结构与分岔的形似,又有鲁尔福的生死相通梦境相连。当然,这种探索稍嫌用力过多的补叙导致小说的流畅度略差,某些章节的倒叙安排刻意了些。

  好在作者的文字技术敏感度足够,很多地方拐了个弯,还是回到了主线上,而主线,又有一种令人惊奇流动性。被描述的主体(或主人公)如接力棒般,根据时间发展线自然切换,因而照顾到了多个角色的个性刻画:

  从刘氏桑农夫妇,到望族丝商李普福及其几房姨太太,然后是下一代李世景和刘太清兄弟,以及周边的革命志士、贩夫走卒、袍哥舵爷、先生妓女、船工石匠……因这样的铺陈与均匀打光,这一片片时代的“苔花”,也如牡丹般有过盛放的生命。

  还有一点让人喜欢,本书虽厚,厚达510页,但无论是语言,还是人物性格,或是事件本身,作者描摹起来都很有节制。有些地方还可能因为过于节制,需要读者主动去连缀才得全貌——换句话说,作者的自持与傲气一直在,他也是挑读者的,你在阅读过程中稍有走神,很多细节就飘过去了,显得有些云山雾罩

03.

  作者采用纯粹的四川话写作,让创作的内容与表现形式达到和谐的契合。这一点也提高了阅读门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读懂四川话,其中有很多老话,即使是四川人,不仔细推敲字面与读音,也会不好理解。得益于普通话普及,现在四川年轻人话语越来越书面化(或说普通话化),作者敢于这样写作,可以说是主动放弃流量,选择了对风格匠心打磨

  这可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谁要看方言?而且还是颇有口音的四川地方方言乐山话……比李劼人的书还难懂一点。回望李劼人的写作,那也是书面化过的四川方言,而这位青年作家就敢全程原生态、跨时代的乐山话去讲故事给你听,他用方言讲时代背景,勾连朝野时政,也以方言着墨乡野,行走商道,燃烧革命激情

  甚至,无比妥帖

  它有带你穿越回老四川、老乐山的那种魔力。嘉定城中、白庙镇上、官帽山顶、岷江渡口……明明故事早已远去,那些家族早已湮灭,你就真真地以为他们曾经存在,还可能后代绵延。在经历了革命事件和时代巨变之后,那位更名改姓的刘克礼先生是否安好?他是怎样活过一生的呢?

  本书作者叫周恺,郑重推荐。

  《苔》读后感(六):周恺创作谈:关于郭长生

  发表于2019年9月4日《文学报》

  作者:周恺

  用电脑写作,有个好处,可以精准记录何时创建的文件,《苔》是2017年3月14日的晚上九点开始写的,这是唯一可以确定的,至于为什么写这部小说以及那前后发生了什么,都已经不确切了。有时候,我觉得,可能是受到那前后读到的有关历史的书的影响,有时候,又觉得,可能是因为郭长生。那年的六月初,我记了段类似日记片段:郭长生开始讲胡话了,念的是一串串名字,听我妈说,全是已经死了的人,他喊上一会儿,就说一句,“进来坐,茶水泡归一了。”

  郭长生是我舅舅,1949年出生,跟我妈同母异父,他的父亲和我妈的父亲是叔伯兄弟,因为这一点,他们小时候虽常受侮辱。听我妈说,有一次,我家婆引他们赶了场回去,被侧边生产队的人嬉说,“那个嫁了小叔子女人。”郭长生当时没吭声,天黑了以后,提起镰刀去割了人家半亩地的烟草。那些年,他是他们屋头的壮劳力,不光要挣自己的工分,还要帮到我妈和我四嬢挣工分,木讷寡言,但有使不完的力气,在他眼中,世上似乎只有两件事,种土地,收粮食。七几年的时候,他结过一次婚,没两年,女的就跑了,据说是因为他骂人家懒,还打人家,我家婆气得大病了一场,后来,又托人给他介绍对象,一个都没成,我记事的时候,已经没人再指望他能再娶了。那会儿,我四嬢做起了煤炭生意,我妈接了我家公的班,屋头的土地租了出去,他闲了一阵,有回在酒桌子上,某人提了句,让他帮到他们干活路,包食住,没工资,他就去了,像长工一样,一干就是将近二十年,直到满脑壳都冒得是疔疔疮,直到检查出淋巴癌。

  我敲下《苔》的第一个字时,郭长生正躺在红会医院肿瘤科的病房里,他没有文化,不识字,不晓得自己得的是啥子病,只能我们几个侄儿轮流去看他,先开始,他还笑说,哪间病房又死了个人,亲戚些哭成啥子样,后来,情绪就愈来愈低沉,身体也一天天垮下去。五月间,有一次,我看完他,正准备走,他喊住我,问我啥子时候结婚,他说他怕等不到那时候,就要掏钱给我,我只说,等得到,等得到,把钱塞还给了他,出了医院的门,我听到他在哭,很是后悔,我想,他大概已经望见死亡了。果然,六月初,他就认不得人了,开始讲胡话。

  我们把他从城里的红会医院转回了乡场上的医院,我爸爸在那里上班,他可以照顾到他。那时,《苔》正写到刘基业偷拿生丝,那是一处困境,我不愿离开电脑,有很长一阵,没回去看郭长生。直到7月30日,如多数人一样,我觉得心神不宁,就跟我妈说,我想回安谷看一趟舅舅。到了安谷医院,进到病房,满屋子都是臭气,那是他的疔疮散发出来的,他躺在床上,腹部薄得像层纸,大张着嘴巴呼吸,我妈有点怕,喊了声哥哥,就退到了走廊上。我抬了根凳子在病床边坐着,就那么看着他,兴许过了半个小时,兴许只过了十分钟,我妈站在门口说,该回去了,过两天又来嘛,我起身,我妈跟他说了句,“哥哥,我们走咯。”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我盯着车窗外头,就跟真真见到一排排穿着的土布衣裳的人,在细雨中往反方向走。当天晚上,医院就打来电话,郭长生去世了。

