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自己(2)
正是出于这种倾向,不少人创造出各种旁门左道的“成功学”,深入钻研社交技巧和“潜规则”,还创造出一些较易获得的堂皇而虚伪的标签,贴在身上用以自我安慰。深藏不露的无能感和强烈的欲望不仅让他们无法脚踏实地的行走,而且让他们容易受到诱惑偏离正确的方向。当这些假冒伪劣的“人生智慧”让他们碰了壁,他们仍然不愿意承认事情变得糟糕是因为自己没有勇气、也没有毅力去做到“足够好”。
面对理想的受挫,他们最容易变成两类人,一类是抱怨者,一类是愤怒者。抱怨者和愤怒者会把对生活的失望投射到外部世界,通过抱怨和愤怒,他们赦免了自己的责任,也放弃了让自己变得足够好的可能性。
我们经常听到这样的论调:这个社会竞争太激烈;社会太不公平;我们的国家人太多,体制太落后;我的家境太平凡……诸如此类。这些说法看起来好像很有道理,而且整个社会众口一词,从社会名流到小老百姓,抱怨的内容都差不多:社会的不公,国家的落后,体制的不文明……这些批判也许对未来国家机器的改善起到了一定的推动力。
但这些抱怨和愤怒对你而言,对我而言,对一个个活生生的个体而言,到底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呢?在愤慨埋怨的时刻,甚至在伤心绝望的时刻,请仔细审视你的内心,在那看似沉重的难以抗拒的痛苦之下,是否存在一丝隐秘的快意与安心呢?毕竟,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原本值得得到更好的,通过抱怨和愤怒,你在幻觉中惩罚了不公正、不美好的外在世界,虽然你受了伤,但以个人情绪为武器的报复仍可以带给你一点安慰,哪怕这种安慰是饮鸩止渴。
抱怨者和愤怒者都没有顺应现实的能力。顺应现实,并不代表屈从于现实,而代表在现有的条件下创造更好的生活。抱怨者认为现实艰难,他只能逆来顺受。抱怨者的精神世界是被现实不断围攻的一小块阵地,只要坚守着这块小的可怜的阵地,他就仍旧有一些安全感。愤怒者认为现实肮脏恶毒,他视现实为粪土,绝不轻易为了解决现实问题“脏了自己的手”,他的精神世界是高高筑起的一片个人领土,拒绝并远离现实,看起来他的精神世界很清高,实则一样偏狭——在现实世界的缝隙筑起的领土能有多宽广呢?
抱怨者和愤怒者让自己做困兽之斗,但这种挣扎无论怎样激烈,看上去都是如此无力。你会发现,所有的这些坏情绪,都是针对外部世界的。可是,老子早就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并没有许诺过你什么!你要什么,都需要自己去创造。根据心理学的说法,人们攻击外部现实,实际上就是在攻击自己,在表达对自己的不满意。
事实上,正是这种对自己的不满意,自我的无力感,让我们陷入泥潭,无论如何不能变的“足够好”。是无力感让我们学会偷懒耍滑,让我们患上拖延症,让我们对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上瘾,让我们故作冷酷或不屑,让我们变得懦弱又可怜。
奇怪的是,那些对自己不满意,感到无力的人,用客观的眼光看,他们往往已经具备了许多优越的条件了。使他们泥足深陷的,是内心深处的泥潭。
说到这儿,我想再讲讲杨丽萍的故事。杨丽萍十一岁,她跟母亲和弟妹一起在山区村庄生活,插秧、打柴、做饭、喂猪、放牛、做草鞋,绣花,割麦子样样都做,她上山砍柴的时候,有时还会遇到狼。鲁豫采访她时,听到这段经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很为她那双会飞的手感到遗憾。
可杨丽萍像小女孩那样笑着说:“你能把稻子一捆一捆割得满世界都是,让它越堆越高,这本身就是很有成就的一种感觉。”十一岁起,她跟随西双版纳歌舞团背着铺盖行李走遍了云南的各个少数民族,在杨澜的访谈中,她这样描述走村串寨的生活:走在路上,看见大象远去,它的粪便还在冒着热气。走路的时候,忽然听见头顶咚咚响,原来是一条青色的毒蛇从树上掉了下来,砸在斗笠上。许多队友抱怨这样颠沛的生活辛苦,受不了就离开了,但在杨丽萍眼里,这些都是美,太美好太让人享受了。
在她回忆这些经历的时候,愉悦之情溢于言表。对别人来说,这十年的经历是在受苦,对杨丽萍而言,她是在接受大自然与多元文化的滋养。二十岁出头时,杨丽萍进了中央民族歌舞团。在歌舞团的经历,在别人看起来,何止是不顺利,简直是困难重重。领导和老师们批评她的特立独行,为了坚持自己的想法,她放弃了生活补助,但她似乎毫不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