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害16年，破庙里的呻吟声”
文|丁玲
【引】
镐京旱甚，接连百日未降甘露一分。神女尹天仪为感天颜，于镐京城楼楼顶之巅，献舞于天后毅然坠楼。
弹指之间，天地大变，电闪雷鸣，闪电轰鸣之间劈裂镐京城楼，楼毁，人也早亡。立神女庙。
镐京十六年后。
众人传镐京城池有三宝，其一乃镐京富商聂家家传通灵宝玉，二是镐京兴建的阁楼——雪阁，三便是那居住在雪阁里比雪还要美上千万分的雪娘。
聂萱俯在于家楼阁的窗户前，望着不远处云雾缭绕处露出一个尖角的雪阁发呆，藕荷色的裙衫却无意间沾上了油渍。
那个什么雪娘真的有那么美吗？她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忽听见有一阵温柔的声音传来，竟是个姑娘：“聂姑娘，你的裙子脏了。”
聂萱回过头来，见一相貌异常清秀的女子站在面前，雪白如玉，顾盼生姿，她低头看见了裙子上的油渍：“你好生灵慧，你怎知我姓聂？”
女子清浅一笑，纤纤玉手滑过她藕荷色的裙衫，顷刻她的手里多了只细小的、正在蠕动的虫子。来人轻声道：“镐京首富，聂家唯一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知道？”
她深邃的眼眸里，似有一片高楼在火海燃烧，电闪雷鸣，灯火俱燃。
聂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醒在闺房，刚刚的那个女子仿佛只是一场梦，刚巧哥哥进来，她便一头扎进哥哥的怀里，低声的抽泣。
“火，是火，好大的一片火…哥哥，好大的火，那么大的火，把整个高楼都焚尽了……”
聂萱颤抖的话，如槌击鼓，重重砸在聂远的心上。忽然想起那双摄人的深邃眼眸，心中仍是一阵惊颤！是她！她来找萱萱了！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聂远走后，聂萱根本没有睡，她的脑海里，一直都有一个女子轻浅颜笑，对她说道：“我是尹天仪啊，我是神女，你小时候见过我的……你还记得我吗？”
聂远站在镐京的高墙之上，嘴唇微动，一支竹箫，经由他口吹出来，却如天籁。
“你见过我妹妹了？”聂远直直逼视着身着白衣的女子。
她笑的极美，青丝落垂：“只想见见聂公子的妹妹是否也如聂公子一般风华绝代，举世无双……不必紧张……”女子轻轻攀上聂远的肩头，挑逗似的捏拿了几下。
聂远只觉阵阵寒意，他退三步，挥手竹箫挡前，怒声喝道：“人只知雪阁雪娘容颜绝代，美人如画。但只有我知，你身份非同一般，你到底是谁，为何可以一再让人在你的眼里窥出幻象？”
“幻象？又怎能是幻象？你不是也见过的么！”女子冷声道，笑意不在，她的唇边，微微一扯，却是在嘲讽。
轻巧地侧身避过，她停落屋檐，大声笑道：”聂远，你们聂家对不起我！这整个镐京对不起我！”声落，那个美丽的女子瞬间消失。
十六年前。镐京。
神女尹天仪私自独上城楼祈雨，一舞以命引雨，众人不记得神女用性命祈雨恩情。
却都在怨她带来洪灾。
毁她神庙，破她神像，神女玉体虽化，但骨灰仍存，镐京百姓惊怒，将其骨灰随意置于城隍庙之中，终日不能入土。
又半年后，城隍庙大火，神女尹天仪骨灰不翼而飞，此后，凡所建庙宇皆不能久立。
镐京城城主，当今富商聂家第也突遭一场大火之灾，聂家小女儿聂萱也险遭噩运。
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来到了这片美丽且神秘的地方，雪阁。她甚至忘记了哥哥说过不能靠近雪阁的话。
她望着那片朦胧皎白的白雾，不知不觉踏入了那座汉白玉大理石的小桥，她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在池塘边行走。
她步履轻盈，走向那个白色的身影，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你是这个雪阁的主人吗？
女子轻笑，转过身来，清晰的模样，绝世的美貌，聂萱啊，你不记得了吗？我是尹天仪啊……
尹天仪，又是这个名字，她迷茫地望着女子，轻轻的摇头，我们不认识啊，我怎么会记得你？
一条红色的绳子，红色绳子上挂着的东西，她看不到，但却知道是什么。通灵宝玉，聂家所谓的至宝，本该是她的东西。