  老实说,在当时,我并没有感到多悲伤,极冷静地赶到医院,和表哥一起给他数青绳,换老衣,装进尸袋,到第二天,将要火化的时候,我是给他盖面布的人,也就是看他最后一眼的人,我替他盖上,轻微地鞠了个躬,很轻微,因为怕身后的亲戚些笑话。我以为,在他离开前,在他火化前,我都没有悲伤的感受,今后也不会有。似乎也是这样。此后的一个月间,郭长生钻进了我的梦里,并非像老人所说的托梦而已,而是他的一生,极为庸碌的一生,在我的梦里头过河蹚沟,在我的梦里头收割粮食,我并不害怕,我在梦里看着他,就像看着小说里形形色色的人物。那一阵,《苔》的写作也格外顺畅,有时候一天写两三千字,有时候甚至能写到五六千字,整部小说就这么收尾了。那是九月底,写完,我就把它放到一边,忙别的事情了,大概两个多月后,一个朋友读完初稿,给我发来了些修改意见,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记得,我先是努力回想小说里的人物,想着想着,郭长生的影子就出现了,那种强烈的悲痛感猛然朝我袭来,我发现,他们全都是朦朦胧,模模糊的。

  《苔》读后感(七):聪明的套子——读周恺《苔》

  我是带着极大的质疑和忐忑,展开阅读的。

  宏大历史、家族叙事、命运浮沉,都是老生常谈的文学主题了,“一度被看成阻碍新型文学前进的最大敌人。”。青年作家还需要这样的写作吗?他们还能写出新意吗?我怕套路化的写作,拾前人牙慧的因袭,烦透了惯常的桥段。还有腰封上的文学史定位,是否过誉了呢?

  带着疑问,我翻开了小说。楔子还未读完,我的审视眼光便从刘基业这个人物的出现,开始削弱。这令我欣喜。不知不觉,我被吸引住了。“生动鲜活”这样的形容,不足以表达我的阅读兴奋。我感受到那些带着四川方言的对话,蹦蹦跳跳着出来,是带着表情的语气,连着情绪的调调。我逐渐被人物语言裹挟着,进入了,化身为普通读者。

  小说写的是晚清年间,正值千年未有之变局,四川嘉定有一李氏家族,开福记丝号维持家业。家长李普福膝下无子,听闻桑户刘基业初得一对双胞胎,便雇刘做管家,并收养一子,更名李世景;另一子刘太清,由他生母刘谭氏继续抚养。两兄弟自此走上迥途,最终却在革命道路上重逢。伴随其间,李普福及其姨太子嗣、邻友同盟的命运图卷铺展开来,故事支脉渐次流淌,人物纷至沓来,他们如滚滚浪涛中的泥沙,或被冲到荒地暗角,或继续奔流前行,又不断有新的支流汇入。那些被命运遗落的沙粒,疯了,丢了,死了,一个一个,众生陨落。小说的结局如一场大戏落幕,但“尺余大剪”剪不断故事,世道依然在变,未来的日子将如何如何,无人知晓。

  “月亮淌着水,打湿了云。”这是整个故事最安静的时刻,刘基业躺在河里,臆想着幺姨太的身体,哪怕它是不伦的,但那份简单纯粹,让人讨厌不起来。同他一样简简单单的人们,都只因世道变了,便也跟着随波逐流。今天是人,明天是鬼都不晓得。李普福作为有责任感的乡绅,如风中之烛仍苦撑家业,到头来又落得怎样下场?这条命运长途上,谁也不能平平顺顺过一生,待百花具朏,曲终人散,只留下一片烟波与黄昏。人生久长,似若江河,看芸芸众生,零零落落。作者悲悯着不可测、不可逆的命运之力,那些如苔丝般脆弱的命运,无力而苍凉。

  《苔》不是一部前卫的写作,没有用所谓超现实、后现代等手法,而是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书写不熟悉的主题。周恺曾谈到过本书的创作缘起,称方言文学与地方基因,其实只是一个套子,他真正要写的是革命内核。故事的开端便是国势渐变,革命浪潮渐涌。革命萌芽者渐起,却也是懵懵懂懂的,“咋个变,不晓得,变成啥样子,也不晓得”;置身事外的看客们“见惯不怪,莫说有叛匪举事不成,即便真真将皇帝佬儿赶下了位,隔个三两天,怕还是茶儿照喝,烟儿照吃,娼妓照嫖”;待真正的暴力革命发生在眼前,亲历者们又是“一边避让,一边回头瞅”,“舍不得错过这难逢的一幕”。有多少人真正知道革命为何物?刘太清因误判局势葬身火海;李世景想抛下一切带九岁红私奔。革命和女人哪个更重要?家国存亡还是个人情爱?革命理想里掺杂着多少私人的爱恨仇怨?无论在金钱和行动上,李世景都参与了革命,但他自始至终都不是个真正的革命者。他支持的究竟是革命事业还是挚友情谊?革命的推动力究竟从何而来?如此种种,无不呈现着革命里鲁莽与荒唐的成分。周恺透过人物的行止和命运,反思革命的意义,留下许多流淌在文本之外的发问。

  革命内核之外,便是周恺设计的“方言文学与地方基因”的套子。多年的蜀地生长,滋养了周恺得天独厚的方言系统,积淀了丰沃的地域文化资源。他以丰富的想象力和独特的话语系统,将历史观与革命观镶嵌其中。读来血肉丰满,丝丝入扣,有滋有味。在我看来,这是聪明的写作。在他的笔下,丰赡的蜀地生活得以极致的还原:民俗野趣、迷信传说、集会丧葬、蚕丝烟叶、茶馆酒肆、书院私塾,商贾买办、纤夫石匠、炮哥绑匪、明娼暗妓、烟鬼狎客……琳琅满目,不胜枚举。作者将它们细细敷陈,层层铺垫,营造出如临其境的在场感。这样的写法显得扎扎实实,本本分分,很扎在土壤里。

  然而,这个仿佛不惜笔墨的小说家,到了人物身上,对他们的内心情感与命运走向却收敛至极。老迈孱弱的李普福踽踽独行终到何处?长夫人为何诬陷鲁副手和幺姨太,对刘基业究竟暗藏了怎样的情感与秘密?九岁红究竟赎出来没有,怎么突然从良了,她去了哪?李世景亲睹心爱之人因自己参与的革命暗杀炸死街头,如何伤心欲绝?如此种种,我想知道的,他都闭口不谈。他总是写到高潮处戛然而止,笔头一转,说说别的,兜兜转转,又埋下新的线,再厚积薄发,给人当头一棒。我讨厌他的不着急和不交代,又为这种悬置感和茫茫然而着迷。这感觉勾人心魄,弄得人心时而痒痒的,时而堵塞难耐。这样的牵动感,是我认为长篇小说必备的力量。一块石头落地又抛出新的谜,读者便只能心甘情愿地追随。这正是周恺小说的魅力所在。

