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波罗》的观后感大全
《马可·波罗》是一部由吉奥里亚诺·蒙塔尔多执导,肯·马歇尔 / 伯特·兰卡斯特 / 英若诚主演的一部传记 / 历史 / 冒险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观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马可·波罗》观后感(一):这种垃圾狗屁的骗子不评个0分?!
艹***!当时北影的那些混蛋!姓英的这个乡巴佬你妈吃屎养大你的吧!草!喝踏妈的意大利狗尿的!全家都是蛆虫的傻逼!这个姓英的后代都是走在街上都被人踩扁的蟑螂.!中国怎么会出现这样汉奸嘴脸的垃圾!还会有人给这评分?评它妈!!!!!死几万次都不够赔偿一根柱子的!..................
《马可·波罗》观后感(二):苍狼白鹿、元风弥漫。简直像是有考据癖的日本人拍的。
想看本片的初衷,是素来钟爱先明时期的中国古建筑,而这部片在合拍片中以破坏文物蜚声,是国门初开蒙昧时期的产物,所以有强烈愿望要看看以污损长陵主殿为代价的影片究竟是何种面目。
搜索过程异常艰难,同名作品有好几部,资源都是指向他们的。这部三十年前的片子基本上影都没有。放弃后隔一段时间又鼓起劲再找,反复换各种电影网站,终于见到一个13G的大块头疑似目标,欣喜莫名。同时也涌起强烈的感慨,长陵主殿受污的结果竟然只拍成一部销声匿迹的电影,一丝影响力也没有,等于一坨金疙瘩丢水里连个响都听不到,太憋屈了!对反骨媚外的英若诚更添厌憎。
(注:长陵棱恩殿是远比太和殿贵重的明初满堂楠木重檐庑殿建筑,堪与媲美的也就唐佛光寺大雄殿、辽华严寺薄伽教藏殿、元北岳庙德宁之殿。故宫几乎所有主要殿堂都是晚明和清代建筑,还排不上国宝级,故宫中论艺术价值、用材档次最高也当推宁寿宫乐寿堂,而非中轴线诸殿。)
好不容易下完后,却渐渐扭转我原先的愤懑之气。硬件上说,是非常彪悍的片子。制作精良、复原准确、苍狼白鹿、元风弥漫。目测简直像是有考据癖和审美偏执的日本人拍的!
原先期望值并不高,觉得以意大利人的抽筋散漫不靠谱,而且是完全不同文明体系的西方人主刀,这片往好里顶多是同胞《末代皇帝》水平,不济的话就跟无数美国人拍的中国片一样,留着尖翘的猪尾八字胡、穿着奇葩的斗笠长衫、讲着古怪的开平粤语,再加上花里胡哨的飞檐屋顶,就凑成西方百姓眼中东方味道十足的中国了。且慢说外人,这蒙昧时期的中国导演拍的反映建国前的片子,由于视野局促格调低下,也都是奇葩一朵朵。《红牡丹》、《神秘的大佛》之流都是与本片同时期的名作了,那个胡编臆造、唐突生硬,简直不忍卒睹。
结果我居然看到了观影以来最写实最有味道的中国古装片。不仅远超《末代皇帝》,还强于在故宫和避暑山庄实景拍摄的《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丝毫没有突兀违和的小细节,缂丝、青白瓷、温壶注子、错金银器、梅瓶、坐榻、卧屏,出现的东西都是元代该有的,而后代典型器物一件也看不到(最易误用的繁缛斗栱的明清建筑外景、过度雕凿的家具、彩瓷、官轿),简直是个奇迹!
当然我说的叹为观止不是指布景道具的奢华靡费,谁也无法跟波斯印度后宫比金帛;而是说非常忠于元代的历史风貌和审美趣味,阔大沉雄、冲淡萧远。
元宫生活在中国是几乎没涉猎过的题材,因为见得少,绝大多数人对元代典型服饰都一无所知。央视前几年出品过一部《成吉思汗》,主要是从纵横捭阖的大角度立论的,对细节只是差可仿佛,不甚用心。比如元代后妃命妇的罟罟冠几乎没出现过在影视作品里,更不用说其他室内陈设、建筑外观。
而本片,好似摊开了一本“南薰殿藏历代帝后图册”的元代卷,里面的人物都从纸面活脱出来一样。上百顶不同缎料的罟罟冠啊,炫人耳目。男子的髡发垂髻盘辫,个顶个地和元墓壁画一致。其他锦帛纹绣,珠玑明珰,落落大方,不在话下。
片中单宝座性质的座椅就有六七处,以及元世祖的肩舆、亲王的步辇、汗帐的木垂花罩、草原上的金根车,都是特制的复原实物,形制大气、勾勒有力,用材和质感就如同文物一样。又如,黑漆螺钿是从唐到元都喜欢的贵重陈设,卧屏山水是元代文人推崇的疏简逸笔,总之,处处体现宋元时代恬淡旨远的意趣。
真实感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生活气息,道具布景就如每天正在使用中的感觉,而不是在影视城光洁的马路铺面摆拍,道具一色簇新、贼光锃亮。我们从老照片就能知道历史真实:街衢是肮脏泥泞、建筑是积垢酥闪、平民是木讷呆滞……片中用不少时间表现当时的民俗风貌(这些场景并非是剧情所必须,却很能烧钱费道具,所以我由衷叹服:这实在是一部匠心和投资双双到位的大制作!)——用牛群拖蒙古包转场、草原即兴的歌舞饮酒、蒙族平民的衣装和妇女头饰、南方的傩戏、南方平民粗结裹体的布衣,大家都蓬灰油垢,顶好也才素面,素描般绘出彼时活生生的民间生活图景。
尤其是群众演员都不脱乡土气息,最为能得,无论欢愁都带着呆板底色;这也就80年代早期还能拍得到。现在在北漂横漂中找的群众演员,满脸的精明活泛、不甘人下、营养优良,已完全是文明社会塑造的人格独立的现代人,哪怕是清末的王公贝勒都没那个气场,再倒回去怎么演古装平民都不像了。
看片感觉就跟看老派的英国庄园故事片一样,细腻妥贴,繁华历历,犹如亲炙其盛;虽不可即但真实可感,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
《马可·波罗》观后感(三):这些电影和美剧都是借壳生蛋,扯虎皮拉大旗,借马可波罗这个人尽皆知的名字,偷运自己的私货!
小时候在电影院看过三四个小时的国语版,这个是七个半小时的史上最长版电视电影...当然最长是我胡诌的!
包含国内未公映部分,因为被删减,意大利那边部分是英语对话加中文字幕的。
前一个小时就是浪费时间,马可波罗泡妞、想妈妈、等爸爸回家,都一个多小时了马可波罗还冇跟着他爹出海呢...
第二个小时马可波罗跑耶路撒冷转一圈又回去见教皇,原先他们找的教士突然当了教皇。也不知道这位不是红衣主教的人怎么有权利突然被选上教皇的,不懂教皇选举规则自己看《天使和魔鬼》。反正马可波罗跟对人了,押对宝了。电影里教皇是《豹》主角和《卡桑德拉大桥》配角 波特.兰卡斯演的。
第三个小时,想起一出是一出地乱走,看着地图上哪有名往哪奔,一会儿走北边,一会去南边祸尔母子海峡,一会儿又奔北边走阿富汗北部.......导演你这随便一指,一句话人家马可波罗就得绕几千里沙漠戈壁....好容易到了塔吉克斯坦,离着新疆很近了,导演又觉着沙漠还不够狠,帕米尔高原也不过瘾,再把马可波罗就【近】发配到类似青藏高原去走一遭吧,雁都飞不到的去处...藏地喇嘛会悬空漂移,好像学的是《丁丁历险记》,最可惜的是马可波罗没见到雪人。兜兜转转,马可波罗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路:一带一路。走正路就是快,瞬间到了甘肃。这个电影版本其实也不全,我记得有一段:到一个闹瘟疫的城市里,马可波罗住店。店主突然得了病,洋人士兵发现了立马封门烧房子,门窗都钉死了,老马他差点跑不掉。
第四个小时,马可波罗总算跟蒙古人接上头了,喝了马奶酒,喝高了摔跤耍子,也学会了相马,交了好基友。可能觉得从甘肃去上都太近,中间马可波罗【顺便】绕道去了趟四川成都,这个弯绕的真不近啊。为什么不能从西藏先去四川成都,近便多了,再北上到了甘肃就可以从甘肃直接奔大都了,省了南北两趟折腾了...这才总算见到了忽必烈。元朝活字印刷的 历法书(估计是授时历)还送给了【红楼梦 贾赦】一本,反正这人跟贾赦长得挺像的,衣服帽子也都像。
第五个小时,忽必烈派兵打日本去,注定完败......马可波罗和太子成了好基友。
第6个小时,外部矛盾转为内部矛盾,八月十五杀鞑子被提前到忽必烈时代了,中秋月饼里面藏造反字条也成真的啦。马可波罗团队里的小配角都是大牌明星啊:随便一个仆人,竟然是电影《莫扎特传》里的得过奥斯卡奖的大反派演的。
第7个小时,乃颜和海都叛乱。
第7个半小时,回来家蹲大狱。
我看过《马可波罗游记》,这本书经马可波罗狱中口述,狱友记录和随意发挥,教会的篡改删减,早就不知所云了。书跟电影又几乎完全不相干,书里根本没这回事的,书里马可波罗自己也从没说过他跟忽必烈这么亲近。你想想也明白:马可波罗要是真的在元朝混得这么好,他也不会回老家去了;马可波罗他要是做这么大官,中国历史上怎么几乎就没有任何痕迹?就算电影有书里的情节,也只是些旁支末节,比如中国人烧黑色的石头,就是煤。这些电影和美剧都是借壳生蛋,扯虎皮拉大旗,借马可波罗这个人尽皆知的名字,偷运自己的私货。编剧这些货们就是胡编乱造,根本不了解中国......按情节一星都不到,只能给负分!可是看在这么多名演员都演得不错,3星。。。
红楼梦 贾赦 穿越到元朝了红楼梦 贾赦 穿越到元朝了《马可·波罗》观后感(四):《马可波罗》美版和中版的不同之处
1982版《马可波罗》有四个剪辑版本,其中网上能找到的基本为美国版和中国版。
中国版:5小时30分钟
美国版:7小时30分钟
欧洲版:4小时30分钟
美版比中国版多了近2小时的片长,但这不代表美版包含了所有中版的剧情。中美两版在剧情取舍上各有不同,中版也有部分镜头是美版没有采用的(只是这样的情况很少)。但总的来说,美版相对完整。
1.美版比中版有更多基督教会干涉《马可波罗游记》创作的剧情。
