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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晴

2019-07-21 20:00:44 作者:曜姬 每天读点故事 每 来源:每天读点故事 阅读:载入中…

奚晴

  你与好故事,只差一个关注距离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 曜姬

  转载

  ——蝴蝶不梦庄周,它飞走了。

  1.蒋真

  当我知道有蒋真这个人时候,他大概已经和沈行久已相识半年有余了。

  那时候我刚刚从国外研修回来,准备去他在的学校任教,蒋真是他的学生,我听说他经常去办公室先生问一些学习上的事情

  这些都是后来我班里一位学生告诉我的,她还说蒋真……喜欢男人,而且喜欢的,好像还是我的未婚夫

  当时我有点愕然看着她:“蒋真?你怎么知道他是,是……?”

  闻言,她露出个得意神秘的笑,凑近我压低声音:“我亲眼看到的,那次我和舍友去逛街,看到他进了一个高级会所,然后……”

  顿了顿,她的表情有些不屑:“就几分钟的时间吧,我们又看到他和一个男人出来了,很亲密的上一辆车呢。”

  “而且系里也有人传,说他是陪酒的,”她继续说,语气渐渐变得尖锐恶毒,应该是少女天真活泼眼眸里承载着细细碎碎的刻薄世俗,“……说不定还陪睡。”

  我沉默的看着她,又听她把所知道的都竹筒豆子一般统统都说了出来,言词不乏鄙夷嘲讽,满是和她年龄不符的尖锐恶意,我耐心的等她讲完,才道:“以后这种话不要随便说出去,知道吗?”

  “可……”她噘噘嘴,刚想说话,我打断她:“第一,性取向是每个人的人身自由,这在我们国家合法的,不是吗?第二,就算蒋真真的喜欢沈老师,那又能代表什么呢?”

  我半开玩笑似的说:”我相信以沈老师的人格魅力和期末及格率,没有哪个学生会讨厌他的,是不是?”

  “第三,”我冲她笑笑,“背后不可语人是非,你说了,也只是有人这么说而已,对不对?”

  女学生看着我,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也是,宋老师您这么漂亮优秀,艺院的男生可都在私底下偷偷叫您‘阿芙洛狄忒’呢,沈老师才不会那么没眼光……蒋真的事我也就随口说说,您别当真。”

  “什么阿芙洛狄忒?”我无奈的冲她摇摇头,“好了好了,这次的作业记得发到群里,然后……”

  为了防止她再胡乱八卦下去,我赶紧换了个严肃话题,果然,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放在了作业上,等她走后,我靠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

  ——说实话,会有学生喜欢沈行久,我并不意外,成熟英俊博学绅士,沈行久身上的特质随便哪一条拿出去,都足以吸引一堆狂蜂浪蝶,但我并不担心,因为我绝对相信沈行久的人品风度

  他这个人就是如此,看似温润,却很难接近立场守则坚定的如同曼哈顿的朗斯代尔石,而当他在我父亲面前承诺过会照顾一生一世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辈子,我们势必要一同度过。

  2.归国

  下班后,我刚刚到楼下,沈行久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奚晴,我在停车场。”沈行久讲,字正腔圆低沉悦耳,“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说,“就几步路,我马上就到了。”

  “好,等你。”

  等我赶到停车场的时候,沈行久正靠在他的车旁翻着几页资料再看,即使是这样放松下来,他的腰板还是直的,如果要把人比作植物的话,他一定会是一株松柏

  “我预约餐厅,是你之前常去吃的那家,”见到我来,他随手把资料合上,极为熟稔的为我打开副驾驶的门,眼里带了些笑,“在曼彻斯顿受苦了。”

  “是啊,”我感慨一声,“月是故乡明。”

  在国外这十几个月,天天闭眼我的脑子里面全是烧烤火锅关东煮,但是一睁眼又是整日的炸鱼薯条汉堡咖啡,除了大脑,我感觉我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尤其是胃。

