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专稿(创作谈)︱陶纯:疼痛与抚慰
陶纯,作家,山东人。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一座营盘》《浪漫沧桑》等5部,中篇小说《秋莲》《天佑》《前程似锦》等30部。短篇小说《小推车》等70余篇。多部作品被各类选刊选载。多次荣获各项奖励。现居北京。
陶纯
由于职业的原因,加之阅历的增长,我愈发对中共党史和军史感兴趣。从军近四十年来,我接触过各式各样从硝烟战火里走出来的人物,有我军的高级将领,有身上带着伤疤的战斗英雄,有投诚过来的国民党军人,有被俘的国军将领,甚至还有我军的逃兵,等等。他们的形象经常出现在各种文艺作品中,人们对他们一点都不陌生。
还有一些人物,我们的教科书上,我们的文艺作品中,以前是极少出现的。比如我这部中篇小说《过来》中所描写的女主人公——“我”的外祖母李慧芬。
战争年代,她们的男人上了前线,从此失了音讯。匆匆多少年过去,解放了,天下太平了,这时候她们终于找到了牵肠挂肚的男人,而这时候她们也才发现,自己的男人成了别人的男人,她们成了革命的弃妇。本篇中,李慧芬在离婚协议书上按手印时,说了这样一句话:“闹革命,闹革命,把俺男人闹跑了!”写到这里时,我的眼里不知不觉涌出了泪水。
这种情况在一些老革命根据地,并不少见。我的一位战友,他外婆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外公进城再婚之后,外婆“离婚不离家”,没再改嫁,在老宅里平静地生活了一辈子。这篇小说的灵感和不少细节,就来自于生活中的这位原型人物。
如果按照传统的道德伦理,小说中“我”的外祖父杨敬堂算是一个“当代陈世美”式的人物,但我绝对无意谴责他。黑格尔说,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他在革命成功之后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照现代人的观点,并无大错。他心中有愧吗?自然是有的;李慧芬心中有怨吗?当然也不会少。但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乡下的和城里的这两家人,几十年来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联系,温馨的成分多,残酷的东西少,复杂的感情贯穿了两三代人,扯不清理还乱。到最后,外祖母临终之际,“我”问她:“这么多年,对姥爷,你就没有怨气吗?你恨他吗?”她却说,这辈子,到头来她很满足,所以呀,怨也没了,恨也跑了。此时,“我”的眼泪差点落下来,说:“您不委屈就好。”她坦然道:“树长在自己根上,人活在自己心上。这么些年,咱们不都是这样过来了么?”
过来——这两个字,包含了多少令人难以言说的内容!
这世界,我们每一个人,生来走一遭,好也好,歹也好,不都是这样走过来了吗?
在中国革命的正史上,是没有关于李慧芬这类人的描述的。她们不是英雄,但她们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所以她们值得我抒写。历史的尘埃难免蒙住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作家的责任就是拨开云雾,扫去尘埃,发掘出有艺术价值的人物,并且严肃地塑造它。
这其实是一个有关疼痛与抚慰的故事。
最后我想说,每个人的伤口,终归自己来舔。
▲2019-6《十月》目录
中篇小说
吊马桩/005 田 耳
过 来/035 陶 纯
廊桥夜话/058 张 翎
塬 上/178 陈 玺
短篇小说
初 冬/148 李 亚
月光奏鸣/158 西 飏
散 文
男左女右/102
思想者说
译 界
艾莉丝·奥斯瓦尔德诗选/194 李 晖 译
中国科协 中国作协主办科技
诗 歌
卡桑德拉/225 张曙光
病 妻/227 陆 健
短诗集萃/230 刘双红 张巧慧 陈广德 张于荣 等
艺 术
封 面 白影-线 之二[局部] 周 力
篇名题字 郭新民
其 他
2019年1—6期总目录/238
▼悦-读
2019-6《十月》·中篇小说(选读①)︱陶纯:过来
2018-4《十月》•中篇小说(选读①)|陶纯:我的两个战友
2018-4《十月》•中篇小说(选读②)|陶纯:我的两个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