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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医

2020-04-29 19:24:06 作者:我会开心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侠医

  萍儿一脑门子汗地跑进来,直跑到我跟前才停住,小妮子脸蛋儿红彤彤的,边喘边乐,

  “爷爷、爷爷你听说了吗,新来的那个刘大户管家昨儿个街打了西街那个卖豆腐的,结果今儿一大早让人绑的跟个粽子似的扔在菜市口了。”

  “哦?还有这等事?”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爷爷,人都说咱们四方镇有个大侠,专门收拾那些欺负老百姓恶人,给老百姓出气,是不是真的呀?”

  我抱起萍儿,让她坐在我膝上。

  “萍儿,那你觉得咱们镇有没有大侠呢?”

  小妮子揪着我的胡子,扬起小脸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我,

  “我觉着有,隔壁李婶说,这些年咱们镇子里人越来越多,就是因为咱们镇有个大侠,镇上的官老爷和那些大户们都不敢欺负老百姓,所以临近镇上的人才都往咱们镇上来了。”

  “萍儿啊,有没有大侠爷爷不知道,不过这人越来越多倒是真的。”

  我右手抓起几粒花生,给萍儿嘴里喂了两粒,自己塞了几颗。

  我捏捏她的小脸儿道:“人多好啊,人多兴旺,也热闹。”

  (二)

  四十多年前我还在医馆当学徒时候,四方镇还没有这么多人。那时候那家医馆就一个大夫,姓人称三爷。瘦高的个儿,留着几绺须子,一对剑眉倒是颇有气势,就是上眼皮总耷拉着。平时虽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只要一抬眼,便是两道惊芒。一身布衣,外头再罩一件麻布短衫,脚上登双布鞋。没人知道白三爷是打哪儿来的。他刚来的时候除了一身行头就只有一个药箱,一个布褡裢和一个布幡。

  起初白三爷在西街口坐地行医,两个蒲团往地上相对一摆,连张桌子都没有,不像行医,着比算卦的还寒碜。那时节只有去不起医馆的穷人找他瞧病。他也不抬眼,手往人家腕子上一搭,也不问话,几息的功夫便抄起纸笔药方。一开始大伙儿不他,后来找他瞧病的人大多都是几副药下去便药到病除,他这名声便传开了。

  靠技艺吃饭的人就是这样,只要活计好,牌子自然就立起来了。不晓得这个道理的人总想些歪招,殊不知归根到底技艺不精到,活计出不来,想些旁的又有什么用,简直糊涂

  虽然比之别的医家,白三爷收的银钱已经少得多,但有些穷人的日子穷的看不得,这点儿银钱还是给不起。他不恼,却也不让,该多少是多少。但是给不起可以先欠着,有多少先给多少。

  “余下的你记着就行,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给,不着急。”

  后来我跟着他学徒的时候问过他:“反正也是难得收回来,何不就直接给他们免了算了,反正您也不是真在乎那些个钱,不如落个好名声。”

  他却说:“规矩就是规矩,对谁都一视同仁,谁都不能坏了规矩,如此这般规矩才立得住。再说,咱们行医的,好名声不是靠这挣得的。”

  这话直到十几年后我才咂摸出点味儿来。

  他不仅坐地行医,有时候还喜欢“抓”些人回来看病,大多都是四方镇街头的叫花子。叫花子的日子同那巷子里的野狗野猫一样,身上生疮长藓那都是常事儿。从没听说有叫花子去找医家瞧病的,也没有哪个医馆收叫花子,白三爷这儿是头一遭。

  叫花子连饭都吃不饱,自然是没有银钱相予。旁人问他:“您那规矩不立了?”白三爷抚着须子笑道:

  “凡生灵就没有不想活命的,连那野猫野狗饿极了也敢当街从人手里抢食吃,你想这些个叫花子逼急了怎么求活命?还不是去偷去抢,去干些个亡命的勾当。他们不偷不抢,不损人钱财,便算是抵了我这儿的银钱了。”

  有一回有个叫花子得了烂眼皮的怪病,眼瞧着就要瞎了,白三爷两副药下去,保住了他那一对招子。转天午间那叫花子送来五十文钱,白三爷抬起眼皮,看着那叫花子,问道:“哪儿来的?”

