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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门》经典读后感有感

2020-12-02 00:58:54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玫瑰门》经典读后感有感

  《玫瑰门》是一本由铁凝著作,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483图书,本书定价:26.00元,页数:2006-1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玫瑰门》精选点评:

  ●写尽女人心机,前半本不动声色的残酷精彩过后半本颓丧的冷淡。

  ●女性文学、荒诞政治、家庭伦理纠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金锁记》、《铁木前传》似乎是它的父母,却不如它的丰富广博。铁凝喜欢倒转的短语,也喜欢在女女之间的争斗、纠缠中写女性的宿命。

  ●这本书看完后我压抑了很久,挺震撼的。

  ●真的没在混日子....

  ●姑爸吞猫一节 毛骨悚然

  ●铁凝(1957-- )已出版的小说集有:《没有纽扣的红衬衫》、《屋顶》、《哦,香雪》、《六月的话题》、《铁凝小说集》等,《玫瑰门》是其第一部长篇小说。各类作品16部(集),共300余万字。 铁凝的小说常以普通人的普通生活为表现对象,通过平凡的日常事物的描写,来揭示人物的心灵世界,并借助人物心灵深处的触动传达具有时代特征的情绪。她善于从自己独特的视角捕捉人物内心的活动,以清丽、简洁、富有音乐性和诗意的语言,营造空灵、淡远、含蓄的艺术境界。

  ●一如既往的厚重,只是读起她的小说来不复有当年的感动了。也许是因为我早已长大了。

  ●跨越了生命中的“玫瑰门” 女生才可能成长为女人 我喜欢苏眉 因为她单纯而不幼稚 也喜欢司绮纹 因为她永”不定格“ 努力掌握自我命运 我更喜欢不算主角的竹西 这种八风不动 仿佛就是为了让男人反省自我而存在的女人 对男人有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一篇不完美但是成功的作品 看得很累却很满足 推荐

  ●印象最深的是那一片在他眼中灿烂的淡红色。

  ●胜在语言。

  《玫瑰门》读后感(一):一群女人

  没想到我的第一篇书评,竟然是‘玫瑰门’。

  喜欢铁凝,喜欢她的叙述风格,一如从前喜欢王安忆,追了她所有的作品,许多人物和词句,现在想起来,心潮依然澎湃。(酸,有点酸.)

  这世界没有比女人更狡黠善战的了,没有比女人更诗意纯洁的了,女人,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

  日常生活中,我们看到了为一角五分执着计较的女人,也看到了衣着光鲜亮丽的女人,方方面面的女人,种种不同的女人...

  超脱的看,女人不止是家庭的一员,她还可以是社会的一员,新女性所谓的女性独立解放,不过是完善女人特征的冰山一角,至今未婚的铁凝,不知道怎样看待自己的女性角色,当然首先得抛掉作协主席的头衔。

  所有人,女人,男人,其实,都在挣扎,不是吗?!

  《玫瑰门》读后感(二):无法逃脱的轮回

  瓢泼大雨的深夜,不辞而别的初恋。 原本美好的回忆就这样变成了司猗纹此后半生的“污点”与痛苦。丈夫庄绍俭有自己爱的白月光,将爱而不得的痛、司猗纹有过初恋并非处女的传闻由此而生的对她的鄙夷,通通转变成对待司猗纹的无所用而不及的侮辱。他可以爱着别人,他可以流连妓院罹患花柳病甚至感染给司猗纹,但是被包办嫁他的司猗纹不可以不是处女——男权的无理与残忍由此可见。 逆来顺受的司猗纹得到的是丈夫的羞辱、小儿子的惨死、岳父的无视与流连妓院的丈夫传给她的花柳病。在用偏方治好了近乎腐烂的下身后,她变成了一个“疯女人”——她穿着桃红的丝绸睡衣,强暴了看不起她的岳父,从此获得了夫家的财产钥匙。她将自己受过的苦难尽数泼回给戕害她的人,成为一朵浸润了毒液的罂粟花。建国后、文革时以为能够拥有解放的她,拼了命一般与过去割席,不惜举报妹妹,让妹妹被儿子儿媳批斗,割去了半个乳房,甚至间接害死了姑爸。她对孙女眉眉有着变态的掌控欲——她有着这么多的疯狂的甚至可以说是恶行的行为,可我从不觉得她可恶。司猗纹是男权社会的牺牲品——无论是司猗纹,还是被无辜退婚而装扮成男子形象,最终也无法逃脱社会对女性的迫害而被批斗惨死的姑爸、勇敢追求爱情和欲望的竹西、目睹过所有阴谋与戕害的少女眉眉,无一例外,都是男权社会下拼命挣扎的失语者。 当眉眉偶然得知好朋友的爷爷——一个已经老年痴呆,不停地将同一部电影调到一个卖烟女孩的镜头,痴痴地盯着看的老头——正是几十年前的雨夜与司猗纹不辞而别的初恋,而卖烟女孩的长相细看与十八岁的司猗纹别无二致时,她内心在想什么呢?瘫痪卧床的司猗纹又是从哪里得到了初恋家的地址,在生命的最后几天还在恳求眉眉带她去这里,去了也只是隔着车窗看看这个给她带来了几十年痛苦的男人,双眼绽放的是眉眉从未见过的只属于十八岁司猗纹的全部娇羞与爱慕——眉眉心里又在想什么呢?这些,铁凝未置一词。