这些内容恐怕并非空穴来风,欧洲当时是宗教狂热时期,说异教徒好话的书籍是要被审查的。《马可波罗游记》的作者并不是马可·波罗本人,而是他的狱友鲁斯蒂谦。马可口述自己的经历后,鲁斯蒂谦是否能正确理解或者有没有“艺术加工”过,教会审查时是否和谐过内容,而历史上当时印刷技术还未在欧洲普及,在手抄的过程中是否还被人为修改了或误传了也不得而知(比如马可波罗“在扬州当官”的记载,并不是每个传抄版本都会出现。现在流传的《马可波罗游记》都是传抄版本,并非鲁斯蒂谦的一手草稿),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马可波罗游记》和当年马可本人的口述是否完全一致,其实是个很大的疑问。(扣除掉以上这些,马可波罗并非严谨的历史学家,而只是一个口述个人经历的普通人,他对几十年前的回忆有多少偏差也得注意下。)
2.从马可母亲去世、到父亲登场这段期间,美版其实有很多剧情,涉及到不少宗教狂热的问题。其中马可母亲去世后,姑母马上扔掉了马可父亲寄来的中国礼物,因为这些都是“邪恶的异教徒物品”。
3.马可在威尼斯认识的那个女孩,其实是妓女的女儿(但她本人不是妓女),虽然是个挺鸡肋的角色,但她的戏份也反映出了那个时代底层女性的不幸,宗教的爱并不包括对妓女的孩子。
4.接见马可的新教皇格里高利十世(泰奥巴尔多),有一段他被加冕为教皇的典礼。
5.美版有很多思考宗教狂热的台词,中版没有采用这些情节挺可惜。
6.马可的朋友有更多的戏份,他把马可听到的各种故事绘成图画。
★7.这里出现了一段中版详细、美版简略的剧情:马可一行人抵达中国前,在中亚一个村庄的冒险。
8.马可在雪地中被和尚救出后,对方希望马可能对佛祖行以敬礼,但马可抱歉地说自己是基督徒,虽然宗教信仰不同,但这不妨碍双方彼此尊重成为朋友。这也是本片对宗教的基调,对基督徒、穆斯林、佛教徒都给予了冷静的描述。
9.马可告别海都汗后,到拜见忽必烈之前,美版插入了一段情节,鲁斯蒂谦不太相信中国城市有马可所说的那么大,同时教会再度对游记内容进行进行了干涉。
11.马可初遇真金太子的那段宴会,美版有更多精彩的表演内容。其中还有八思巴和尚令人拿蛇吓唬马可的片段。
12.真金发羊癫疯时那个吓得逃跑的汉人官员叫“陈保”,马可曾请求他教自己射弓箭,但陈保为难地说自己是汉人,不能在蒙古贵族面前卖弄武艺。
★13.美版和中版采用了不同的片段表现南宋投降仪式。美版前来投降的是一名宋将,中版则是谢太后。
14.马可与真金、阿合马、王著、杨固、来远等人有更多的交流。
15.忽必烈决定入侵日本期间,马可见到了一个双目失明的日本人。
16.马可在南下扬州的路上遭受袭击后,美版插入鲁斯蒂谦在狱中与神父吵架的情节。
17.与王著见面过后,叔叔入山向道士求学(老实说这段拍得挺神棍,搞得跟邪教一样,对道教宣传没啥益处)。
18.美版有更多马可和来远(莫妮卡)恋情的描述。个人觉得这些内容太过好莱坞化,可有可无。
19.梅丽(杨固的女儿)被官兵抓走后,马可愤怒地斥责了地方官员。
20.出于对来远人身安全的担忧,马可将她托付给了那个失明的日本人,但来远随后被王著带走。个人觉得这段情节挺多余,而且让日本人的戏份戛然而止,倒不如只保留他第一次登场的那段更好。
★21.美版王著有较多戏份,但没有采用一些中版的镜头。
★22.马可去劝降乃颜的情节,中版马可在乃颜营地里再次遇到了那个当年与他摔跤的蒙古青年。
23.阔阔真公主与马可说过话。
24.★马可出狱后,美版直接结束故事,而中版马可则在路上遇到一群波斯人,感叹世界之大。
(其他琐碎的不同之处就不举例了。)
总的来说美版和中版的剪辑各有优点。
美版相对完整,但多出来的内容不全是精华,节外生枝的也不少,尤其后期有些片段可有可无。
中版尽可能地保留了主线,剧情流畅,但若能加上美版前期那些反思宗教狂热的内容、还有陈保引发的民族问题等等就更好了。
本片基本忠实地还原了历史进程,但也有部分明显的虚构。比如八思巴和尚。历史上八思巴比阿合马更早去世,所以不可能出现本片八思巴在阿合马死后落井下石的情节。这个角色很大程度上是象征着佛教政治势力,而不单单是八思巴本人。
马可给人的印象要比Netflix美剧的那个欠抽酱油男好多了,但个人觉得本片最精彩的人物,还是两位“父亲”,即马可的生父,以及忽必烈。
英若诚所演绎的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出彩的一个忽必烈,冷酷、威严、顽固,却也有一丝铁汉柔情,和马可说话会时不时地露出一点近乎于父爱的情感,本片最后的高潮,就是年老的忽必烈骑着马离去,远远地消失在了马可的视野中,那一刻他不再是帝王,而是感叹自己输给了岁月的一个老人,尽管这个老人依然有点高傲。
《马可·波罗》观后感(五):转当年北京晚报的文章,看看这部电影对我国的珍贵古建造成了多大破坏
一份迟到的报告
“你们来晚了!太晚了!”十三陵长陵的管理人员指着气势宏伟的棱恩殿说。一年前,这里曾发生一起严重的破坏事件。
记者步入这座在世界建筑史上享有盛誉的金丝楠木大殿,但见墁地金砖伤痕累累,仿佛一个人的身体被皮鞭无情地抽打过。西半部的金砖上,白色污迹片片。记者上前费力取下一片儿细看,似乎是一种石膏与胶的混合物。
为什么不清除这些污迹?管理人员说,若要除去,金砖便毁掉了面容!这些金砖是明永乐年间的遗物,历经500年依然光泽如初。是谁损害、污染了这些烧制技术已失传的金砖?
抬头望,西面的楠木阑额上,数十颗铁钉伸头探脑。棱恩殿素以我国木结构建筑中形体最巨、结构严谨著称。又何来这些铁家伙?
记者环绕大殿,巍然矗立的32根楠木巨柱上均有涂写的痕迹。尤其触目惊心的是,第一排东起第8根巨柱上,深深地刻着“PPOLO”(波罗)、和“XIELIAN”。这又是谁留下的刀痕?
十三陵是国务院公布的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长陵棱恩殿是十三陵的精华,始建于公元1413年,距今已有570年历史。
十三陵特区副主任宋文忠对记者说:“你们看到的这些,仅仅是残留的一点儿痕迹。在棱恩殿的东、西、北三面,楠木阑额、前窗上曾换了300多颗钉子。殿内的15根楠木柱子被挤伤、碰伤,磨损、污染,也有5个钉子孔。大殿的146块彩绘天花板曾被掀开,不少彩画的木龙骨被擦伤,大殿额枋上的彩绘有23道明显划痕,总长11米多……这是棱恩殿有史以来遭受的最严重破坏i当《马可·波罗》的一些摄制人员正在乱换钉子时,市政协副主席廖沫沙曾严厉制止这种行为,但是……。一年多来,我们已经为消除这些痕迹做了许多努力。但是,有些损坏已无法弥补了l”
1983年2月4日,本文与文洋合作。
【附】长陵棱恩殿破坏始末
《北京晚报》2月4日刊登《一份迟到的报告》后,本市及外埠读者纷纷来函,严厉谴责破坏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长陵棱恩殿的行为。尽管《一份迟到的报告》揭露的事件,发生在一年以前,但读者依然强烈要求披露这一事件的真象。
记者在调查这一事件中,查阅了记录这一事件的有关文件,并采访了当时在场的十三陵特区负责人。现将棱恩殿的破坏始末,梗概地公之于世,引以为深刻的教训。
1980年12月3日,中国合作制片公司、北京电影制片厂与北京市外事办公室、市园林局、十三陵管理处(特区前身)在长陵洽商——中意合拍《马可·波罗》在十三陵的拍摄事宜。事后,北京电影制片厂(甲方)与十三陵管理处(乙方)签订《协议书》。
《协议书》第九条明文规定:甲、乙双方的工作人员有保护国家文物的责任,棱恩殿内搭制布景不应损坏殿内原状,陵内外松柏树及殿基遗址等均需加以保护。
1981年9月26日,《马可·波罗》摄制组的工作人员进入棱恩殿搭置布景,破坏事件由此发生。据一份文件记载:棱恩殿东侧安装了上万伏的电器设备,在殿内天花板和梁架上安装了50万瓦的照明设备,有的灯距离天花板只三四十厘米。(据北影《马可·波罗》协拍组今年2月19日给本报编辑部的答复称:“照明灯距彩绘天花板一米以下,并在灯具上缠上石棉布以确保安全。”)大殿内放着油漆、稀料等易燃物料;工作人员在殿内吸烟,使用电炉、电熨斗等,严重违反国务院关于保护文物的规定。
棱恩殿的安全受到严重威胁。据一份文件记载:十三陵特区管理人员制止在殿内吸烟,无人听从。意方工作人员态度骄横。lo月20日他们在大殿内吸烟,非但不听管理人员劝阻,还说他们“在意大利博物馆内照样吸烟,没人敢限制。中国规定的制度只能对中国人有效,限制不着外国人。”据十三陵特区管理人员讲:北影保卫干部董某在现场对十三陵管理人员说:“外国人有在工作中吸烟的习惯。”这岂非咄咄怪事!
当意大利人在棱恩殿楠木柱子上刻下深深的刀痕时,管理人员出面干涉,又听到这样的回答:“我们是花了钱的。”
10月26日,十三陵特区向市外事办公室发出紧急报告。当日,市外办派人到达现场,指出:如安全没有保障,不能通电。
据十三陵特区宋文忠副主任回忆:在禁止通电后,《马可·波罗》摄制组仍要强行通电,并从北影开来发电车,硬闯进长陵。
在十三陵特区联系昌平公安局前来制止后,发电车才于次日开出长陵。事态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北影厂负责人来到了十三陵,质问宋文忠:“延期(开拍)怎么办?谁负责!”宋文忠答:“我不负责!我执行我们的协议l”
据宋文忠讲:北影负责人威胁道:“开拍推迟一天,意方要罚款40万元。”宋文忠回答:“罚款40万?!别说烧毁这个大殿,就是烧坏一根楠木柱子,40万!400万! 4000万!你也买不着l”
甲、乙双方呈僵持局面。11月2日,文化部有关领导与北京市委有关领导协调,为不影响国际信誉,决定11月6日开始拍摄。
为此,北京市公安局派出两部消防车,市环境卫生局配备3部洒水车,日夜值班守护。此外,昌平县和特区办事处亦派出50人在现场协助。
11月20日,《马可·波罗》在棱恩殿的拍摄延期结束。据北京市文物局的一份调查材料表明:棱恩殿在这次拍摄中,因破坏直接损失达48万元之巨!