  “路上捡的。”

  “哪儿捡的?“

  叫花子不答。

  白三爷摆摆手道:“那就放回去。”

  “先生保了我一双眼睛,我想谢过先生。”

  白三爷不再看那叫花子,

  “你若不放回去,便再不用来找我瞧病。”

  那叫花子立了片刻,转身拔腿就跑,一气儿跑到两条街外,拦住一个白衣书生,当街扑通跪下,双手奉上钱袋。

  “我迷了心窍,偷了公子钱袋,给公子赔罪。”说罢连磕三个响头,直磕破了头皮。

  那年正月里县太爷生了场大病,全县多少医家束手无策,县太爷家里管家不知从哪里听闻了白三爷的名号,虽只当是个江湖郎中,但死马当活马医,便差人寻他。

  当日白三爷正在南郊一农户家问诊。那农户进山砍柴脚下踩空跌下山崖,抬回来时只剩了一口气。家里人思量着他是熬不过这个冬天,连丧敛之物都开始准备。白三爷听闻赶来,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他一条命。

  县太爷府里差役直奔这农户家中,破门而入,叫嚷着让白三爷速去县太爷家中诊病。

  白三爷也不起身,边继续给那农户行针边道:

  “待这边事了,便去府衙。”

  那差役上前厉声道:“我家老爷危在旦夕,岂是这乡野之人的贱命可比,你速同我去!”

  白三爷回头望了那差役一眼,淡然道:

  “你家老爷的命是命,此人的命就不是命了?要我去,就候着,不然,恕白某医术不精,不敢耽误了县太爷,还请另请高明吧。”

  那差役听罢便伸手抓向白三爷衣襟,也未见其如何动作,那差役便抓在空处,身形向旁侧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你便是绑我去,我到了也不瞧病。”

  差役站起身凶狠道:“你若不去,当心日后四方镇没了你立这块招牌的地方!”

  白三爷冷笑一声道:“此处不行便往别处,这天底下只要还有人生病,就总有医家一碗饭吃。我是医者,不是你家老爷的奴才。”

  那日晚间白三爷才到了府衙,号脉问诊行针开药,约莫耗了一炷香的功夫。不出三日,县太爷的病竟开始好转。半月之后,最后一次问完诊,白三爷起身告辞,县太爷当即吩咐管家奉上白银五十两。

  白三爷不接。

  “封银先前已经给过,已是多出不少,还未谢过县太爷,此银恕白某不能收。”

  县太爷道:“有劳白先生妙手回春,这些日子白先生不计前嫌,瞧病仔细,本官看在眼里,这银子权当谢礼,还请白先生莫要推辞。”

  白三爷淡然一笑:“大人,莫非我医家不收谢礼,就不仔细瞧病了?”

  一年后,白三爷开馆,又过一年,收我为徒。

  (三)

  那时节,四方镇生了一件怪事。四方镇上到官老爷和大户们,下到地痞流氓泼皮无赖,凡有欺压百姓的,都会被找上门,要么丢财丢物,要么遭受皮肉之苦。镇南李员外侵占了城外农户二十亩良田,第二天家中便丢了不少金银珠宝,更奇的是第三天一早,那些田产被占的农户便人人门前多了一袋银钱。县太爷家的公子当街调戏民女,当晚便被人蒙了双眼,塞住嘴绑在了县衙门前的门柱之上。还有打骂家奴的刘财主、收人贿赂冤抓好人的高捕头、横行乡里的赵家庄家丁等等等等。府衙发了文书搜捕,却始终无果。

  从那时起,这四方镇的坊间便开始流传,说四方镇有一位行侠仗义的大侠,可是从未有人见其身形。这坊间传言,便也一直无法证实。

  四方镇虽是民风淳朴,但市井之中,难免出些乖张蛮横之徒。那一日我正帮忙抓药,西市的一个挑夫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啊呀呀白先生您快去看看,怕是要闹出人命官司啦!”

  我拦住他问:“你且慢些说,怎地一回事?”