  对于我来说,这些情节是温情柔软的,也是残忍无比的。司猗纹在看过这一眼的几天后死去了,带着少女般红润美丽的脸庞,和与之极不相称的长满褥疮干瘪衰老的身体。后来眉眉生产,生下的女儿额头上有着因产钳留下的月牙形的疤痕——与她的外婆司猗纹额头上的、被庄绍俭用啤酒瓶殴打的疤痕如出一辙。这很难不让人想起《百年孤独》中,最后那个出生的长着尾巴的女婴。这一切的对女性的戕害都是轮回,无法逃脱的轮回——只要男权文化还存在,女性的悲剧命运就不可能真正终结。

  《玫瑰门》读后感(三):一生的对抗

  玫瑰门——一生的对抗

  铁凝的文字,有种似歌声般悠长轻缓,不是深刻的说教,也不是道义的宣讲,只是在一种意境下轻轻击中你的心灵,让你感受到其中的美好。就像那篇轻灵隽永《哦,香雪》,循着这种对人物美的认识,又读了《玫瑰门》,这部书包含的太多,有灵魂深处的自省,有情感的纠结破灭,有文革时心理的扭曲,有对人生死的无奈与叹息……其实,它要讲述的仅仅只是苏眉与外婆司猗纹一生的对抗。

  面对猫的死,面对人的死,面对人与人角逐挤压下的边缘波及,面对情感的失落,面对小小年纪不懂的“背叛”,面对大人不动声色的利用……原来小小的苏眉面对的是这么多,在人世间活着,在几多生活倾覆之后,懂得了复杂,也要感谢自己当年的“逃离”,远离了斗争中心促狭空间的复杂阴暗,人世的苍凉,宁愿面对自然风霜雨雪,即使条件恶劣艰辛。

  司猗纹,在苏眉看来,或者我们看来:心思缜密,察言观色,分寸把握,审时度势,滴水不漏,步步为营,曲意争夺,以退为进——渲染出一生的沉浮,一生的与人世的抗争。无论多么复杂的时代,她都能去紧随潮流,活在别人的眼光中,却迷失了自己,忘了为自己而活。

  但是苏眉与司猗纹的抗争,无论是童年还是青年,都是相似的人对不同的自己的不服输。苏眉没有像司猗纹那样心思缜密,凡事计较,她不汲汲于心中的美好,只是不想在人世倾轧中丢失自己。不期而遇,她只看到美好,与叶龙北认识,让她寻到在令人窒息般的人情世故外的一番不同天地,知道自己坚守那稚拙的原则,用自己的心去感受,果敢的逃离。而那狼狈逃到火车站的相遇,似乎在彼此生命中安放了一些可称之为美好绽放的东西,不是为了听懂而听,不是相守而相遇,那些在事物之外留下的记忆,或许才是生命中的永恒。而那总是毁灭这种美好的人,那种无法指责、无法明确去反抗的所在,总是让人无可奈何地一声叹息。

