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阳城事

　　在晋中盆地十几个县份里，汾阳的历史文化故事很丰富。除了省城太原，千百年驻过府州郡城的还数汾阳。

　　小时候生长在祁县昌源河畔的外祖母家，沾的一身乡土气，满口的方言土语。贫穷磨灭人的自信，打小就觉得别人的洋气，世界数咱最渺小。尤其听北京太原人说普通话，圪了圪了的太好听。小时从大人们的叨念中，就知道有个汾阳城。很大名气。娃们比大小是用手势，祁县城是一碗大，汾阳就是一抱。偶然见到了土著汾阳人，听说话也是舌头卷的洋气，圪了的不好懂。青年时喜欢看些哲学书，忽听汾阳人张嘴就说″黑格尔"。感觉神了这汾阳家，男女都是天生的哲学家。黑格尔可是黄头发蓝眼的欧洲佬。实际汾阳老乡“黑格尔”挂嘴头，大概是去哪儿，或干什么去的意思了。到了工厂有个文艺青年，特别喜欢模拟汾阳方言，说了几句脏俗的小段子，“那后生挺精杠(悍)的，床(穿)的一身毛料料衣索(裳)，圪就的歪圪劳劳里揩皮娘(擦屁股)呢。”听过之后，从此一想起不笑也不行。

　　语言当然是文化的载体，也透露地方人的底气。舌头卷的幅度大，表示人很拽。你看北京人的谝，绕的能把舌头成了春卷。“您好您好！”，生硬说成“尿尿！”“厉害厉害！”，简化成“裂裂！”我去前门大栅栏玩儿，说“大烂玩”就可以了。

　　汾阳话和周围县份的比，还多少沾一丝京味儿，可能是因为做府城千百年，京官外放，北京的虫子放到这里做了小龙，带过来的舌风。汾阳人以前启名也高雅，不像邻近灵石县那样叫男娃是“流流”。二小子是二流，三小子是三流。汾阳的男娃叫“宝”的多。几十年前去过汾阳感觉过，大街小巷可以听到叫“二宝”“三宝”的。舌头里可以听出文化，还真是这么回事。后来对各地的方言熟悉了，一比较，更知道汾阳话频率不快，一板一眼，有文化，很沉静。

　　也没在汾阳多住过，只是出差去过那么几回了。凭印象瞎扯了。

　　改革开放初期头次到汾阳，转了慕名已久的汾阳城。和其它县城没大的区别，东西南北几条窄街，晋中平川多县份都这个样。山西的县城格局有规律，每个县城的标配是鼓楼，铁定是城中心地标，东西南北街，靠边的四村是东西南北关。神庙标配有城隍，土地，关老爷庙等。“破四旧”年代，毁灭的差不多了。据记载，汾阳城的府城古建筑国内别具一格，除了宏伟的主城内有府衙，王府等高大殿宇，周围四面各有独立的卫城。可惜现在只剩了幻影和纸面上的回忆。汾阳，名来自于汾河之阳，西北靠吕梁为枕。府城顺势而建，是上好的风水，太符合道家的典范，“负阴而抱阳，冲气而致和”。现在汾阳现代化了，高楼林立。条条绿荫大道，稍一留意，斜街，都不是正东正北，但采光效果很好，和自然的和谐，是天然的顺天承运了。

　　汾阳城在民国年间，工商业还算发展早的。有叫昆仑火柴公司的企业，有若干纺织企业。建国后汾阳属于晋中地区，上世纪70年代区域划分，归了吕梁地区，现吕梁市管辖。建国后汾阳也没大的国企大厂，知道的是山西省第二监狱，即汾阳阀门厂是大单位。吕梁市以前是全省有名的穷县区，但有天然的资源禀赋，以“离柳”为中心的主焦煤，号称工业“精粉”。近几十年吃资源饭一下子暴发。尤其是孝义人，敢为天下先，成了山西首屈一指的新兴城市，将汾阳甩了一大截子。汾阳后来才奋起追赶，近几年大有起色。

　　记住一个地方，一点两点足够。汾阳能记忆的，还真有点儿看头。概要“四个一”吧：一瓶酒，一棵树，一个庄子一座城。

　　一瓶酒是杏花村的汾酒。杏花村汾酒厂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规模宏大，成为中国清香型白酒名符其实的一哥。一瓶酒，形成巨大的产业，据说今年的营收首次实破200亿。杏花村已成为繁华壮观的酒城，带动了一方富裕，形成了星罗棋布的一条白酒产业链。白酒酿造的历史文化有底气，巴拿马博览会金奖，还有千百年来文人骚客的墨迹，文学巨人傅山等故亊，正在吸引一批批海内外游客前来观光。