一份调查材料指出:棱恩殿内东、西、北3面的楠木“阑额”上,楔了约130颗2至3寸的钉子,前窗上换了306颗钉子。(北影协拍组给本报编辑部的答复称:……在悬挂幕布时,楔了不少钉子。虽然绝大多数是换在保护古建筑的后加的木框上面,但也有的楔在了后墙的阑额上……)因搭设布景、道具和打隔断,殿内15根楠木柱子遭到程度不同的挤伤、碰伤、磨损和石膏、清漆的污染。因安装室内照明设备,有146块彩绘天花板被掀开,不少彩画的木龙骨被擦伤。殿内彩画、烫蜡的楠木,因被高达二三十万瓦的碘钨灯、聚光灯强光照射,遭到程度不同的损伤。棱恩殿南侧外“额枋”上9个开间的彩绘,因遮挡自然光搭加挂幕,共有23道明显划痕,总长11米多……
因这一拍摄惊动上下左右多方,对棱恩殿的一些损坏已无法弥补,北京市人民政府在上报国务院的一份文件中指出:“市属有关部门,对这样一件重大事情,没有请示报告就签订协议,是错误的”。“事后……因有关部门已与国外签订合同,为了维护国家信誉不得已而同意,是冒着很大风险的。这种风险今后决不能再冒了……”
《马可·波罗》观后感(六):《马可·波罗》电影剧本
《马可·波罗》电影剧本
文/〔英〕戴维·巴特勒、〔意〕文琴佐·拉·贝拉、朱里阿诺·蒙塔尔多
译/袁华清、徐春青、尹平
目次
第一集 威尼斯
第二集 到东方去
第三集 山间老翁
第四集 蒙古人
第五集 上都
第六集 攻打日本国
第七集 莫妮卡
第八集 返回祖国
译后记
第一集
威尼斯
一层薄雾披在碧波万顷的浩瀚海面上,几艘巨型船舰在雾霭中若隐若现。
海风吹来,渐渐驱散薄雾。
茫茫大海宛如一幅古老的壁画。浪花给湛蓝的波涛镶上一道道白色的花边。
字幕在这幅“壁画”上徐徐推出;俄顷,画面被字幕占满:
十三世纪已接近尾声,然而意大利各海上共和国为争夺地中海霸权的争斗却方兴未艾。热那亚与威尼斯交战,两国舰队即将决一雌雄。威尼斯舰队司令决定摆脱热那亚舰队的追逐,率领其笨重的船舰驶入与威尼斯有睦邻关系的库佐拉里群岛的水域。风平浪靜的海洋和弥漫在海面上的薄雾似乎有利于实现他的决策。
浪涛拍击船舷的声音由弱变强。这时,画面上出现一艘雄伟壮观、挂满巨帆的军舰。
军舰的近景。
1.大海。外景。月夜。
微风拂动船帆,同时把一团团雾霭吹回画面。
浮云在夜空中追逐月亮,时时将它遮暗。月亮消失了,画面上一片黑暗,只有船舰的方位灯象鬼火一样时隐时现。
皓月钻出云层,重新发出皎洁的光辉,暂时驱除了黑暗。
在一艘军舰的主桅杆顶上迎风招展的旗枳的近景。
这是号称“与世无争”的威尼斯共和国的旗帜,红底上绣着一只威风凜凛的圣马可(注1)金狮。
镜头离开舰旗,顺着巨帆摇下,闪向军舰的主甲板。
2.威尼斯舰队的一艘军舰,土甲板。外来。夜。
几个人的声音打破夜间的寂静。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夜雾;波涛拍击舷墙和海风吹动缆索发出的声响盖过了人声。
一个男人侧面对着镜头。他双手托腮,倚在前楼(注2)栏杆上。他是舰长马可·波罗。
另外两个男人钻出底舱,登上主甲板。式样美观、缝工精致的皮铠甲表明他们也是军官。他们是舰上的大副和二副,其中一人手持灯笼。
舱口蓦地打开,传出一阵言谈笑语声,射出一道晃眼的灯光。俄顷,舱口关上,灯光消失,人声沉寂。
大副和二副朝舰长走去。
大副:舰长……
马可·波罗似乎没听见,依旧双手托腮,呆呆地靠在栏杆上。
二副:波罗舰长……
马可转过身来。此时我们发现,他也穿着铠甲,腰间系一条红缎带,佩一柄长剑和一把匕首。
马可的脸被灯笼照亮:这是一张长满胡子、饱经风霜的脸;风吹口晒的户外生活在这个不满四十岁的人身上留下了明显标志。
二副:十一点了,先生,轮到我们值班了。您去休息吧,舰长。
大副:海上风平浪静,雾气沉沉。我们已驶近友邦的水域。
马可·波罗摇头不语。海面固然平静,然而夜雾却越积越浓。附近几艘军舰的尾灯发出的光线穿过浓雾,形成一个个令人扑朔迷离的光环。
马可指着海面,令人信服地说出他的忧虑:“我不喜欢这种风平浪静的天气。热那亚人的船舰小巧灵活,这种天气对他们有利。”
马可抬起头,看着桅杆上那一面面瘪软的方帆。海风吹过时,它们只象湿尿布似地稍稍晃动几下。
马可:我方的军舰过于笨重。现在的风力过小,航速很低,象乌龟爬行一样。我们只好划桨了。
大副:请原谅,舰长……你知道,司令有令在先,不得破坏舰队的排列次序……
二副:在能见度提高之前,我们必须保持固定距离。
马可·波罗扫视四周。雾霭沉沉,难以穿透。
马可·波罗: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变成瞎田鼠。愿圣马可保佑我们。
大副:马上就要刮风了,先生。
二副:我们如果成了瞎子,那敌人也一样……我们大概离库佐拉里群岛不远了。
舱口再次打开。
人声笑语再次传出,打破了笼罩在茫茫雾海上的沉寂。
舱内有人喊了一声。
声音:阿尔维塞!阿尔维塞!
二副听见喊声后,回过头去。
与此同时,我们听见一声巨响,接着船板相互碰撞,发出“嘎嘎”声。军舰猛地震动一下,象是触了礁,也象是受到了敌舰的袭击。舰身开始向一侧倾斜。
官兵们在这个出乎意料的事件面前惊呆了,舰上顿时鸦雀无声。但这种情况只延续了一霎时。人们随即议论纷纷,有人发出警报,有人来回奔跑。尽管来犯的敌人尚未判明,官兵们却已严阵以待,准备反击了。
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声,盖过其它声音。
热那亚人的喊声:为热那亚而战!为圣焦尔焦(注3)面战!热那亚!圣焦尔焦!
大批热那亚水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攻击,他们攀着船舷,登上甲板,占据了首楼和尾楼。
一只利箭嗖地飞来,威尼斯大副中箭,倒在马可·波罗脚边。
三个、四个、六个威尼斯水兵急忙赶来,保护马可·波罗和二副阿尔维塞。
马可·波罗拔剑,与疯狂进攻的热那亚人英勇搏斗。
双方战士在平静的海面上进行你死我活的搏斗。热那亚人的袭击即将获得全胜。
战斗在军舰上继续进行。画面上先出现两军混战的全景;然后,一系列描绘混乱的战争场面的快镜头和慢镜头交替出现,宛如一幅壁画的各个局部。特写镜头:一只紧握长矛的手和一面抵挡致命攻击的盾牌。
还有这么一些镜头:两只手臂在格斗;两个人的身体扭成一团;一个战士攀上船舷,直挺挺地伫立了一会儿,然后以轻盈矫健的动作纵身一跳,向敌人发起进攻;一个弓箭手打算效法前面那个故士,但威尼斯人投来的一根长矛使他仰面跌落在海中……月光惨淡,银幕上映出由千愤恨、暴怒和恐惧而扭曲了的面孔的近景。马可·波罗面对这场恶战,表情严峻、专注、忧虑。这位威尼斯舰长英勇奋战,击败了敌人一次又一次进攻。许多官兵前来增援,他则用自己的身体掩护其中精疲力竭的勇士。
有时,倏忽即逝的战斗场面匆匆闪过;有时,战斗的凶狠和残酷又在慢镜头中得到有效的表现和渲染。
双方官兵或是怒目面视,破口大骂,挥舞拳头,或是低头闭眼,合手讨饶,苦苦哀求。组成这幅可怕的海战镶嵌画的每个局部都得到了表现。
兵器的撞击声和充满痛苦的哀号声淹没在水兵们的喊杀声中。
威尼斯人的声音:威尼斯!圣马可!圣马可!
热那亚人的声音:热那亚!圣焦尔焦!
又是一阵兵器的撞击声,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嚷声。战舰倾斜得更厉害了。海水漫过舷墙,浸进主甲板。
一名热那亚水兵象松鼠似地爬上主桅杆,猛地扯下饰有圣马可金狮的旗帜,狂呼一声,把它拋进大海。与此同时,一群敌军包围了马可·波罗,解除了他的武装,把他打倒在地。他的战友也死的死,伤的伤,全都躺倒在甲板上了。
获得全胜的敌人看到这种情形后,欢呼雷动,得意忘形。
这时,低空的一片乌云随风而来,遮住月亮。画面至此滞止不动,更象一幅壁画。
片名《马可·波罗》几个大字在黑暗的银幕上显现;接着,片头字幕依次映出,最后出现本集标题:
《威尼斯》
3.热那亚监狱的大门。内景。白天。
从院内往外看,热那亚监狱的大门是一个亮得刺眼的方框。灰色的围墙壁垒森严,整个监狱只有这么一个出入口。白天的全部光线似乎都聚集在这里。
一队威尼斯战俘被推搡着从门外进来,走到台阶跟前,拾级而上。吆喝声、命令声,咒骂声时有可闻。开始时,俘虏们的形象模糊不清,在耀眼的阳光下,人们只能看见一群扑朔迷离的身影。
俘虏们逐渐接近摄影机。我们发现,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受着饥渴的煎熬,许多人身上带着战伤。
俘虏的队列忽然乱了:一个战俘摔倒在台阶上,其它人围在他身边;他们的身体也十分虚弱、无法把他搀扶起来。这时,一个约摸三十来岁,外貌和善的人走上前来。他叫焦凡尼,是马可·波罗任舰长的那艘军舰上的威尼斯弓箭手,虽然战败被俘,但其翩翩风度未减。他来到摔倒在地的那个人跟前。
焦凡尼:马可先生……舰长……
躺在地上的那人听到喊声后,抽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看着焦凡尼。
我们认出他就是马可·波罗。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撕成一片一片,右手裹着一块布,上面血迹斑斑,受伤的左肩上也马马虎虎地缠着一块脏帆布。
一个手持长枪的热那亚卫兵驱开俘虏,朝这边走来。
卫兵:你们为什么停下?