  生命中光辉灿烂的时刻,应该是在一个美好的年华为一个人永恒铭记的时刻,在大千世界遇到那个为你而来的人,日落以后,天黑以前,悠长暗淡的背景,平静中的意外相遇,久久对望,绽放只属于你我的微笑,如此定格——这不是一种能在以后的生命中不断回忆的光芒吗?可是总有“命运的摆布”,在眼神确认彼此后,却总要分离。于是,有那么多追忆的悲歌,不论生死还是别离,那些为自己生命记忆不能完整而念念不忘的人,那些在夜深人静黯然泪流的人,那些在枯燥的千篇一律中想起什么而悄然一笑的人……

  这种相遇而不能相守故事,梁祝,罗茱,凤头钗……不断流传,人们去观看感慨,也许是因为悲凉美好却不能圆满的情感,因着相似的人生经历,在别人的故事中去品味自己当时的心情起伏。这像一种定格,把情感的美好滞留在一种朦胧氤氲中,可以不受杂质的侵扰,在以后的时光中,回忆往事时能抹去那层灰尘,再现当时的光洁……

  《玫瑰门》读后感(四):人的坚韧与伟大

  描写文革时代的小说让人看了只想沉下去。即使“生”是个无需讨论的命题,也依然无法从这个“无需讨论”中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玫瑰门》几次让我干呕,庄坦死在那锅花生面前甚至也让我作呕。大凡人总是渺小平庸并且麻木的,但总不至于一次次用死来让我们感到刺激,苏格拉底当初只说自己像牛虻一样刺激着雅典这个行将就木的城市,却也没有说要屠城,把这群碌碌无为的雅典人杀得一干二净。也有人想用屠城的办法拯救世界,这些人最终成了希特勒之流。

  可在那个年代总有人嫌中国人太过于平庸麻木,觉悟不高,思想不好。盖中国人太多,想赶尽杀绝不可能,而且真正赶尽杀绝之后,思想觉悟极高之人又会觉得无人可治,无聊得很。于是他们发明了比赶尽杀绝更可怕的方法:改造。

  我喜欢“改造”这个词,于“打造”只一字之差,“打造”让人想起魏晋树下的打铁狂士,袒胸露背,挥汗如雨。“改造”就是先秦鸡犬人家处的“唧唧复唧唧”,织丝成匹,裁布成衣;也可以是把浆洗干净的旧衣改小放宽,以作他用。

  反正无论如何,“打造”和“改造”都是一种平静的生的喜悦,好比清晨听见鸟鸣,叫人不敢堕落。

  可是“改造”这个词却被赋予了有史以来最可怕最肮脏最不可承受的意义。

  在那个工业极其落后的年代,中国最成功的流水线上诞生了一个个完全一致的个体。

  他们都是被“改造”的。

  司猗纹把老太爷的古董家具统统献给政府,以加了红糖的窝头或不加红糖的窝头表示自己“进步”;姑爸惨死在院子里;竹西隐藏着她美丽的身体,只在晚上穿一下连衣裙;苏眉画出了千篇一律的领袖头像,苏玮在她的小杂货铺后面打盹。

  很多小说便这样写了,告诉我们生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而死完全可以变成一种奢侈的守望。从传统带来的卑劣和在不顾一切打破传统的过程中形成的无情和不信任,只会让人沉沦堕落不知所以死不瞑目。

  但《玫瑰门》里还有其他东西。

  司猗纹还是藏住了她的法国香水日本唇膏,还可以和达先生配唱京剧;竹西在一个月夜抱住了大旗的腰;叶龙北看着红脸的鸡和白脸的鸡即使他觉得粪便比人还要高尚但他最终还是踉踉跄跄走了过来;苏眉苏玮竟靠了一种运气逃出了北京。

  司猗纹瘫痪后尽管全身腐烂但面容依然红润年轻,在她临死时苏眉甚至给她制造了一个笑容,苏眉生了一个和司猗纹一样额头有个小伤痕的女婴。故事结尾,甚至堪称光明了。

  有些东西,不管怎样被“改造”,还是不愿意走的。吃不饱人的点心,显得多余的眉笔,谋不了生计的胡琴京剧评弹,那一点点玉体横陈的欲望,一条用仿御膳的方法做出来的清蒸鱼。它们无用,但我们放不开,我们凭了这些证明我们真的是人,不仅是和牲畜不一样的人,还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人。

