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白头
我想请宋溪吃饭，自费。
邀请的过程很冗长，我从头天的傍晚下班就开始打腹稿，以至于路上差点撞上栏杆。
“宋溪，都说周五是小周末，我们下班后去浪一下吧。”
“宋溪，我有一个公式还不太理解，你能讲解一下吗？结束后我就请你吃好吃的。”
……
我一路神神叨叨地走回公司宿舍，手机里的草稿箱，直到晚上十点洗漱完毕，都没有完成发送的任务。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私自给自己宽限到第二天。
第二天是周五，中午例行的小憩时间，拉上窗帘的办公室里变得静谧昏暗。左手边的宋溪，把头埋在胳膊上，睡得不动声色。我坐在离他两米远的右手边，把手放在兜里来回搓着手机。但办公室里明目张胆地看手机会被后排的老板盯上，我只好打开了公司的内部聊天窗口，开始续写未完结的邀约。
渐渐地办公室的灯全部关掉了，稀稀落落的几台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让四周陷入一种与世隔绝的暧昧。我希望这一刻时间停止，这样宋溪会永远待在我身边。
突然，宋溪咳嗽了一声，随即调整了睡觉的方向，脸朝向我。我心虚地浑身一哆嗦，不小心让自己的小拇指撞上了“Enter”键。然后我想抓着头发尖叫，因为屏幕上打出的是：宋溪，我喜欢你。
我无计可施，这不是微信也不是邮箱，没有撤回的功能。我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真心话丢了出去，放任它经历大冒险 。
好在宋溪还在睡觉，他不知道自己的咳嗽已经闯了祸。而我在电脑投射的微光中，面无表情，心如惊雷。
上班的铃声在下午一点准时响起，行政助理开始有条不紊地打开一个又一个角落的开关。穿透黑暗的光线把大家从浅睡中唤醒。宋溪的黑硬短发也开始耸动了，我赶在他睡眼惺忪的最后一刻，补上一句：对不起。
是的，我对不起他，拿自己感情吓唬别人，是一种罪过，何况我对宋溪的感情动向真的一无所知。
Chapter 2
第一次见到宋溪，是我进公司后的第二年。因为工作小组的调动，我搬到了宋溪的右手边，宋溪也顺理成章地成了我的师傅。但是在开始的大半个月，宋溪不怎么搭理我，他似乎更喜欢对着电脑，研究满屏花里胡哨的表格以及各种晦涩难懂的公式。他有个外号叫“表哥”。
而我是一个害羞而要强的姑娘，面对一个只喜欢独自闭关清修的师傅，只好把所有熟悉或不熟悉的工作，都咬牙抗下。但硬抗的结果并不美好。
被老板叫到办公室是我进新工作组的第三个星期，因为前一天交上去的报表错误百出，被老板的老板抓个正着。老板当晚都已经躺下，却被自己的老板从被窝里揪出来改数据到凌晨三点。
第二天一早，老板挂着两个显著的黑眼圈，气急败坏地叉腰准备向我开炮，而遭遇连坐的还有宋溪，谁让他挂着师傅的虚名。
宋溪全程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背在后面，样子很服帖，这让老板的怒火消了一半。而我站在旁边，没有低头，也没有抬头，只是平视着目光老着老板后移的发际线，面露虔诚，频频点头。老板的另一半怒火也随即熄灭了。
最后老板和颜悦色地招呼我们两个坐下来，拉了一些家常。末了，或许是长达一个小时的谆谆教导让他有了人生导师的膨胀感，老板突然问我今后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面对如此有技术含量的问题，肤浅的我面露茫然思绪如麻，最后竟有些出神地数起了他额前几根日无多的头发。
宋溪背着手，像个老成的智者，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我想回A大读研。”
我和老板同时惊讶地看着他，倒不是他的目标有多么的光辉伟大，而是作为一个年满二五肩抗GDP的有志青年，目标不是应该设定为笑傲职场江湖，迎娶白富美人，走上人生巅峰吗？但宋溪的回答像一个天真的孩童，说出来的童言无忌。
老板脸色有点沉，加上面积宽广的黑眼圈，整个人像被涂黑了。但最后老板强行嘴角一松，打着圆场说：“蛮好的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志气。”
宋溪抬起头看着我们，眼神坚定，身体笔挺，像一座满怀心事的雕像。
最后出去时，老板拍了拍宋溪的肩膀说：“以后你记得多关照下你的徒弟，不要让她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宋溪点了点头，朝我这边看了几眼，我慌张地低下头，不知道在逃避什么。
Chapter 3
出了办公室，我跟在飞快移动的宋溪后面，第一次问：“你跟老板说要读研，这不是摆明了让老板以后不敢重用你吗？”
“在这里工作只是我人生的一个站点，并不是终点。”宋溪说完就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对着满屏五颜六色的数据研究起来。我在旁边讪讪地看了几眼，也回到了位置上。
许是老板最后的叮嘱起了作用，后来宋溪有事没事都会过来关照我的工作，总算有了师傅的样子。有一次我在一个公式理解上卡壳了，死活不得要领。宋溪坐在我旁边，连写带划深入浅出地讲原理。他写的字很飘逸，手指很清瘦，侧脸上有着冷峻的线条，带着超长待机的耐心，讲得喉结耸动，口干舌燥。
