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想要,于是什么都得不到
韩小暖
01
旅行路上,走得越远,越常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总有人那么轻易就做了决定?
不为什么,只是想搬到暖和一点的城市,于是从加拿大来到澳大利亚;
听说学语言最好的方式是到那个语言环境里生活,所以和女朋友一起来了英国;
虽然大学学的是法律专业,但做律师太无聊了,我想创业试试看,带游客们看一看我眼中的洛杉矶。
可我们不敢问出口的问题是——那然后呢?
02
富士山对岸的河口湖,因温泉、以及隔湖瞭望富士山的美景而闻名。一个人闲晃的路上,最喜欢和别人聊天。在一个拍星空的夜晚,有个美国女生拿着自己的摄影器材跑来教我调设备,我用一杯抹茶和一小碟和果子,换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故事。
就像每个人期盼的青春那样,有着可以尽情挥霍的潇洒,以及不顾一切的疯狂。
她叫Ada,大学毕业后与三个同伴从旧金山出发,一路经过了俄罗斯、德国、新加坡,还去过了台湾和云南,而这是第七个月,来到了日本。这个晚上,泡完温泉,另三个姑娘睡了,她睡不着,便下楼来拍星空,然后遇见了我。
她们在旧金山读大学的时候在学校的骑行社团认识的。那是一段年少时最美好的时光,在很多阳光照耀的草坪、湖泊、山脉,释放着关于自信、青春、梦想。她说,当面临大学毕业的时候,她们看了很多部关于骑行的电影和纪录片,所以趁着还年轻,趁着还没有落入婚姻、家庭、事业,决定先给自己一个关于骑行的gap year。
友谊的魔力就在于听起来再任性的事,也有人愿意陪你疯狂。于是一拍即合,她们四个有志气的姑娘,各自跟父母借了一笔约定三年后一定归还的旅行基金,规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
她们为了路上省事,一起剪短了头发,挑选了代表四个人不同颜色的运动装,带着自己的自行车,从旧金山飞到俄罗斯,开始了第一站的旅行。
指着一张照片,她说:“喏,就从旧金山机场开始,我们出发了!”
03
好像没有太多矛盾与忐忑,她们的环球旅行就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开始了。
在欧洲会有很多封闭的自行车道,所以骑行时很方便,也能放心地投身自然,而在自行车道比较少的中国,她要学着在机动车中间安全地穿梭,相比之下,更像是一种冒险。
她们在台湾遇见台风,在修车厂熬过了一晚,也在俄罗斯转机时寄存行李,空着手从机场骑行出去,走多远看多远。
“一点也没有。”她说,“有最好的朋友陪你同行,去的都是你想去的地方,未知反而变成了一种最大的快乐。不过唯一害怕的不过就是每次飞行时担心自行车受到损坏吧。”她笑起来,“我最心疼我的车,恨不得抱在怀里坐飞机!”
每一次飞行,她们都将自行车的前后轮和车座拆下来装到箱子里,再用生活物品将箱子填满,避免碰伤车体。但即便这样,中途还是换过一次车子,可她舍不得将这辆陪伴自己去了很多国家和城市的好朋友扔在异国他乡,于是寄回了旧金山。
“等未来我有自己的家,要把它放在院子最显眼的地方,也许可以安上个车筐,当做花圃种些玫瑰,每天下班回来的时候,抱着孩子坐在秋千上,讲妈妈年轻时的这段旅途。”
04
我问Ada:“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梦想,想环游世界,想自由去每个想去的地方。但你不担心回去以后会落后于同龄人、失去原本很好的工作机会吗?又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当你见过了自由的世界,就没办法回归了?”
是啊,倘若出发需要勇气,回去,大概更需要勇敢。这个问题,让很多朝九晚五、却嚷着心有环游世界梦想的人,迟迟无法出发,怕一旦走了,就回不去了。
她说,要接受自己做的决定,以及它所带来的一切。
在出发之前,她们就选择好用这一年的时间去骑行,去看世界,那么在路上的每一天,就应该专心致志享受于这份选择。但等回去了,表示做好准备去选择另一份生活,那就应该接受它所带来的转变,并且继续全力以赴去过好它。
虽然Ada现在还没有设想过回去后要去哪里生活,在哪里工作,她却无比知道,如果明明拥有了风景,却一直在担心归途后的事,那不是就糟蹋了这份远行吗?
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再全力以赴去兑现给自己的承诺。这大概就是一份担当与勇敢吧?
05
也许有时候,我们只是“什么都想要”,于是又“什么都得不到”。
一边说着再不疯狂就老了,一边又妥协于家庭责任与日俱增的压力。
那个想去拥抱的美好人生,到底要如何修炼呢?当我们知道矛盾与对立在生活中无所不在,我们当然没有办法铺垫一条一眼就能看向结局的路,既然如此,然后呢?
或许,不过就是要像Ada那样,沿着自己选择的路,接受,并且坚定地走下去。
你选择稳定的工作,那就要学会在朝九晚五里赚出旅费,再将旅行梦想穿插进每个可以实现的法定假日。
你选择在青春的尾声竭力疯狂,那就安顿好家人和生活,让自己疯狂得有点底气。
你选择追逐爱情和梦想,那就关上外界的声音,在你想前往的道路上一路飞奔,并做好迎接幸福或失败的准备。
那么,我只是想看看,这一次我的选择,能不能带我去向该去的地方。当我做了这样的决定之后,接下来会有什么礼物等待查收。
06
美剧《绝望的主妇》最后的那一集,女人们都搬离了发生无数故事的紫藤街,去往各自的生活。想起四个主角里最娇媚的女人Gaby问她的老公Carlos:可我们依然会吵架,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其他夫妻跳华尔兹那样顺畅?
Carlos轻吻她的手背说:因为我们跳的是探戈。
我突然发现,所谓美好的人生,并不是能不能实现儿时的梦想,或者是得到所有人认可的成功,它原来只是——不再执拗,不再矛盾。
按最初一年的规划,距离返程也不过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了。我问她接下来要去哪儿,她说,“日本走完之后,想去加拿大的千岛湖。”
至于最后到哪里作为最后一站,她说:“谁知道呢,反正那一定是个伟大的收尾,开启我接下来另一段人生。”
和Ada告别时,她对我说:“希望你也能选择你想要的,然后就一直跑下去。”
想起曾在许多旅途中遇到的很多人,都带着这种足以去往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坦荡,有人背着巨大的登山包一路徒步,不求快速抵达好风景,只求用脚步丈量这个世界,也有人从世界最繁华的城市走出来,却只为一路奔赴最险恶的山峰,或者是最泥泞的村庄。
他们要获得的,从不是旅游景点的到此一游,而是一种竭力全力追求的完整,是在自己创造的相遇下,搭建起来的、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
而相比之下,我们所畏惧的,所害怕面对的,实在是种畏手畏脚的渺小。得不到天高海阔,能怨谁呢?
07
我突然开始有那么一点儿喜欢每一次做决定时所伴随而来的焦虑了。
因为,做了一份选择、而即将迎来的改变,是自己送自己的礼物,而这份与此同时要面对的忐忑和不安,当然也是。
回程的夜航里,客舱只剩零星几盏阅读灯。我抬手关掉,飞行的窗外竟然能更清晰地看到明亮闪烁的星星。
那一刻很想知道,Ada的旅途里,是否也曾趴在机舱的窗户旁,用手挡住玻璃上反光的光点,欣赏着近在咫尺的星空呢。
但又或许,从来不存在更近或更好,欣赏这片璀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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