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男人回老家过年
我有光芒，此生不灭
我2001年工作，也是在工作之后才知道江南寒暑假跟东北完全不一样。
东北学生的寒暑假很平均，都是45天，寒假3月1日开学，暑假9月1日开学。江南比较爱折腾，暑假改了又改，现在假期稳定在两个月，寒假依旧说不太准，作为外地教师，学校是允许我们早些回家的，毕竟路途遥远，并且火车票一票难求，尤其是十几年前。
通常情况下，我都是腊月二十三到家，过了初六就走，所以我妈说的是对的，我近二十年没在家过过元宵节。
别说元宵节，其他节日一律没在东北过过。除了2004年的中秋节。
那年暑假是我第一次带糖爸回东北，因为住处太寒酸，极为不方便，我待了几天就回江南了。9月份我妈跟我说，我姑检查出了宫颈癌，我跟我姑关系还不错，在我家最困难那几年，她帮衬我们不少，我上大学时一回家，她就偷摸给我钱。
正好2004年的中秋节跟国庆节连在了一起，因为火车票不好买，只能提前走，于是我去跟副校长请假，说我要回东北，副校长说暑假不是刚回去过吗？我说我姑得宫颈癌了，我要回去看她。我又说，如果这次不回去，以后我看不到她了，你能负责吗？
副校长马上给我开了请假条，当然，他也绝对没想到，我姑的宫颈癌在没有开刀的情况下，竟然完全好了，于是其实，每次回来我都能见到她。
但元宵节，确实一次也没在家过过，近二十年了，这是头一次。
这次新冠来袭，再次让我感叹我所做的事情就基本没有错的。连老钟和我妈都连连感叹，2018年8月买房，2019年4月交房，6月装修，12月前家具进完场，我回来一个星期后，新冠肺炎爆发。
我们带着狗在新房子住，我妈我爸我妹依然在老房子住，如果没有这个新房子，很难想象六口人挤在50平的房子里究竟该怎样生活，还外加一狗一猫。反正最乐观的结果，不是猫疯，就是我疯。或者大家轮着疯。
比如我妈每天上午都会来给我们做饭，特别有仪式感，像模像样炒几个菜，做个汤，吃饭的时候还得来点儿啤酒。
我妈说，趁你妈身体好还能给你们做饭，你就让我做。她又悄悄跟我说，再说老钟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他爱吃啥，那不得整像样儿点吗？
我突然想起来以前带糖爸回来时，我妈也这么说过：“趁咱们还能动弹，还能给你们做饭，就给你们多做几次，你们也不是老回来。”
想到这，我跟老钟说：“你就不能做两顿饭吗？每顿吃的比谁都多。”
老钟说：“我这不是新姑爷儿上门儿嘛，我要是做饭，你们该不好意思了。”
我马上说：“好意思，我们可好意思了，我们宁可不要脸了，脸要它有什么用？没用，宁可不要它，也要让你做饭。”
我妈说：“对，不要了！”
老钟：……
事实呢？事实上，老钟洗碗我妈不让，我洗，她也不让，甚至好不容易抢着洗了一次，下次洗碗时我妈就事先发了通告：谁都别跟我抢，我洗碗，不用你们。
这次回来我还在想，过年亲戚聚会时，我咋介绍老钟呢？
我跟糖爸离婚时，我跟谁都没商量，连我妈都没告诉，更不存在跟亲戚好友说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跟他们说的意义是什么，除了为他们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不要指望他们对你有半点儿心疼和牵挂的。
所以我想，会不会我把老钟带到亲戚们面前时，他们会惊讶地说：糖爸，几年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儿了？
好在因为新冠，所有聚会都取消了。
不过在我回到东北第二天，即腊月二十四，我姑来我家看我了，在那之前，我妈已经偷偷告诉我姑我换了个男人。
彼时老钟在给我妈组装穿衣镜，穿着秋衣秋裤坐在地上拧螺丝，我给我姑洗了个我最爱吃的莲雾，然后躺在沙发上跟俩老太太唠嗑儿。
我姑说：“这是啥玩意？我从来没吃过。”
我说那你尝尝，没啥味儿，但就是水灵儿。
因为以前我姑对我和我家好的缘故，每年春天七姐家的大樱桃下来，我肯定都会给她快递一份儿，其实我姑家条件非常好，但就是什么也舍不得，每次给她快递樱桃时我都会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她总是说：“哎呀，要不是元元，你姑哪能吃这么好的东西啊！”
我小名叫元元。
这次我姑也是，吃莲雾的时候很新奇，啃了又啃，吃着吃着，她跟老钟聊起来了。
也许是啃兴奋了，也许是聊兴奋了，我姑对老钟说：“你姑我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爱穿爱美，那家里衣服，老鼻子了。”
我瞅了瞅老钟，对他说：这么一会儿，就成你姑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我姑已经72了，白发少，身材苗条，出门必穿高跟鞋，走路必扭着小腰儿。