  能不能得到吧,我们还是凭了对这些东西的向往与信念,忍辱负重卑躬屈膝唾面待干地活了下来。人的坚韧与伟大,便体现在内心那一点对美好的信念上。

  《玫瑰门》是我读来感觉和描述最完整的描写那个年代的小说,有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坚韧和希望,也许我用词不恰,毕竟没那么激烈。

  铁凝的描写完全是“第三性”的,是对伤口的审视与清洁。你看到伤口里的烂肉和腐败,你看到生生白骨,然而也看到生的微笑。

  《玫瑰门》读后感(五):仅是摘录

  苏玮终于以她那不修边幅但又整洁的仪表和她那待人的中国式的挚诚,使小姐们心理得到了平衡。她战胜了她们,付出了一个中国人在中国的四星级饭店生活所要付出的双倍努力。

  她觉得是机场大厅的嘈杂阻隔了她的许多真情实感,就像世界的嘈杂阻隔了人类的真情实感。世界是太嘈杂了,她想。

  “不能这样。”这是婆婆。“不能”,自然是说给眉眉的。

  不能什么?眉眉想

  “小孩不能先拿筷子。”婆婆对“不能”作了解释。

  因为竹西最懂吃的标准,不仅对中国式的吃掌握得标准,对外国式的吃掌握得也胜过婆婆。

  她的嗓音既干又扁,像那么一种站在黑板前吃着粉笔末,整天冲学生发火的小学老师。

  也许就为了那报纸,为了报纸上自己的名字,她冲入庄老太爷的房中,要庄老太爷立刻替她向全家宣布一件事:要上下人等都不要再叫她的本名,她已经改名为姑爸。

  姑。

  爸。

  庄老太爷对女儿的改名尚在考虑中,姑爸在院里就突然拉住了庄家的洋车夫老马的胳膊:“老马,把你那个烟袋借我用用,让姑爸抽一口。”

  姑爸第一次正式宣称自己为姑爸了。这是一个自我声明,是一个对终生的自我声明。也许还不仅仅是声明,这是册封,是宣判,是庆幸,是哀歌,是进入,是逃脱。

  司猗纹挤到眉眉身边俯视着她说:“你玩什么抽屉。做事总是这样精神不集中,你妈也不说你。小孩子做事最主要的就是不能走神儿。”

  再也没有比能在房前房后挖掘出藏匿已久的东西更令人兴奋的事了,司猗纹本能地捕捉到了这时代的嗜好,才聪慧地将它运用在自己的生存里。

  因为她聪明。她希望得到的就是别人对她聪明的肯定。、

  为什么不给你挂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光养猫不进步的女人。”

  爱走神儿的人都爱死记一件事。

  你哭着抽嗒着居然认准了钟点从此时间就走进了你的生活。

  因为我喜欢她我就得跟人说不喜欢她我必得否定那真正让我眼馋的东西。

  从前的一切我可以不再提起,

  但我却永远不会忘记。

  冒失人总是不管别人的空隙。

  碰钉子的总是冒失人。

  没有胆敢面对一根小小的耳挖勺挣扎的人吧。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何止是妻子,是贤妻。

  贤妻才最能容人。

  罗大妈推托一阵还是托走了那鱼,眨眼的工夫又给司猗纹送回一个未经洗涮的空鱼盘。

  司猗纹恼恨罗大妈,却又欣慰着自己的得体。

  她认为一个人的仪容并不在于是否有件时髦衣服,而在于你有一张永远容光焕发的脸。

  许久以来她一直寻找着一块可以哭的地方却寻找不到,她常觉得世界很大可供人流泪的地方却很少

  她很久很久没有思念过谁了。

  当时他们说我杀过人我也得承认,我杀没杀过人得由他们来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我杀没杀过人?”

