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每个女孩生命里都住过一个大叔
1
社长敲打吕甜,把老袁的自传拿下来,只要老袁满意,吕甜全年的出版策划任务就算完成。
吕甜默默撇了好几次嘴。
听着社长挺大度的,但吕甜不傻,天底下哪有好心的资本家?苦命的都是长工,这事儿听着简单,绝对不简单。
再说,出版社那么多水平高深的前辈,为啥这么好的事儿,用她一个新人。
吕甜自己都可以照照镜子照答案,肤白腰细大长腿。
胸要是再大点儿,也可以靠色相吃饭了好吧。
而对方,是个把对女人的热爱写在脸上的——老,男,人!
重点,就在这个老字上面,吕甜26,而老袁,已经62了。
吕甜不是瞎猜度,她已经跟老袁打了两个照面了。
确切说,被社长拉着跟老袁吃了一顿饭,老袁又喊着吃了第二顿饭。
62岁的老袁是早些年的城中村大队书记,后来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地搞旅游,搞学校,搞房地产,赚得盆满钵满。
现今专吃投资利润,住城郊的大别墅,哪儿哪儿都透着生活的优越,社长说,老袁那别墅,沿湖,四层,室内室外安装了两部电梯呢。
总之,有钱,任性。
穿唐装、千层底的布鞋、头发染得墨黑,一把年纪开豪车。
靠着钱,也把多年前那点土得掉渣的东西盖严实了。
但,也不过如此。吕甜虽然没资格看不起钱,但动动小脚趾都知道,这个有钱老男人没准不识几个字,小时候饿肚子上不起学。后来基于装逼需要可能学了点文化,读了几本书……
虚荣心爆棚,也可能年纪大了思维不那么清晰,明明要钱有钱要啥有啥的,弄个什么狗屁自传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吕甜心知肚明,老袁,就是被社长忽悠了。
平常策划一本书,从书号到出版,花不了几个钱。
到老袁这里,肯定就不一样了。
但吕甜是社里的人,当然不会说穿这些。
老袁自己乐意,她才懒得管。
吕甜操心的是,这活儿她不太想干。
老男人目标有点过于明确了,刚见面没几分钟,就拍着吕甜的肩膀说,小吕啊,韩社长推荐你自然不会错,但是我更信自己看人准,聊了几句,我就觉得你有脑子。
老袁说小吕我的书就交给你了,社长不给你发奖金,我发!
……
2
那两顿饭吃的,简直是和谐万分。
吕甜觉得老袁都恨不能立刻把她带回他装了两部电梯的别墅去动工了。
所以吕甜知道,她就是社长打出去换取利益的牌,出版社的高手,要么是男的,要么,没她年轻,没她水润。
社长对老袁所好,应该是了如指掌。
但吕甜能如何?
拒绝的资本不够。硬推了,社长兴许不会开了她,可一年的出版策划任务量也能把她压死——地主想为难长工,招数有的是。
而且社长只说了让她卖艺,至少表面上也没标个价让她卖身,她能有啥办法?
并且人老袁也没明着说想把她咋着。
所以硬着头皮,吕甜也要谦虚加一点受宠若惊地说,就怕我写不出高度来。
老袁说,小吕你写成啥样都好,我看好你。
吕甜也只好看好自己了,一咬牙,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吕甜倒是不信了,她不愿意,老袁还真能拿她如何?有年纪有身份的,绝对不会乱来。
何况……吕甜脑子不厚道地转了一圈,62,没准早都不行了,也就是那点,色心而已。
给老袁写自传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十万字,时间暂定三个月。社长连后续福利都许了,完成后给半个月带薪假。还还不无阴险地说,这种活儿要是公开竞争,得打破头抢着干,工资就不说了,润笔费,没准人家也是会给的。
就跟吕甜沾了多大便宜似的。
吕甜也只好貌似沾了便宜般说,谢谢领导。
回去也装模作样连夜弄了个大纲。
大纲倒是不难,无非是从正面描写一个穷小子,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关键是要正面、要弘扬高风亮节。
