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神坛上的祭品
由古至今,人们总是推崇创新,但在实际发展道路中,却一次次将敢于创新的勇士扼杀,为时代献祭。
19世纪60年代,以莫奈等人为代表的“印象派”横空出世,打破当时墨守成规的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形成以迅速捕捉自然界的光与色彩为特点的新兴艺术流派。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因循守旧的学院派毫不留情的谩骂、抨击与嘲讽。连当时有名的《Le Charivari》报社编辑路易斯·勒罗伊也曾讽刺莫奈的《日出》道,“多么随心所欲,多么运笔自如。连壁纸的初稿都要比这幅海景图完整吧!” 印象派正是在如此沉重的外界打压下,步履艰难地发展起来,一步步奠定自己在绘画流派中的重要地位。
“五四运动”时期,挪威作家易卜生的剧作《玩偶之家》,经由鲁迅、胡适等学者的引荐,在中国流传开来。无论是剧本本身所传达的强大的女性觉醒力量,还是其突破浪漫主义而完全写实的剧本写作手法,都在中国戏剧写作之路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然而,在当时的中国却饱受社会各界争议,尖锐的质疑声与批判声不断。即使最后在剧院正式上演,为了迎合当时“女性是男人附属品”的价值观,“娜拉出走”的结局也被改编成了各种版本。
著名印度诗人泰戈尔的文学成就自不必提,而他极有远见的政治眼光也令人钦叹。当时,印度决定用民族主义模式武装自己以抵抗西方殖民统治,泰戈尔却极力反对,提出民族主义具有内在的纯洁性与唯物观,在多民族多宗教且以精神文明为特征的印度实行,势必引起激烈的种族、宗教矛盾。泰戈尔的政治理念非但未被印度人所接纳,反而遭到多方势力的排挤打压。而后,果然如泰戈尔所预言,印度在西化的民族主义道路上,出现了大规模的种族斗争厮杀,内部逐渐分裂瓦解。
这些无论是在艺术、文学还是政治上偏离“规范”,敢于创新的第一人,最终都由时代为他们正名。今天,印象派的作品在大都会、亚特兰大、奥赛等世界博物馆的摆放位置远远重要于当年嘲讽他们的学院派。《玩偶之家》后来也不断获得认可,誉为“妇女解放运动的宣言书”。至于泰戈尔,则由历史的血迹为他平反。
尽管如此,在当时他们仍是被时代所辜负了的。然而时代仍旧如此生生不息更迭下去,悲剧还会不断上演,这是必然的。一个时代中太具有预见性、前瞻性的“巨人”,目光必将突破时代的边界,达至常人所不及之处,要被时代中的大多数所接受、承认便不会是易事。
给这些“时代巨人”致命一枪的人们,未必出于故意,只因其智识有限,便禁锢住了看待一切事物的眼光,但也并非如此,就可以洗刷他们的罪名。可是,我们也无法祈求所有人的目光都与“时代巨人”一样,否则巨人也就不称之为巨人了。
曲高和寡——是开拓者的悲剧,但他们也因此而高贵。他们因创新而成为祭品,却也因此走向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