  后来当他发现眉眉的听也不是为了懂,只是为了听时,他放下心来。

  当她发现阻碍自己成为正常女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是她自己那别过去的脸,那愤怒的脊背,那坚定的拳头

  直至她那多毛孔的皮肤彻底红肿、痛痒起来方才罢休,那红肿和痛痒都是人生的重新获得。

  她无时无刻不在切盼自己的那份重新获得。

  你必得有这切盼中的获得,你眼前的日子才不再是一潭死水你的日子终于有了变化,这时你才明白原来你切盼的是这个“终于”。许多年后你仍然能回忆起你的那个终于。

  眉眉忽然想起小时候妈给她讲过的一件事,妈说,那一年她就读的美国学校庆祝圣诞,她把爷爷给她买的一双大红漆皮鞋穿到学校去,引起了许多同学的羡慕。可是有一个同学对她说女孩子怎么能穿这种鞋,还配上裙子?漆皮鞋亮得像镜子,你裙子里边有什么都被它给照出来啦。妈回家赶紧脱了漆皮鞋再也不穿了。后来过了很久她才知道那同学是因为嫉妒才编出这个关于漆皮鞋的一切。

  眉眉不知为什么会想起这件事。她努力想象着当年那个穿着羊绒裙子漆皮鞋去美国学校参加圣诞晚会的女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是现在这个在大街上举着鸡翅膀的妈妈。

  如果在这之前她一直希望着自己被人保护,那么现在她就要变作一个保护人的人了。

  那里没有犹豫和忸怩,一切听任自然。

  这种预先的拒绝使人永远无法知道自己。

  我想起小时候叶龙北一边喂鸡一边跟我说过将来科学不存在了艺术还会照样存在。

  你真地不愿意稍微塌下心来把煤气灶上的一壶生水煮开?你有那种眼见它真地沸腾起来的耐性么?就算这是无需太高智商的活儿但我们要是喝半生不熟的水准得生病。

  上学就是为了学习,既然学习是每个人的目的,为什么你非要看我,我非要看你不可?

  出事的也都是骑快车者。

  “生葱熟蒜,热锅温油”,

  每逢婆婆把外孙女激得走投无路她可以生出要掐死婆婆的动机;但当婆婆走投无路时,这外孙女又愿意以自己的存在使婆婆获得安慰。

  要求改变现实是人类的共同企盼。

  现实改变了,她们又何必循规蹈矩?不就是个吃——饭!

  在过去的岁月里,司猗纹就不断采用这种面部快速复原法来重现自己。

  也许就在这重现的过程中她还草拟了一个使自己从里到外重现一新的重现计划。

  什么事只要不打听、不提,就等于不存在。等事到临头,她终归会想出对待事到临头的办法。

  眉眉站在她们中间小心地呼吸着生怕惊扰了婆婆的真切。她觉得眼前是个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婆婆,她就像和婆婆一起做着一个最美好的梦。除了这个婆婆,她并没有过其他的婆婆。

  眉眉已经很多年没喝过牛奶了,她双手捧住玻璃杯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仿佛是接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恩赐。她发现婆婆正在看她,那是一种不同往常的观察,一种她还不能确切认定的眼光,那眼光里没有窥测没有恶意她觉得是欣赏。她也欣赏着婆婆,她觉得婆婆从那个小院里带回了一点什么,是一种不为人知的善良吧。婆婆在抽烟,许多人都在抽烟,她觉得婆婆抽得最得体。

  眉眉懂了。她懂了这是婆婆要为她化妆,用眼前这一片神奇为她化妆。她有点兴奋不已,又有点心惊肉跳。

  “你好看么?”她问眉眉。

  眉眉不知怎样回答。她不愿毫无顾忌地当着人说自己好看,虽然她觉得自己空前的好看。

  “你好看。”司猗纹替她作答,“我早就发现你好看,连你爸你妈肯定都没发现。发现好看的是细心人。”

  “像我。像我十八岁。”司猗纹告诉了眉眉这久已埋藏在心里的秘密。

  她愿意眉眉像她,她愿意眉眉觉出自己像她。真像她。

  这不是眉眉的十四岁,这就是十八岁的司猗纹,这就是两个司猗纹在镜前的相逢在镜前的合影。

  司猗纹从眉眉身上看见了自己那活生生的从前,她十八岁,聪慧健康。那眉眼那脸庞,那胳膊、腿脚、胸脯,那双手,都是她的十八岁。她为自己那生命之春终究得以延续而骄傲,这延续使她骄傲也使她惆怅。庄晨和庄坦从未给过她这样的骄傲也从未给过她这样的惆怅。她把眉眉扶得更紧了,那已不再是扶,是抓,是粉碎。她愿意用自己的狠抓将眼前这个自己粉碎,为了她对自己的爱恋,她爱自己的青春——她的十八岁。