  《苔》,是一场有写作难度的挑战,一次完成度颇高的文学尝试,展现了周恺不凡的创作实力,令人惊喜和满意。它体现着作者回望革命历史的胆志、为家乡地域书写的担当,尽管这使命感许是不自觉的,但他俨然成为接续传统的后来者,以他的艺术才情,为蜀地文学在中国文学地图上又标记下浓重的一笔,同时也扩宽着青年一代的写作维度。

  周恺,这一当代文学的新鲜面孔,没有从自己的圈圈写起,慢慢看向远山远水,而是甫一登场便拉开架势,端上一出精彩大戏。看着李世景渐去的背景,我掩卷长思,放下了偏见,同时对周恺生出一种新的期待,比如好奇他会如何写自己,写当下,写周遭。

  本文载《文艺报》2019年7月12日第6版,作者郑筱诗,文学硕士,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编辑,长期关注青年作家作品。

  《苔》读后感(八):A glance of Sichuan-不只是江湖

  啥子叫西洋喃?

  ——远山远水的地方

  啥子叫命数喃?

  ——大江大河里沉浮的苔丝

  啥子又是历史喃?

  用力扒开史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句,从密不透风的记叙中窥见一方山水,几户人家,一段故事,一代人的生活和命运。

  故事从嘉定富商李普福抱养桑农刘三儿的小儿子开始。双胞胎兄弟的命运从这里分流,汹涌地奔向不同的方向,乱世中的芸芸众生一个接一个地登场,随后又被卷入时代的洪流中消散了,如浮萍,如苔丝,如巨船,如小舟。时代的浪潮要来,众生只能在风里浪里共沉浮。

  刘三儿把小儿子给了李普福,沾光得了福记的好差事,却与李普福的幺姨太通奸,抛弃妻儿。谁又能料到他亲手杀掉的幺姨太成了他一生的梦魇,只得靠吸大烟醉生梦死。你说他卑鄙,可他当年为了给婆娘幼子讨口饭吃冒死闹上衙门;你说他是个汉子,可他堕落到为了一口大烟逼老婆当暗娼,拐卖别家幼女,背叛老东家。

  被刘三儿抛弃的大儿子刘太清本该和其他底层穷人一样,学门手艺,讨口饭吃养活老娘,运气好的话讨个老婆也生两个娃娃。可他先是差点被亲生父亲溺死,继而被父亲抛弃。好容易找个师傅学手艺,师傅遭人打死;爱上了女娃子,女娃子给他抵了命。和弟弟李世景顺流而下的生活不同,他二十五岁的短暂一生充满了挣扎,他不好,也不坏,每一步都是绝处谋生,每一步都迈向注定的悲剧。

  福记丝号的掌柜李普福富甲一方,良田百亩,妻妾六房,丝号生意兴隆,人脉活络四通八达,在故事中算得上绝对的掌权者。作为李氏家族庶子,年轻时与嫡出的兄弟争铺面吃了亏,只得跑买卖,没想到却把生意做得最红火。中年时做生意与洋人争利钱;“菩萨不如耶稣,土货不如洋货,太医开的良方不如英美会的药丸子。他跟洋行的交道若是达成了,自然也会高人一等。李普福晓得,川江迟早要落到洋人手里,哪只是川江......李普福不敢想。” 晚年生意根基稳固,又与哥老会政权斗势,熬死了老对头却没熬得过内鬼作祟。他斗了一辈子,他晓得丝绸土布早晚斗不过洋人的东西,他巴着做洋人生意,福记因此而盛也因此而衰。很难说他到底是败给了洋人还是败给了时代。

  长房大太太狠厉决断,杀人栽赃都不眨眼的人却被变故吓得发了疯,同李氏老宅一同隐去了。

  二姨太假死跑出李宅,却又被李家仆人认出。

  三姨太本和李世景最亲近,却与李氏家族渐行渐远。

  一碗泉水要了四姨太的命。

  痨病没害死李普福倒是先染给了五姨太。

  幺姨太和她的秘密一起被沉入河底,但是刘三儿出船时能在水里看到她的幻影。

  李世景改名刘克礼远走他乡,没人知道刘先生曾经爱过一个娼妓,正如他不知道刘才应该是他的本姓;李普福与白克礼明争暗斗,最后却卸了张石汉吃饭的指头;李家的女儿春妹从小被欺辱,待到春妹自己生了女儿却又将孩子埋在树下;袁东山一生维护所谓正统旧学,却死在烟花柳巷,或者说死在旧时代的余梦里。

  无论阶层,无论贫富,莫管善恶,谁都以为自己有得选,其实到头来谁都没得选。人物一茬一茬地生,又一片一片地死去。他们被滚滚而来的命运裹挟着,给旧世界殉了葬。他们困在循环的因果之中,一面创造历史,一面被历史淹没。

  世事本来多变,然而,然而......

  苔是一本方言写就的小说,但绝不只是方言。

  一方面,方言的确有种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魅力。“哥子”,“癞疙宝”,“巴适”,方言的运用,使得一切更加真实。你似乎能感觉到故事里的人们也曾站在这篇土地上,不管是怎样的一生,他们也曾活过,在几十年前,在几百年前。

  另一方面,合上书页你很难说出这本书的主角是谁。前两卷中李世景尚且年幼,故事围绕以李普福为中心的李氏家族展开,第三卷中人物似乎来了个大洗牌,前两卷中的熟面孔似乎都隐去了。性格鲜明复杂的人物和曲折却又干脆利落的情节,再加之作者多条故事线并行穿插的叙述方式,让人在大呼过瘾之余感到有种暗中涌动的力量在推动故事前进。这股力量才是故事看不见的主角——历史。在历史的时间轴上来看,二十五年并不长,却是近代史上最曲折,最汹涌的一段险滩。新旧思想更替,洋人势力入侵,甲午战争的失败,义和团运动的覆灭......