  那挑夫也不理,先冲白三爷作了一揖,便道:“那西市的胡大夫也不知怎的惹了是非,说是前几天收了一位老者,结果给人治死了,那家人四五个弟兄上门讨说法,把人铺子给砸了不说,又把人拉扯到街上一顿拳脚相加,直打得那胡大夫是口鼻流血,眼瞅着要出人命啦!”

  我问道:“那胡大夫素来用药谨慎,怎会治死人呢?”

  那挑夫答:“有人说那老者本来就得的是将死之症,也有人说是胡大夫写错了药名,还有人说是那家人自己没按方抓药,怎么说的都有。”

  “当街打人,官府不管?”

  “听说那家人是县丞大人的夫人娘家。”

  “别说了,拿上药箱,救人要紧!”白三爷不等我回话便已冲出门,一阵风似的。我一路快跑也没赶上他。

  还是去晚了,那一家人已经四散,胡大夫被街坊四邻抬回了家中,到那时只剩下当街一滩血和一家被砸毁的医馆。白三爷穷尽其能救回他一条命,可胡大夫一双手却是废了。

  白三爷从胡大夫家中出来,脸色阴沉,径直去了府衙击鼓鸣冤。

  “大人,我看过药方,绝无错漏,又问过店里伙计,胡先生早已断出那老者已经病入膏肓,故而老者之死非胡先生之过。还请大人彻查此案,严惩歹人,还胡先生一个公道。”

  白三爷救过县太爷的命,县太爷对白三爷素来礼让三分。略作沉吟,道:“哈哈,白先生华佗再世,医术本官自然信得过,既然白先生都说胡大夫并无错漏之处,想必那胡大夫确有冤屈。既然如此,那便令伤人者赔些银钱,以慰胡大夫吧。”

  白三爷上前一步,眼中惊芒毕现,拱手沉声道:“大人,那家人无视王法当街行凶,胡先生伤了双手,怕是再也不能行医济世了,就只是赔些银钱而已吗?”

  县太爷干笑两声道:“那便再将为首之人杖责二十,如何呀?”

  白三爷不言语,目光却不曾退让。

  县太爷下巴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道:“那白先生还想要如何呢?”

  白三爷还未答话,县太爷接着道:“这样吧白先生,您毕竟是局外之人,不妨让本官传来苦主,看看苦主怎么说?”

  一炷香的功夫,一个妇人被领上堂来。那妇人未及问话便仓皇跪倒,涕泪横流。县太爷说了方才提及的判法,那妇人哽咽数声不语,随即连连俯首称是。白三爷移步至其身侧,低声道:“嫂夫人,胡先生伤重至此,难不成赔些银钱就够了?”

  那妇人便起身,对着白三爷行了一礼,泣声道:“白先生仗义执言,奴家感激不尽,可是我家官人已伤重至此,先生孑然一人,来去自由了无牵挂,可我们一家还要在这四方镇活人,实在不愿再生是非了。”

  县太爷笑道:“白先生,既然苦主都这么说了,您还有话要说吗?”

  白三爷浅笑,侧身拱手道:“大人,如此在下自然无话可说。只是还烦请大人告知那伤人者,从今往后,在下医馆绝不诊其家人。另外,白某医术粗浅,入不得厅堂,从此以后,凡府衙之人,白某也概不问诊。”言罢拂袖而去。

  次日上午,白三爷外出问诊,我一人留守医馆。快到午饭时分,突然闯进来一伙汉子,分出两人来制住我,其余几人见东西便砸,四处寻不见白三爷,那领头的汉子来至我跟前,当胸便是一拳,直打得我胃里翻涌不止。

  “让那姓白的少管闲事。还想让我们赔银子,告诉你,那姓胡的治死我们家老爷子,老子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言罢,那伙汉子便扬长而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白三爷回来了。见室内一片狼藉,问清缘由,还未及言语,打门口又闪进一人来,竟是上回来报信的那个西市的挑夫。

  “白先生,这下可解气了!”

  白三爷神色一紧,问道:“怎么了?”

  “那帮人砸了您的医馆还没走出街口,便让一群叫花子给围了,足有三四十人之多。那群叫花子未发一言便出拳脚,直打得那几个汉子口面流血落荒而逃啊。”

  白三爷面色一沉,喝到:“胡闹!”