  因此我才会在回国那天谎报了航班号,那比我正常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在这一个多小时里,我泡在机场超市里狠狠地吃了顿垃圾食品

  其实本来是想去吃火锅的,在国外,我夜夜惆怅,只为一顿可望而不可即的火锅,但它味道太大,我怕沈行久闻出来,便没有去。

  是了,我依旧十年如一日的热衷少女时代最爱的不健康食品,但这一切我却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诉之于众。

  因为沈行久不喜欢

  少女时代的时候我曾在无数次高三的仓皇周末拉着沈行久到处去补充能量,我尤其爱川菜,特别是火锅,但沈行久却吃不了辣,而且他也不喜欢那种吵嚷的环境,但是为了迁就我,他却一直忍着不说,这些,都是我后来才发现的。

  所以在我知道后,慢慢的也就不带他去那种我很喜欢食物了,而是去他喜欢的一些广东餐馆,他曾问过我为什么换口味了,我只笑着对他道:“女大十八变,当然也包括胃口啦。”

  话虽如此,但我看着他的眉眼,却在心里悄悄讲:“当然是比起川菜,我更喜欢你啊。”

  所以后来我也慢慢的喜欢吃起了甜菜,广东的菜差不多都偏甜,我虽嗜辣,但是吃着吃着也差不多习惯了,他喜欢甜,这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因为这个,我满腔的不习惯,也变成了甜蜜窃喜

  沈行久的那双眼眸像极了他的母亲温柔漂亮的浅灰色浪漫的如同夏夜里疾驰而过的流星,而对于食物,口味也同他母亲如出一辙,他的母亲是英国人,十八岁就跟着他的父亲来到了广东定居,虽然后来因为工作调动来到了北京,也依旧无比热爱广东菜和糖,在这一点上,沈行久就是受他母亲的影响

  “到了,”回忆戛然而止,沈行久低沉的声音我耳边响起,我回过神来,他道,“累了?”

  “不是,”我摇摇头,“想了些事情。”

  “嗯?”

  我半开玩笑似的挽住他的手臂,同他一起往餐馆里面走:“想你啊。”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呀。”

  你们看,他永远都那么理智冷静,但是我知道,喜欢一个不是那个样子的,荷尔蒙多巴胺会让人丧失理智,产生欲望,可沈行久太平静了,他永远都是游刃有余的,他可能不会爱任何人。

  我猜,这里面,大概也包括我。

  3.兰波

  当初回国时正是春和景明时节,因我一直忙着办入职、申请职称,还要抽空去参加几个大学专门为出国进修的老师办的研讨会,仿佛一眨眼,日子就跳到秋天了。

  ——我和沈行久的婚期定在第二年的春天,当我意识到时间距离我们的婚期还剩不到六个月时,我办公室外的那株银杏都已经被秋风染成了明媚金黄色

  装修工人打电话叫我去验收,下午时我没有课,因此就早早的去了沈行久的办公室,打算等他下班同去。

  沈行久的办公室很干净,充斥着一股清新干净的松木香,办公桌上摆着一张他父母曾经照片书本和各类文献都摆的整整齐齐,地面几乎没一丝灰尘,我坐在他的办公椅上,仰头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午后闲适暖风温柔,不知不觉我便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我听见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然后‘吱呀’一声,门就被推开了,我慢慢的转醒过来。

  接着,是我熟悉脚步声走了进来,随即我又听到了一个清亮悦耳的少年的声音紧接着跟随他传来:“老师,您说兰波是超现实主义诗歌鼻祖,但心理学说,人类之所以会超越现实,往往是因为他对生活怀抱巨大痛苦——可您为什么会说他是幸福……”

  声音戛然而止,我侧过头微微抬眼,看见沈行久侧着半个身子,冲那名少年摆了个噤声的手势,但显然为时已晚,况且对方并没有刹住车——他看到了我睁开的双眼,因此下意识的说完了未尽的话。

  “的呢……”