聂萱并不知道危险，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发现，这个和她年纪一般大的女子，有种很亲切很投缘的感觉，她便对着她笑道：“天仪，我们是不是可以当好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
那个白衣女子忽然有刹那的怔忡，她美丽的深邃眼眸中中闪烁着幽亮的光芒，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纯净如水的女孩，心里的痛又开始蔓延
多久没有痛了？有多久再没有像今天这么的痛恨她所遇见和经历的一切？
她是神女尹天仪，她也是雪阁的女主人，雪娘，她是那个为了镐京着想却被逼祭天最后还不得善终的可怜女子。
她所承受的，她该承受的到底是什么？眼前这个女孩，她是多么痛恨她的纯净如水，看，十八年了，她的父亲把她保护的多好，居然连都尹天仪这个名字也不知道。
女子敛去笑容，对聂萱说道：“可以吗？那如此是不是该互赠礼物？”
说完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绯色的玉镯，那颜色红得如同鲜血。不等她反应，便为她戴在腕上。绯红色的玉镯，配着她藕荷色的裙子，好看极了。聂萱怔怔的望着手腕上红的鲜艳的玉镯，毫不犹豫地摘下脖子上那块通体雪白的宝玉，递到面前女子手中：“天仪，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这块通灵宝玉，爹说是至宝，可以保护我。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它也能保护你。”
雪阁内，白雾突然消散。
聂萱昏倒在地，眼前晃过一抹白色的身影。
聂远找到聂萱的时候，是在距离雪阁在三百米处的小亭中，她靠在柱子上，似乎是睡着了，他这才放下心里的石头，摇摇她的肩喊道：“萱萱，萱萱……起床了……”
眼睛忽然瞥见了她空荡荡的脖子，心是微微一怔。
聂萱醒来后，她迷茫的看着陌生的环境，不见雪阁，也不见天仪。抬起头看向聂远：“哥哥，我不是应该在雪阁吗，怎么会在这？哥，你有看到一个白衣的女子么？”
聂远心猛然一惊，又是她了。他问聂萱：“你脖子上的通灵宝玉呢？”
提到这个，她高兴地抓着哥哥的手说道，哥，我刚刚见到一个女子，她说她叫天仪，我们交换了礼物，我就把通灵宝玉送给她了。聂萱没有发现哥哥微变的脸色，伸出手腕给他看腕上的绯红色玉镯：“这是她送给我的，美吗？”
聂远再不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家了。
又是十几天未停的大雨，聂萱坐在窗前，看着沉沉的雨天，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生病了，好几天才会想出去，可是哥哥和父亲却不允许。
聂萱看着腕上的玉镯，几天来总感觉它越发的红了，她有点笑自己，生病都病糊涂了，这种事情也想得出来。
突然好想见见那个叫做天仪的女子。窗外的天空忽然劈下一道闪电，似有红色的光从天而降，她闭上眼睛，头又开始痛了。
聂远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束光直落雪阁处，喊父亲，却见他脸色大变站在自己身后。
“爹，你怎么了？”
聂荣凝望着满天大雨，忽然又想起十六年前，突然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聂远十分不解，聂荣便告诉他发生在那年的许多事情。
十六年前。镐京。神女主动祭天，实乃假，而是城主聂荣地意思，他误听谗言，只要真命天女祭天，便可化解绛城之难。而当年，被天认可的女子只有两个，一个是尹天仪，一个则是他的女儿聂萱！
而天选中祭天者也本是聂荣之女，却因他一时私心将神的旨意更改。于是他逼迫尹天仪以命祈雨，感动天颜。
而人可以骗，天终究是不能的。天大怒，重罪于镐京城中，阴雨不断，洪灾频频。
聂荣私心女儿，违背天的旨意，天大怒，不是神女之过，人却将过怪罪于神女，不得葬其骨灰，天怒十六载，却也只是为了神女报复镐京。