然后按照老袁“贴身跟进”的要求,两天后社长让司机把吕甜送到了老袁位于北环以外,一个巨大的人工湖畔的大别墅里——也只能贴身跟进,老袁的辉煌都在他自己嘴巴里,吕甜要把那些东西从他嘴巴里拿出来,进行发挥。
去到后吕甜才知道,老袁那个四层的别墅,基本就他跟保姆俩人。
老婆早就患病走了,儿子一家子住市中心,年轻人喜欢热闹便利,嫌别墅死气沉沉,偶尔周末才回来团聚一下。
保姆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老袁的亲戚,据说面条做得好。
老袁穷的时候就爱吃面条,有钱后依旧爱吃,传统手擀面,百吃不厌。老袁说,可以把这个写在传记里。
又说,郊外清净,又靠着湖,空气也好,适合专心写作。
吕甜心说,更适合……男盗女娼。
尤其是,吕甜进去到老袁给她准备的房间后,这种念头更是蹭蹭得冒出来。
3
一进房间,吕甜倒抽了一口凉气。
套房,外面是工作间,电脑桌椅书柜最新款苹果笔记本啥的一应俱全。
卧室里从家具到卧具,格调不说了,一水儿簇新的高档货。拖鞋都是纯羊皮的,嫩得要死的粉红色。跟卧具很搭,跟吕甜的审美不太搭。
但吕甜确定她没用过那么贵的东西。
房间在一楼,朝着人工湖的湖面。
吕甜没想到那个人工湖有那么大,水那么清,房间有扇门可以一直通出去,外面是宽敞的木结构露台,带栅栏的木栈道一直延伸到湖面。
这华丽过度分量超重的糖衣炮弹,差点闪了吕甜一尺八的腰。她刘姥姥进大观园般惊愕了半天才说,袁总,这太添麻烦了。
其实吕甜想说,这太……贵了。
老袁呵呵两声,就当自己家,随便些好了。
吕甜心里也呵呵两声,然后她扫了一眼穿衣镜中的自己。
第一次觉得长成这个样也特么挺烦人的。吕甜还记得初恋男友说,哪怕她再端着再谨慎,那细腰长腿,也一股子一股子地往外冒着让男人垂涎的气息。
吕甜倒是没想到,她还能让六十多岁的男人垂涎。
而老袁说着话手把手搭在了吕甜肩头,好像极其随意带着她朝湖岸走。
吕甜装作无意地一撤身,老袁的手就从她肩头滑落了——他垂涎她可以,但她半点也没垂涎他,哪怕他的钱多得要死。
吕甜真的只想卖艺。
怎么说她也是个文化人,在这个世道,虽也偶尔活得狡猾无赖,耍小聪明赚小便宜,但也有底线。
吕甜也半点儿都不想贪老袁什么。老袁比吕甜老爸年纪还长得多,虽然保养不错,有些发福,一张脸显得油光水滑的,但那油光水滑里,透着虚浮感,尤其伸过来的手背,有一粒粒清晰的老年斑。
怎么看,老袁都是老人了。不过是个有钱的老人罢了。
她吕甜,不是亦舒笔下的姜喜宝,没有想开到要依附老男人发家致富的程度。
也无发家致富的志向。
所以,警惕的序幕一早拉开,无论如何,她不会让老袁上手。
4
所幸,有一点吕甜料准了,她防备的姿势摆好后,老袁没有太过分。
到底年纪身份在那里放着。所以吕甜一提开始工作,老袁便也装模作样进入情况,把提前准备好的文字档案,照片,包括多年前报纸电视的采访资料,都交给了吕甜。
吕甜抓紧时间整理了一下,根据老袁的辉煌经历,重新拉了个采访大纲,把他的人生分了四个部分,让老袁过目。
老袁满意得不得了,倒是让吕甜不用太着急。
吕甜哪会不着急,这么华丽丽的别墅,晚上把房门锁上好几道都睡不踏实,半夜听到风吹着湖面的芦苇刷拉刷拉地响动,惊出一身冷汗。
吃饭的时间也用来做采访,老袁想说点儿别的,吕甜就迅速把话题拉到他的辉煌人生上。
但吕甜没料到,有一次,老袁扯着扯着,会把话题扯到了女人上面。跟吕甜,说了一段他长达数年的艳史。
对方是一个剧团演员,当年,剧团行情每况愈下的时候,老袁的事业正风生水起,有次搞活动,请了剧团当年最红的小花旦演了几场。
老袁这个年纪这种出身,对地方戏还是有深厚感情的。
演完后,花旦就跟老袁好上了。
那时花旦还没离婚,男人也在剧团工作,没啥活干,基本吃闲饭,明明靠老婆养,脾气却很大,喝多了就怀疑老婆的钱来路不正,脏话连篇不说,还动手。
花旦说,干脆我就不正给他看看。
老袁就配合着三十出头、下了舞台也风情万种的花旦,给花旦的老公戴了绿帽子。
那时的老袁四十来岁,不年轻了,但依旧血气方刚,不仅把花旦睡了,还用自己的能量,让花旦的男人跟她离了婚。
后来,花旦就一直跟着老袁,丰衣足食地过了十来年。
吕甜在听完老袁这段漫长的艳史后,随口问了句,现在呢?