  一室寂静

  片刻后,我看清了少年的面容,然后坐直了身子,开口道:“兰波只是超现实主义者,真正对生活怀抱痛苦的,应该是悲剧主义者,兰波相信他已经实现了他能做的一切……他一次次逃离生活,并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他要去寻找新的希望。”

  “‘我见过冰川、银太阳、火炭色的天空,珍珠浪、棕色海底的搁浅险恶莫测’,看——这样浪漫的一个探险家,是不会对生活怀抱痛苦的。”

  从我开始讲第一句话的时候,沈行久就转过身来注视着我了,我能感受到他那双温柔的浅灰色的眸子长久的停驻在我的身上,但是我却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那名向他提出问题的少年,我想,那大概就是蒋真。

  每天来找导师的学生会很多,有疑问的学生也不少,年轻朝气的少年遍地都是,或许好看男孩儿会少一点,但是冥冥之中,我的直觉以一种女人特有的敏锐察觉到了,这个人,大概就是我的学生口中的蒋真。

  因为他的眼里有着我熟悉的,并且也正在烈烈燃烧着的爱意崇拜

  我想我大概会永远记得这个秋日的下午和这个叫蒋真的少年,看着他漂亮清俊的脸颊和浅红色的唇,看着他眼中燃烧着的爱意逐渐动摇,留下一片焦黑的灰烬,可即使这样,他也依旧耀眼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那应该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男孩儿,也许用‘漂亮’称呼一个男孩儿有些不合规矩,但他是真的漂亮,脸是象牙色的白,唇是自然健康的红,栗色的头发,漆黑的眉眼,穿着白色的T恤,一截纤细手腕露出来,垂眸间,竟然有一丝像夏日终曲里由提莫西扮演的艾力奥。

  沈行久道:“没错,他说‘诗人应该是一名盗火者’,他为十九世纪的诗坛盗来了可以燃烧一切的天火,就像普罗米修斯——就像普罗米修斯为此被宙斯锁在了高加索山巅之上,也选择坚定的面对苦难,兰波亦是如此。”

  顿了顿,他走过来,做了一个平时绝对不会做的动作——牵起我的一只手,又和煦的对蒋真说:“宋奚晴,艺术学院教授,我的未婚妻。”

  然后他又看着我:“奚晴,这是蒋真,我的学生。”

  窗外风起,一片银杏在风中晃了晃,然后骤然脱离枝桠,打着旋往下坠,楼下路过的有老师,也有学生,踏着秋光,迈过一地的银杏铺成的金毯,抬脚时,窗外微小的‘咔嚓’声清晰的传进我的耳间,我保持着得体微笑,却心不在焉的想着:银杏叶断裂的声音,可能有点像心碎

  大概几秒钟后,我听见自己笑着说:“你好,蒋真。”

  4.入秋

  蒋真离开的时候乖巧的向我们告了别,并且还祝我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是个十分容易讨人欢喜孩子

  我含笑目送着他离去,捎带着他风平浪静皮囊之下的仓皇与狼狈,我不知道沈行久是否察觉过他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学生眼中炽热爱慕,或许他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

  “等了很久了?”他问我。

  “没有,”我摇摇头,冲着他弯了弯眼睛,尽量让语气轻快又放松,“我们去吃饭?”

  路上,我假装不经意的问:“你那位学生好像对兰波很感兴趣?”

  我记得,兰波是著名同性恋诗人,也迷人的英俊。

  “只不过是这周突然讲到了,”沈行久笑了一下,“不过也差不多,他的学习一向都不错,问的问题也通常比较尖锐。”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了那名叫蒋真的少年离去时的眼神,心想:问什么问题?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和沈行久相识了二十多年,从我的小学时代,他的卧室就在我的左手旁,他喊我的父亲是干爸,母亲是干妈,而我也这么喊他的父母

  我们是朋友恋人,更是家人,这些杂糅在一起,就像一个温柔的枷锁,让我们今生都无法离对方远去。

  沈行久的父亲同我的父亲是要好的朋友,在许多年前他的父母因事故面临死亡时,最后一通电话便是拨给了我的父亲——托孤。

  他们那是在去墨脱的路上遭遇雪崩,在那个年代地质工作者进藏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