昨天下午我想喝水，发现暖水瓶已经被灌满了。我问老钟：是不是我妈每天上午来的时候都会给我们烧水，然后把水瓶灌满，再留一壶凉白开。
正在嗑东北小榛子的老钟说是的。
其实这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想，有水喝就行，没水，那我自己烧。
但不能想，因为一想，心里肯定不好受。
我没再说什么，倒了凉白开一口喝掉。
老钟又说：多么好的妈妈啊，每天上午过来，水都烧好，看榛子没了就带榛子过来，然后给我们做好午饭，下午再回家。
我说是的。
老钟从来没吃过东北小榛子，吃上后越吃越爱吃，我家的榛子从没断过，都是我妈看快吃没了，就再买了放好。
他又说，你都很久没有享受过妈妈这样的照顾了吧？
好像是吧，我想，毕竟自从我上大学以后，尤其是工作后，基本都是独立生活，后来有了孩子，我也做了妈妈，我可以料理好生活中的一切，把日子过得很像样，看上去我已经成为了成熟的妈妈和女性，但实际上，在妈妈面前，我永远不会成为成熟的孩子。
在妈妈面前，孩子就是孩子，根本没有什么成熟不成熟。
老钟说，这样的妈妈，天下难找。
我一直都没说什么。
有些事如果内心感受到了，不一定非要说出来，可能因为不适合，可能因为说出来会让自己很难过。这样的事情，更适合一个人的时候慢慢回想，慢慢感受，温暖而又揪心，幸福而又伤感。
若你把它当成理所当然，那么人生必将失去厚度与温度；若你故意回避视而不见，那么人生必将留下遗憾与愧疚。
可是又不适合大张旗鼓地表示感谢或者是拿出来探讨。这样独属于浓稠血脉的感受，本就应该彼此心知肚明，本就应该自己牢牢记住它，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去回应它，再以自己的余生，去延续它，生生不息地延续它。
是为母女，是为亲情，是为经历过所有争执、无奈、误触甚至嫌恶后的和解，当然，是与自己的和解。
我妈说，这么多年，你都没在家过过一次元宵节，这是头一次。
我说这是我在东北过得最长的春节了，那也不用你每天都过来给我们做饭啊，过完年我都43了，你也70了，要做也是我做啊。
我妈说，不行，我得趁能做就做，要不等你们走了，我就会后悔，老想着为啥他们在的时候没给他们做点儿好吃的，到时候老得埋怨自己。
因为我理解她会这样，所以也没有过于激烈地阻止她为我们做的所有。这种事后后悔与遗憾的折磨，并不好受，甚至比体力劳动辛苦得多。我有过这样的经历，相信你也有。
我说妈，你今年都70了，但我没办法给你过70大寿。
我妈说过啥过，没啥好过的。
我说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我大舅45岁就没了，我姥60岁多就没了，你从17岁左右就开始有高血压，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到70岁，我真是感谢老天眷顾。
我妈说，可不是怎么的，我一出去，人家都说我不像70，都说我年轻。
我说那你今年70岁生日时我给你包多少钱合适呢？
我妈马上拒绝：不，别给我，多少我都不要。
本来我想着是不是应该给个7000块钱，后来我说，我给你包个888.88的红包，我们先定个小目标，比如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活到88岁。
我妈是怎么回答我的，我忘记了，但我知道，在这件事上，她说了是不算的。
· End ·
最近好像从其他故事号过来不少读者，首先欢迎你们，其次，「苏小旗」不是故事号，严格来说，「苏小旗」属于乱七八糟什么都写号，其中最多的，就是像昨天今天这样的生活文，至于什么时候写故事，还真不一定，所以不要对我抱有太高期望，换个角度来看，也许我的生活文，会让你更共鸣也说不定，毕竟我在文章中极少遮掩什么，真实，是我最愿意大家为我贴的标签。
这场疫情整的大家都很闹心，如果没有糖小姐在身边，我倒觉得没什么，毕竟长久以来，我的生活都处于自行隔离状态，我绝对待得住。但是网课这玩意，真是令人苦恼，听说多省决定用暑假时间补春节多休的时间，那为啥还开网课？我不能理解。
早上好吧，各位，这场攻坚战，离结束，肯定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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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旗。自媒体人。东北女子客居江南。三观不错。五官更好。善养猫。善自拍。善买衣服。比年轻时更美丽。精神在云之上。眼睛在泥土之下。心在云与泥土之间。一切皆可用文字表达。愿你好。更愿我自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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