  她惧怕着这酷似,这酷似又使她和司猗纹之间形成了一种被迫的亲近。

  她不能总是用自己的懂与不懂去惊吓自己。懂与不懂都是人间的存在。

  “你观察过鸡的脸吗?”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绝对的直线。”

  “应该让屎安静一会儿。”

  其实在哪儿找到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能找到。你们要到哪儿去?”

  我想你们走是对的,现在你观念里到底有了直线。快跟上去吧。

  他盯着它默立片刻,想到这或许才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永恒。他觉得生命之所以不可抗拒之所以能够成熟灿烂,都是因了那一小块颜色。

  这是苏玮,苏眉想。又在七折腾八折腾。折腾着,得到了,却又有点不如愿,还有点患得患失。

  世间的事都是这么偶然又这么必然,如同她们当时只有共同的狼狈和从这狼狈中获得的共同亲密。谁也不去想将来会怎样:能不能逃离北京,会不会长大。

  她又爱她的“求”她。没有比这爱再坦荡的爱了,一个画家为什么要去求一个观众呢?

  好啦好啦,快看吧,留着你那五百万美元去吃生煎包子吧。

  她日益体味到在苏玮的日子里苏眉的时代结束了,她更多地回想着那个穿着小花布鞋大哭着往汽车里钻的小玮,这回想才能使她的惆怅一扫而光。

  她们曾经息息相通,永远的息息相通。只有温馨的回忆才是一切的尖刻、争论、挑剔、嫉妒乃至一切的不悦所不能抵消的。

  她伤心地继续大哭,一如当年在北京为小玮的那些伤心。她哭着庆幸着,庆幸时光并没有冲淡她和苏玮的爱。爱着就幸福着,这是一种疼痛的幸福,一种并不企望回报的幸福。

  她想起苏玮去美国之前告诉过她,“因为我爱你所以必须远离你”。一切仿佛是偶然又是必然,假如苏玮不认识尼尔呢她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忍受和分享互相的存在?

  或许她还记得那个清明她为她的化妆?她又记起了她克服过又恢复过的那种种的“像”。谁让她像呢。

  他说:“人得脱俗。”

  “没有我的灵魂,城市还叫城市吗?”他问竹西。

  竹西不答,她笑。笑着,一种莫须有的冲动在她灵魂深处勃然而起,就为了这个身着蓝白条病号服的、语言稍带狂妄和混乱、或者还有点不能自圆其说的男人。人还是应该有自己的一份不能自圆其说吧?她自己又有多少能自圆其说呢。

  我不爱发言这谁都知道,可一发言我也愿意让同行说,“嗯,还有点学术价值”。

  我相信没有比一个人坐在马桶上等待排泄物倾出时的表情更忘乎所以的表情了,没有笑,目光显出少有的严肃和专注眼里还闪着泪花,那不顾一切的单纯才是人最真实的面目可惜这面目很少为人所见。

  我站起来是为了躺下去?

  历史不能假定,假如他的夫人是我外婆他不就是我的外公吗?可历史不能假定。

  灵魂永远骚动着渴望安宁,肉体永远劳作着寻觅休息。

  婆婆告诉她递给别人剪子时要把尖攥在自己手中,将剪子尖伸向别人不文雅不礼貌而且还带着杀气。

  她把在必要时候的一言不发一直延续到长大成人。

  在她认为那些不必要的时刻,别人让她发言请她发言,她只是淡淡一笑。这叫什么?笑而不答。笑而不答是因为眼前总有一把剪刀。

  “跟你说吧眉眉,将来罗家搬出去,北屋就是你的。你可以布置一间画室,想图清静就来北京家里作画。也许你还得把房子重新设计、改造一下,装地板、开天窗(不知她从哪儿得知画室需要天窗)。你还可以不出门在院里举办个人画展把画都挂在廊子上。让宝妹给你把门儿,我替你应酬客人。谁会料到世道总是变来变去,要不然我怎么能给你腾出房子当画室。”

