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燕：柔软的父爱

　　父亲的电话来了好几次，每次都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最近因为工作忙，新成立了一个公司,百废待兴，急于做出一点成绩。只好一次次往后拖,“过几天再回去看您”成了我最难吐出口的话。

　　前天弟弟又打来电话说：“爸想你了！唠叨了好几天了，回家看看吧”。看来父亲是真的想我了，我突然心里有点酸涩，因为工作忙，已经忽略了日渐苍老的父亲。

　　周日我带着一双儿女,经过一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郊外的家，事先没给父亲打招呼,希望给他一个惊喜。推开大门，孩子的吵闹却未能吵醒父亲的午觉，小院子顿时热闹起来了。儿子和女儿在院子欢快地打闹着，几株翠竹，在墙角迎风摇曳，玫瑰的花香扑面而来。我急匆匆推开了父亲的房门,忽然发现两月不见,父亲的头发花白了许多，动作也迟缓了许多，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父亲看见了我和孩子，高兴极了。急忙问我“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我的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旋,我说：“爸您想吃什么，我来做”。于是，我在厨房做饭，父亲在旁边帮忙，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父亲不停地说：“这样多好，这样多好”。

　　午饭过后，父亲给我搬来了摇椅，就像儿时荡的秋千一样。他说；“这个舒服，你摇摇”。我坐在上面，开始给朋友发短信，打电话。父亲跟孩子们看电视，当他看到我又是打电话又是收短信就心疼地说：“星期天你还这么忙呀”，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我只是和朋友谈一些云淡风轻的事情。

　　此时弟弟回来了,一见面就说：“姐，你咋又胖了”,我白了他一眼,回过身来问父亲：“爸,你说我胖不胖？”父亲说：“一点也不胖,这个年龄，胖点是福,刚刚好，不胖不瘦,别听你弟弟的。”可我那能听进去父亲说的话，催促着弟弟赶快给我找瑜伽光盘，我下决心要减肥了。

　　记得我生孩子不久，就回到娘家看父亲,夜里父亲几次走进我的房间，给我掖被角，把我轻轻地往床里推(因为我从小睡觉就不老实然,人在一边,被子在一边,要么人在地上,被子在床上),然后走近摇篮看看睡在摇篮里的外孙子,每次看完后总是很满足地轻轻一笑,之后放心地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现在想起来依然很温馨很感动。在父亲的心里，已经为人母的我还是个孩子,那么我的孩子在他的心里,一定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宝贝圪塔了。

　　小时候，因为太淘气经常挨奶奶和父亲的打。于是我就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对付这种“暴力”，每当看到父亲对我动用家法的时候，我就假装吓的翻白眼，然后发呆打颤。这时妈妈就会极力阻拦说：“小心把孩子打傻了”。看到这种景况，父亲就象征性地打几下,吓唬吓唬匆匆了事。那时候，我特狠父亲，觉得他很冷酷，心想等我长大了，就早早离开这个充满暴力的家庭，再也不回来了。于是，毕业后就去了深圳，第一年的春节没回家，到了次年的仲夏走进家时。突然看到父亲两鬓染霜，还亲自给我做饭，那一顿哨子面吃的我至今难忘。那一碗饭也是我长大以来先于长辈们吃的头一碗饭。

　　记得有年父亲在他的小院里种了翠竹、兰花、芦荟等许多花花草草之后,高兴地给我打电话说“爸在院子里种上了你最喜欢的花草，还有芦荟，等些日子就能采摘了,以后别乱花怨枉钱了,听说芦荟也能美容,需要时爸给你送过去。”听到这里,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又一次滚落下来。有人说父爱是钢尺,父爱是鞭子,父爱是承载。可我总觉得我的父亲,他对我的爱是海棉、是纱巾、是蛋糕。柔软、温馨、丰富可让儿女们承接时却沉重如山,刻骨铭心。尽管我己是“富足有余型”的体态,然而在父亲眼里,是“刚刚好”,每次回家他总是俯下身子为我剪指甲,也许是从小给我剪惯了的缘故,如今我己是向40岁奔的人了,可他这个习惯仍然不改,剪了手指剪脚指,是那样认真,那样细心,剪完后还要一一磨光。唉！父亲哟……

　　匆匆半日,我又要走了,又要小别父亲了,车窗外父亲的身影愈来愈小，他己不再挺拔、不再伟岸高大了,我的眼睛也愈来愈酸，“妈妈，你是不是哭了”。我急忙擦干眼泪,再回头看窗外,父亲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夜幕里,我知道父亲仍然在原地,在送我的站台上一动不动地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