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坑我的女人得了宫颈癌，我还要感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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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小贝先森

　　01

小艾手工烘焙坊，香喷喷地开在肿瘤医院对面，生意还不错。那天，有个男人来称一种小艾卖得很好的小点心。可能是经济拮据，他犹豫了一阵，才只要了四只点心。换成老板艾晶雇的两个小美女，肯定要小嘴一撅起，“多称点呗，我家点心好着呢！来晚点就没了呢！”不过今天俩小姐妹请假去听她们爱豆的演唱会，艾晶只好替她们上班。她这个年纪的人能理解生活的不易，何况进出肿瘤医院的人手头都不宽裕，于是仍微笑着称好小点心，“六块八。”男人掏出手机，扫码。目光和艾晶交接时，他却傻了。艾晶涂得红樱樱的嘴也半天没合上。空气凝固好几分钟，吕泽才接过点心，“晶晶？”艾晶盯着吕泽，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02

艾晶是吕泽大学里的恋人，当然是曾经。那几年，在H大校园里，吕泽弹着吉他在艾晶宿舍楼下唱歌。楼上寝室，艾晶和好闺蜜张晓慧坐在床上，头挨头地一起听着。一起去食堂里打饭，吕泽会宠溺地在艾晶碗里卧一只卤鸡蛋，艾晶也总是用勺子挖下一半给张晓慧。张晓慧家境差，艾晶总是不着痕迹地补贴下她。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日子还很长，自己永远不会老。也傻傻地以为，喜欢就是永远。冬末，艾晶坐在吕泽自行车后座上，看着即将到来的春天，憧憬着余下的年岁里种种可能的美好。她哪里知道，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起了变化。毕业季，分手来得猝不及防。分手是刚从另一个城市实习回来的吕泽先提出来的，理由是家人已帮他在几千里外的深圳联系好了工作，他自己也不愿忍受异地恋的煎熬。毕竟艾晶作为独生女，她那多病的寡亲，还巴着女儿大学毕业后能留在省城工作，为自己养老呢。

　　03

当头一棒。艾晶的泪水却只能往心里流。那时候，她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也正忍受着被小混混恋人抛弃的锥心之痛，对那人死缠硬打，姐俩都顾不上彼此安危。艾晶总觉得吕泽的分手没那么简单，但她又无力追问。她早听说，吕泽的父亲一直想给他和一位合作伙伴的女儿牵线，希望俩人将来都能去国外发展。也许这就是吕泽的难言之隐，她又何必戳穿一个相爱数年的人，让其难堪呢？毕竟他们曾经爱过。她也清楚吕泽的性格，他如果不愿说的，打死也问不出来。那就等着他哪天想说了，自己说吧。吕泽似乎去意已决。毕业后一声告别没道，他就彻底消失于艾晶的视线，还换了手机号，QQ头像也永远黯淡下去，一条新动态都不发，明显要和艾晶斩断一切联系。连吕泽南下的消息，都是艾晶从一个校友口中偶尔得知的。那阶段的她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没有吕泽陪伴的日子，艾晶形容憔悴，熟人们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曾经甜得像蜜桃一样的女孩，迅速消瘦下去。曾经鹅蛋脸的她，好羡慕张晓慧的锥子脸，现在她也有了尖尖的下巴。

　　04

为了让吕泽第一时间就能联系到自己。艾晶始终亮着QQ头像。她把一句“你在哪里，你还好吗”，反反复复敲了删，删了敲，到底没有发出去。她觉得自己真的熬不住了，非得向张晓慧吐槽不可，这才发现张晓慧也从她的生活中彻底失踪了，QQ无人回复，打电话，也是停机。也许一毕业回到老家，她就换了本地的号吧。艾晶只怪自己沉浸在失恋悲痛中，忽略了好姐妹的感受。她不分昼夜地挂着QQ，希望好闺蜜有朝一日能联系自己，彼此重续姐妹情。直到巧遇另一个大学室友得知，张晓慧已闪婚了，新郎竟是吕泽，艾晶再次遭到一万点暴击。“都知道你对张晓慧最好了？真想不到她竟会这样对待你！也许她是从小就穷怕了，才发了疯地想抢走好姐妹条件不错的男友吧！”室友满脸鄙夷。“你和张晓慧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裙子，她和吕泽啥时候搞到一起的，你真不知道吗？”室友万分不解。“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和一个喜欢摇滚的混混偷着好上了。我想着她是有男友的，我怎么知道她盯的其实是吕泽啊！”艾晶欲哭无泪。“贱，这妹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骨子里风/骚/得很！她刚进大学穿得还很土的时候，我就看出她眼睛里不安分！其实我们都不大喜欢假模假式的她，只有你对她那么好！”室友很是为艾晶打抱不平。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艾晶想留言疯狂谩骂张晓慧。放在键盘上的手却抖得厉害，半天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只好洗把脸，让自己先冷静一下。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部纪录片《灰熊人》，讲的是一位野生动物保护者的故事。此君一直致力于保护灰熊，长达五年都不设防地生活在动物保护区，写书，拍照，拍摄纪录片，成立保护协会。遗憾的是，某年秋，他和女友却在保护区，遭到了他非常热爱的动物朋友灰熊的猛烈攻击，纪录片里甚至有他被熊吃掉时的声音片段。该片的画外音道：“在这些熊的脸上，我没看到任何对亲密关系的认同，没看到任何理解，没看到任何怜悯。我只看到了自然界中压倒一切的冷酷。那里没有一个所谓的灰熊的神秘世界。这些空洞的凝视仅仅代表了它对猎物的兴趣。”显然，这位野生动物保护者，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美好想象赋予了那个灰熊的世界。但事实上，世界尽头依然是冷酷仙境。艾晶想，也许，冷酷的张晓慧也是一头灰熊吧，甚至，连吕泽也是。