他看见马可还躺在地上,便对焦凡尼和旁边的一个战俘作了个手势。
卫兵:把他拉起来!快!
马可被他们搀着,站了起来。他打了个趔趄,焦凡尼赶紧扶着他。他向前迈出一步,眼看着又要跌倒。
另一个战俘立即抓住他的左臂。马可痛得叫了一声。他脸色蜡黄,嘴唇干裂,两眼烧得通红。
焦凡尼:(对那个战俘说)小心点!他受伤了……
马可:(结结巴巴地)我渴……水……
焦凡尼停住脚步,呆了一会儿,用衣襟拭干马可额头上的汗珠。
焦凡尼:再忍一会儿……我们马上就有水喝了。
马可怔怔地盯着他,好象看不见他似的。马可的腿瘫软了。焦凡尼一面扶着他,一面向卫兵恳求。
焦凡尼:求求你,帮个忙吧……他要喝水。他受伤了……在发烧呢……
卫兵:所有俘虏都发烧。
焦凡尼:可是,他是波罗舰长,马可·波罗……威尼斯贵族……
卫兵耸耸肩。
卫兵:快走,我已经跟你讲过了。走吧。
焦凡尼:你这个人一点怜悯心也没有。
卫兵:你们威尼斯人杀死了我的两个哥哥。你还说什么怜悯!快走,别啰嗦!
卫兵趾高气扬地挥挥手,催焦凡尼快走。马可有气无力地扶着焦凡尼的胳膊,拖着蹒跚的脚步往前走。
俘虏们走进一条狭窄的过道;夹墙高处开了一个狼嘴形的小窗。马可抬起头,瞥了一眼窗外那个遥远得令人不可思议的蓝天。
4.热那亚监狱的地下囚室。内景。夜。
刚刚押进监狱的威尼斯战俘集中在一条大走廊里。这里突然人声鼎沸,象是在争吵或打群架。几个热那亚卫兵闻声赶来。
一个卫兵高声吆喝,另一个卫兵推开打架的俘虏。
从卫兵的角度看去,我们发现地上有几个人扭成一因,好象还在打架;另一些人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殴斗(我们认出其中的一个人是焦凡尼,他正和一个比他高大、强壮得多的大兵打得难解难分);还有一些人靠墙站着,显然不想介入这场混战。
热那亚卫兵:别打了!住手!别打了!
监狱卫队长阿尔诺福从走廊尽头走来。此人身穿漂亮的铠甲,气派不凡。
卫兵给他让路。队长一出现,闹声就沉寂了下来。
打架的人分开了,有的人受了伤,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马可·波罗是其中之一。
热那亚卫兵手持兵器,把战俘驱到墙根,命令他们排成一队。
顿时寂然无声。阿尔诺福开始训话。
阿尔诺福:威尼斯人,我警告过你们,如果你们打架,我就处死带头闹事的人。我的警告显然没有起作用。现在你们后果自负吧。(众人沉默不语)告诉我,是谁开的头……不然的话,你们中间十分之一的人将被绞死。
大家仍然一声不吭。
阿尔诺福:很好。
他向卫兵示意。与焦凡尼打架的大兵忍不住了,用手指着马可。
大兵:是他,是他挑起的!
队长环视战俘们,谁也没有否认。于是他向卫兵下令。
阿尔诺福:把他抓起来。
两个卫兵打算拉起马可。他目光呆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扶也扶不起来。
焦凡尼:你看见了吗,先生?他有伤,发着烧呢。他们打他……我想保护他,可是……
队长朝马可看了一服,摇摇头,然后转向战俘们。
阿尔诺福:你们为什么责怪他?他怎么啦?
大兵:是他挑起的。
战俘乙:因为他胡编了不少故事,先生。
焦凡尼:不是这么回事,先生。他在发高烧,说胡话。
战俘甲:他讲了许多荒唐的故事……
大兵:尽是胡说八道。他是魔鬼的儿子,说什么……教士能飞上天……一种粉末会爆炸……他尽糊弄我们老实人……
战俘甲:我们没文化。嘿,他趁机在我们当中挑拨离间。我们不希望跟他关在一起……
阿尔诺福:他讲了些什么?
焦凡尼:他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回忆起了他的各次旅行,先生。他曾经是商人,一个阔绰的威尼斯富商。后来当了舰长……他到过很远的地方……他确实讲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很难使人相信。那是因为他发高烧……说胡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阿尔诺福:舰长?那你是什么人?他的仆人吗?
焦凡尼突然想出一个可能对马克和他自己有好处的念头。他开始撒谎。
焦凡尼:他有许多仆人,先生,我只是其中之一。他家很有钱,肯出重金来赎他。
众人不语。
阿尔诺福:(凝视着马可)真的吗?那我们先不处死他,敲他一笔钱再说。把他抬到塔楼里去,和那个比萨人关在一间囚室里。那家伙也爱胡说八道。(对焦凡尼)你抬他的脚。
卫兵们抬着他的头,焦凡尼扛着他的脚,走了出去。
阿尔诺福以蔑视的眼光斜睨着大兵和他旁边的战俘甲和战俘乙。
阿尔诺福:原来你们为了保全自己的狗命,竟想出卖你们的长富……
阿尔诺福朝那三个家伙做了个轻蔑的动作,对卫兵们下命令。
阿尔诺福:用鞭子抽他们一顿。三十下……五十下。
5.塔楼中的囚室。内景。白天。
监狱中高高屹立着一座石砌塔楼。我们看见塔楼中的一间圆形囚室。这间囚室比较干净,不象普通牢房那么潮湿和阴森可怕,条件也比较好:里面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几个小板凳和三张床。墙上挂着基督蒙难十字架,桌上有几张羊皮纸和一本祈祷书。
一个男人侧面对着我们,他叫鲁思蒂凯罗(注4),正坐在那里,看着跪在马可床边的焦凡尼。马可光着上身,躺在床上;他仍然神志不清,呼吸困难,脑袋晃来晃去。焦凡尼在他的脖子上和肩膀上敷了湿布。
画面切换。
夜。桌上烛光摇曳。马可床边的小板凳上也插着一根蜡烛。
马可神情安详,脸色苍白。他醒来了,发现有人坐在他身旁,甚为惊愕;后来终于认出了焦凡尼。
马可:焦凡尼……
焦凡尼露出轻松的微笑。
马可: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在什么地方?
焦凡尼:一直在监狱里,波罗先生。你不发烧了,过几天就会好的。
鲁思蒂凯罗是个有趣的人物,他身穿教抱,手上端着一碗水,走到焦凡尼跟前。
鲁思蒂凯罗:(平静地)他得喝点水。
焦凡尼托起马可的头,把水碗凑到他嘴边。马可凝视着鲁思蒂凯罗,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些。
马可:(声音低微)谁……谁……你是谁?
鲁思蒂凯罗:你先喝点水,睡一会儿,然后我就回答你的所有问题。
马可的嘴唇凑近水碗,水从他的下巴上流下,濡湿了他的前胸。浑身乏力的马可仰面躺倒在床上。
6.塔楼中的囚室。内景。白天。
白天,室内光线明亮。
鲁思蒂凯罗侧身站在墙根。高处有一个狼嘴形的铁格窗,窗外是一线蓝天。鲁思蒂凯罗全身裹在一件褪色的长袍里,显得更加神秘。他踏上小板凳,手伸出铁格窗外,用面包周喂燕子。
马可坐到桌旁。他的脸上仍然没有血色,身体还是十分孱弱,但已经比前些时候好多了。
焦凡尼把牛奶倒进碗里,然后又把一个已经剥了皮的橙子放在桌上。
焦凡尼:水果和牛奶,吃了有力气。
马可:是热那亚人送来的吗?
焦凡尼:(冷笑)是那个好心肠的卫队长叫人送来的。我跟他说,你是个阔老,他肯定信以为真了。
马可:……可惜我倒了霉。
鲁思蒂凯罗:一点也不倒霉。比你运气更好的人,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的伤势很重……发着高烧。感谢上帝,给了你一副钢筋铁骨。
他转过身来。他个子比马可矮,年纪比马可大,身架更敦实;虽然两鬓染霜,但性格活跃,头脑聪明,眼光犀利。他身上的那件旧长袍原先显然是为一位个子比他高得多的人做的。他大腹便便,腰间缠了根带子,长袍在腰带上方形成好几道皱褶。
焦凡尼:你一直昏迷不醒,先生。我有时真为你担心。
鲁思蒂凯罗:我听说,除了我们比萨人以外,这儿还关了一万多名威尼斯人。很多战俘被瘟疫夺去了生命。你们运气不错,跟我关在一起。
马可:请原谅。我……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鲁思蒂凯罗:(耸耸肩)和你一样,是俘虏。我叫鲁思蒂凯罗,阿马窦·鲁思蒂凯罗,比萨人。是在第一次海战中被俘的。
马可:你是教士吗?
鲁思蒂凯罗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脸上出现了红晕。这话使他很开心。
鲁思蒂凯罗:不是,我的朋友。我是作家,专门描写战争、爱情、贵妇人和骑士。我的衣服穿破后,一个来听我告解的教士动了恻隐心,把他最好的教抱给了我。
鲁思蒂凯罗抬起手,闻了闻袖管。
鲁思蒂凯罗:我仔细一闻,发现教袍上酒味原来比香烛味还浓哩。
他开心得笑了起来;他的幽默性格和绘声绘色的语言感染了马可,使马可也露出了笑容,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马可:你在这儿关了多久啦?
鲁思蒂凯罗:九年,也许十年。我总觉得少算了一两年。
马可和焦凡尼吃了一惊。
焦凡尼:……十年?
鲁思蒂凯罗:(耸肩)我没钱赎身。不过热那亚人对我还不错,因为我常给他们讲战斗故事和骑士的艳遇。现在看来,他们也想听你讲故事了。
马可:听我讲?
鲁思蒂凯罗:你不是由于讲故事惹了麻烦,才被送到这儿来的吗?