那一夜聂家大火，聂家女聂萱本该丧命，是聂荣又私自用神女的通灵宝玉给聂萱续命。
雪娘就是那尹天仪了。这是天要讨回公道啊！
聂萱病重难愈，聂远想起那个白衣女子。她拿走通灵宝玉，聂萱再无续命之物，她的生命必定不久。
是夜，聂萱病榻前突然出现一抹白色身影，微微起身，惊喜而道：“天仪！你来了！”
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站起身走向白衣女子：“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她说，灵动的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天仪，我记得你了。”
她是天仪，她的归来不过是为了报复，她祭天虽是被迫却只是怨，可是天为她怒，所有人却将过怪罪于她，她怎能不恨？
“聂萱，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我本是天上的雨女，我留恋人间导致法力全消，只有一块通灵宝玉护体。我见人间疾苦，为镐京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大家称我神女，我笑而不语。天催我归，我恋凡尘，迟迟不归……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旱天，城主为保你这一个独女牺牲了我。可天公为我抱怨，那日聂家大火，天要收你聂萱你本该命尽，可聂荣得我玉，为你续命。我用手镯换你宝玉，是为了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物归原主……”
聂萱微笑：“我不怨……聂萱代爹爹向你赔罪，聂萱只愿你可以像我以前那样，像这世间最平凡的女子那样，快乐的活着，不要想着报复了。”
“可是聂萱，天仪已经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了，因为我早已死去十六年了。”
原来光阴真的可以留住。当聂荣亲眼见到雪娘，也就是尹天仪时，自己也被吓住了。
原来，城楼那场大火，虽毁掉了她的肉身，却也让她恢复法力，她用法力将自己封存在永固那一年，此后便是十六年的封印。
“聂荣，你对不起我！我恨你！可聂萱是个好女孩……念在聂家近几年虽为首富，却也乐善好施，帮助许多……我不想再报仇了……我把命给聂萱吧……她真的很善良……”
雪阁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聂远现在城墙之上，久久凝望。一身白衣如雪，一支竹箫轻吟。
他的神情悲伤，抚摸着竹箫，嘴里喃喃自语：“你是否早已经将我忘记？天仪，我曾是见过你的，在我幼时，你在城楼起舞，一眼便是心动万年。”
他的箫声里尽是哀远的伤，眼前仿佛有白衣女子，绝美的舞震撼天下！
聂萱最终大病痊愈，却突然忘记关于天仪的一切。
聂远独自登上凤凰楼，亲手将那块通灵宝玉戴在她神像的脖子上，轻轻的一吻，仿佛印下千年的魔咒，天刹那明媚。
神像的眼睛，深邃，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只那么一瞬间，白色的身影出现，那个女子，就站在他的面前，遥远难以碰触。
“天仪……”他伸手去碰，却是空空如也的空气，她是灵，他是人。
“聂远，我本已死，你这是何必？”
“天仪……只是我有话一直没说。我喜欢你……从十六年前你城楼一舞……到你化作雪娘容颜……到你变回尹天仪的样子……你何时归来？”
聂远低垂的眸又突然抬起，眼睛里的柔情尽是对那白衣女子，他对她道：“千年，我等你！就当是弥补我爹爹放下的错，弥补你救了聂萱的命，弥补我不曾知道未曾保护你的十六年……”
天仪笑了：“你可以么？人的寿命区区不过百年，你又怎么度过这千年时光？”
坚定的声音响起：“无论是饮孟婆汤，还是六道轮回，我都愿等。”
世人都看见了，那神女像，竟是会流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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