  想到这一点后,重新翻看这本四百多页的书,作者的苦心和野心便透过文字浮现在眼前。

  先说苦心。灯花教,袍哥黑话,纤夫号子,码头文化,作者可谓是信手拈来,笔力扎实,细节考究。能够这些极富地方特色的文化符号,除了周恺基因里的乐山印迹,想必还是下了一番苦功在地方志上的。

  再说野心。书中常出现百年孤独开头式的文字,如:

多年后,他把这本册子还给已是同知的许佩箬,并在封面上写了书名——扬州十日记,他说:“舅舅,鞑子不除,吾辈不休。”

  又如:

先前,李世景跟九岁红许诺,等他继承了家业,就赎她回去。他没料到,前半句,很快便成了真。

  这些段落巧妙地穿插进故事里,跨越现在,过去,未来多个时间点把数条线的故事揉捏在一起。作者的行文风格更像是一个老道的说书人,以旁观者的视角展现人物的命运和经历,纵横时空,不紧不慢地跟着历史的节奏前行。尤其是前两卷,写法更为克制,常有透过历史沙盘窥探人物命运之感。故事里人物一轮一轮地出现,再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大量暴力美学的运用,四姨太五姨太之死中现实和幻觉的交织,充满了乡土魔幻风格的色彩,又让人联想到另一位魔幻现实主义大师莫言的作品丰乳肥臀的风格。

  苔这本小说并不完美,比如最后一卷风格明显与前两卷差异较大。比较明显的是最后一卷略显生硬大段的历史,和故事衔接的并不紧凑,读来有种火急火燎草草收尾的不适。关于革命的探讨,三姨太性情的转变和李世景的疏远有些潦草。文中出现的女性角色都是比较扁平化的,唯二让人印象深刻的女性角色是开篇的幺姨太和末尾的九岁红。个人认为九岁红的塑造可能比幺姨太还要更成功一点。九岁红有情有义,幺姨太解放自我,这些线索很容易get到,仔细咂摸起来又有些寡淡。文中刻画的若是能用力一点儿,再浓烈一点儿就好了。

  但一部好作品最重要的并不是方方面面都完美。扎根于地方文化,却不囿于地方视野,苔仍是一部下了功夫的好作品。

  《苔》读后感(九):在那时的四川,谁不是江湖里的一粒草芥?

  《苔》是90后四川作家周恺的首部长篇作品。

  这是一部令人惊叹的小说——周恺精研家乡(四川乐山)的方志、族牒、掌故、民间故事,立体式地复活了晚清四川的民众江湖,精细而浩瀚地复活了那些数不清的命运。应了书名的内涵:小人物命如苔丝,却卑微前行。

  作家阿乙如此评论:“90后是骄傲的一代,周恺在这一代出来得晚,但地位非常重要,可以说是一位现象级的人物。他必将像过去的韩东、北岛、张枣、格非、余华一样,在三十岁之前就成型。”

人生是久长的,似若江河,不可逆返,流过一地,便该往下一地去。可也总有个尽头,汇入湖海可算得善终,并非每人都有这等好运气,绝大数河流终是汇入另一条河流,绝大数人终是汇入另一人的生命里,借由另一条河流继续流淌,借由另一人的生命继续活着。 ——周恺《苔》周恺,1990 年生于四川乐山。2012年在《天南》发表小说处女作《阴阳人甲乙卷》,2013年获香港第五届新纪元全球华文青年文学奖。《苔》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在我们的时代里,宏大叙事早已大江东去,好像每个人都只能驻足当下的生活,与日复一日的枯燥缠斗。只有偶尔回头看一看,才会感受到,原来时间丝毫不留情面:每一个巨大的当下时刻,在回头观望时间的一瞬,都被压缩打包,杂乱地扔在那里,变得渺小且不值一提。

  如果回头观望得再久一些呢?

  周恺把时间线拉长到了清末,在国之将亡的几十年里,世事如风,众生如苔。每一个人都是朝生暮死的蜉蝣,被无意识地卷入历史之中,突然成为见证者、参与者,而后突然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在世界上走过一遭,未来的种种,都再与他们无关。

《苔》周恺 著,中信出版集团丨楚尘文化,2019.5

  ◆ 01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

  《苔》的故事发生在晚清年间的嘉定城(今四川乐山),澧州州判李普福回籍后,于白庙场办起了福记丝号,虽然他娶了六房姨太,但却乏嗣无后,碰巧又听闻桑农刘基业屋头出了一对双胞胎,两个都是男婴,便抱养了一个过来,取名李世景,并许以刘基业管事一职。

  故事从这里便开始分岔。一母所生的双胞胎,同处于四川嘉定,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而李世景与刘太清的命运,其实也正对应的故事的两条主线,一面是名门望族的由盛转衰,一面是底层社会的动荡不安;李世景被抱入李家成为土豪继承人,最后资助革命党。刘太清则留在底层成为石匠,最后变成绿林山匪。

  在这两条线之外,整本书的故事穿插了甲午战争、义和团运动、新学的兴起、科举的终结、保路运动等历史事件,把大清政权的危机、反对派的滋长、秘密会社的活跃、地方秩序的迭代、大家族没落的故事,渐次编织在周恺的家乡地理的经纬网络上,把嘉定这个地方的二十多年的嬗变浓缩于一册书写。

《苔》的很多故事和人物都是根据史实、当地县志等历史资料改编的,比如书中的“廖汝平”的形象,就参考了经学大师廖季平。

  整本书的背景似乎很宏大,但是依然是从每一个人的命运入手的。生命对于那个时代而言,细如苔丝,一文不值。故事的最开始,李普福为了让刘基业把孩子过给自己,同时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做工,要“拿根小辫子来逮到”,便唆使刘基业像纳投名状一样杀人以后栽赃嫁祸:

刘基业把她背回济水池的围墙里,靠墙歇了一阵,细细瞅她的面容,撩开她的衣裳,摸到腿腿冰冰凉,摸到胸脯也是冰冰凉,摸到脖颈还有微微颤,就从麻袋里掏出索索,紧紧地又勒了几下。他把尸体装进麻袋,担怕有气味,又拴了口,坐下来,回想一遍有没有留把柄。直到这刻时候,他才心虚起来,幽幽的池水里癞疙宝在叫唤,云间筛出一丝月儿光,他想,干了这一趟,就再也没的事情难得倒他刘三儿了。