焦凡尼:全是误解,鲁思蒂凯罗先生。
马可:我不是小说家。我讲的都是我记得起来的旅途见闻……
鲁思蒂凯罗:(坐下)得了,我的朋友,不必客气。我听过你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讲的话,你的故事比我最富有幻想力的故事还要神奇好多倍。
焦凡尼:(窃笑)确实是这样,先生。
鲁思蒂凯罗:沙漠,妖怪,国王,强盗,巨蟒……印度,蒙古人的国度,中国……你编的故事多么富有幻想色彩啊!
马可:不是编的。我确实到过那些地方。
鲁思蒂凯罗一时征住了,焦凡尼也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鲁思蒂凯罗:可是……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个人……没有任何一个西方人……到过那个只有一片黑暗的国家……即使能到达那儿,也不能活着回来!
马可:(简单扼要地)我到过那儿。
众人沉默不语。
焦凡尼:这么说来,全是真的啰,先生?你在那边讲的,以及这几天夜里在这儿讲的……全是真的?
鲁思蒂凯罗:你在那儿呆了多久?
马可:是你呆在这儿的时间的两倍。我走的时候,还是个孩子。
鲁思蒂凯罗:你全能记住吗?耳闻目睹的一切都记得吗?
马可:都记得。我的记性太好了,它一直在折磨着我,不让我忘记一生中的任何一天。
鲁思蒂凯罗激动万分,搓着手,站了起来。
鲁思蒂凯罗:折磨你……不,这是最大的天赋!你的脑子里装着丰富的材料,你可以讲出千百万个故事!我以全体圣徒和殉教者的名义发誓:我在这个牢房里孤苦伶仃地关了这么多年,连做梦也役想到会遇见一个象你这样的人。
马可:可是,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鲁思蒂凯罗:把你的一生讲给我听……你的旅途见闻……你的经历!你看到的奇妙的东西。你见过奇妙的东西吗?
马可:太多了。
鲁思蒂凯罗:(激动地)焦凡尼,你难道不想听你的舰长讲故事吗?
焦凡尼:关于国主和遥远的国度的故事?我一听就晕头转向,真的。不过,如果波罗先生愿意讲的话……
马可忸怩地一笑。
马可:我得讲几天几夜……
鲁思蒂凯罗:马可,我的朋友,咱们的时间多得是……讲几年也行……
马可:从哪里讲起呢?
鲁思蒂凯罗:象所有的故事一样,从头讲起。
焦凡尼:(微笑,幼稚地)从头讲起。
众人沉默。马可陷入沉思,时而看看鲁思蒂凯罗,时而看看焦凡尼。他尽量集中注意力。马可抬起头,目光似乎越出墙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马可:好吧。你们知道,四十年前,公元一千二百五十四年,我出生在威尼斯……
画面切换。
7.威尼斯鸟瞰。外景。晨。
从空中拍摄的今日威尼斯,到处是雄伟的大理石建筑物,到处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摄影机收入卡纳尔·格兰黛河(注5)和泻湖的全景。一层薄雾笼罩着水城,景色渐变,威尼斯越来越具有古朴风光。我们似乎从现在回到了古代。
摄影机向泻湖推近,移向按十三世纪面貌重建的圣马可广场。
镜头徐徐摇下,对准广场。这是十三世纪下半叶,马可·波罗的少年时代。
8.威尼斯圣马可广场。外景。白天。
薄雾弥漫,威尼斯披上一层曚昽的轻纱。她还不是我们今天所熟悉的由大理石建筑起来的城市;河流两岸的房子大部分是木结构,只是偶尔可以看到几栋新建的砖石住宅。
圣马可广场的一侧已屹立着初具规模的大教堂,但广场本身仍是一片如茵的草地;碧绿的嫩草生长在乱石中间。
马可:(画外)与世无争的威尼斯……意大利最美丽的城市……亚德里亚海的新娘。
镜头从圣马可大教堂上的一个细部徐徐摇下,对准广场。广场上摆满货摊,商人在做买卖,人们在操劳。斯吉阿伏尼湖滨路一带最为热闹,脚夫们扛着货包,在这里卸下后,穿过广场往回走;伙伴们迎面走来,肩上扛着各种货物。
摄影机推摄,对准一根石柱,柱顶是圣马可狮象;石柱后面可以看到许多挂着威尼斯旗帜的船舶。摄影机拍下薄雾遮掩着的泻湖全景,湖中诸岛依稀可辨。
马可:(画外)……威尼斯在当时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港。每天都有许多船舶从地中海、非洲、波斯等地驶来……这些船舶对小时候的我产生了很大吸引力……我的父亲尼科洛·波罗(注6)是商人……
9.威尼斯,僻静处,河道。外景。白天。
雾霭渐散,晴空万里。河道两岸杂草丛生,房舍鲜见。
马可:(画外音)我还没出世,我父亲就出门远行,到君士坦丁堡去了。小时候,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的母亲身体孱弱,疾病缠身……在威尼斯,我还有几个亲戚:茀洛拉姑姑、查奈姑夫和他们的四个孩子……姑夫是商人,经营布匹和皮革生意……我和他们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去,我有自己的朋友:朱里奥、巴托洛美奥、阿尔维塞……我们常常学着玩大人们的游戏,打船篙仗……
顿时,孩子们的叫嚷声和船篙相互碰击的声音响彻耳际;不一会儿以后,画面上出现两群孩子:他们正在兴高采烈地打船篙仗——一种古老的游戏。
画面上共有十二个孩子。他们分乘两条小舟,每人手持长篙一根,伺机袭击另一条船上的“敌人”。进攻时也好,防御时也好,他们都竭力保持平衡,以免翻舟落氷。
已经有三、四个孩子掉进河里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马可)面带笑容,神情专注,双手握篙,时而出击,时而抵挡,动作特别灵巧。另外一个孩子(朱里奥)在后面帮忙。朱里奥大概和他同年,但个子比他高,身材比他壮实。
朱里奥正在聚精会神地抵挡一个对手的进攻时,马可突然瞥见一根船篙迳直朝朱里奥的肩部打来。
马可:留神,朱里奥!
朱里奥身子一闪,躲开了。他朝马可转过头来,报以一个感激的笑容。
朱里奥:谢谢,
马可把一个对手打下水,接着又打下一个。他继续攻击和抵挡。
一个男孩沿着杂草丛生的河岸,朝这两群正在玩打仗游戏的孩子跑来。
男孩:(高喊)马可!马可!
马可住手,看着男孩。
男孩:有人找你,马可!査奈大叔叫你回家去!
马可的对手乘他不备,打了他一篙,马可落水。另一条船上的孩子们大笑。朱里奥准备为朋友报复。
10.另一条河道的岸上。外景。日落时分。
浑身湿透、沾满水草和污泥的马可沿着绿草覆盖的河岸,朝一所砖木结构的房子跑去。房影倒映在河水中。一个肩宽腰圆、高大魁梧、蓄着褐色短髭的人在门口等着他:这是他的姑父査奈。姑父目光严峻,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马可放慢脚步,似乎不愿走到姑父跟前去。当他走到离姑父还有一步路的地方时,姑父朝他伸出手……他以为又要挨耳光了,便本能地把头扭向一边,其实站父是来挽他的胳臂。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从门口探出头来,瞧着马可。她外表并不难看,但神情怠倦,头发已经发白。她的双眼红肿,泪水盈眶。这是茀洛拉姑姑,査奈的妻子,尼科洛·波罗的姐姐。
査奈瞥了她一眼,然后对马可说:“茀洛拉姑姑和我到处找你。你母亲……”
姑父突然住口,不晓得怎样往下说才好。
査奈:病情很重……很重……
马可浑身发抖;他咬着牙,攥着拳,直愣愣地看着姑父。
查奈:她整个下午都在喊着你的名字……去吧,好孩子,到她身边去吧。
他轻轻推着马可的肩,让马可进屋。茀洛拉姑姑赶紧闪到一边。
11.波罗家,卧室。内景。日落时分。
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小屋子,室内有一张带帐顶的床,一个木箱和一张小桌子。桌上摆着几样小玩意儿,是从遥远的外国带回来的纪念品:木制小神象,波斯半裸舞女玉雕,阿拉伯护符。
暮色降临,屋内渐暗。一个年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躺在床上,在她那苍白的脸上,好象已经可以看出死亡的印记。她是马可的母亲,表情凄苦,呼吸因难,气喘吁吁。她的弥留之际持续甚久。她的元气虽然已经消耗殆尽,但面部线条却更清秀了;她变得象少女一样美丽;生命在进入永恒的黑暗之前似乎要赠给她最后一件礼物。
马可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光线从背后射来,他的身躯显得更为瘦削。他的衣服仍旧是湿的,还在往下滴水。他朝前迈了一步,走进光线暗淡的房间中。母亲就要和他永别了。
马可靠近床前,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看着眼皮沉重、双目紧闭的母亲。然后他伸出手去,碰碰母亲那只垂在被单上的手,把它紧紧握住。
母亲立即有了反应,睁开了眼睛;她的嘴唇在抖动,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母亲:感谢主,孩子,我一直担心,离开人世之前,再也见不着你了。我让人找了你好久。
马可期期艾艾地打算为自己辩护。
马可:我……我跟小朋友在一起。
母亲越来越弱,她尽量想多讲几句,笑一笑。她终于找到了微笑的力量。
母亲:你……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这个家对你来说……太小了。威尼斯也太小了。你应该去周游世界;你……
马可战胜了胆怯,亲切地抚摸着母亲的额头。
母亲:你长得也很象父亲。但他个子很高……手很大,他……可以把你举起来,象……拾起一根树枝似的。我在卧病不起之前,为你做了一切能做的事。可是,你需要的是他。
马可:他不会回来了,妈妈。
母亲:会回来的……你瞧着吧。那时大家都会祝贺他:尼科洛先生,尊敬的尼科洛先生……(淡淡一笑)他会送给每人一件礼物……你会为他感到骄傲的。那……
她从枕头上支起头来,转过头去看着某样东西。
“那封信,马可,你父亲的信。乘天黑之前,我想再给你读一遍。”
马可想开口讲话,可是母亲抢在他前面。
母亲: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给你读过许多遍了。你都背得出来了。去把信找来。