  也就是那个时候,沈行久失去了父母,而我多了一个温柔懂事小哥哥。

  我的孩提时代和少女时代都非常的调皮,没有课的时候常喜欢拉着沈行久大街小巷的四处乱转,吃火锅,喝豆汁儿,这四九城的小吃街每一条我都逛过无数遍,而且,也不爱艺术和文学

  但是沈行久不爱热闹,不喜欢嘈杂,他从小就爱歌德和毛姆,于那时候的我而言,沈行久他就像闪耀在天上莹洁的无暇月,而我平凡庸碌黯淡的如同他身后的影子

  所以后来我穿起了长裙,续起了长发,笑不露齿,再不踏足嘈杂拥挤的小吃街,而是变得热衷艺术和文学,每当这样,我就能在沈行久谈论哲学或者文学时,让他的眼神多在我身上停驻片刻。

  值得吗?

  我的好友曾问过我,我也曾这么问过我自己,为了一个人,变成这样,值得吗?

  可也是因为沈行久,我变成了一个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停驻眼神多看两眼的美女,变成了这所著名的大学的年轻的新秀讲师,变成了我爱的男人的未婚妻,有什么不值得呢?只是放弃了一些爱好而已。

  我反复告诫自己,是值得的。

  只是一些爱好而已。

  可每当这时,我的脑海中脑海中总是忽然浮现出十九岁选择志愿那年,眼睛下雨的声音。

  那是我的梦想,可沈行久他,也是我的梦想之一啊。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圣人如此,何况我呢。

  我只是同样生活在这庸碌的千百万人群中同样毫不起眼一个女人,我要的很少,也只不过想要我爱的人能留在我身边罢了。

  我静了一会儿,向了还在专注开车的他,假装若无其事的随口说道:“婚房好像快好了,这个周末要一起去看看吗?”

  “好。”沈行久温和的应了我一声,眼睛里浮着沉静却平淡的暖意,我转过头快速的眨了了两下眼睛,看着车窗外这座冰冷的城市。

  快入秋了,可真冷啊。

  5.生病

  我和沈行久的婚期定在了春日的三月份。

  一月份的时候,婚房的施工出了一点小问题,那几天刚好沈行久去了上海参加交流会,我忙前忙后的跑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一起床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不通畅,应该是感冒了,一开始我并没有把它当回事,只是简单的吃了些药,没想到这病断断续续拖了近一周还没好,直到头疼的受不了了,我才打算去医院里准备挂水。

  我的医保卡在沈行久的办公室,是上次我去买感冒药时随手放在那里的,找到卡的时候,我的头愈发痛的厉害,便准备在沈行久的桌子上趴一会儿,没想到被人轻轻推醒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宋老师,宋老师?”有人轻声喊我,“您怎么了?”

  “唔。”我眯着眼看向对方,有些惊讶,“蒋真?”

  “是我,”他点头,他的表情也有些讶异,似乎是没想到我还记得他名字,他又问了一遍,“您怎么了?”

  “感冒了,”我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本来想趴一会儿的,没想到睡着了。”

  “您好像是发烧了,”他仔细的看了我几秒钟,又道,“得去打消炎针了。”

  “发烧了?”我有点不敢置信,这些日子在国外我早就练成了一副钢筋铁骨,发烧对我来说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可直到起来后觉得全身乏力都站不稳之后我才无奈的接受了这一现实,“好吧,看来真的是要打针了。”

  “您……”蒋真有些迟疑的看着我,旋即他放下了手里的文件,问我:“您需要帮忙吗?”

