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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娘

2020-02-10 13:24:35 作者:惜言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近些日子,天竟是阴冷厉害,这未到三九,却也裹上层霜。

  这冯帅刚从前线打了败仗回来,也不知怎地,就好似变了个人般,茶不思,饭不想。

叶姑娘

  一身军装不离身,只知围着那地图整天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前几日,县城里的老太爷前来登门拜访。

  见冯帅如此消沉,便提了个议。

  特邀冯帅去那城北的戏子班听戏,也不知为何冯帅竟轻声答应。

  江淮这带一到冬日便是阴冷刺骨,偏偏看戏那天却下起了雨雪

  我给冯帅换上了他最喜爱的那件裘皮大衣

  便去了城北看戏。

  虽在这淮阳县未久,却也从闲话碎语里得了个一知半解,这县里最负盛名的戏子便数那名伶“丹顶红”

  正巧那县太爷安排的便是那“丹顶红”的场子

  县太爷走在前面引路,我和张副官便陪着冯帅走进这戏棚子

  只见这台上有一妙龄女子,身披青衣,头戴珠缨宝饰之冠,白面粉颊。

  遥遥望去,却也能窥得一番,一对丹凤眼面容清秀,透着俊美之气。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

  步伐轻盈身姿妙曼,仿若游龙戏凤,轻舞成双,真似那虞姬再现世般。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一开口,便惊艳绝伦,嗓音利剑穿透,转音却又柔情似水

  不愧为这江淮第一名伶。

  正听的入迷时,冯帅忽然走上台前

  “停,这台下人,又是唱给谁听?”冯帅面显怒色,直勾勾的盯着唱戏的名伶。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呯”,茶杯摔碎的声音无比清晰,冯帅掏出枪便几步登到了台上。

  “我让停下,不信我一枪崩了你!”冯帅近乎嘶吼般的喊出,脸上青筋暴起。

  戏班主连同台上的几名戏子顿时间吓得满脸煞白

  “军爷,军爷,万万可使不得啊!”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只见这名伶竟单膝跪在地上,手持握剑之势

  冯帅轻哼一声,便把手枪装回了腰带之中

  “我问你,为何唱戏不能停下?”

  “丹顶红”站起身来,轻轻拍掉身上的泥土,两步走到了冯帅的身前。

  “军爷,老祖宗曾经说过,这台上的戏一旦开口,无论台下是否有人,都要唱完,就算无人,也有这鬼神在听。”

  “有意思,好个鬼神之说,我倒是要看看怎么个唱给鬼神听。”

  冯帅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四目相视,这名伶眼中竟透出哀婉幽怨之情,如霜如雪。

  “你叫什么名字?籍属如何?父母名何?如实回我。”

  “小女本名叶诗文,山东菏泽人,母名林幼宜,父名叶士杰,有一弟名叶文君,父与弟早些年间皆以从军。”

  “等下,你父亲何名?”

  “吾父名为叶士杰。”

  冯帅眉头忽皱,面色怒起,一把摔碎了桌上的青瓷茶杯

  “带走,关进内牢!”

  冯帅一令而下,几名大兵便拖着叶姑娘向外走去

  这戏班主,早已是吓破了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冯帅

  “军爷,军爷,万万使不得啊,这丹顶红是我们戏班的命根子啊,要是她有什么得罪了您,我愿替她坐牢啊!”

  冯帅怒瞪了他一眼,一脚给戏班主踹到了一旁。

  张副官和我也只好跟着冯帅出了这戏棚子。

  这冬日夜长,未过几时,天就跟着黑了下来。

  这县牢关进了名伶“丹顶红”的事顿时间是传的沸沸扬扬,满城风

  是日夜深,冯帅突然从床上惊起,叫上我和张副官便奔向了那县大牢。

  这狱里的官卒见是冯帅到也懂得规矩,一路给引到了关押叶姑娘的牢房里。

  “军座,您看?”张副官有些为难的说着。

  “张副官,你留在外面看守,我与陈副师长一同进入,倘若有人进来,格杀勿论。”

  “是。”

  典狱长拿出钥匙,开打了牢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稻草的腐烂味便了过来

  油灯点着微弱的火光,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人影。

  叶姑娘被挂在柱子上,浑身都是血迹与皮鞭抽下的伤痕。

  裸露的几块皮肤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看的那叫人一个心疼。

  “浇水。”冯帅冷冰冰地说着,

  两名士兵拿起水桶便对着叶姑娘的身子浇了下去。

  顿时间,叶姑娘就被惊的忽起。

  “丹顶红,不对,叶诗文,错没错?”

  “我本无错,何来认错?”

  “好好好,我告诉你到底错哪了,你父亲他妈是个汉奸,关键时刻投靠日本人,害得老子死了三万多兄弟,你说你错哪了?错没错!”

  冯帅近乎嘶吼的喊到!

