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付姐把财产全给了王海涛
离婚二字从付姐嘴里说出来,并没有让我感到惊讶。因为她说话向来虚实不定,搞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于是我回了个问号表情。
付姐立刻发了张离婚证照片过来:“你看,没骗你吧?证都拿到手了,热乎乎的!”
我还没弄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马倩电话就来了:“乐子,晚上一起去付姐家吃顿饭吧,她非要喊你,我也推不掉。”
我说:“付姐这会已经找到我了。”
我以为她还是想要拉我一起做事,所以再次婉拒。
付姐说:“乐子,你放心,就是吃顿便家常便饭,没别的意思。菜都买好了,你就给我一个面子,当庆祝我离婚吧。”
她情真意切,我不能再推却。于是和马倩约了先去进口超市买礼物,然后一起去付姐家。
见面后马倩告诉我,付姐刚买了一套市中心风景区内的别墅,3000多万,今天喊马倩去可能要咨询一些贷款方面的问题。
“所以她是为了买房假离婚?”我问。
“不不不。”马倩耸耸肩,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是买完别墅才离的婚。把所有财产都给了她老公,债务全给了自己,就问你牛不牛?”
我一头雾水。
马倩说:“我也是一脸懵逼。”
事实上,从那次“救场活动”之后我与付姐再未谋面,一直都是通过微信联系。
一梯一户的房,电梯刚打开就看到付姐站在门口,脸上笑盈盈的。和印象中差不多,黄色短发,额头饱满,一开口就让人觉得很精干。
“来来来,炖了6个小时的佛跳墙,厨师还在厨房里忙活呢。”
进门以后,“厨师”便走出来跟我们打招呼,不是别人,正是付姐的丈夫王海涛。
他和我想象中有差别。身高挺拔,五官端正,脾气很好,说话文绉绉的。跟付姐站一块,会觉得付姐才是不安分的那个人……
王海涛厨艺不错,我和马倩由衷地夸了几句。
付姐说:“他年轻时苦过来的,什么活都会干。我这人吧,粗枝大叶,碗都洗不干净。”
付姐说一句,王海涛就笑一下,点点头。
看上去是一对和谐恩爱的中年夫妻。
吃完饭,付姐说王海涛要去他母亲那里看看,和我们打完招呼便出门了。
他出门以后付姐把我们带到书房,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一边算账。
马倩憋不住问:“姐,你到底什么情况?”
付姐笑着说:“活腻啦,不想活啦。”
玩笑归玩笑。
过了一会儿她关上房门,推心置腹地告诉我们:因为步子迈得太大,投出去的钱太多。马上还有一个棘手的官司要打,很可能资金会出大问题。
现在的房子并不是拿到手就能卖,限售政策出台以后三年内不得转让。疫情来临,对房价的预期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虽然还在往上涨,但把贷款成本算进去风险就很大。
几个合作炒房的人资金都出了问题,杠杆连着杠杆,牵一发而动全身。
“炒房,说到底是钻政策的空子。国家说了,房住不炒。”付姐说:“要听国家的话,我后悔没早点听。”
我和马倩不能理解,资金断链你把房子卖掉不就渡过难关了吗?付姐倒好,在这节骨眼上去买别墅,还把财产都给“前夫”。
其实她就是在赌。
付姐说:“输了,我就去坐牢。”
马倩说:“不至于吧?别墅也是资产啊。”
付姐说:“奋斗了那么多年,总不能最后一场空。那样的话,我宁可去跳楼!”
我问:“那你为什么不把财产给儿子呢?”
付姐说:“乐子啊,你不知道,我儿子是个败家祖宗,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把财产放他那里,很容易害了他。给他爹比给他可靠,好歹他爹还有个正经工作。”
我说:“假如有天你真去坐牢,他拿着你的钱找小三花天酒地,你怎么办?”
付姐笑着说:“我要是坐牢,先把他的“作案工具”给咔擦掉。反正都进去了,也不怕多担待一项罪名。”
她又开起玩笑。
说实话,我跟马倩都很难理解。
只是莫名觉得付姐身上有一股悲壮之情。
她没有为自己留后路。
“放心吧,哪有那么容易就进去呢?”她笑着说:“乐子,其实到了我们这个年龄,亲情比爱情重要。
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亲人就是儿子。
父亲去世了,母亲卧病在床,那几个姐姐姐夫根本靠不住。要是哪天我真出了事,他们不跳出来抢财产就已经很好了。
我还能托付给谁呢?
是的,王海涛也靠不住。但他是王睿的亲爹,也只有王睿这么一个儿子。
除了他,还有谁能真心对王睿好?
就算我离开王海涛,再找个男人,再结一次婚,睡上一阵子,有了爱情……这爱情就靠得住吗?就不会来算计我吗?
我和王海涛睡了二十几年,彼此知根知底。
哪怕他算计我,也不会算计他亲生儿子。
这就够了。
我不怕王海涛会携款潜逃,我留了一手。他好歹是个公务员,党政国法管着他呢。
但我觉得,不至于。
感情上他确实背叛了我,做人方面我还是信他的。
不能因为出轨就完全否定一个人的人品。
我有十足把握,财产还能回到我手里。
乐子,你不用为我担心。
我不认为守婚守到最后,就一定是女人伺候老头子。
我还想靠王海涛伺候我呢。
他当过兵身板结实,我一身基础病什么事都做不好。
婚姻是相互的,他要敢对我不好,儿子也不会答应。
别觉得我们老大姐们都是圣母心,软弱,舍不得离开婚姻。
我们不像年轻女孩,还有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
你写赵姐的文章,最后一篇打动了我:千言万语换一句亲人。
比起爱情,我这个年龄更需要亲人。”
从付姐家出来,明月高照,凉风过境,整个人都特别清醒。
马倩说她还是无法理解:“有钱,有儿子,吃喝不愁,别墅豪车,非得要个出轨男当亲人干什么?赚的钱也够多了,还要去冒这种险。”
我说:“富贵险中求。”
马倩说:“是是是,所以注定我们发不了财。”
说实话,我和付姐的人生观也相差甚远,但却渐渐能理解她。
许多50后60后女性,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一代人。
那个年代其实也非常鼓励女性独立。
可独立归独立,她们的婚姻观和家庭观还是比较传统。
能做到像赵姐那样果断离开,追求新生活,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不能拿年轻人的婚姻观去衡量那个年代的女性,毕竟在她们的大半生中,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宽松的社会环境和舆论环境。
观念更改不是一朝一夕。
正如付姐所说,拼搏半生,老之将至,考虑问题的角度也会不一样。
向内求安,是一种与自己和解的方式。
向外求胜,其实也是。
只要能把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又有何妨?
人生,不是只有一个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