老袁说,呃,现在她年纪也大了,对那事儿也没啥想头了,跟闺女去了加拿大。
吕甜的脸蹭地红了一下。那事儿在六十多的老袁嘴里说出来,那么自然随意,好像对他来说,跟吃手擀面似的那么寻常。
但脸红过之后,吕甜却忍不住想了一下,老袁对这个女人,倒也长情。不是黑瞎子掰苞米那种薅一个扔一个的男人。
老袁则瞅着跟吕甜说,女人嘛,也不是只有一条路能走。
半天,吕甜点点头说,也是。
吕甜觉得真也是——比如那个剧团演员,跟了老袁的那条路,未必是人生最差的,至于道德水准,吕甜没那么古板,那不当饭吃。
5
但眼下吕甜关心的是……要写在自传里吗?
吕甜就问了一嘴。
老袁笑起来,无妨,随你。
吕甜真惊了。
吕甜说,这……家人不看吗?
老袁呵呵笑起来。
笑了半天老袁说,我欠你们社长一个人情,以前他在报社的时候,帮过我的忙,现在弄这本书,人情算是还了,写啥,写成啥,花多少钱,印多少本,谁看,有什么要紧?不过是人情还得好看点。都是在外面混的,避不开这些套路。
吕甜突然抬头看了老袁一眼——没有人的成功是靠着运气,文化程度低不一定智商差,吕甜检讨了一下自己。而她吕甜,的确就是摆在两个男人利益棋盘上的一个棋子。
但吕甜,没觉得自己被戏耍了,老袁对她这个棋子,还是仔细着认真着轻拿轻放的。
吕甜不能忽视这一点。
至于老袁对她那点想头,吕甜突然觉得也没什么可介意的,她跟这个老男人的关系怎么走,在她,不在老袁。
她不松口,老袁怎么惦记,都是白惦记。
惦记,是老袁的自由。
坚守,却是她吕甜的权利。
如吕甜所想,老袁确实没那么不堪,半点没来横的。
人家老袁的姿势是,该说的话,有一句没一句地放在那里,把坑挖好,然后站在旁边看着,你吕甜爱跳不跳。
人家不需要来横的好吧,吕甜在糖衣炮弹的包裹下没法不明白,老袁如果单纯惦记她那点儿姿色,靠经济实力,别说他62岁,就算82也一样不缺好吧?
所以吕甜得明白,老袁好色,也有原则。
吕甜可以不接受,但要知情。
吕甜就把这知情放在了手下的活里,不到一个月,弄出了七八万字来。
塞塞图片,也就差不多了。
6
但吕甜万万没想到,她这边收尾的时候,社长那里出事了。
经济问题,被一个副社长实名举报,没两天就被查了个底朝天。
连吕甜都能想出来,社长百分之百有问题。
老袁比吕甜知道得更详细,跟吕甜说了句,劝他多少回了,不听。
吕甜没吭声。吕甜倒不关心社长,她关心的是,这个收尾的自传,咋整?
但她不好主动问老袁。
老袁也没等她为难,停了半晌说,书稿的事你别管了,现在的问题是,他出事儿,影响你的工作不?
吕甜愣了一下,这点她还没想。
吕甜平时跟社长没私人来往,也就是这一次,被社长当了把棋子。
社里肯定会有点非议,吕甜怎么也快一个月没坐班了。
影响是有的,倒也无妨。
再说,吕甜也无能为力,所以,管它呢。
见吕甜半晌不吭气,老袁哦了一声,说这样,你先回去歇几天,调一家出版社吧,我跟文艺社老总也有点交情,不算啥。
吕甜愕然。
文艺社,是她敲了两次门没敲开后,才转投了这家的。
结果到了老袁这里,一句话。
不知怎么,吕甜就是万分相信,老袁不是骗她的。他没必要。
但客气话还是要说的,吕甜说,会不会太麻烦。
老袁说,会有点麻烦,但不会太麻烦,就当付你稿费了,你看可行否?
吕甜差点脱口说,太行了。
再看老袁的时候,吕甜感觉这就是个圣诞老爷爷。这些日子,看出吕甜的防备,人家老袁连摸摸捏捏都懒得了。
吕甜突然就有点惭愧,觉得跟老袁的棋局比起来,她连个车马炮都算不上,也就是个小卒子。
吕甜一周后就跳了槽。
不久手续也办了过去。
书稿的事儿,老袁再没提。
吕甜知趣,也没问过,那本来就不是老袁主动的事儿。扔了就扔了。
但吕甜却无论如何不能就此把老袁扔了,过河拆桥的事终归太烂。
于是隔个三两天,吕甜会给老袁打个电话。
老袁每次都呵呵呵地,吕甜啊,有空来玩啊,来之前打个电话。
吕甜每次都应着。
吕甜也就是应着,没了书稿当媒介,吕甜根本不知道,她去找老袁做什么?