  这叶姑娘看似柔弱,但这坚挺的确令人佩服,在这冬天冰冷的牢房里竟足足扛了两日!

  “我没错!九岁那年,那个畜生就抛弃了我们娘俩,害得我娘早死,他是汉奸又与我有何关系?我没错,没错!”

  “你到底何时能认错?行,上刑,打到认错!”

  冯帅嘴上恶狠狠地说着,眼中却有一种期待,或者说是哀求,但随着叶姑娘的不屈服,也随之烟消云散。

  仅仅留下一句打之后,便带着我走出了牢房。

  临走之前我特意走到叶姑娘身边嘱咐了一句“叶姑娘,你就服个软,军座就把你放了,你何必受这皮肉之苦呢?”

  叶姑娘仅是低着头不哼一声,我轻叹了声。

  离去时,整个牢里都是叶姑娘的惨叫声。

  十二日早晨,冯帅一大早便带着我和张副官去了县牢。

  再次看到叶姑娘时,她娇弱的身子又多了几道伤痕,

  即便如此,也不愿脱去身上那件被打的碎烂的戏服

  依旧是例行公事,一桶冰冷的水浇在叶姑娘的身上。

  “叶诗文,错没错?”

  “没错,我没错……”

  “哼,接着打!”

  “这,军座,不能打了,再打她就要死了。”

  负责行刑的那名士兵说到。

  感觉有些不对,我立刻上前摸了一把叶姑娘的额头,发觉竟滚烫如火。

  “军座,叶姑娘发高烧了,再不救,恐怕……”

  “什么?”

  冯帅立刻让人把叶姑娘的枷锁解了下来,抱着叶姑娘就往军医所跑。

  “军医,军医,我命令里必须治好她,必须治好!”

  军医见到冯帅如此着急,也不敢怠慢,立马给叶姑娘注射了一支青霉素,又给她服用了些退烧药。

  “军座,这位姑娘的伤势目前稳定了,只是,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冯帅轻叹了口气,抱着叶姑娘回到了住邸。

  叶姑娘躺在冯帅的窗上,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断断续续咳嗦两声。

  “军座,要不您去我的屋里休息吧,我来照顾叶姑娘。”

  “你先回去吧,我要陪着她多待会。”

  冯帅紧紧握住叶姑娘的右手,眼中竟泛起了泪珠,嘴里不停地说到“你啊,服个软不行嘛,为何要逼我如此。”

  我看着也不免有些心酸,特意去到厨房给叶姑娘和冯帅熬了一碗莲藕汤,做夜宵喝。

  第二日叶姑娘醒来,只见冯帅趴在床边睡着,便已明白冯帅守了她一夜。

  冯帅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给叶姑娘换上了一件新衣。

  “小妮子,你是第一个让我服软的人,对你,我错了。”冯帅满脸歉意的说到。

  谁知叶姑娘也并未怪他,只是轻声应答。

  叶姑娘在军府养了数日,冯帅每日都悉心照料。

  是日,叶姑娘竟提起要唱戏,冯帅便欣然答应,派人去挑了一套带着绒毛的加厚戏服。

  这戏服一到叶姑娘的手上,好似如获珍宝,立刻换上了那套赤衣戏服。

  冯帅又亲手帮叶姑娘画上了红妆,

  是日,淮阳城下起了大雪,我与张副官和几名军官一同陪着叶姑娘与冯帅散步。

  “军爷。”

  “不必叫我军爷,叫我冯云曦就行。”

  “好,云曦,我九岁那年,家乡闹灾荒,同乡的人能逃的逃,能走的走,父亲见状也扔下了我们母女,还有一个六岁的弟弟,便逃了荒,扔下我们几人孤苦伶仃,相依为命,后来,母亲得了场大病,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便离世了,我和弟弟也在人群中走散,一伙人贩子就把我抢了过去,辛亏班主那年在路上救了我,把我带到了戏班子里还交给我本领,靠本事吃饭,才得以活到了现在,不想我那没人性的爹居然当了日本的畜生!哎。”

  “你之前说你弟弟叫叶文君是吧,我突然想起前几月有个叫叶文君的士兵替我扛了日本人的子弹,可惜到最后没救过来,不知是不是。”

  叶姑娘听到这里,沉默了,默默地流下了两滴泪,便再也没有说话。

  “你说江南烟胧雨,塞北孤天祭,荒冢新坟谁留意,史官已提笔。”

  过了几日,中央那边传来急电,蒋委员长命令冯帅火速调集军队赶赴华北战场。

  冯帅也不敢怠慢,立即调集军队赶赴前线。

  临走的那天,冯云曦命令我留在叶姑娘的身边,替他看着叶姑娘。

  等叶姑娘知道冯帅要离开的消息时,部队已经开到了城外。

  “陈军长,能不能驾车送我去城北的那座山头,我想送云曦一程。”

  我默认了她的请求,驾车带着叶姑娘去了山头。

  “将军啊,早卸甲,她还在等你回家!”