  《苔》的故事里,人物都像是棋子,都是被他人、被社会所操纵的。李普福有六房姨太,个个都只是他传宗接代的工具,而他自己也要时刻提防着姨太们暗藏二心。姨太们死的死,丢的丢,李普福最终还是在病逝以后被三姨太变卖了家产;刘太清是李世景的同胞兄弟,在李世景决定与税相臣一起革命后,利用刘太清手下的绿林好汉,抵挡万全营的军队,死伤不计其数。

忧心忡忡的练丁些丝毫没有察觉到林子外的动静,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已被死亡包围,兴许有一些人未能抵抗住困意,坠到了梦乡里,兴许另一些人仍鼓大着双眼,但他们注视着的不是当下黑黢黢的周遭,而是愈来愈缥缈的往昔的寻常日子。子弹是一片片打进来的,倏倏地击碎了梦境,倏倏地击碎了幻象,人是一排排倒下的,没来得赢呻唤一声,便软塌塌如泥土一般委地。反应过来的练丁赶紧拿起枪,或扑到已倒下的尸体后,或背靠树干,可子弹从四面八方穿进来,哪还有藏身之处。 …… 据各幸存者回忆录记载,此度举事,仅在册党人就有两百余人牺牲,这还未计入在石堡湾及宋家村被集体焚烧或葬入万人坑的无名练丁与哥佬。

  纵观全书,只有“人命轻薄”四个字,随时都有人死去,随时都有人消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都已经死掉了。

哥佬会是近代中国活跃于长江流域,声势和影响都很大的一个秘密结社组织。在四川和重庆的被称为袍哥,对清朝末年的革命有着巨大的影响。

  ◆ 02过往是一场大梦,缠绕着每个人 ◆

  在动荡的历史背景下,家族里的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命运轻飘飘的,悬在半空,每个人也都是轻飘飘的,好像时刻都被不安所包围。不安就会做起梦来,就会把眼前的一切当做心中所想。

  《苔》中对于每一个关键人物,似乎都有梦境或者幻觉的描写。这一切都源自于人物内心的恐惧,每一次做梦,都是过往与未来的冲突。抛起硬币的一刻,其实已经知道了选择的结果,梦中出现的所有动摇,其实都是人物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比如刘基业与老爷李普福的幺姨太通奸以后,怀疑事情暴露,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他猛一抬头,李普福板起脸,模样阴森森的。他想,老爷浑身都是心眼,猜得透一颗,猜不透另一颗,站在天坝头,远远地看了眼幺姨太的窗户,亮着,再看,看到影子印在纸窗上,那影子扩散,散成一张长满水草的脸。这天晚上,他哪还睡得着,闭上眼,便胡思乱想:一会儿,老爷的洋烟斗敲打他的脑壳,天旋地转;一会儿,他在往下沉,背上捆了石头,手脚动不到,鱼肚子拂过鼻尖,那团水草贴过来,从他的额头舔到他的脚,草巅巅托住他的卵米子,他吸不到气。

  这种恐慌在他的梦境中展现出来,伴随着他日后的所有生活,也正是因此他才开始用大烟麻痹自己,是他偷窃哥佬会钱财、倒卖东家丝绸的转折点之一。

《苔》新书发布活动现场,从左至右嘉宾依次为何同彬、周恺、阿乙、欧宁

  再比如李世景远亲兼好友税相臣,治学于传统的书院,却在舅舅的影响下,首次接触到了西学。在老师袁山长口中,西学是邪门歪道,又加上整个社会对外国人的妖魔化,他在跟随舅舅拜访美国人赫叶士的印书馆以后,内心也产生了极大的矛盾:

赫叶士白天说的话,又在税相臣脑壳里回现了一遍,书上的方块字像是一个也不认识。他去吹灭了灯,一会儿便入了眠。前半夜,他梦见他们在一艘大船的底舱,有他和李世景,也有舅舅和舅母。船身猛烈地晃动了一下,上头的人喊磕到了,底舱开始浸水,刚开始只有小指大的孔,后来变成拳头大。舅舅让他和世景去堵,舅母正哭着,嘶喊着,可是他们堵了一处,另一处又在漏水,来回跑了几十趟。舅母不哭了也不喊了,只留下哗啦啦的水声。税相臣醒过来,身上冒了一层盗汗,他听到舅母在说话,舅舅用鼾声回应,舅母在跟哪个说话?后半夜,他梦到的是赫大夫那间上锁的黑屋子。在梦里,他从门缝往里看,字模齐整地摆在架子上。印工取出十几个,排到木框里,覆上一层纸,拿刷子一扫,字就印了上去。印工把纸牵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去认纸上的字,一个也看不清,纸开始流血,然后架子上的字模开始哭,再瞪大眼睛去看,哪是啥子字模,是一排排的娃娃脑壳。

  而税相臣作为最终革命组织的重要成员,接触西学是他新意识的启蒙。西学与他固有思维的冲突,对于年纪尚小的税相臣来说是很大的刺激,新的世界开始生根发芽,四书五经为他塑造的世界观,也已经岌岌可危。

  旧时代的小地方,本身就带有一种天然的魔幻滤镜,在每个人心中,都根植着神鬼妖佛的信仰。

  所以做梦是必然的,出现幻觉也是必然的。这些东西把整段历史蒙住,历史就不再像教科书上的“根本原因”、“直接原因”那么条理清晰,每个人都是压垮骆驼的一根稻草,而正是这些光怪陆离的魔幻因素,才让当时的事情产生驱动力,才让当时每一个人得以成为稻草。

  ◆ 03这是一部四川乐山的方物志 ◆

  作者周恺是四川乐山人,这也是他选择清末的嘉定作为故事发生地的重要原因。其实《苔》的语言以及故事,都与莫言的《檀香刑》有类似之处。

  整本书都是用当地方言写成的,其中穿插了大量的民间传说、山歌小调、地方俚语。周恺在访谈中也提到,现代汉语的表述中有很多外来词语,为了让行文更接近当时的地方方言,他尽力的规避了很多新词,也将一些词语替换成了当时的说法,比如“北亚美利加”(北美洲)、“新嘉坡”(新加坡)等。