等我终于说出“理解了”后，宋溪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叮嘱我继续举一反三加深理解后，脚一蹬，滑回了自己的位置。
明明是一个简单而寻常的动作，我却莫名給它加了一些色彩和意义。或许宋溪稳重的外表下，住着一个不羁的灵魂。
但我终究只是一个挂名的徒弟，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跟宋溪的人情往来只限于工作，直到老板的一次私下请吃饭。
那是我进新组后的第二年，我负责的一个新项目顺利交接，老板为了表示嘉许，就寻了一个周末加班的契机，提出请我吃一顿牛排自助，但考虑到我单独面对他会有点放不开，就约了刚好也在加班的宋溪做陪。
牛排自助有无限量的啤酒供应，老板跟宋溪一杯一杯地碰着，我在一旁无聊地对着牛排上下其手。
话题不知道怎么的，扯到了感情问题，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个大男人讨论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不过唠叨的是老板，宋溪只是附和。
就像上次人生导师附体一般，这次老板明显喝高了，成了祥林嫂附体，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地说着自己的前女友，那个陪伴他好多年，却因为家里人强烈阻挠而不得不分手的白月光姑娘。
老板眼眶红红地说，分手的头一年，他几乎快废了，一天一包烟的抽，然后整晚整晚的失眠，经常周末跑去酒吧把自己灌成一摊烂泥。后来有一天他收到了前女友的结婚消息后，又跑到酒吧大醉一场。但那天后就彻底戒了烟，也戒了酒，因为前女友发来的一条信息：请为我保重自己。
Chapter 4
饭局结束，宋溪扶起已经东倒西歪的老板时，老板突然又开口了：“兄弟，算起来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只是赶上了公司扩张的好时候，混了一个不上不下的领导。但今天如果你当我是大哥，就听一下劝，你也放过你自己吧。”
宋溪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把老板从位置上挪了出去，眼神和表情的冷静，让我都快以为，刚刚老板的肺腑之言，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醉话。
第二天一早，老板精神抖擞地变回了那个谨小慎微精明能干的上司模样，仿佛前一晚那个颠三倒四的是另一个人。我甚至有种错觉，那晚的饭局，其实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不过，宋溪是真的开始着手考研了。
我知道得很偶然。有一次我去英语培训班的途中，碰到了他。那天他在同一辆公交车上，全神贯注的背考研词汇。下车后，他又和我去了同一家培训机构。我学习英语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但没想到会遇到宋溪。
在上课前的等待时间，我有点踌躇地不敢坐他旁边的空位，宋溪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坐下后，看见他手上的书都旧得打卷了，上面涂涂画画着各种颜色。宋溪大概看到我满脸的问号，就自嘲地说：“这是我当年考研的书，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我放弃了考试。现在再拿出来，用得还蛮顺手，就不打算换新的。”
我问他，是否可以借给我看一下。宋溪点点手，把书递到我手里。我胡乱翻了几页，却看见书的扉页，写着胡小敏三个字，看字迹，不像是宋溪刚劲有力的那种，倒像是一个女孩子家的娟秀内敛。我越过去又翻了几页后，就还给了宋溪。
不过胡小敏三个字，像是刻在了我的脑子里，让我总是忍不住拿出来想一想，甚至有一天我跑去百度了这个名字，但浏览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后，又百无聊赖的关上了电脑，然后在心底嘲笑自己的无聊。
英语培训的地点在一个商场里，里面驻扎着很多外教。宋溪是课堂上最积极的那个，有事没事都找外教唠嗑，即使有时候因为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而涨得满脸通红，也要硬装下去。我经常在旁边笑得前俯后仰。
一个周末的中午，一起下课后，我们找了一家过桥米线吃饭。我一边烫得嘴巴抽筋，一边问宋溪为什么练个英语要这么拼命。
宋溪正在夹一块牛腩，他没有放进嘴里而是夹起来放在我面前说：“我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吃肉吃到饱。可是我爸爸很早就病逝了，我妈妈为了养我，一天到晚的打零工，但是仍然只够我学费。后来我上了大学，就开始自己挣钱，发现凭借自己的力量也可以每天吃肉吃到饱。所以我知道了，任何事情，只要拼命，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宋溪没有回应我，低头把牛腩塞进嘴里，嚼得有滋有味。我发觉如果再问下去，就有点越距了，所以也闭了嘴。