马可朝桌上看了一眼,然后把手伸进枕头下面,拿出一张叠成四折的羊皮纸。纸上的字迹已经褪色了。
母亲:(仿佛在读信)我来到一个大城市,这里有许多金顶宫阙和教堂。我仿佛已经离开威尼斯好几年了,而不是只有四个月……
母亲住了嘴。屋里的唯一声响是她的喘息声。
母亲:(继续往下读信)那个给我带来得子喜讯的水手即将回国。我请他把这封信和几件礼物捎给你和马可。你给咱们的儿子取的名字……和威尼斯的护佑神的名字一样,我很高兴……。
母亲的头在枕头上来回晃动。她抬起胳膊,但马上就无力地垂下。
母亲:你接下去读吧,孩子。往下读。
马可眼泪汪汪。他手里拿着信,但看也不看一眼。信的内容他已听过不知多少遍,不用看也能背出来。
马可:我很快就回来。我渴望回到故乡。当初我真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抛下。我也觉得十分孤单。但是,我现在这么做,吃这么多苦,都是为了咱们全家,为了你,为了咱们的儿子马可。
母亲蓦地啜泣起来,马可背不下去了。母亲的脸上流满泪水,但她的嘴角仍然露着微笑,一个甜蜜的微笑。
母亲:天黑了。你在窗前点上灯了吗?任何时候都要记住点灯……这是我和你父亲约定的信号。应该让他知道,咱们不分昼夜,一直盼着他回家……握住我的手,马可……
马可握牢母亲的手,眼泪不禁夺睚而出。母亲发现了。
母亲:别难过,孩子。你告诉他,我不想离开人世……我要一直为他祈祷……我要等到他回来……等到他回来……
母亲的手突然松了,她永远闭上了眼睛,嘴角的笑容也已无迹可觅。
马可悲恸欲绝,跪倒在地,脸偎着母亲的手,绝望地啜泣。
姑姑和姑父即刻入内。茀洛拉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马可肩上。
始父在病榻边的小桌上插上一根蜡烛。
马可泪如泉涌,两眼红肿。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用直勾勾的目光疑视着那尊舞女玉雕。烛光融融,飘曳不定;晶莹剔透的玉雕静中含动,仿佛有了生命。
室外歌声不绝,人声笑语在河面上迴荡。
12.威尼斯,河道,泻湖。外景。白天。
岸边停着一条黑色的贡多拉:灵船;船上有一尊银质大天使塑像。水手们抬着灵柩,从教士中间通过,把灵柩放进灵船中。须臾,他们开始划桨;桨板出水时,水珠滴滴,象是晶莹的泪水。泻湖上烟波浩淼,浓雾障目。灵柩上蒙着一块黑天鹅绒殓布。马可面容苍白,表情凄苦,默默坐在船头。
査奈、茀洛位和其它亲属坐在船尾。风平浪静,湖面如镜,丧钟阵阵,空气为之颤动。
灵船驶离河岸。马可回头顾盼,逐一打量着在岸上送灵的人。人人哀怨凄切,欷欷垂涕……朱里奥愁云满面,他慢慢抬起手,仿佛向死者告别;接着他在胸前匆匆划了个十字。
雾越来越浓,灵船消失在沉沉雾海中。丧钟声也随着沉寂下来。
13.威尼斯,小河,波罗家。外景。白天。
阳光和煦的白天。
一艘大船离开泻湖,驶进小河。
我们在这艘船上看见了茀洛拉姑姑、査奈姑父和他们的四个子女,其中两个比马可大。船上装满了家具、口袋和包袱。
马可在家门前的河岸边,看着这艘船徐徐驶近。
茀洛拉姑姑由査奈姑父搀着,纵身一跳,上了岸。她抬起头,扫了一眼波罗家的坚固的房子,似乎颇为满意。
14.威尼斯,波罗家,客厅。内景。白天。
客厅宽敞,高大。砖木结构的墙上没有饰物,地上铺着几块地毯。客厅和其它房间一样,陈设极为简单朴素。
家里乱哄哄的。波罗的三个堂兄弟和一个堂妹一面叫嚷,一面笑闹,在各间屋子里跑来跑去。
茀洛拉姑姑吩咐仆人们把船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来,把口袋和包袱堆在客厅里。
査奈姑父踱着方步,在厅里来回走动,象是在默踱检点家私什物。他在一个大壁炉前面停下。壁炉里的湿木柴燃烧不良,发出浓烟。莫名其妙的马可正在烤火。査奈姑父来到他跟前。
马可:这栋房子现在归我所有,是不是,査奈姑父?我母亲去世了,这栋房子归我了。
茀洛拉姑姑听见他的话后,皱着眉峰,朝他转过头来。
査奈姑父:(吞吞吐吐地)可以这么说,孩子,可以这么说。
马可:是归我了,我父亲没回家之前,归我一人所有。
茀洛拉姑姑:谁知道他还回来不回来。(停了一会儿)这栋房子很大。咱们住在一起也够宽敞的……你不能一个人呆在这儿,我们搬到这儿来照顾你。我答应过你母亲的。(吩咐仆人们)东西可以堆在那儿!
马可拿起一段劈柴,扔到快要熄灭的壁炉里。
茀洛拉姑姑:火够旺的了!别糟蹋劈柴,孩子。劈柴是要花钱买的,你知道吗?
马可瞥了姑姑一眼,嚅动着嘴唇,象是要进行反驳。
姑父看见后笑了笑。
査奈姑父:马可,姑姑前些日子一直照料着你那可怜的妈妈,现在她要代替你母亲照料你了……
查奈姑父划了个十字。
“……愿上帝保估她。”
茀洛拉姑姑:上帝才知道,我多么为她感到痛苦……现在她的家和我的家两副担子都落在我一个人肩上。我只有一双手……我那胞弟已经离家多年,他走的时候,儿子还没出世。为什么出远门之前要匆匆结婚呢?娶的又是这么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子……
茀洛拉姑姑一面解包袱,掸灰尘,摆家具,一面不停地唠叨。
壁炉里的火即将熄灭。马可站在壁炉前,浑身发抖;泪花在眼眶中闪烁,瘦削的肩膀一起一伏:他在默默啜泣。
15.威尼斯,波罗家,马可母亲的卧室。内景。白天。
马可的母亲就是在这间房子里去世的。
茀洛拉姑姑拉开百叶窗,让外面的光线和空气透进来。
她走到床前,把床上的被单和毯子扔在地上。
马可来了。他脸色铁青,目光呆滞,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姑姑。茀洛拉抬起头,与马可的目光相遇。
马可:你在干什么,姑姑?
茀洛拉姑姑:打开窗,透透空气,屋里充满着一股生病的味道。
茀洛拉姑姑取下床上的绣花床单。床成了一个光秃秃的木头架子。
马可:我可不希望任何人动我母亲卧室里的东西。
茀洛拉姑姑:我理解你的心情,马可。但日子要接着过下去。今后由你姑父和我来管这个家,这也是为你好。我们以后就睡在这儿。
她双手拿起一条干净床单,在空中抖平后,摊在床上。这条洁白的床单一转眼功夫就平平整整地铺在床上了。
马可:那我睡在哪儿?
茀洛拉:(急躁地)楼下,跟你的堂兄弟们一块睡!你那可怜的母亲跟我说过:茀洛拉,我把马可托付给你了,请你好好照顾他……(嘟哝着)讲得倒容易……可是,我能得到什么报答……你姑父也好,我也好,都没有从她手里得到过一个钱……你父亲……谁知道在哪儿?……
她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小衣柜上摆着几件尼科洛从国外捎回来的纪念品:舞女玉雕,土耳其陶瓷,异邦神像,阿拉伯护符。
茀洛拉拿起一个印度神象,摇摇头。
茀洛拉姑姑:他不给家里寄钱,而是让人捎回这些玩意儿……这些异教徒的东西不应该摆在一个基督徒的家里。它们会毒害你的灵魂的。它们已经给你母亲招了祸啦!
她的迷信观念占了上风,火气越来越大。
茀洛拉:应该把这些东西扔掉!
她朝敞开的窗户走去,马可拦住她。
马可:这些是我父亲从君士坦丁堡寄回来的礼物……
茀洛拉:异教徒的偶像,会招灾的!……
她开始把这些东西往河里扔。
马可:(愤懑地)可是,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茀洛拉姑姑:她心肠太软,舍不得扔掉。我可不想让这些东西继续留在家里……
她拿起那个裸露着上身的波斯舞女玉雕。
茀洛拉姑姑:你父亲真不害臊。这玩意儿也得扔掉!
但马可的动作比她快,他一把夺过玉雕,朝门口跑去。茀洛拉想逮住他,然而没撵上。
茀洛拉:(高喊)快给我!
马可:是我的东西。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
茀洛拉姑姑:别这样,马可。我不希望你的灵魂受到毒害!
她拿起其它东西,一件件扔到窗外去。
马可无可奈何地看着。
他的堂兄弟们跑进屋来,感到气氛不对,赶紧止步。
茀洛拉姑姑:真不害臊,我的弟弟真应该感到脸红……犯下这么多罪过,怎么去见上帝?
马可:我父亲是出门寻找好运气去的。为了我,为了我的母亲。等他回来的时候……
茀洛拉姑姑:他在不信基督的人中间瞎逛,哪能交上好运……(她在胸前划了一个大大的十字)……他眉飞色舞地谈论着鞑靼人和蒙古人……凶残的野蛮人……魔鬼的儿子……这些人住在那个只有一片黑暗的地方……那里是天涯海角,再往前走一步便是黑暗和虚空……你父亲没准已经在那儿送了命……
马可把玉雕紧紧握在手中,他的指关节发白,这证明他费了多大劲才抑制住心头的怒火。
马可:我父亲还活着!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的……你瞧着……
一滴眼泪流下脸颊,他用舌头舔干,擤了一下鼻子;然后飞也似地跑出屋。姑姑在后面喊他。
姑姑:(画外)马可!马可!你到哪儿去?
16.威尼斯,圣马可广场。外景。白天。
一幅红绫腾空而起,跃上画面,占满整个银幕;红绫被海风吹得鼓鼓的,宛如一面红旗。这个镜头只持续了一刹那功夫。红绫落下,我们看见了刚才被它遮住的圣马可广场。早晨,广场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象一个永远也不会散的集市。我们发现,把红绫抛上半空,然后又接住的是一个商人和他的助手。这位商人就是査奈姑父,他比以前显得苍老多了。他的助手是一个外貌英俊,潇洒高大、年纪约莫十八岁的小伙子。他们的动作象魔术师一样灵巧。画面在査奈姑父的布摊前面展开,他正在向一个大腹便便,趾高气扬的阔佬吹嘘这幅红绫的质量如何精良。
査奈姑父:先生,请你相信,你走遍半个意大利——从威尼斯走到佛罗伦萨——也找不到一块比这更好的料子。
査奈姑父让助手把红绫卷好,站到布摊后面去。
顾客:比这更贵的料子同样也找不到,査奈先生。四个杜卡托(注7),我不能多给了。
助手把红绫放在货摊上,査奈姑父在红绫上拍了一掌。
査奈姑父:八个杜卡托,高贵的先生。尊夫人穿上用这种料子做的衣服,就能身价百倍,更加配得上你;每当她到大教堂去望弥撒的时候,就能给你脸上增光。
顾客先是摇摇头,后来似乎思忖了一下;最后,他松开腰带,解下一个鼓鼓嚢囊的钱袋,极其庄重地拿出八个杜卡托,放在柜台上。
顾客:……六、七……(叹气)八。你刚才说这种料子叫什么名字?
