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背对着他

　　早上醒来时背对着他，他的一只手臂被我枕着，另一只手臂搭在我腰上，一条腿重重压在我腿上，保持着我们以往的惯用睡姿。以前住在一起时这是我每晚的噩梦，这人睡觉非要搂在一起，我真是搞不懂人的胳膊和骨头怎么会有软绵绵的床和被褥舒服呢，我以前骂过他跟他分被子睡，他每次都要把被子踢了钻进我被窝。他在我耳后根啄了啄，我迷迷糊糊中嘟囔了一句困死了啦，他又故意用力亲了下，我说你让我歇歇，他开始咬我的耳朵，我说操你妈的我真的没力气了，他说我有，我说你是有病吗折腾了一晚上这才六点不到你能不能睡一会儿，他说我现在睡不着，说完他把他的那条长腿架到我肚子上。我后来几天洗澡时发现肩和后背还有印记，炮哥见到我后“卧槽”一声，直呼“一对狗男女”。老程这人怎么说呢，那天晚上我虽然迷糊但也在留意观察，他还是跟半年前一样，并没有研发出什么新的花样。如果他有女孩，可见女孩都不如我。如果他没有女孩，那我真不知道他这半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是一个月没心情，两个月性冷淡，三个月蠢蠢欲动又默默忍着。一开始我们并没有多久，他有点难为情，把我抱住怕我跑了似的，还支支吾吾地说了半截话“很久没……”，这话就像男人的遮羞布，我说没事没事我们睡觉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半个小时后他又过来了，四点多时他拉我去洗澡，浴缸外面被溅了一地的水和泡泡，我瘫在里面差点昏睡过去。第二天中午饭点时我在睡梦中，他来敲门，气喘吁吁像跑着来的，吓了我一跳，我说你下午不是要开会吗来这里干嘛，他说了一句“想你”，就直接进来把门关上开始捧着我的脸亲起来，这突然一个粗暴的热烈的缠绵的吻，吻得我心里砰砰砰，跟恋爱了一样。消毒水的气味、沐浴露和汗液混杂在这个夏天。身体在某些时刻是可以给人带来快乐的，特别是当那个人眼里好像只有你的时候，女人一直追求男人眼里的唯一，好像也就只能在这种时刻短暂实现过。后来他穿好衣服要去上班，他又在我身上抱了一会儿说：不想去上班。我跟他说：不行，作为医生你应该舍小我成大我。他笑出声，说：以后病人的锦旗应该送给你。我说：快滚。他看了眼时间说：还有二十分钟还可以再滚一次。我说：滚蛋。他咯咯咯笑着起了身，临走还说一句：等我下班。周末两天我们几乎都没出过酒店，一天点两次外卖，昏昏沉沉的，除了睡觉就是睡觉。老程他妈妈打电话找他，催命一样，问一些很无聊的问题，他直接把电话给关机了。后来我们去医院看他外婆，他外婆抱怨说你们两个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都不来看我，我说我在酒店创作，老程快憋不住要笑出声，外婆又转脸问他那你呢你在干嘛，老程看了看我，一本正经地回答外婆：我陪她一起创作。那几天上海天空格外的蓝，我们在酒店拉开落地窗的窗帘，躺在地上看外面的蓝天白云，云一朵一朵从我们头上飘过，从早晨到午后再到夜晚，我也不知道时间过得快还是慢，我们聊天接吻拥抱吃饭睡觉，像是在拼命弥补着什么。后来我枕在他的肚子上睡着了，醒来时我突然有种夏天就要过去了的感觉，这一生都走了好远。有一次老程突然跟我说：我们浪费了好多时间。我没听懂问他什么意思，他也不回答，问我想不想他，我有时故意摇头，他就会假装惩罚我，如果我说想，他就会问有多想他，没完没了。我陷入了一种极度充实又极度空虚的两极状态，感觉世界快被填满时又被掏空，一次次，人生仿佛一会儿坠落一会儿升起，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啊，可能跟爱无关，跟性也无关，跟人类的原始欲望有关。后来天黑了，他说要带我出去吃火锅，那家火锅店终于开了，我说好啊，我们收拾好出门，外面还是挺热的，这个夏天最热的那几天我们是一起过的。出酒店的那刻，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浪瞬间把我吹懵了，我迷糊了一会儿，他过来牵着我的手，把我的手包住，领着我走在炎热的上海街头，那一刻我觉得这个夏天我圆满了，今年也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