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一把火烧出了人间冷暖
文/倾城
2019年12月1日，“岁月有涯，情义无价”八个大字光彩靓丽地投射在酒店的大屏幕上。此时，一种恍若重生的感觉浸润了我的心。
眼角有些湿润，但喉咙一紧，我把泪水憋了回去。男儿有泪不轻弹，况且现在已算告别了伤心处。
今天是公司成立三十周年的庆典，在祥和喜庆的气氛里，每个人都制服笔挺，笑颜如花，自动屏蔽了这一年来不足以用笔墨描述的辛苦。
只是，每个人的内心，大概都如我一样，铭记着波涛汹涌里的一幕幕。
1
父亲有两个加工厂、一个销售公司、一家酒店，在父亲带领的创业元老和一批批新人的努力下，业务发展到了全国各大、中城市。
在我们的小城里，父亲是知名企业家，名誉地位加身，身上光环无数。
父亲就我一个儿子，他一直游说我回家接班。但我不想顶着富二代的名声，一辈子活在他的荫庇里。
“我要做我自己。”将近三十岁的我初衷不改，一直在异地独自打拼。
2019的新开端，我铆足了干劲，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但，还没出正月，一个天大的消息震惊了我，震惊了这个县城。
正月二十，因为村民燃放爆竹，父亲的公司在郊区的库房被大火吞噬，1600多万的库存几乎付之一炬。
库房附近装修一新，准备过了正月入驻的新办公楼墙体被烟火熏烤得面目全非。我被母亲的电话紧急召唤回家。
大部分货品都已经毁了，但还有人扒拉出残缺不全的货品，用戴着厚厚的脏手套的手掸去杂物烟尘，堆放在一处地方。
有的地方还冒着清冽无力的烟，大家互相提醒着注意安全。消防员还做着笔录，有员工描述着见到的和知道的场景。
2
父亲告诉我，这些年来，公司扩张过快，银行贷款押得他身心疲累，但因为业务一直不错，挺下去并不是很难。
然而这次的大火烧毁了他自信的愿景，将近两千万的损失，把历经商海考验的父亲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是新库房，还没来得及财产投保，烧掉的每一块砖都需要公司承担，巨大的损失让刚硬的父亲在管理人员大会上数度哽咽。
银行贷款、员工工资、供应商货款、客户存货、公益承诺……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
没有父亲的游说，母亲的相求，我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自身问题，回到了急需帮助的父亲身边。
3
公司里天天都有人来要债，他们强烈要求马上提走预交货款的产品；新办公楼的装修尾款急需付账；供货商不敢再提前配发货物；公司驻外机构货源吃紧……
白天有人堵公司大门，晚上还有人堵。公司里人心惶惶，社会上流言四起。
社会上的许多人说：“老张这次不好翻身了，这把火烧得太猛了。”
面对流言四起，静养中的父亲明白自己已无力如壮年时那样披荆斩棘了。他表面淡定从容，内心早已波澜壮阔。我知道，他就是输，也要体体面面地输，输得有姿态。
每天回家，我只字不提公司面临的那些窘况，只把微少的好消息提一提，让父亲稍显宽慰。
父亲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情况不好，这么大的损失，谁都害怕，不怪大家要债。只是辛苦你了，委屈你回家接这么个烂摊子。”
“不，别这么说，爸爸。我是你的儿子，有困难就应该父子同心，一起面对。”
4
父亲的昔日好友们自发组织在一起，有关系找关系，有力气出力气，在父亲贷款的几家银行申请了联名担保延期还款。
公司的几百名员工纷纷解囊，从自己的小日子里挤出存款集资救急。
员工们说：“先别发工资，先进货，延迟几个月我们顶得住。”
我需要时间，在这雪中送炭的温暖里，时间和行动会给予我真实的回报，也会让我挚爱的父亲解开深锁的眉头。多亏了一个个的好消息，才舒缓了我紧绷的神经。
只是这个假期的代价太大了，几乎堵上父亲一辈子的身家。一场大火，让奋斗大半生的父亲开始苍老，让我心里伟岸的父亲开始驼背。
本来意气风发的他，渐渐被岁月侵蚀，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吸走了精力。在我的极力劝说下，母亲陪着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父亲，去休这难得清闲的假期。
在外的拼搏，即使再功成名就，徒留亲爱的父亲母亲孤独支撑这一片家业，他们的心里又是何等凄凉。
5
2019，我真的撸起袖子大干了一场。
父亲创造了属于他的辉煌，但在辉煌坍塌的时候，他的儿子可以帮他力挽狂澜，对于父亲，这比事业上的成就更让他自豪。
我天天马不停蹄地奔波市场、召开会议，积极跟供货商和销售商协调关系。
我体恤员工的真诚相付，给他们打了借款收据，承诺会加息归还他们的出资。
以前，我从不求人，总感觉人必须有自尊。现在，我低头求人已成了习惯，为了梦想，什么苦我都愿意经受。为了父亲，我也不怕委屈。
患难见真情，员工们都铆足了劲儿地工作。大家知道，公司要没了，就什么也没了，谁都希望公司如这三十年来的期望一样：基业长青，建自己的百年老店。
6
在我和员工们的并肩努力下，要债的人渐渐少了，直到没人再来。产销渠道恢复正常，市场销售渐渐回温。
我在父亲好友和员工们的鼎力相帮下，撑起了这个差点被一场大火毁掉的公司。
父亲说，其实他没对我抱什么大的期望，他想的是，大不了用这一辈子的心血换一个干净得一无所有的晚年。
而我，不仅没让父亲老来凄凉、一无所有，帮他扛住了这一次的大磨难，还稳稳当当地接过了他手里的接力棒。
巴金在《家》的序言里说：“生活在这世界上，是为着来征服生活。”
在这条征服的路上，最重要的是心怀梦想，永不放弃。只要梦想坚挺，压力就是动力，失败就是重生。
在小县城里，公司的招牌依然响亮，老张的名声依然传神，只不过更多了一句对老张的赞扬：“虎父无犬子啊，老张的儿子，真行！”
为了这句“真行”，我度过了凤凰涅槃似的重生，度过了艰辛却收获更多的2019。
在“岁月有涯，情义无价”的靓丽屏幕下方，公司成立三十周年庆典的序幕缓缓拉开。
我亲爱的父亲满面慈祥，步履轻盈地走进了会场，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在酒店的会议室。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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