査奈姑父:霍尔木兹绫……产自波斯国霍尔木兹城。刚刚运到本埠。
他朝助手转过身去,点了点头。
査奈姑父:你帮阿历山德罗先生把这幅红绫送到船上去。
小伙子拿起红绫,走出柜台,跟着那位顾客,朝斯吉阿伏尼湖滨路走去。那儿停泊着几只船,准备运人载货;圣马可广场在那儿与泻湖相连。
手持长枪的卫队在货摊之间来回走动,不时停下来检查一番。
教士们两人一组或三五成群穿过熙来攘往的人群,向屹立在广场东侧的大教堂走去。大教堂厚实的砖砌正墙前方是三个木头旗座,逢年过节时,圣马可的大红旗旛就在这里升起。
那位顾客尽管体格魁梧,但也很难从人群中穿过。一位屠夫弯着腰,驮着半头宰好的牛,从他面前经过;他只好停下来,给屠夫让路。接着又匆匆走来一个鱼贩子,手里拎着满满一篮子红色的鲻鱼和银白色的鳕鱼;那位顾客赶忙闪开,免得和鱼贩子撞个满怀。
有人突然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盖过了广场上的所有嘈杂声。
喊声:马可!马可!
查奈姑父的助手回过头去。摄影机随着他的目光移动,对准人群中的另一个小伙子。从衣着判断,这个小伙子出身贫寒,但仪表堂堂。
助手(就是马可·波罗)回答小伙子的喊声。
马可:什么事,朱里奥?你要干吗?
朱里奥朝后面晃了一下脑袋。
朱里奥:跟我上那边去。快!
顾客停住脚步,朝马可转过身来。
顾客:怎么啦?快走,我已经糟蹋掉不少时间了!
马可二话没说,一步奔到他跟前,对他笑了笑,把那幅红绫塞到他手里。
马可:请原谅,先生。有人叫我哩。
顾客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嘴里在嘟哝着什么;但马可已经跑开了。马可追上朱里奥,两人挤开人群,来到一帮人跟前。这些人围着一群水手站成一个圈。水手们坐在木箱上。
朱里奥推开两个小伙子,让马可钻进去。几个水手捧着大酒瓶喝葡萄酒。一位年纪已老、但精神矍烁的水手正在讲故事;大伙听得津津有味。
老水手:长着狗头的怪人……能把大象叼起来的雄鹰……我向你们保证,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温柔、这么……热情的女人。(他眨了一下眼睛)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站着听故事的人笑了起来。马可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青年水手:她们张开双臂欢迎你,是这样吗?
老水手:正是这样。请你们注意,那儿的男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吃醋。不过,如果你胆敢去偷他们的骆驼,他们就会把你劈成两半。用不着多费话。他们掏出你的内脏,拿去喂狗。有一次,在波斯……
朱里奥向马可挤挤眼睛,仿佛对他说:“你瞧,我把你带到这儿来,做对了吧。”
马可:你到过波斯?在哪个城市?
老水手:只到过大不里士(注8)。我看见了蒙古人……
在场的人窃窃私语,既兴致勃勃,也有点胆战心惊。
老水手:我只是从远处看见过他们。成千上万个蒙古人,马的匹数是人数的两倍;每人有两匹马。马象他们一样矮小难看,但跑起来比风还快。他们要去教训某些人一顿,据说是要惩罚一下那里的水手。我们听说后,马上决定离开那儿,越快越好。
一位头发花白的水手:你们呆在威尼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们根本想象不出,那个蒙古人在动什么念头。
朱里奥:你指的是那位蒙古伟人吗?
头发花白的水手:正是他,威震世界的成吉思汗。他想征服全世界,夺取上帝创造出来的每一寸土地。他以排山倒海之势,占领了波斯、俄罗斯、匈牙利、波兰、日耳曼……看着就要打到咱们这儿来了。
一个商人:(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愿圣徒保佑咱们!
头发花白的水手:圣徒准是这样做了……因为他刚想朝咱们这儿进军,圣徒就让他一命呜呼了。所有的蒙古人立即勒住马头,返回他们出发的地方,去选一位新首领。如果他没死,你们设想一下会怎么样?
商人:他会一直打到威尼斯!
头发花白的水手:(夸大其辞地)他的攻势迅雷不及掩耳。威尼斯、罗马、那不勒斯、法兰西、西班牙、英格兰都会沦陷……所向无敌……奸淫烧杀……把孩子斩成两段。
商人:他们怎么会凶残到这么可怕的地步?
头发花白的水手:只是为了寻寻开心。打仗对他们来说,就是做游戏。他们活在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打仗。
一直在洗耳恭听的马可这时向老水手提了个问题。
马可:(怯生生地)请原谅,先生……
老水手:你想知道些什么?
马可:你在旅途中,有没有……有没有碰见我的父亲?他叫尼科洛·波罗,是商人,和他弟弟玛窦一道出去的……
老水手:(不耐烦地)世界太大了,孩子。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马可:很多年以前。那时我还没出世。
老水手:到哪儿去了?
马可:他们想经过波斯,到遥远的东方去。
老水手:(摇摇头)没有,我没有碰见过他们。我刚才对你说过,我没在波斯呆多久。我刚才讲了,我一看见蒙古人就吓得魂不附体。全是凶神恶煞,如果你父亲走到他们中间去……(摇头)你问他吧,他比我知道得多……
他指指坐在旁边的一个围着皮围裙、戴着铁匠帽的老头。老头听水手讲故事时紧皱着眉头。
铁匠:蒙古人凶残吗?他们是从地狱里放出来的……我知道。我在他们统治下生活过。
商人:在他们统治下?在什么地方?
铁匠:在达尔马提亚(注9),当时成吉思汗的大军已经推进到威尼斯的边境。
老水手听见铁匠证实他讲的故事,心里很高兴。
商人:他们怎么没把你杀掉?
铁匠:因为我们是不战而降的。如果你要抵抗,他们便见人就杀,男女老幼都不能幸免;他们把房屋夷为平地,使人头堆积如山……
头发花白的水手:(证实他的话)他们的习惯……就是把人头堆成山。
铁匠:他们之间也毫不留情。谁干错一件事,咔喳一声,身首分离,脑袋落地。幸运的是,我是铁匠,他们用得着……我会钉马掌……所以他们对我不坏……一直到他们撤退时为止,都没有虐待过我……
他停了一下。马可和其它听众屏住呼吸。
铁匠:(痛苦地)但他们要带走一样东西作为纪念,同时要让我们记住:我们是战败者。他们决定割下我们的一只耳朵带走。(众人惊叫)所有人的耳朵,不分老幼……几千只耳朵……装了几筐,作为战利品带回家去。(停顿)如果你们不信……
他脱下帽子,把遮住右太阳穴的头发推向后边。马可吓呆了。
铁匠右边的耳朵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紫红色的肉疤。
有人喊了几声马可,把他带回了现实。
査奈姑父:(画外)马可!马可!
马可朝朱里奥转过身去,向他招招手,然后怏怏不乐地往外走。
17.威尼斯,泻湖,一艘停泊在锚地(注10)的船。外景。白天。
雾天。泻湖上仿佛蒙着一层轻纱。
一艘小船拖着渔网在湖中行驶,渔网的另一端由朱里奥及另外几个小伙子在岸上拽着。马可在小船上摇橹,雾忽然散了,我们看见泻湖中停泊着一艘看了叫人心怵的船:舷墙上沾满水草,甲板上毫无动静。湖面上连一丝风也没有,船一动也不动,仿佛已被人抛弃。
马可似乎被这条大船迷住了。
他解下渔网,听凭渔网掉进水里,然后朝那艘船划去。
他没有听见朱里奥和其他同伴的惊呼声。
朱里奥:别去,马可!回来!
马可离那条船越近,他划得也越起劲。
舷墙后面出现一个瘦骨嶙峋的人,他发现马可后嚷了起来。
船员:快离开这儿,小伙子……快离开……这条船在隔离检疫,船上流行鼠疫!
马可靠近船舷后,朝船上大喊。
马可:告诉我……船上有我父亲吗?尼科洛·波罗……或者玛窦……玛窦·波罗,我叔叔……
船员:没有。没有任何人姓波罗的……没有尼科洛,也没有玛窦……快回去……快离开这儿。
马可离船太近了。船上有人撞响了报警的大钟。其他水手走到舷墙跟前,朝马可大喊。
船员们:快离开这儿。回到岸上去。你发疯了。快回去。
马可的朋友站在堤岸上张望,他们听见湖中传来的这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警钟声后,吓得赶紧往家跑。朱里奥仍旧留在岸边等着马可。旁边还站着另一个小伙子,他叫巴托洛美奥,与朱里奥年龄相同,我们以后还会见到他。
18.废弃的船坞。内景。傍晚。
一个废弃不用的旧船坞,顶棚已部分塌落,但墙壁还完好如初。坞内有几条破旧的船只,其中有拆得七零八落的贡多位和龙骨已经残缺不全的小帆船。波浪在坞门外冲击着水草和苔藓。废坞破船,颓垣残梁,纵然满目疮痍,却又充满着神秘气氛,象是神仙和妖精出没的地方。
一群年轻人(就是在泻湖中撒网捕鱼的那几个小伙子)坐在篝火周围,一面听马可和朱里奥转叙他俩上午在广场上听来的故事,一面认真细致地修理着一条破船。
苍茫的暮色,废弃的船坞,破旧的船只,近在咫尺的泻湖,给这些令人难以置信的神奇故事增添了魅力。马可很喜欢讲有关这些国家的故事,这样能增强他父亲仍然活着的希望。
一个小伙子(巴托洛美奥)膝盖上放着一块小木板,手里拿着一根炭棒,在板上画画。
朱里奥:那个水手说,那儿的人长着狗脑袋……
马可在一块船板上刷漆。
马可:他还看见了能够叼起大象的巨鹰。
一个小伙子:不可能。
马可:他发誓说,确实见过。他年纪一大把了,不会撒谎的。有时,我们很难相信世界上真有某件东西,只是因为这件东西跟我们所熟悉的东西不一样。我有几次夜里做了梦,醒来后往往问自己:刚才的事真的是梦吗?也许……(微笑)也许我确实出去旅行过,只不过自己不知道而已……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的同伴们笑了。
第二个小伙子:我的告解牧师劝我……
第三个小伙子:劝你做什么?