  冯帅离开的头几日,叶姑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怎出去,只知趴在桌子上写信

  或整天穿着那身戏服,到院子里望着部队离去的方向。

  是日夜里,我叫厨房煮了一碗鸡汤亲自给叶姑娘送去。

  “谁啊?”

  “陈珏”

  “陈师长啊,等下。”

  “叶姑娘,军座走前嘱咐过我,你身体不好,得补充营养,把这碗鸡汤喝了吧。”

  “谢过陈师长好意。”叶姑娘把盛满鸡汤的碗放在了桌上。

  “对了,叶姑娘,这是军座给你回的信,你看看吧”

  “诗文,我已收到了你寄来的信,请你放心,蒋委员长已给我拨调五十万军队,华北战场形势一片大好,相信不过多久,就能光复华夏,到那时,我定会回来娶你——冯云曦”

  叶姑娘看过了信后,心情便好了不少,从那以后回到戏班依旧是天天唱戏。

  谁知这信不过是军座的推辞,这战场的形势愈发严峻,把我留在叶姑娘的身边也是为了保护他。

  又过了半月,江淮的雪愈下愈大,整座淮阳城笼罩上一层阴暗压抑的氛围。

  忽然一日,路上枪声四起,日本人的军队竟来到了淮阳城。

  我聚集了手下的军队和日本人拼死相杀,奈何,伤亡惨重只得后撤。

  担心叶姑娘的安危,便画成了百姓,急忙去找叶姑娘。

  日本人一路上残杀无辜,丧尽天良,大街上到处都是尸体。

  带头的那个汉奸居然带着日本人往戏院的方向去。

  日本人到戏院时,叶姑娘正唱着戏。

  “呦西,很好,叶桑,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这江淮第一名伶果然名不虚传。”

  日本军官色眯眯地说着。

  “叶姑娘,久仰大名,你不必害怕,我们这是仰慕中国的戏曲文化已久,想听你给我们唱一首戏,还请您配合着,如若不从,这县城和戏院就会我们杀光。”

  “军爷,不知您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唱的就好。”

  “好,那我就给军爷唱个!”

  “不过我们老祖宗有个规矩,进来看戏的,杀生之物不可带,还请您和您的军队把枪还是先交出去。”

  “大胆!死啦死啦地!”一个日本军官拔出腰刀!

  “村上,不得无礼,既然叶姑娘都说了,那我们就入乡随俗,把枪全放在外面。”

  整个台上的其他戏子都被赶下了台,整个台上只剩下叶姑娘一人。

  “戏一折 水袖起落,唱悲欢唱离合 无关我”

  “扇开合 锣鼓响又默,戏中情戏外人 凭谁说”

  “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 哪怕无人知我。”

  “台下人走过 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 心碎离别歌”

  “情字难落墨 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 戏幕落 谁是客”

  “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

  “你方唱罢我登场”

  “莫嘲风月戏 莫笑人荒唐”

  “也曾问青黄 也曾铿锵唱兴亡”

  “道无情 道有情 怎思量

  道无情 道有情 费思量”

  “点火!”随着叶姑娘的最后一声,周围瞬间点起了大火!整个戏院被封住!向外冒出了浓烟!

  我想冲进去救叶姑娘,奈何火势太大!

  就在这时,冯帅带着军队冲进了淮阳城!

  整座戏院冒出了滚滚浓烟,一半的骨架烧得不成样子!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烈焰猛然吞噬着戏院里的一切,叶姑娘此刻仿佛化作了凤凰,在火焰中涅谈!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

  心碎离别歌!”

  “道无情 道有情 怎思量!

  道无情 道有情 费思量!”

  冯帅看着火光冲天的场景,好似发疯一般,冲进火海,一刀杀了那名日本军官!

  抱着倒在火海中的叶姑娘冲出了戏院。

  “云曦,云曦,是你吗?”

  “是我,我是云曦,我是云曦”冯帅怀里抱着叶姑娘,泣不成声。

  “云曦,我,我杀了那些日本人,我是不是好样的”

  叶姑娘极为虚弱的说着。

  “诗文,你是好样的,我,我,”

  “云曦,我好冷啊,你能给我唱段戏吗,我想听你唱段戏。”

  “我唱,我唱。”

  “谁言戏子无情,戏言多凄凉,伊人独上衣红妆,戏里两茫茫,俗世浮华、戏子如画

  忽见怜人潸然泪下。”

  叶姑娘缓缓闭上了双眼,随着手垂了下去。

  “诗文?你看看我,云曦回来了,看看我啊!”

  “呜,啊,呜呜呜呜”

  此刻,铁血将军却哽咽如孩提

  你说江南烟胧雨,塞北孤天祭,孤冢新坟谁留意,史官已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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