  需要,我当然需要,在我的心里,自己去医院真的是一件很孤独的事儿,比自己吃火锅都可怕,何况我对蒋真他还抱着十分的好奇和探究,所以当蒋真说他会开车之后,我便随手把车钥匙递给了他。

  “走吧。”

  路上,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今天我刚从自习室出来,就遇见了王主任,是他让我把文件送到沈老师的办公室的。”

  我点头:“嗯。”

  他像是有些局促,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有些紧绷,不过动作却很熟练,在他敏捷的超了一辆十分龟速的夏利后,我问:“经常开车?”

  “也不是,”蒋真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兼职需要。”

  “注意休息,”我说,“打工也不要太累,毕竟现在还是学业为重,等你们出了社会就会知道,到处都有累到奔溃的时候。”

  蒋真听了我的话之后表情放松了很多,他问我:“您也崩溃过吗?”

  “当然,”我说,“我也是个平凡人,平凡人都有崩溃的时刻。”

  “您可不是平凡人,”他笑了起来,形状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个月牙,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一点调皮的笑,“您可是艺院的阿芙洛狄忒。”

  我失笑。

  6.留宿

  蒋真出乎我意料的耐心和温柔。

  我打完两瓶吊针后已近凌晨,蒋真把解下他的外套披给我,在医院门口向我辞别:“您回家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学校关门了。”我看着他。

  “学校外面有旅馆,”蒋真说,“您还难受吗,我给您喊个代驾?”

  我笑了:“代驾这里就有,找什么?”说着,我自来熟的挽上了他的胳膊,“蒋真同学,为了感谢您,我诚挚的邀请你去我家休息一下,可以吗?”

  “这样不合适吧?”我看到他年轻的脸庞有些失措,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我想了一下,“有什么不方便?我是你老师,照顾你是应该的,再说,你沈老师不在家,你可以睡他的房间。”

  最后那句我是故意的,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答应。

  果然,蒋真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我笑着抬了抬下巴:“那走吧,免费代驾?”

  到了家之后,我给蒋真拿拖鞋,然后又给他指了指沈行久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蒋真问:“您和沈老师……不住一起?”

  我言简意赅:“嗯……我们算是半个亲人,订婚之前我都喊他‘哥哥’。”

  蒋真有些迷茫的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有些迟疑的问我:“那沈老师知道我……”

  “他同意了,不过……”我耸了耸肩,说,“我说的是你生病了——你知道,女生想要在冬天保持风度重要付出那么一点代价的,只不过大部分男士都觉得难以理解。”

  蒋真一愣,旋即笑出了声。

  他是个很懂分寸的孩子,没再继续追问我和沈行久的私事,我带他参观了一下我们的家,他的脸上一直带着憧憬和向往,我递给他一杯牛奶:“早些休息吧蒋真同学,如果你认床的话,房间里的书你随便看。”

  蒋真的眼睛里似乎有跳跃的火苗,他应了一声,我端着水杯准备回卧室,转身时,蒋真喊住了我,我扭头看他。

  他年轻而好看的脸庞在暖色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晚安,宋老师。”

  “晚安,”我也笑了笑,“蒋真同学。”

  进卧室前,我又听见他的声音轻轻的传过来:“您知道的,您看出来了,是吗?”

  我微微笑道:“我看出来了——嗯,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是吗?”

  蒋真一怔,眼里有细碎的光芒一闪而过,他也笑:“宋老师,祝你们要幸福。”

  “你也要幸福啊,蒋真同学。”

  都会过去的。我想。

  就像有些人天生不适合谈情说爱,有些人只是差了些时机。

  ——蒋真,往后的许多日子里我都会时常想起他,我想,如果十几岁时我遇见的是他,而不是沈行久,最后的结局……是否会有什么不一样?

  7.尾声

  寒假回来之后差不多就快到了我和沈行久的婚礼。

  听到蒋真被指控谋杀的那天,我正在办公室准备喜帖,我的课代表,也就是之前那位学生给我抱来了结课作业。

  “宋老师。”她说。

  我漫不尽心的翻开教案,看了她一眼:“嗯?”

  “您知道吗,蒋真杀人了。”她说,“他爸。”

  她说的简短,表情也没有上次刻薄,我的手一晃,一页纸就那样被我硬生生扯了下来:“什么?”