　　05

那年的二月十四日，满城都响亮的放着杨千嬅的《再见二丁目》：“原来过得很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裳薄，无论于什么角落，不假设你或会在旁，我也可畅游异国，放心吃喝……”看透那俩人后，艾晶开始重建自己的生活，毕竟生存要紧，寡母也需要她养活。现在就业难，好在凭自身的舞蹈天分，以及大学文艺骨干的底子，艾晶当起了舞蹈教师。舞蹈班孩子们向日葵一样的笑脸，渐渐温暖了她的心。班上有个漂亮小姑娘曹梦菲，话不多，平日很乖巧文静。她似乎看出了艾晶眉宇间偶尔飘过的忧伤，总试图用一些小小礼物温暖艾晶，有时候是一张手绘卡，有时候是一颗好吃的陈皮糖。跟着艾晶学跳舞也是有板有眼，认真起来就像小时候的艾晶。艾晶多少从小女孩身上找到了一些安慰。曹梦菲的家长很忙，她爸爸常给艾晶打电话，“喂，小艾老师吗？不好意思……我是曹梦菲的爸爸啊，等下又得晚点接我女儿，还得请小艾老师帮我照看一下。”“哦，没问题……不用谢。”那天曹豫东来少年宫接女儿时，又过了晚上八点。透过敞开的教室门，他从镜子里看到，艾晶正温柔地帮曹梦菲辫着已经松散的小辫。曹豫东后来说，不知道是不是柔美的灯光施展了什么魔力，那晚他竟然被艾晶随意盘在脑后的那团泛着金光的发髻迷住了。看着女儿甜蜜蜜的样子，他的心里好像忽然就有什么动了动。整天忙生意的他，似乎觉得该给女儿再找个妈妈了。这以后曹豫东就开始追艾晶了。百忙之中开着大奔，带着女儿和艾晶游车河。夜晚的城市流光溢彩，曹豫东手握方向盘的样子，比平时更帅。艾晶渐渐走出了吕泽的阴影。除了离过婚，年纪大艾晶八九岁，这男人哪点都不比吕泽差。他的女儿她也很喜欢。那时候艾晶还年轻漂亮，曹豫东夸张地说，艾晶和他女儿走在一起就像姐妹花。“姐妹花”听了这话，笑得更甜了。

　　06

真正叫艾晶下决心嫁给曹豫东的是，她母亲被“黑摩的”撞倒，情况危急，打艾晶电话，艾晶正带孩子们排练舞蹈，因为音乐声太大没听见。她又打曹豫东的，曹豫东第一时间赶到，把艾晶妈送到医院抢救，总算捡回一条命。重返人间的艾晶妈，不再嘀咕女儿一过门就去当后妈，见了曹豫东就像亲儿子。因肇事司机没抓到，曹豫东支付了艾晶妈的全部治疗费用。俩人很快就领了证，并准备举办一场还算豪华的婚礼。就在婚礼筹备期，新郎却神秘失踪了。艾晶急疯了，曹梦菲也哭红了眼。艾晶打了很多个电话找曹豫东，都无果。她的脑袋里忽然电光一闪，问曹梦菲：“有你妈电话吗？你爸会不会在你妈那里？”女孩哽咽了：“艾老师，我爸不让我告诉你，我妈她，那年毒瘾发作，跳楼死了。”艾晶揉着曹梦菲的头发，忽然觉得曹豫东深不可测。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是警察打来的，通知她曹豫东因非法集资被抓了，人现在关在第一看守所，改天她可以给曹豫东送点钱和衣物。艾晶狠狠拽着自己头发，发出了母狼般的咆哮。曹梦菲吓呆了，过了好久，她才拽着艾晶衣角说，“艾老师，你别丢下我好吗？我没有其他亲人啦……等你老了，我还能服侍你！”艾晶抱着她嚎啕大哭。