《檀香刑》为莫言创作的小说,讲述了清朝末年山东当地起义军抗德的故事,以山东方言行文,《苔》的时代、故事背景,与其有很多共通之处。

  书中还涉及到了很多风俗习惯、袍哥礼仪、江湖黑话,这种用故事复原历史的形式,比起文献,更能把读者带入更逼真的历史现场。书中在描写春会的时候,是这样讲的:

春会是闹给菩萨看的,知县免了官礼。狮灯直接从人群中蹿出,再是草龙,一番唱闹,四名汉子抬着春牛登场,这春牛是照着历书上的春牛图塑的,比真牛还大。县官乡绅举杯,百姓称奇,春牛落到公案前,再上尺方红漆木匣,内有百谷,置于牛头的木榻之上。最后是泥童子,这童子叫芒子,手握竹竿,竿梢吊等粗的蚕丝与麻丝,放在牛尾,做鞭打样。伶人打扮的人喊着“皇恩浩荡,庇佑苍生”亮相,这人就是春官,着赏赐的官帽、官服,四方来的百姓都伸长脖子,他们赶来,就是要看这一出卜测。春官打火镰,引燃蚕丝、麻丝,蚕丝燃尽,麻丝半截熄了火,兆示今年丝价比麻价贵,李普福起身敬酒。再卜百谷,开木匣,匣子里的谷种先前已经刮平,若是打了冒冒,则预示来年丰收,反之歉收,春官道:“黄豆、胡豆、麦子、谷子。”吃了定心符的庄稼汉应:“皇恩浩荡。”撤下红匣芒子,上绳鞭,春官举臂挥鞭,道:“一打春牛头,儿子儿孙做王侯。”看客唏嘘,相互打趣。“再打春牛中,嘉定全景好丰收。”县官乡绅共举杯。“三打春牛尾,县治百姓不劳累。”敬酒鸣炮。李普福说:“鄙处备有酒菜,诸位乡邑移步,好吃好喝。”

  每一个地方都有它独特的基因,乐山方言就像是这本书的密码,而人物则是解锁整本书川蜀特质的另一关键因素,话要从人的口中讲出来才会足够生动,否则面对苍白的方言文字,如果不是当地人来阅读,我们是无法直观感受到所谓的地方气息的。

电影《让子弹飞》改编自四川著名作家马识途的小说《夜谭十记》,所以上映同时也推出四川方言配音版本,更能体现出作品的精髓。

  《苔》中的人物,在方言与环境的包裹下,个个都充满了川人的质感,或是精明狡黠,或是泼辣果敢。比如在长夫人设计陷害幺姨太与鲁副手时,杀人的果断直白,死去的干净利落,都能直接让人感受到那一股野性与冲劲:

鲁副手说:“赶点走哦,幺姨太。”她又走,看到两个身影,三个身影。她说:“鲁师,你害我,你不叫话。” 李普福一喊逮到,两个家丁便冲出去,亮出刀子。幺姨太丢下包袱,转身跑。鲁副手站在原地,他想笑,笑你幺姨太咋个跑得脱。一刀子插进去了,插进去,鲁副手还不晓得咋回事,回过身,又是一刀子,连插四刀,鲁副手吊着家丁的肩膀,道了一句:“日你的先人。” 都走出去了,只有三姨太不肯站出去,她还躲在林子里,站在一株树的后面,让树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四姨太在掐五姨太的手,五姨太挽着李普福的手,李普福的手在抖。李普福走向鲁副手的尸体,一口浓痰吐到他的狰狞的脸上,骂道:“个狗 杂种。”

  周恺如同一个当地的说书人,操着一口地道的乐山方言,把整个故事娓娓道来。而故事中繁杂的人物,既是历史的见证者,也是参与者,更是讲述者。街头巷尾大摆龙门阵的黎民百姓,七嘴八舌的传扬着大小事情的细枝末节,千头万绪,真假莫辨。没有人会去深究,也没有人真正在乎自己是否真的会成为历史的一分子,每个人都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四川嘉定人而已。

  正如欧宁在序言里所说,他们都只是动荡时代里如苔草般附土求存的生命罢了。

  文字丨田也;引用部分选自《苔》,周恺 著,中信出版集团丨楚尘文化,2019.5

  图片丨来源于网络

  编辑丨田也

  《苔》读后感(十):方言文学与地方基因——《苔》分享会实录

  一个晚清家族,一出袍哥传奇,一场历史风暴,一曲时代挽歌。

  《苔》是90后新锐作家周恺的长篇著作。作者精研家乡(乐山)的方志、族牒、掌故、民间故事等,并借此立体式地复活了晚清四川民众的生活场景。茶馆、酒肆、青楼、丝行……市井之气,喷涌而出;袍哥、山匪、买办、纤夫……江湖之上,人来人往。阅读此书,如闲坐茶馆,听人摆龙门阵,千头万绪,真假莫辨。

  作者以晚清年间四川嘉定(乐山)两兄弟的不同命运为线索,向当代人讲述了一段消失在历史烟云中的家族故事,生动地再现了蜀中各个阶层的人物命运。大历史风云变幻,小人物命如苔丝,活得卑微,却执念而行。

  这次,我们活动邀请了作家阿乙、《天南》原主编欧宁、评论家何同彬来谈谈周恺用乐山方言写就的长篇处女作《苔》。

  以下为分享会实录整理。

周恺长篇小说《苔》分享会

  何同彬:读者朋友们下午好,我们今天的活动是周恺《苔》的新书分享会,主题是“方言文学与地方基因”。首先,我介绍一下参加这次分享会的嘉宾:艺术家、策展人、原《天南》主编欧宁,作家阿乙,作家、诗人韩东,艺术家毛焰,还有我们今天的主角、这部长篇小说的作者周恺。我是主持人何同彬,来自《钟山》杂志社。