  “好像是蒋真的爸爸来学校找他了,我听人说,他爸爸好像有点……嗯,无赖,一看到蒋真就是找他要钱……当时现场只有蒋真和他爸爸,等警察赶到的时候,人都已经断气了。”

  她又道:“是蒋真自己报的警。”

  我愣在原地,半晌都没有说话,半晌,我故作镇定的将这通电话拨给了沈行久。

  我在电话里给他说了这件事,我们在电话里彼此都沉默了很久,沈行久应该能听出我话中的哽咽,可他的震惊和难过也并不让我意外。

  “明天去看看能不能打点一下吧,”还是我先开口,“起码让他在里面别受欺负,明天我去问事务所的朋友,案子该怎么判。”

  沈行久在那边轻轻说了句‘好’,他的声音有些不稳,我想,沈行久可能不是没对蒋真动过心……心疼、欣赏、爱护,在很多时候,这些情感的复杂程度,也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喜欢’就能概括的。

  沈行久是这样,我也是,可唯独是那个在故事核心的人,却恍然不知。

  也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我一开始对他好奇,后来又理解他,最后心疼、怜惜他,我们曾喜欢着同一个好像不会对感情有所回应的人,努力的去逐火,追光,去赶上那一颗遥远的星星,可最后我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朝气蓬勃的漂亮男孩儿,到底经历过怎样一种痛苦又绝望的人生,又是怎样拼命努力的生活着。

  在事务所里,朋友给我蒋真的个人资料时,我盯着那薄薄的几页纸,半晌说不出话,从童年到成年,蒋真的全部,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暴露在我的眼前。

  朋友告诉我,蒋真的老家在一起很贫瘠的小乡村,那是一个我听都没有听到过的地名,根据警察调查,蒋真的母亲是当年被拐卖进去的一名女大学生,被卖给了蒋真的父亲,生下蒋真后,她曾经想过带着蒋真一起去死。

  ——她带着蒋真跳过河。

  可是被村民救回来了,而往后蒋真的母亲的日子更难过,动辄就被蒋真的父亲打骂,朋友还说,蒋真的父亲,好赌,曾经还用蒋真做过赌资——小时候的蒋真长相就和女孩儿一样漂亮,在那种缺少女人的乡村,朋友口中的‘赌资’,很难不让我感到战栗。

  十几岁时蒋真被他的父亲彻底‘输’了出去,再之后的事情朋友彻底讲不下去了,我忍着眼泪看完,很难想,经历过这么多苦痛的孩子,长大后竟然还会有一张笑起来便十分灿烂的脸庞。

  傍晚离开朋友的工作室时,我的眼眶和鼻尖都是通红的。

  三月初的时候,蒋真的一审日期被判下来了,我和沈行久申请了探视,但是被蒋真拒绝了,他只让狱警带出来一句‘谢谢’,也不知道是说给沈行久,或是我。

  第二天的下午,朋友告诉我,蒋真在里面自杀了。

  “蒋真……”我拿着电话,还有些有些不敢置信的恍惚,“他、他有没有留下什么?”

  “有,”朋友说,“他写了个纸条,塞在了枕头底下。”

  “什么?”

  “……”朋友在那头吸了吸鼻子,才道,“他说他希望,人没有下辈子。”

  一株桃瓣随风落下,打着旋飘进了窗内,我靠在玻璃边,望着满眼的春色,突然想起我在上一个春季遇见的那一个漂亮的男孩儿,那时候他的眼里还燃着炽热的光焰,眉眼漆黑,一笑,眼睛就弯成好看的月牙状。

  神爱众人,也会先行一步体验人间的疾苦,蒋真大概是由耶和华送下来历练的小教徒,等尝够了人间的苦楚,自然要再回锡安山上去。

  没有下辈子,因为神依旧怜爱你,因此你将获得永生。

  蒋真,睡吧。(原标题:蝴蝶不梦庄周: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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