　　07

曹豫东非法集资罪成立，被判了很多年。因为艾晶一直被蒙蔽着，从没参与过曹豫东的生意，且俩人结识时间不长，经济往来不多，这才得以全身而退。为了逃离是非之地，艾晶带着母亲和继女，去邻市打拼。她还是去培训学校代课，后来又瞅机会，在医院对面开了烘焙坊。因为用料实在，下的功夫足，回头客越来越多。店里雇了两个小美女后，艾晶已轻松很多。曹梦菲很懂事，学习也很好，已经进入重点高中。艾晶现在把更多心思放在了继女身上，就等着把继女供进大学了。她没想到，就在最平常的一天，她竟在新出炉的糕点的袅袅香气里，和吕泽重逢了。现在的吕泽，形容非常憔悴，两鬓染霜，似乎满愁肠腹，早已不复当年俊美。从吕泽身上，艾晶看得出他们现在过得并不好。“你妻子还好吧？”“晓慧她，住院了，宫颈癌晚期。”艾晶无语了，渣女就这样被苍天报复了？她的脑袋一时还有点转不过弯。“你们当年不是都去深圳了吗？怎么又到了这边？”吕泽说，他在深圳的事业并不顺利，还失过几次业，家里的生意也受政策影响一落千丈。因为有亲戚来这边做事，他们两口子也跟过来讨碗饭吃。“真没想到我们离得这么近，晓慧最爱吃你这儿的蛋糕了，就是一直没见过你。”“这边我主要雇人看着，我在其他地方还有事做。”艾晶淡淡笑了笑。吕泽环视了一圈烘焙坊，又打量着艾晶，“晶晶，你后来真嫁给了那个富商？”艾晶一头雾水，“什么富商？”“你以为我不知道，趁我去外地实习，你偷偷跟他好上，还有了孩子……”吕泽冷哼。“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说好来帮你收拾行李那次，你枕边B超单是怎么回事？当时我真是当头一棒，都不知道怎么走出你宿舍的！”

　　08

毕业离校前，实习归来的吕泽到女友宿舍帮忙整理行李。艾晶出门买包装袋去了，空荡荡寝室里，只剩下张晓慧静静整理着床铺。一切都是在那个下午发生的，就像一个华丽丽的肥皂泡，突然被一根细针刺破。吕泽在艾晶枕边发现了一张医院B超单，隐约可以看出“人流手术”等字样。他刚要看个仔细，张晓慧已经一把夺过那张纸揉成了一团，“别看了，晶晶也不想这样，那只是你实习期间的一次意外。她不让我告诉你，否则就要和我绝交！”“她把单子放这里是故意的吧？是想和我分手，又不好意思说？”“这不好说。可能因为花了三千块的手术费，她本来想找那个富商十倍索赔的，你来之前还跟我说着呢。也许是一时大意忘记收起？”张晓慧花容失色地说，“你千万别跟晶晶说，是我出卖她的！否则我这辈子良心都不得安宁。”那天，吕泽黑着脸出了艾晶她们宿舍。

　　09

吕泽说，他当时心里恨死艾晶了，他真知道，自己心里的白莲花，竟是如此虚伪和庸俗！他也恨死了那不能白头偕老的爱情和坚守不住的人心。就这样，孤傲的他坚决向艾晶提出了分手。后来，张晓慧怕他想不开轻生，悄悄去安慰他几次。许是出于报复心理，许是酒后乱/性/，糊里糊涂的，他俩就在一起了。张晓慧说她还没有正儿八经的男朋友，这叫她以后怎么做人，吕泽只好娶了她。其实，因为吕泽的心结一直打不开，这些年，他们两口子过得并不好。也许张晓慧就是过得太憋屈了，才人到中年就得了绝症。艾晶扬了扬下巴，“我很同情张晓慧这么年轻就得绝症，但我绝不原谅她背地里对我做的那些龌龊事。”“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做的那个手术？你可以去H市的玛利亚女子医院好好查查！想必总有几个当年的医生护士能作证吧！”艾晶永远忘不了，离校前的一个多月，有天晚上，面色苍白的张晓慧突然约自己外面走走。一棵柳树下，她扒在艾晶肩上哭，她被人搞大了肚子，是一个玩摇滚的社会混混，那人把自己包装成了纨.绔.子.弟，她以为他能帮她找到好工作。谁料听到张晓慧怀孕的消息，混混却死不认账，拔腿溜了。张晓慧哭着说，自己连做手术的钱都没有，只想一死了之！是艾晶帮张晓慧垫付了三千的无痛手术费，又亲自陪她去医院做的手术。张晓慧求她别把这丑事跟吕泽讲。那天吕泽来宿舍的事，张晓慧也没跟她细说，只说，吕泽过来探了个头，说他家来人了，有急事找他，让艾晶先自己收拾东西。

　　10

艾晶把一缕卷发别到耳后，冷冷看着吕泽：“说来也交往好几年，我没想到你根本就不信任我！”“谁叫你一直有那么多人追，其中不乏富商！”吕泽苦笑，眼泪圈在眼眶，“你现在才告诉我这些，是不是有些残忍？她已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我被她拖累这么久，现在还得伺候她！”他悲愤地握着那盒糕点离开了小艾烘焙坊，步履踉跄。艾晶一直看着吕泽走进医院大楼，竟莫名感激张晓慧当年帮自己抢走了此人。尽管曾吃过很多苦，但现在的她心态好，气色好，身材也管理得很棒，不需要男人，她也依旧是一道靓丽风景线。毕竟，从前她就是只小天鹅，就算被刀砍过，也还是天鹅，不会变成鸡或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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