Chapter 5
培训课前前后后持续了半年，宋溪的课程时效也快到期了。但他去得更勤了，几乎每个周末从早到晚都泡在这里。我怀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目的，也保持着超高出勤率。
有天晚上，因为下课晚了，我们没有赶上最后一班公交。宋溪笑着说：“如果不怕累，那就走回去吧，反正也就半个小时。”我乐意得很，赶紧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桥洞，不算长，但是在黑漆漆的夜晚，还是有点阴森的。好在宋溪就在旁边，这让我很心安。
走到桥洞最深处的时候，突然有一辆摩托车从背后冲过来，宋溪非常警觉地把我往里侧猛拽了一下，结果摩托车只是轰鸣地擦肩而过，而我却因为被拉扯得过猛，脸一下子撞到宋溪的胸膛上。宋溪吃痛地轻轻哼了一下。
我触电般的赶紧站直，不停地说对不起，脸颊如火在烧。
宋溪凑近我，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因为之前遇到过抢劫的飞车党，所以有点反应过头了。”
明明四周已经一片寂静，我的耳朵却有回声般轰隆隆地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只好一边木讷地点头，一边继续朝前走。
我一边走一边祈祷这条路能够更长一点，这样我就能和宋溪一直待在一起。可惜，路途终究会有终点，宋溪把我送到宿舍楼下，就转身离开了。我站在他后面，看着他因为过分瘦削而空荡荡的后背，眼睛有些发酸。
我想，我是喜欢上宋溪了。喜欢上一个人，才会去心疼一个人，而且这种心疼无处不在，小到一个皱眉。
第二天上班，宋溪眉头紧锁了一上午，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去水房打水。我坐在旁边，很想问，但又怕暴露自己。
下午，宋溪跟老板请假出去了。我问老板，宋溪为什么请假。老板告诉我，宋溪的胃病犯了去医院看下。
晚上还有预约好的英语课，我下班后从公司出来赶公交时，一直想着宋溪今晚应该不会过来了。但没想到，我一进门就看见了正坐在机房练听力的宋溪。我再没了矜持，直接走过去问他，胃疼好些了没。他打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继续戴着耳机不理我。
可这个“OK”无法安抚我，我整晚都心神不宁，以至于外教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宋溪也在这节课上，但是他没有看过来，而是一直皱着眉头看着前方。今天他穿着少见的白色衬衫，笔挺修长，挽起的袖子下面是一双握紧的拳头，嘴唇咬得泛白。
我想，他的胃疼应该又犯了。
下了课，我跑到他跟前，问他要不要再去挂个急诊。宋溪摆摆手说，不用了，老毛病，吃吃药就好，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从医院开出的一大摞药盒，然后就着保温杯的水，一大把一大把的开始吃药。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心脏那里有种坠胀的疼痛，像是身体里一种自发的感同身受。
我不厌其烦地叮嘱他第二天早上一定要喝点养胃的小米粥。他笑说，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我假装生气的锤了他一下，宋溪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把我们之间刚刚才有点旖旎的气氛打断了。我在这戛然而止的气氛里，有点讪讪的停下了第二个拳头，然后放在了自己的头上，捋了捋刘海。
Chapter 6
可是好不甘心啊，不甘心我和宋溪只停留在叮嘱喝小米粥的关系上，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捧着小米粥亲自喂他，像对待一个珍贵的宝贝。
可是要如何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呢？没有多少经验的我只想到了请吃饭。我希望在身心放松的饭桌上，能继续抚慰他的胃，然后征服他的心。
于是我一直在谋划一场漫不经心的邀请。可是此刻我坐在电脑前面，盯着“宋溪，我喜欢你”这几个字时，自信心却在飞速地坍塌。宋溪在打开电脑了，宋溪在点开屏幕了，宋溪好像在认真看着什么。我的心跳随着宋溪的每个动作，飞快地加速，快到我承受不住。
电脑右下角很快跳出了新消息，来自宋溪。我屏住呼吸，颤抖地点开，跳入眼帘的是三个字，对不起。
宋溪真无情啊，连一诉衷肠的机会都不给，就把我的冒险之旅堵死了。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是我先说的对不起，他至少应该说没关系啊。
读者啊，真的对不起，我和宋溪的故事就这样戛然而止了，不是我不努力，而是宋溪连一丁点渺茫希望都不给我。他结束所有的英语课程后，就立马每天踩着下班点，奔赴到公司附近的图书馆看书备考，日复一日像个苦行僧。
再后来的几个月，我和宋溪的关系又飞速倒流回最初的点头之交。
那一年的十一前夕，老板突然宣布要结婚，给我们每个人发了请帖，叮嘱不用带份子钱，能到场就是给他最大的祝福。