  很多今天参加活动的读者朋友可能对这部长篇小说不太了解,在它出版之前,欧宁老师就给这本书写了一篇很好的序言,里面有一段话,我认为比较全面地概括了这部长篇的内容。

“这部长篇从一个回乡重整家业的地方缙绅李普福寻找新生儿承续家族香火写起,以桑农刘基业的两个儿子的不同命运为两条线索(李世景被抱入李家成为土豪继承人,最后资助革命党;刘太清则留在底层成为石匠,最后变成绿林山匪),中间穿插了甲午战争、义和团运动、新学的兴起、科举的终结、保路运动等历史事件,把大清政权的危机、反对派的滋长、秘密会社的活跃、地方秩序的迭代、大家族没落的故事,渐次编织在周恺的家乡地理的经纬网络上,把嘉定这个地方的二十多年的嬗变浓缩于一册书写。”

  当然这只是简短的概括,要真正了解这部长篇,了解它丰富的肌理,了解周恺在创作当中所表现出来的阔大的格局、笔力的淳厚,大家可能还要认真阅读这个文本。我个人看来,这部长篇小说是在近年来现实主义写作、尤其是青年作家现实主义类型写作里面具有标杆性的作品。就前两天,还有一位70后特别知名的作家私底下问我,周恺的《苔》到底写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关注,我当然极力推荐了这部作品,这就证明其实有很多人正在关注着这部长篇小说。

南京先锋书店活动现场

当下长篇小说写作的困境

  何同彬:首先,问周恺几个问题吧。你是第一次在南京做这种类型的活动吗?

  周恺:应该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之前在何平老师南师大的课堂上做过一次,但是在书店做新书发布这是第一次。其实,我平时也很少参加活动,还是挺紧张的。

  何同彬:没事,一会聊多了就不紧张了。在之前你的责编对你做的一个访谈中,他问你这部长篇写作的缘起时,你提到因为读了霍布斯鲍姆的《原始的叛乱》、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还有汉娜·阿伦特、阿林斯基的一些作品,就忽然对革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为了弄明白革命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就写了这样一部长篇小说。你为什么对革命感兴趣,然后用写作这部长篇小说的方式去探讨革命,请你给我们读者朋友们讲一讲。

  周恺:这个话题不太好讲,那多多少少还是说一点。我们今天的主题是“方言文学与地方基因”,其实这只是一个套子,就是用方言和地方基因去套我想写的这么一个主题。我每次厚着脸皮跟朋友推荐我这本书的时候,我都希望他们去读一下刚刚提到的霍布斯鲍姆的《原始的叛乱》,书里写的是世纪末的原始的革命形态。我刚好在读这本书的时候,配合着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群魔》写的是无政府主义革命,这是另一种革命形态。小说里头陀思妥耶夫斯基对那帮人是持批判态度的,《群魔》这本小说争议蛮大的,一个是里面主张的保守主义,另外一个是它本身的写法也有争议。还有就是何老师提到的《判道》,这个其实就是阿林斯基的运动手册,里面有个核心的讨论就是,目的是否能合理化手段。这三部书对于我的写作影响蛮大的,可以说是我写这部小说的发端。

  何同彬:因为这是你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你以前也没有写过这么大体量的长篇作品,而且你以往的作品好像也不是很偏重这类现实主义的写法,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推出这样一个体量这么大的现实主义作品?

  周恺:其实,我写东西的时候不太去考虑到它是一个现实主义、超现实主义,还是后来的那些各种各样的定义,我更关注到的是一种比较凝练的东西。过去有一阵子,我写过一个诗人系列的小说,就是关于欧宁老师还有韩东老师他们那一辈出现的诗人群的小说,在写的时候,我会比较关注他们的精神。另外,我还写过一些跟现实完全不搭边的超现实的小说。

作家/ 周恺

  何同彬:我们长篇小说的写作在当下实际上面临很多困境,包括非常成熟的一些写作者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写,所以要探讨一下这样一个文体还有没有创新的可能性。从你的作品来看,里面有大量的非虚构材料来支撑它,来让它的肌理变得很丰富饱满,比如那些历史文献、方志、谱牒、民歌,还有关于袍哥的一些故事、仪式、处事方式、组织架构等等。你肯定是想赋予那样一个历史时段,以及你所要描述的历史人物一个特别饱满的背景,为此,你肯定是做了大量的准备。

  周恺:其实我是想说,这种准备工作,它迷惑的并不是读者,至少在写的时候,我考虑更多的还是自己,因为毕竟不在一个时代。你要让自己融入到那种情感、思想状态中,可能真的就需要你在一些细节上进行还原,但这个其实是跟自己较劲,是迷惑自己。我觉得对读者来说,没太大的意义。你完全可以忽视这些东西,因为有比这种细节的还原更重要的在那儿。

  另外,我还是想说,还原是不可及的。我举一个例子吧,小说开头有一句话,一个人许了一个愿,叫“万担宏愿”,当时衡量田土,有一些地方是按担来算的,比如说两亩或三亩地,产一担麦子,那么这两亩或三亩田土就叫一担田土,那么他许下的这个“万担宏愿”就有问题,因为一个小地方不可能有谁能够购置万担良田。后来我去查证了一下,当时的粮食产量没有那么高,但是问题是我怎么去写,他许下了这个“万担宏愿”在志记上有记载的,你要改,怎么改,改作“千担宏愿”或者怎么样?那么这个地方你又违背了一个原则,就是志记上没有这么去写,你又从什么地方去查证这个“千担宏愿”。后来,我决定还是按志记上的来,也没做解释,毕竟这只是小说。所以真的要做到细枝末梢的那种还原,其实也只是一个理想而已,并不能完完全全做到。

欧宁:《苔》所铺展的细节完全当作史学考证来看

  何同彬:好,我们跟周恺先聊到这儿,下面我跟欧宁老师聊一聊周恺。何平教授在给周恺做访谈的时候说,他认为《天南》很重要,无论是对于周恺的成长,还是对于我们当代文学期刊的编辑来说。周恺写作的这种独立性和韧性在《天南》那里都得到了非常好的包容,这和《天南》的文学观,包括它的栏目设置、作者选择以及它的艺术定位有关;而且某种意义上讲,它给中国当代文学期刊的编辑带来了某种新的局面和创造性。当然,很遗憾这个杂志已经停刊了。

  在欧宁老师的序言里,他提到是在编专题“方言之魅”时接触到周恺的。你对周恺这几年的成长、写作,包括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苔》,你谈一谈吧。

