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怒的琥珀
发怒的琥珀
“这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约摸算来,总有一万年了。
一个夏天,太阳暖暖地照着……”
这是德国作家柏吉尔的名篇《琥珀》里优美的文字,当然,接下来的故事大家是知道的——一个海边的孩子捡到了一个珍贵的琥珀。
现在要说的是,在同一个夏天,同一片树林里,还发生了另一个故事:夜晚,一个爬蚱从泥土中爬出来,顺着老松树的树干爬到了一个松枝上,黎明时分正在蜕变成知了时遭到了苍蝇和蜘蛛同样的命运……
史铭是村里的一个年轻人,是一个开挖掘机的司机,此时正在千里外海边的工地上打工。
这天,他正一铲一铲地挖着泥沙,突然看到泥沙里有一个亮亮红红,像一个玻璃球一样的东西。便熄了火,走出驾驶室,捡起来看,看到那个透明的圆球里边有一个正在蜕变的爬蚱,从后背上裂开的口子里一个黄色的蝉正慢慢地弹出……像《琥珀》里的琥珀里的苍蝇和蜘蛛一样,纤毫毕见,活灵活现。
他顾不得回驾驶室找手巾和卫生纸之类的擦拭物,撩起起工作服的大襟,擦去上面的细沙,兴奋地观赏着——他知道这是珍贵的琥珀,里面还有一个正在蜕变的爬蚱,就更珍贵无比。
他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来。
晚上他兴奋得无法入睡,忍不住给老婆打电话,说:等回到家我要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老婆说:衣服呢?项链呢?还是手镯?老公说:都不是!那些东西比起这个惊喜,连屁都不是!这话勾起了老婆的好奇心,问:到底是什么?老公说:你就别问了,到时候自然明白!老婆说:到时候我也要给你一个小小的惊喜,我也不告诉你!
爬蚱是蝉的幼虫,知了是蝉的俗名。夏天,知了把卵产在细树枝上,落到地面在地下生长,二至三年后,从地下爬出来,就是爬蚱。爬蚱是可以食用的,味道鲜美,据说还有很高的营养价值,曾上过中央电视台的《舌尖上的中国》。
爬蚱喜欢在傍晚爬出地面,只有少数在深夜出现。在夏天的傍晚,树荫下的地面上,能看到指头大小的许多小孔,就是爬蚱留下来的。以前没有手电筒,人们对夜晚出现的爬蚱看不见,只能用手摸,直到今天,村子里还保留着“摸爬蚱”的说法。毕正“摸”这个落后到近乎到原始的方法,得到的爬蚱是少之又少,对爬蚱这个家族形不成大的危害,所以在六七十年代以及以前,它们的生命力还是强劲而旺盛的。院子里的树上,村边的树上,分不出白昼黑夜,鸣声沸反盈天……它们虽比不上燕子青蛙这些益鸟益虫,可在历史上也是入得诗上得画的,说它是村里的一道风景,也未尝不可。
随着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以前的数量不多的电池手电筒早已经淘汰,代之而起的是照明持久,光线强烈的充电灯,而且种类繁,手提的,肩背的,头戴的,五花八门——想不到它给爬蚱带来了灭顶之灾。
天还没有落黑,村子里人手一台充电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摸”爬蚱大军就出动了。随后,村边的树下,野外沟边路旁的树下和野外的树林里,充电灯的光柱晃来晃去,闪来闪去,忽明忽灭,忽明忽暗,远看,如千万条火蛇在舞蹈,形成了村里的又一道风景。
这风景往往持续到深夜十二点。
随着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储存方便了,运输快捷了,爬蚱不但被大量的储存,还被成车地运往外地,运往城市……爬蚱成了抢手货,成了金爬蚱,蝉成了名副其实的金蝉子。
知了作为一种生物,已经到了频临灭绝的境地。
工地上连下大雨,挖掘机无法作业,包工头只得让工人放假。史铭怀揣珍贵的琥珀,坐上了回家的列车。老婆夏莎莎昨晚收到了老公的信息,知道他明天早八点到家。就起了个大早,把她背着充电灯,用了十多天时间,熬了十多个夜晚,“摸”到的储存在冰箱里的一百多个爬蚱拿出来,泡在温水里。泡软,捞出,用精盐腌制。再放到油锅中炸,炸至微黄,捞出,在复炸一遍。再捞出时,那些爬蚱就烹制成了金黄酥脆的美味,盛入盘中,淋上香油,端上饭桌。这就她给老公的一个小小的惊喜。
为了增强效果,她随手拿起一个大盘,把那盘美味严严实实地盖上。
老公终于坐在了餐桌边,老婆急不可耐地说:你的天一样大的惊喜在哪里?老公便卖了一个关子,说:先告诉我你的小小的惊喜?老婆猛的揭开大盘,老公便看到了那盘金黄酥脆的爬蚱,“哇”的一声,口水就要流出来了。然后就掏出了珍贵的琥珀。可就在琥珀拿出来的那一刻,奇迹发生了,只听“嘭”的一声,琥珀竟然四分五裂,顿时光明如美玉的琥珀变得丑陋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