老袁就那么,在吕甜生活里横亘着,吕甜知道还没结束。她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结束。
7
差不多俩月没跟老袁见面,天凉了下来。
吕甜爸带着她爷爷从老家县城过来那天,是霜降。
吕甜爷爷76了,前阵子胃不舒服,做胃镜,结果胃部没啥毛病,却意外查出食管癌。
食管癌的治愈率比较高,又是很早的早期,吕甜爸咨询了好几家医院,都建议做手术。
但建议做手术的医院,都没接诊。
吕甜爷爷肺功能不太好,反复测试,单肺肺活量不足800。
这个数字意味着没法开胸,一开,人就挂了。
吕甜听他爸简单一说,哭得稀里哗啦。
隔辈亲,吕甜比爱她爸妈更爱她爷爷。
吕甜跟她爸说,去北京,上海,出国也行,砸锅卖铁,也得给她爷爷做手术。
不然,大夫说了,也就半年,癌细胞把食管长死,人就活活饿死了。
听得吕甜疼的心尖子乱颤。
那天老袁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吕甜还正颤着,一听老袁开口,不知怎么,哇一嗓子就号了出来。
老袁一直等吕甜哭够了,才说,出事儿了?跟我说说。
万能的老袁,两天后就把吕甜塌了的天给撑回去了。
在宴请省城肿瘤医院某知名专家的饭局上,专家轻描淡写地告诉吕甜,吕甜爷爷可以不用开胸,颈部拉一刀,腹部拉一刀,避开胸部,手术一样做。
吕甜腿一软,差点给老袁跪了。
是的,吕甜不想跪专家,只想跪老袁。
是老袁让她和专家面对了面,没有老袁,她跟专家、跟爷爷的命,隔着的就是千山万水。
累死吕甜也跨不过去。
老袁厚道地跟眼泪汪汪的吕甜说,别想多了,我还欠你稿费呢。
吕甜简直羞愧难当,她那个水平,罗列了几个狗屁字,在老袁这里换了全世界。
但羞愧和感恩一时半会儿都顾不上了,眼下,爷爷的命要紧。
8
手术很成功,专家亲口对吕甜说,虽然这手术有缺陷,不能清理淋巴,但好在早期,应该问题不大,老人家饮食上受点罪,但至少五年不成问题。
吕甜眼泪汪汪地听着,腿软心热,脑子里一半是病床上的爷爷,一半,是圣诞老人老袁。
吕甜爷爷一出院,吕甜就去了老袁那里。
这些天吕甜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无以为报。
啥别扭都没了,吕甜如今一万个愿意对老袁以身相许。
不单单是回报,吕甜就是说不出的愿意。
但老袁,却没给吕甜以身相许的机会,在老袁硕大的别墅里,在说了几句吕甜爷爷的身体,在吕甜伸出手把老袁宽阔的身体揽在她娇嫩的臂弯里……之后……
之后老袁把吕甜的手掰开了,老袁慢悠悠地说,妞啊,我发现我不行了!
吕甜缠在老袁身上两条藤一般的胳膊,突然僵硬了。
吕甜抱了老袁半天没松手,后来老袁呵呵笑起来,摸着吕甜脑袋说,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是真想来着。呃,当年见到剧团那个,也是那么个念头,得把她睡了。一个男人想睡一个女人,憋不住。但这回,憋不住也得憋住了哈哈。
老袁说得赤裸裸,吕甜却一点都没难为情。
曾经,吕甜脑子也想象过六十多岁的男人的身体,一定是松弛的,瘫软的,不堪的。
就像她最初想的,没准老袁不行了。
老袁果然不行了,吕甜却没有半点“如我所料”的得意,心底生出来的,全然是煽情的“我生君已老”的遗憾。
那个她曾经想象过的不堪的身体,救世主般给了她一次次救赎,却连让她见识一下的机会都没给她,竟然!
一瞬间,吕甜觉得她的年轻,她所谓的文化素养,她那点骄傲和自负,在人生的真刀真枪面前,一文不值。
老袁就是真刀真枪的人生,欲望赤裸裸,想要什么,财也好,色也罢,就拿了自己的本事去换,换不来,愿赌服输。
当然不高尚,但也没什么卑鄙的。
吕甜觉得是她有幸,在老袁赤裸裸的欲望里打了个滚。
如今,吕甜一点不想全身而退,却只能全身而退,吕甜都能想象得出来,日后无论在哪个男人身边,她心里,都会滚一滚苍老的老袁。
一个如此重色的男人,从不行了开始,会老得很快吧?
想着,吕甜就窝在老袁怀里哭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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