艺术家、策展人、原《天南》主编/ 欧宁

  欧宁:好的。我觉得周恺给《天南》添加了很大的光彩,因为一个文学杂志有时候会靠它的作者来形成它的影响力,所以非常高兴周恺变成一个可以贴上《天南》标签的作家。

  我的序言的题目被编辑改成“职人之作”,职人其实就是指手工业者,他们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植根在小地方用手工操作,他所有制作的秘诀不能用一般的传播知识的那种方式来传播。比如说,很多手工业者都是用手来学习一个东西,而不是用脑子,这种知识就称为地方知识。刚才周恺还提到“万担宏愿”,“担”这个度量衡单位其实也是扎根于地方的。地方知识就是说它有自己的度量衡,有自己的方言,有自己的地理的这种布局。一个陌生人到一个小镇,如果没有当地人带路是会迷路的,这种东西我就把它叫作地方知识。地方知识里边又包含着地方基因。

  《苔》这本小说非常有意思的是,它写的是十九世纪末的嘉定(乐山),是用周恺家乡的方言写的,而且写的晚清这段故事主要是发生在嘉定这个地方。我在序言里面还提到曾朴,曾朴写《孽海花》的时候,它的整个故事其实和周恺的《苔》在大的历史事件上基本是一致的。有意思的是,曾朴的《孽海花》非常国际化,可以说曾朴在写作这部小说的时候脑海中已经有一种全球化的想象,比如里面的女主角要到欧洲去出使等等。所以它是把晚清那个历史放在一个国际政治的背景下去考量的,而且写的故事也涉及德国这些地方。但《苔》呢,全部都是集中在四川,所以它具有强烈的地方特色,不仅是语言,还有地理、事件都聚焦于一个小地方。虽然地点不同,《孽海花》和《苔》这两本书共享了同一个历史时间段,共享了很多历史事件。

  另外,从文学脉络的角度来讲,我觉得从《孽海花》到李劼人再到周恺……他作为一个新生代作家能够去写一个晚清的故事,他一下子就把文学的这种生态链给建立起来了,所以最初这让我非常惊讶。《天南》的时候,我只是发了他的一些短篇小说,他曾经写过一部长篇,但那部长篇是非常抽象的,没有具体的历史时空。而这部《苔》是非常扎实的,你可以说是写实主义,它有很多的细节是建基在周恺大量的调研上面的。所以在某些细节上面,我觉得他的那些研究可以跟一些很严肃的学术研究比肩。他渲染故事的背景、地方历史氛围的时候,所铺展出来的一些细节,其实比汉学界像司昆仑和王笛研究四川地区和成都时所进行的微观史学研究还要扎实,我们把小说里面的一些细节完全当作史学考证来看,都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读到这部书让我非常诧异和欣赏,也很高兴给他写了这篇序言。

阿乙:周恺一出手就那么成熟、那么好

  何:下面跟阿乙兄聊一下周恺,我也是在何平的访谈里看到,他说他之所以能够接触到周恺,就是因为阿乙到处推荐周恺。刚才这个活动之前,我们在咖啡馆里,阿乙还谈到自己以往的作品,他认为不成熟,很遗憾,羞于见人,他说哪像周恺的作品一出手就那么成熟、那么好。所以我就想跟阿乙兄讨论一下,你觉得周恺他以往的作品最初吸引你是因为什么?包括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这个长篇小说,你觉得他的小说写作跟其他作家比较起来,他的特殊性在哪?

作家/ 阿乙

  阿乙:阿乙:我很荣幸出席今天的座谈。我和欧宁老师一样,今天很荣幸见证到“大师的童年”,或者说“大师的壮年”。我对周恺的信任基于欧宁,欧宁很少走眼。欧宁很少像推荐周恺一样去这么推荐一个人。《天南》杂志已经停刊,周恺是这本杂志留下的一笔巨大遗产。欧宁老师学养和鉴赏力俱佳,对他的判断我一直很服。当时《天南》杂志学习英国《格兰塔》杂志,欧宁老师是主编。每期都会做一个主题,比如“侦探”“科幻”“方言写作”。这是对中国文学创作者一次有意识的动员和分类。它的积极意义不可估量。一些作家如周恺、孙一圣、何袜皮正是在《天南》获得了机会。

  周恺现在还不到三十岁,还很年轻,写作其实已有年头。这些年在文坛好像还没有获得一个大的、普遍性的认识。这个和我对他的认识是不相匹配的。我认为他现在已经是一位极有分量的作家。我们过去常为陈忠实、路遥、张枣、北岛的出现欢呼,现在对青年写作的佼佼者却缺乏一股认可的激情。总是犹豫。文坛现在好像缺乏去造一个新人的能力,这个可能跟网络时代来得太快有关。网络使权威意见的重要性下降。从我个人判断,90后是骄傲的一代,周恺在这一代出来得晚,但地位非常重要,可说是一个现象级的人物。

  今天只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天。但是我们十年以后可能会想到,我们是在出席一个陈忠实似的人物的座谈会。你看,他就穿着短裤在这里和大家见面。大家多拍照片,十年以后拿出来看,噢,当年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天呢。十年很快,十年以后我们再看。

  这些年我也关注同龄人以及比我年纪小的一些人的写作,很多人的写作让我感觉到很羡慕,要么是文笔要么是灵感,但是规模都有点小,小到即使写长篇,也没有让人感觉震动。但是,周恺的这个作品拿到手上就会让人觉得,狼来啦。他必将像过去的韩东、北岛、张枣、格非、余华一样,在三十岁之前就成型。

评论家、《钟山》杂志副主编/ 何同彬

  何同彬:阿乙兄刚才这样讲周恺,我就想起我一位同事,本来他有可能成为这本书的责编,他说没有在《钟山》推出《苔》是他职业生涯最大的遗憾。他当了三四年的编辑,认为这已经是最大的遗憾了,这证明了他对这部作品的认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个《苔》我还没看完,看了一半左右,我当时还犹豫了一下,我觉得他这个话是不是说重了,看完之后,我觉得这个话没有说重。这个作品给我们带来的震撼的确是很大的。

苔9.1周恺 / 2019 / 楚尘文化/中信出版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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