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秋
曾经被阳光染黑的皮肤,开始渐渐地褪色,人们的胳膊裸露处,如同海岸线,白皙开始在慢慢涨潮。
就连风,都已经开始在柔和里,夹杂着丝丝些些的凉意,吹在身上,颇有些惬意舒爽的感觉。
只是不是在春天,要不然,就会脱口而出那一句:吹面不寒杨柳风。
春天的风里,还有式微的凛冽。
而秋天的风里,依然裹挟着多多少少的热烈。
所以,彬彬有礼、柔声细语的秋,也是在夏之后,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碎步轻提地走到我们的面前,顺便给我们带来了秋风、秋雨、秋月、秋歌。
秋,恰如同一个颇懂风情的中年女子,只是不着声色,靠近她心仪的人。
而不似正值年轻的女孩,像奔放的夏那样,那么一路蹦蹦跳跳、莺声燕语、咯咯直笑、花枝乱颤地跑过来,让人热血奔涌、火花直冒。
只是一晃儿,从夏天的梳子缝里滑过来,秋天的云,便淡了,秋天的风,便轻了。
人们常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如果人也有四季的话,那么,人到中年,便是入了人生的秋天。
我开始把“秋收”,向着另外的一层来理解:人到中年,要学会向里收着、要学会收敛。
譬如,我会把很多的圆,有意无意地开始缩小。
有时候,甚至于刻意让自己躲在一个点里面,不露痕迹、不动声色地,看着万家灯火,或者明,或者灭;看着一些戏剧,近在咫尺地,或者远在天边地,或者开幕,或者谢幕。
我已经开始,想让这个世界与我无关。
作家王太生在他的一篇文章《文字有包浆》里这样写到:“年轻时,落笔为文,情炽意切,词藻铺张。人到中年,我喜欢老者平和的语调,浓烈转向平淡,简洁之中情思蕴藉,细微舒缓的节奏,如昆虫轻触弹跳,掠过草尖。”
看看人家沈从文、杨绛、季羡林之类的大家,“他们坐在夕阳余晖里,净想些温暖而幸福的事”,他们的文字,“像一张未上油漆的桌子,没有修饰”。
没有修饰,就是不装、不矫揉造作。
就是还能一眼看出木质的年轮和纹理,那是一种原始的、质朴的、厚拙的美。
人简单了,心思就少了。
心思少了,快乐就多了。
快乐多了,眼睛也就柔和了。
眼睛柔和了,这个世界,春夏秋冬里所有的美好,就开始环环相扣、惺惺相惜了。
只是,即便逢秋,我愿我永远都依然是那一个追着风跑、不谙世事的幼稚少年。
好吧,我承认,我是非常喜欢刘禹锡的这首《秋词》的。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要不然,我也不会把“逢秋”,这么一个偏僻的词语,当成这篇小文的题目的。
作者:姚瑞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