第二个小伙子:劝我别在梦里旅行。
大伙捧腹大笑。
篝火上架着一口小锅,锅里在化漆。第四个小伙子端起锅,递给马可。马可继续刷漆。
马可:我在听那些在海上航行过的人讲故事时,总觉得喘不过气来。我的意思是说……我……我觉得威尼斯……象个监狱……有人认为,这些……就是说广场、泻湖……等于整个世界,是世界上最值得一看的东西。可是,我觉得世界是在那边,在泻湖外面……世界很大……象……象天空一样大。我父亲知道,他见过世面。
第二个小伙子:谁知道你父亲在哪儿呢,也许他娶了别的女人,成了家,改名换姓了。
朱里奥:他父亲会回来的,你瞧着吧。你们这些人到时候会大吃一惊的。
马可:我每天都在盼着他。总有一天,会有人对我说,我看见他了,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第三个小伙子:可是你却在这里修船……你到底是在等他呢,还是你也想走?
马可停止刷漆,来到朋友们中间,坐在篝火边。
马可:我出世后,只哭过两次。第一次是当我看见母亲的遗体被抬走的时候……第二次是一天上午——我当时还小哩——,我发现鞋底穿孔了:在威尼斯嘛,你想从这儿到那儿,要么走路,要么行船;鞋底穿了孔,走路就费劲了。后来我想,不穿鞋子固然不方便,但赤脚总还可以走一段路;而没有船就无法走出威尼斯。修船——怎么给你们解释呢?——意味着为打开世界的大门创造条件……有了船,我就有了钥匙,可以打开威尼斯这所监狱的大门,我就可以走出监狱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大家听了他的话后,静默了片刻。然后那个在木板上聚精会神地画画的小伙子站了起来,走到马可跟前,把自己画的画给他看。
巴托洛美奥:看见了吗?这就是长着狗脑袋的人。这就是叼着大象的雄鹰。既然我能画出来。这……这说明它们确实是存在的。
朱里奥也凑过来看画,他对朋友的绘画才能赞不绝口。
朱里奥:巴托洛美奥的手指头上长着眼睛。
马可:是千里眼。
大伙都站起身来,越过马可的肩头,欣赏巴托洛美奥的画。巴托洛美奥拿起一个火把,凑在篝火上点燃,然后朝船坞深处的一堵黑洞洞的墙壁撇了撇嘴。
巴托洛美奥:你们跟我来,快跟我来。
马可、朱里奥和其他人跟在他后面。
他们走到那堵墙壁跟前,巴托洛美奥举起火把,照亮墻壁。他的同伴们惊奇得嚷了起来。原来墻上有幅壁画,画技虽不高明,但设色浓艳,画面富有想象力,上面画着几头中世纪的神兽,有鹰头狮身兽、狮头羊身蛇尾兽和喷火兽;还有一个面目狰狞,发式可怕的人。这是一个武士,身材高大,顶天立地,象座高塔;他站在礁石上,挥舞着大刀,仿佛要制服在他面前咆哮的海洋。
朱里奥:他是谁?
巴托洛美奥:成吉思汗。
朱里奥:谁?
马可:成吉思汗,蒙古人的国王。
巴托洛美奥:成吉思汗……一直打到了天涯海角。他勃然大怒,因为他的面前只剩下一片汪洋大海,再也没有土地供他征服了。你们看那边……
他举起火把,照着壁画的一角:茫茫大海的那边有一长条绿色的海岸,岸上有一个小城堡,城堡旁边站着两个人。
巴托洛美奥:这是尼科洛·波罗先生和他的弟弟,他们走得比蒙古人更远,正在那儿得意洋洋地微笑呐。
巴托洛美奥讲的话激起了一阵笑声。第三个小伙子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
第三个小伙子:画得太棒了,你真伟大!
这个表示祝贺的动作使巴托洛美奥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墙壁重新变成漆黑一片。
钟声响起,催信徒们做晚祷。
马可:该回家了。咱们明天再到这儿来吧。
小伙子们一个个走出船坞。马可在坞门附近伫留片刻,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那条船,嘴角浮现出了笑容。
19.威尼斯,圣马可广场。外景。白天。
广场的一端空荡荡的:人们都跑到一个高台跟前看热闹去了。一个犯了诽谤罪的人在台上示众。此人约模四十来岁,满脸横肉,杀气腾腾,头上戴了顶纸糊的高帽子,样子颇为可笑。他的脖子和双手上了枷,枷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标明罪状:“Blasfemavit Deum et Sanctam Mariam。”(注11)
一个卫兵在高台前面把守着,防止人们接近罪犯,伤害他。咒骂声不断传来。
人群的声音:诽谤者!魔鬼的儿子!上帝决不会怜悯你!你长着一张撒旦的嘴!
已经在高台前面看过一阵热闹的人给后来者让出地方。他们重新去购买东西,或欣赏别的有趣场面。广场上每天都有许多趣事可看。
一对夫妇离开高台。摄影机随着他们移向查奈姑父的货摊。他面前是一堆已经扯好的料子。料子很多,码得很高,眼看就要倒下。
这对夫妇在货摊前停下。妻子让丈夫看一幅锦缎。丈夫把手垂到货摊下面,愉偷用大拇指搓了一下中指,向妻子示意:价钱肯定很贲。查奈姑父立即张口兜售。
查奈始父:这种料子质地精良,给尊夫人做衣服最合适。先生,价钱也不贵,不会使你太破费的。
丈夫装模作样地摸了摸那块料子。妻子也伸手摸摸。
查奈姑父:真漂亮,先生,太太。实在漂亮。你们要知道,这块料子五十个人花了一百天才织好。
查奈姑父转身对着马可。
查奈姑父:你去买几条煎鱼来,马可。
马可因为能离开这儿而感到高兴。他从货摊后面出来,从前面走过去。
姑父让他快去快回。
査奈姑父:马上就回来。
他继续跟那对夫妇谈生意:
“大公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锦缎。西西里国王鲁杰洛曾经赠送给教皇一块类似的料子……是前任教皇。”
査奈姑父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谈笑声中。马可迳直朝广场的另一端走去,煎鱼摊、肉摊、糖果糕点摊设在那儿。
他急匆匆地走着;可是,走到半路,他突然放慢脚步,最后停了下来。离他二十米的地方走着一个姿色出众的姑娘;一个骨瘦如柴的乳娘象影子一样紧紧跟着她。姑娘名叫卡泰丽娜,也许还不到十五岁,但已出落得花容月貌。她的柔发被散在肩膀上,额头洁白如玉,上面套着一个银环。她虽穿着厚衣服,但步履轻盈自如,可想而知,她的身体准是既娇美又健壮。
尽管她的衣服款式新颍,制作精细,质地优良,她身上却流露出一股野性的、慓悍的气息。大概是因为她甩头发的姿势落落大方的缘故吧?骏马常常这么昂起头,抖动颈上的鬃毛。或者是因为她的目光十分深沉和专注吧?她用这种目光瞟了马可一眼。
她走过去了,这个美丽的形象从他眼前匆匆过去了。
乳娘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指责他不能这么盯着一个姑娘。姑娘消失在人群中。
马可正打算去追那姑娘,忽然想起姑父的差遣,于是便懒洋洋地拖动不情愿的步子朝煎鱼摊走去。
一位头缠大花头巾、手上戴满戒指的摩洛哥玩蛇艺人吸引了马可的注意。笛声悠扬,连马可也有点昏昏沉沉。他不再看那条蛇如何随着笛声慢慢扭动,而是怔怔地望着前方:卡泰丽娜的形象使他目迷耳眩,如痴如狂。
他从这种痴呆状态中猛地惊醒,赶紧走到煎鱼摊前。
马可:三条大鳕鱼。
商人拿起木匙,从油锅里捞出四条热气腾腾、前得焦黄的鳕鱼来,在上面撒上盐,然后用两片葡萄叶裹好,交给马可。
马可转过身,突然呆住了:他面前站着乳娘,乳娘的后边是她——卡泰丽娜。乳娘走到煎鱼摊跟前。
乳娘:唐娜·菲亚梅塔要几条煎鳕鱼。要半个杜卡托的。
商人无可奈何地摊开双臂。
商人:好心的大姐,你今天来晚了。打上来的鱼不多。我刚才把最后几条煎好的鳕鱼卖给那个小伙子了。
商人指指马可。马可只是到这时才把目光从卡泰丽娜身上移开。他呆头呆脑地连忙把手里的煎鱼塞给乳娘。
马可:拿去吧,别客气。我……我不需要了。
乳娘抿嘴一笑,但随即担心这会鼓励马可继续向卡泰丽娜献殷勤。于是,她犹豫片刻后,把鱼还给了马可。
乳娘:不,你拿着吧。怪我不好,来迟了。咱们走吧,卡泰丽娜。
卡泰丽娜嫣然一笑,走到马可身边,从他手里拿过那包鱼,作了一个优雅的鞠躬姿势。
卡泰丽娜:我的乳娘没有权利拒绝接受你送给我母亲的东西。我代表母亲向你致谢。你叫什么名字?
乳娘惊讶得赶紧插嘴。
乳娘:算了吧,卡泰丽娜。咱们走吧。你不是说要到圣路加教堂附近散散步吗?
马可:我叫马可·波罗。
卡泰丽娜用深情的目光瞧着马可,她的嘴角浮现出笑容。
卡泰丽娜:好,谢谢你,马可·波罗。再见。
她朝乳娘转过身去。
卡泰丽娜:咱们回家吧。我改变主意了。我明天做完晚祷后,再到圣路加教堂去。
卡泰丽娜走了,再也没有回头看马可一眼。
马可如大梦初醒,朝相反方向移动脚步。他这次没在玩蛇艺人面前停留,而是由笛声伴随着,直接朝姑夫的布摊走去。
马可昂起头,眺望碧蓝的天穹,然后欣喜欲狂地跑起来,一直跑到姑父的布摊前。姑父用痛斥声来迎接他。
查奈姑父:你上哪儿去了?……没去买鱼,钓鱼去了吧?
马可摊开双臂。査奈始父发现他手里没拿东西。
马可:我把钱丢了。可能掉在路上了……
姑父一把抓起货摊上的一块天鹅绒料子,朝马可扔来,马可侧身躲开。
查奈姑父:你的心思用到哪儿去了!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马可俯下身去,捡起那块天鹅绒,掸去上面的尘土;然后抬头看着阳光和煦的天空。一群鸽子搧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