我又想起了老板那晚啰哩啰嗦祥林嫂附体的样子。我突然想知道，跟一个不算刻骨铭心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会是什么光景。
婚礼很隆重，在这个一线城市的一家高档酒店里，老板把一个流光溢彩的戒指戴在了泪流满面的新娘手上，然后两个人拥抱亲吻。司仪应景的说，祝这对新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而我在这场艳丽的表演里，落寞地坐在角落。
身边有人在低语。
“这姑娘真是好命，嫁了我们老板这么好的男人。”
“是啊，听说老板还买了一套房子，了不得啊。”
“是啊，我还听说新娘只是一个才毕业一年，在公司做前台的小姑娘，不过人算长得秀气，性格也温和，老板算是找了一个宜室宜家的好老婆，而这小前台也命好，一毕业就找了一个有房有车的潜力股。”
我不知道老板的前女友是否真的痴望过“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的那一天，我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曾经拥着心爱的姑娘发誓“我爱你，此生不渝”。但这些过往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曾经那个为爱痴狂的你我，都被时间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再也回不来。
我突然想起来“胡小敏”三个字，一个人在角落哭得像个傻瓜。
Chapter 7
十一过后，考研的日子越来越近，老板动用私权，指派了宋溪最轻松的活，保证他不用加任何班。宋溪也越发沉默寡言，连中午小憩的时间，都打开一个小台灯，翻着一本一本的书。他的眉毛成了永远扶不平的褶皱，但我没有权限去问一下，是否胃疼又犯了。
所以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脆弱，如若你是不谁的谁，那么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显得多余而难堪。我只能每天坐在位置上，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冰冷的机器，没有感情亦没有言语，眼睁睁地看着宋溪一点一点地撤离我的世界。
第二年元旦过后，宋溪足足请了半个月的假，做考前冲刺。这让我的心和身边的位置一样，变得空荡荡。有一天下班后，趁办公室没有人，我坐到宋溪的位置上，偷偷的趴了一会儿，偷偷地大口呼吸着四周稀薄的关于宋溪的气息，然后哭到颤抖。
春节过后，考研分数出来了，宋溪低调地提了离职。老板潇洒地在离职申请上签了一个大大的同意。
宋溪的欢送会选在一家火锅店。宋溪在举杯答谢老板时，老板又笑着问他：“那读研后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宋溪想了一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想回老家当老师。”
很多人不理解这句话包括我，有个男生大声说：“宋溪啊，你在这里待着也挺好啊，为什么一定要当老师？”
宋溪有点微醺，从来都心思藏匿极深的他，竟然抿了抿嘴说：“因为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大家一听，就来了兴致，问宋溪这又是什么惊天秘闻，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
宋溪却不再言语，按着胸口说有点想吐，然后由身边男生扶进了洗手间。
这时老板站了出来，脸色凝重地说：“宋溪出来后，大家就不要再追问了。我简短说下，这个姑娘叫胡小敏，是宋溪的大学女友，他们原本计划一起考A大研究生，然后毕业后回老家当老师的，可是研究生考试前的两个月，他们遭遇了飞车党的抢劫，然后他的女友不幸重伤离开这个世。这是他最深的痛，请不要再提了。
饭桌上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由自主地停下碗筷，任凭火锅里的汤汁落寞地翻滚。
我悄悄地站起来往外走，路过洗手间的门口，听见宋溪在里面吐得肝肠寸断，还带着压抑的哭泣。
我茫然地走出火锅店，天空开始飘起了冰冷的小雨，人群变得匆忙而拥挤，我被撞得跌倒在地上。我突然想起了从前的一节英语课上，外教教我们念过这样一句：
---Some of us don’t get to grow old with the one we love.
（我们大多数人都无法和所爱的人相守白头）
---I will grow old with her， Mr Reese， just from afar.
（会的，里瑟先生，只是天各一方。）
我记得那天，宋溪重复了很多次很多次，还说要永远记住这句话，当时我还笑他无聊。现在看在，其实无聊的人是我，因为我一直都是个局外人。
我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和趴在马桶上的宋溪一样狼狈，只是我们为着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