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儿
她们是鹅黄色点缀了白毛边儿小裳的小姑娘,受不了流氓风儿的调戏,挣脱树妈妈的束缚,撒娇儿似的轻盈地飘落,拥抱大地。
取景拍照的人,赶在地面未被清洁时,来了。他小心翼翼踮着脚步,躲着地面的小白花。
还有源源不断的小花从树上落下,此刻的它们是易碎的、脆弱的,阳光爱的馈赠成了沉重的负担。
取景人弯腰,蹲下来,轻巧地摆弄小花。
“这朵不好看……那朵残了……”
旁边有人焦躁地在旁边踏来踏去,“砰砰”一下一下传来水泥板低沉的抗议声。
这儿的白花将何去何从?
往常,会有个穿橙色衣服的小姐姐,拿个小巧的扫帚,把它们送到不远处芳香的泥土里,在残花依旧美丽的时候。
而今天,小姐姐来迟了。
炽热明亮的日光,花瓣上早晨残留的露珠已挥发。苟延残息又贪婪珍视这些最后的阳光。
很快它们就会失去朝气,失去美丽的肌肤。那白嫩的花瓣会萎缩着、干瘪着,裂成细微丑陋的疤痕与皱纹,脸瓣的尘土再没露水洗涤,黑漆的成了污垢,像个满脸风尘仆仆的老巫婆,最多不过两三个小时,它们就会成为地上花儿的残酷未来、树上花儿可怕的噩梦。死亡是必然的,在昔日温暖的阳光下走下最后一程。
取景人还在寻找。
即便他很小心,却还是踩着了几朵小白花。
离取景人稍远的地方,的确有朵五瓣完好的小白花。
我亲眼看着它从树上脱落,在半空中欢快地打着旋,在这和煦的日子,自个儿奏着曲子儿,鲜活的、美丽的、娇艳的。
一切都那么合时宜地,乖巧地暴露在我们面前。
他半蹲在地面上,把镜头聚焦、凑近,又拉开,换个角度,站起、趴下,有时皱眉,有时眼睛一亮。
一分一秒,他终于拍好了。
他终于走了。
扫花的小姐姐来了。
那白花儿依旧美丽。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捡起它,抚平,夹进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