　　杏花村汾酒人人皆知，在下不表。一棵树，是说汾阳的核桃甲天下。无论是种植面积，产量以及加工技术规模，汾阳独占鳌头。世界核桃大会，以前在匈牙利，西班牙，意大利等国开，第七届在咱汾阳开过了。一招鲜，传遍天，这颗树还真是咱汾阳人的金字牌。咱汾阳土地是三分——山，丘陵，平川各占一分，温差气候丰富，先天有戏。金秋季节到了，你看吕梁半坡，漫山遍野的核桃林，仁实味美香煞人。还不说小米“汾州香”，据说敢和″沁州黄″小米王叫板呢。

　　汾阳一个村，是说贾家庄。这村早在半个世纪前就是中国农业的一杆旗。山西农业当时在全国是很亮眼。大寨就别说了，还有晋东南平顺的西沟，贾家庄。三个巾帼三剑客，郭凤莲，申纪兰，还有咱贾家庄的邢书记，至今还活跃在政治舞台不减色。贾家庄是集体经济的典范，如今已发展为4A级文旅景区。有崭新的新农村建筑群，有观光型采摘农业园，有游乐园等。有趣的是贾家庄内涵文化也很丰富。这里是山西现代文人的生活热土。如国内文学的代表流派之一。“山药蛋派”几位灵魂人物的创作基地。马烽，西戎，孙谦等老一辈战斗与生活的老窝就在汾阳。马烽的故居也是特别一景。此外，贾家庄还是山西独一无二的影视创作出品地。老人们记得《吕梁英雄传》《扑不灭的火焰》等影视作品，多取自咱汾阳的素材。蒋三就是咱汾阳本土的抗战英雄。新生代更有传承人。著名电影导演贾樟柯也是咱村里人。贾家庄的影视基地，已小有名气，吸引来各地的才子佳人不断。

　　一座城，即是汾阳州府城。这座承载千百年文化的砖瓦都找不到几块了，但留下的故事串串动人。要说汾阳的名人，古今细数那是很多的。顶尖的两位，可能在中国通史中也是璀璨夺目的。

　　汾阳的两位古代名宿都是著名的军事家，且同有一个故事特征，耐人咀嚼。年少时都有失足劣迹。

　　北宋著名的狄青将军。现在汾阳城还有以他命名的“狄青大街”。狄青16岁时因聚众打架，被官衙抓住了。脸上被刺了字，处罚他充了军。不想狄青有天才的军事才能，打仗勇猛顽强，又鬼点子多。在凉州与西夏作战时，他又缘分遇到惊世才子范仲淹。就是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氏。范仲淹教诲狄青学习之道，使狄青如虎添翼。由于狄青出色的军事才能，他很快被重用为军事统帅。先是征伐西夏，屡立战功。李元昊的西夏兵一听戴铜面具的将军，闻风丧胆。后来朝廷让他由北到南，平定广西之乱。狄青昆仑关大捷，平息了乱军，朝野一片欢呼。狄青由此提拔成副枢密史，相当于今天国务院副总理的大官位。由于他出身平民，久在疆场征战，对朝廷的政治格斗相对弱智，保护自己的能力差，因此屡受排挤打击。宋仁宗听信谗言，说他家的狗长了角，有谋逆之意。便把狄青贬到陈州。狄青总想不通兔死狗烹的道理。后忧郁成病，不到花甲之年就去世了。可他的英名已是名满神州。

　　另一位军事家叫郭子仪。年龄大些的，好看旧戏山西梆子的都知道，丁果仙主演的“打金枝”。戏中主人就是唐朝汾阳王郭子仪家。

　　郭子仪青年时也是愣头青。他犯了律条，差点掉了脑袋。邂逅大诗人李白向皇帝求情救了他。郭子仪文武全才，后做了镇边的大将。唐“安史之乱”，形成长达7年之久的军阀混战。危难之际，郭子仪成了大唐王朝的唯一救星。他威名显赫，几次被封最高军事统帅，几次被罢免落魄。天磨成圣。直到后来平定天下，他成了唐朝的定海神针，还和皇帝做了亲家。郭子仪深知功不可震主，势不可越主的道理，为保护郭家，见好就收。他主动辞去朝廷的重要官位，自觉做了“寓公”。他还将汾阳王府敞开大门，任街市上百姓随便串门。低调处亊的智慧让他得以安享晚年，寿终正寝。

　　郭子仪的结果比狄青好。这个不重要了，狄青的悲情命运更让人怀念。两人的威名同载史册，给汾阳城写了一笔传世的历史文化，也给汾阳人赚足了面子。

　　汾阳地面有千古忠魂的磁场，传到后世也是人才辈出。各个行业的顶尖人物比比皆是。省内说到祖籍是汾阳老家的，还真被大看一眼。历史烽烟，飞短流长，城无所谓，人是第一位的。

　　汾阳是有故事的热土，有捣歇的素材，脍炙人口的老旧话题多了去。胡说也只是码一题印象，勾诸位来咱汾阳看看。文化是靠挖掘的，千百年来比出产，还有比美女的，北有浑源县，中有汾阳县，南有蒲坂城。汾阳街头看看，小伙帅，姑娘靓。

　　来了汾阳，记住“四个一”别忘，一瓶酒，一棵树，一座城，一个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