  当她想到人间的故事总是凄凉的居多时,才又觉出这故事的几分真实。

  司猗纹并没有觉出这故事有多么凄凉,她率领她的参观,她对自己的回忆,是要证明和弥补在她学蒸窝头的夜间里想对眉眉说的话。现在这一切的一切终于都证实了她不是一个只会在夜间偷吃点心的人,她也不仅仅做过出卖姨婆的证明。她有过自己辉煌的一切,有过自己那池水般的清澈,那睡莲般的纯洁。

  司猗纹心情很好,她完成了一桩宿愿。

  “可你知道我不太看重这些。我不能等人们都理解了再行动,这‘人们’也许还包括了当时的眉眉。”

  “我能理解您,一切。”

  她们分手时苏眉才发现,她们都没提她的婆婆和她的婆婆。虽然她是来找她谈婆婆的,而婆婆在她们的心目中却原来连无关紧要也算不上。无论对苏眉,还是对竹西。

  “这车太老了,老车才不应该被遗弃。似不似?”叶龙北说。

  “我想是。”苏眉说。

  这像是他们的谈话中断了十几年后的重新开始,又像是那谈话从来就没有中断过:他们是由黑鸡白鸡谈到自行车的。

  在一瞬间,他们还是做了相互的重新打量。叶龙北觉得眉眉理应长成眼前的苏眉。苏眉觉得叶龙北除了从前的一切,身上又多了过去少见的乐观;额上虽然添了几条皱纹,但笑时嘴角却显得天真、坦率。

  叶龙北支起车梯先问了苏眉许多,问她那次和小玮一路还顺利吗?问她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苏眉认真回答着叶龙北的问题,她每回答一次叶龙北就说“我知道我知道”。

  苏眉很爱听这句话,尽管她深信他并不都知道,但她又觉得他知道,知道应该是一种无须言语的了解。对于她,他应该什么都了解。

  “您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她问他。

  “你知道我已经回到北京,想做的事很多。我写了许多电视剧本,电视台不喜欢。我为什么非要他们喜欢?我现在写电影,我有很好的题材。”

  “我想您能写好,我相信。”

  “也是试着写,可我信心十足。写作并不是难得吓人。有一次我读了一本波兰小说,差点像我写的,把我吓了一跳。”叶龙北笑了,像在说:我还没写出来,早有人学我了。

  苏眉也笑了。叶龙北的剧本虽然她还不了解,但他的剧本他的笑给了她一种很开阔的心境。

  叶龙北捏起一个饺子说:“我想我们不能吃这种饺子,你看见这种东西你就觉得它已经不是饺子了,是一堆你叫不出名称的东西。当初中国人发明饺子是有它特定目的的,那应该是一种气氛,一种返璞归真的气氛。眼前的一切太机械了,机械的缺陷是它离返璞归真太远。在家里我们不应该像置身于饺子馆,是不是?”他问玉秀,又问苏眉。

  她想:或许叶龙北的话不无道理,中国人的饺子应该有特殊目的。有了皮和馅儿并不等于就是饺子,就像有了人物和故事不一定就是剧本。

  题材有新旧,角度可是属于自己的。

  “要是别人呢?”

  “决不让步。”

  “为什么您要向我让步?”

  “因为,这还得说到你和响勺胡同,或者换句话:响勺胡同和你。你知道人为什么感到生命有时一阵光辉灿烂?”

  “您有过那时刻?光辉灿烂的时刻?您的生命?”

  “有过!肯定有过。”

  “在响勺胡同?”

  “可以肯定。在响勺胡同,在火车站碰见你的那个时刻。”

  他们不再有话。走过了香山一切可供人走的地方,看过了香山一切可供人看的地方。苏眉觉得还是走走、看看好。她又想起自己违背了自己的那个“笑而不答”的待人方式。假如叶龙北再开口,苏眉一定会笑而不答的。然而叶龙北不再开口。直到他们登上香山最高峰“鬼见愁”时,叶龙北才突然用询问的眼光望着苏眉说:“还不够么?你还要知道什么?”

  苏眉不答

  “为什么我单跟你说这么多,你想过没有?”

  苏眉不答。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句话?”

