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地，在一起。
我爸今年73岁。
老，是一件很残忍的事。马尔克斯说：“暮年的岁月不是奔涌向前的激流，而是一个无底的地下水池，记忆从这里慢慢流走，记忆渐渐枯竭。”
孩子两岁时我还能喊着我爸一起到三亚去玩，这两年他根本不出门，怎么喊也不出去。他对旅游没有兴趣，你把大好河山形容得天花乱坠他也不想看。对衣服更没有兴趣，逮着啥穿啥。好像他唯一有兴趣的就是锻炼身体——每天在自己房间里做广播体操，偶尔到地下室踩一下椭圆机。
老年人的欲望逐渐消失，其实令晚辈无所适从。以前给他买衣服他高兴，给他钱他高兴，带他出去逛他高兴，总能找着让他高兴的事儿。现在喊他出去旅游他不去，给他买衣服他没兴趣，科技少女花一万二团购了两张老年人体检卡，我爸怎么都不肯去，说是万一知道了自己有什么毛病反而还不好，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我妈一个人去体检，回来听说另一张预约卡根本退不了，气得和他狂吵了一天，他还是不去。
我爸口味轻，吃菜只能放一点点盐，所以吃饭都跟我们吃不到一起去。我和科技少女觉得什么什么特别好吃的时候，也没办法分享给他。他觉得白水煮肉放一丁点盐就很好吃了，他吃不得我们喜欢吃的东西。
家里装修得不好，他不嫌弃，好像已经放弃了审美。房子漏水，我妈在联系人修，他没怎么管，至于有昆虫进了屋，他并不关心。
去年我给他手机下载了淘宝，抖音，今年下载了美团。现在他每天玩抖音，有点像过去的老年人走哪儿都听收音机一样。有时候自己在淘宝上买东西，也学会了在美团上叫外卖。
想想前些年电影乐园还在开放的时候，我带我爸去玩过一次“飞跃湖北”，跟迪斯尼的“飞跃地平线”差不多，我们还去欢乐谷看4D电影。那年过年的时候问他想去哪儿玩，他说想再去玩玩“飞跃湖北”，结果我们去了发现电影乐园倒闭了。不过至少那时候他还有想玩的东西，现在喊他上哪去玩都不可能，一句“我不去！”给你顶回去了。
有时候我想，如果没有把他们接到身边来，而是还在老家，我们住的是单位小区，进小区的门全是熟人，会不会好一点。至少下楼见人就有话说。
可是老家的房子在六楼，我爸想住一楼，现在那个小区买不到一楼的房子。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上年纪了，身边必须有子女陪着，而我糖糖回老家上学很不方便，教育条件也没有这边好。我和科技少女在这边都待习惯了，只能把老人这样带在身边。这有一种把老人连根拔起的残忍。可是又能怎么办呢。难道把他们放在老家不管吗，生病了都没有人送去医院吗。
我买别墅一是为了满足我爸住一楼的心愿，二是为了把全家人团团圆圆地搞在一起。
我一直在努力，有时候会疑惑自己努力的方向对不对，因为老人到了一定年龄，你会发现他们什么都不需要了。以前他们需要你考大学 ，需要你成功，需要你挣钱，需要你嫁得好。各种鞭策会带来摩擦，但也是有活力的日子。然后渐渐地他们只是需要你健康地活着，跟他在一起。
我想起老家那些眯着眼睛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年轻人骑着摩托意气风发地经过，孩子们在他们面前打闹，媳妇们在一旁八卦。
他们一动不动。
他们被所有人忽略。他们也忽略所有人。
看着自己最亲爱的人变老，是一种缓慢的折磨。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顺从时间，并更珍惜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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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被人问我是什么体香？
我吃了两天这个，掉了两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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