  苏眉不答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生命只为你而灿烂过,并将永远灿烂,尽管我从来没想过得到你与你如何如何。我不敢碰你!竹西是什么?只会把身子横在我眼前;玉秀是什么?我得对她负责任吧?人连责任都不讲了我不知那该叫什么。为什么非让我说得这么白这么赤裸裸?我不愿意。”

  苏眉不答。她开始思想,现在才真的用不着作答了。她望着叶龙北,觉得真是她在逼他,她也在逼自己。

  她相信了叶龙北说的他生命的灿烂是因了她的存在,她明悉了叶龙北也明悉了自己,人生只需这一份明悉就足够了。她愿意使他们的关系用一个“不敢碰你”来保持永远,虽然这“不敢碰”肯定也包括了他和她的遗憾。人生没有遗憾就不存在什么“不敢碰”,世界也将会陷于混沌。

  “能握一下你的手吗?”叶龙北问苏眉

  “您说过您不敢碰我。”苏眉到底又开了口。

  “不在于能不能握你的手,在于你到底又开了口。我还以为不开口才是你的永恒呢。”

  他伸出了手,她也伸出了手。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她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他们打算就这么握下去。

  她掉下了洋洋洒洒的泪,而叶龙北却望着她那洋洋洒洒的泪说:“人想在自己的生命里保持住一份灿烂,就得找到一份和对方的距离感,虽然有时你对他唾手可得。你看眼前的红叶,有了距离才更灿烂。走近了反而变成了不红不黄的脏乎乎的叶子。”

  他放开苏眉的手,又把手搭上她的双肩说:“我愿意你永远照耀着我,你就是我的一片颜色,一片殷红的颜色。”

  走着,叶龙北对苏眉说:“我还是认为人要逃脱命运的摆布几乎是不可能的。你看,不是又跟上来了吗?但愿你不再因为今天我对你的伤害而恨我。”

  “该忘掉的我会忘掉,该记住的我会记住。永远。”苏眉说。

  端给你的是啤酒,你就不要在杯子里找咖啡。

  司猗纹已经没有找的能力,找,是要行动的。为了找,为了找的行动,七十多岁她从未停止过。现在她不能了,然而活着行动着是多么好啊!

  原来希望不是不能从塑料碗里升起来。

  竹西生活里永远用不着追悔这个字眼儿。

  你说人的感情那么自然,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讲感情的书?有什么用。

  她明白了司猗纹那张光华如初的脸,那是欲望造就的一张不可多得的脸,它被欲望滋润着也滋润着欲望。

  苏眉的画外音:婆婆和门里的主人相比,也许只有天时地利的区别,并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分,现在婆婆身体的萎缩和他那头脑的萎缩是生存价值的再次平衡,一个在朱门里只要求“定格”,一个虽未居朱门深院却有一颗永不“定格”的灵魂。我愿意婆婆来这里,这是对这门、对这门内主人的挑衅。我多么愿意让这位主人看见婆婆此刻这张脸——虽然他已失去了欣赏这张脸的能力,失去了对美的欣赏能力。

  苏眉为她梳了头发,伏在床头亲了亲她额角上那新月般的疤痕。她想,没有人亲过这疤痕。

  一弯真正的新月已从枣树顶上升起。

  “你爱她吗?”竹西问苏眉。

  “我爱。”苏眉答。

  “你爱她吗?”苏眉问竹西。

  “不爱。”竹西答。

  “所以我比你残忍。”苏眉说。

  “所以我比你有耐性。可我没有一丝一毫虚伪。”

  “你是说我有……虚伪?”

  “不是。从我们见面那天起我就没有这样想过你。今生也不会这么想。我是说你爱她,你才用你的手还给她以微笑。我不爱她,我才用我的手使她的生命在疼痛中延续。”

  “你愿意看到这种残忍的延续?”

  鱼在水中游。

  原来最能使人忘掉尴尬的便是疼痛,最能使人得意忘形的也是疼痛,你不能不承认这是个得意的时刻这是你久久的盼望。

  一个硕大的女婴来到人世,她靠了器械,靠了竹西羡慕过的产钳,靠了她对母亲的毁坏才来到人世。

  她发现狗狗额角上有一弯新月形的疤痕,那是器械给予她的永恒。

  她爱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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