  沉吟片刻,取了些银子出来交予那人,道:“烦劳你把这银子给那群叫花子,跟他们领头的说,让他们一份给胡先生家人送去,另一份给那几个受伤的汉子家里送去,算是赔礼。”

  我连忙阻拦道:“师父,那伙人伤了胡大夫,砸了咱们医馆,又受县衙包庇,怎么不该打?您还赔给他们银钱?”

  白三爷冲我厉声道:“糊涂!那些叫花子当街打人,整条街的百姓都看得见,他们伤人,我们便报复回去,若是让这等风气盛行,难不成是告诉百姓们日后有什么不忿不平之事都可以暴制之?让伤者再成为伤人之人,如此这般,岂是医者所为?如此这般还要王法何用?如此这般,天下哪有太平之日?”

  师父的话振聋发聩,如同虎啸龙吟一般。然而当时年纪尚轻,不能完全明白,如今想来,很多道理听得再多,都不如经历过体会来得深刻。

  是夜,县丞正在房中做案牍。忽然破风声起,房门大开,转瞬间一蒙面黑衣人已立于案前,手中剑抵于县丞脖颈之处,县丞战栗不止,冷汗簌簌,噤若寒蝉。

  那蒙面人道:“胡家一案望县丞大人劝告县太爷秉公执法,还有,望大人从今以后能照拂胡家,不要再生是非。否则,如同此砚。”说罢左手双指在案牍上一方砚台上一按,收剑,还未等县丞回神,人已不见踪影。

  数息之后,砚台碎成八块。

  次日一早,县太爷升堂改判。最终,那家人交出伤人者最重二人下狱,其余人等领杖刑。此案就此了结,再无波澜。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欣喜万分,连忙告于白三爷。

  “师父,您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白三爷微微一笑,站起身,行至门前,负手而立,半晌道:

  “人在做的,天都在看。凡不平之事,或早或迟,总归有个了结。王法不管的,天道总会管。”

  (四)

  我学徒那几年,白三爷的医馆生意一直不错。白三爷医术精湛,所收封银又少,素来是门庭若市。病者不堪病痛折磨而来,病愈后满心欢喜而去。跟着他,我越来越觉得医术实乃正道,当初来学医术实乃明智之举。

  一日傍晚,进来一老翁,咳喘不止,坐下后将一药方展于案上。

  “白先生,烦劳您帮小老儿看一看这方子,小老儿家住城东,偶感风寒,可按医馆所开药方,这一服药就要二钱银子,小老儿家中贫寒,实在是受用不起,听闻白先生医术高明,能否换服便宜些的方子?”

  白三爷听闻并不看方,先搭脉,片刻道:“确为风寒。”

  随即端详起那药方,又片刻,道:

  “药方并无问题,确是对症风寒,只不过,有些名贵药材并非必须,寻常药材也可替代。”言罢,研磨提笔。

  “你按我这药方抓药。”我帮那老翁抓完药,老翁连声道谢,欣然离去。

  “师父,那城东医馆的大夫莫非不知那些普通的药材?”

  白三爷端起茶杯浅酌一口,叹息道:“怎会不知。”

  “那为何……?”

  白三爷放下茶杯,抬眼正视我,道:“这五指伸出来都是长短不一,何况人心呢?虽同为医者,所求有别罢了。我们管不着别人的道,守住自己的道已是不易。”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

  “徒儿,你记着,为医者,医术固然是立身之本,但却并非首要。”

  我问道:“那首要之物是什么?”

  白三爷边踱步边道:“所谓心术,心居前,术居后。无心无术,是为废人;有心无术,是为庸人;无心有术,是为商人;有心有术,方成医家。”

  几个月来,镇子南边儿的山里闹了山贼。为首的一人外号黑五常,据说武艺高强,杀人如麻。并且此人杀人截货不分什么人,富人也抢,穷人也抢,只要撞上他,总要把你榨得一点儿油水不剩,稍有反抗,便是一个死字。

  且此人并非莽夫,狡猾得很,官府围剿了数次,均未见成效,一时间四方镇人心惶惶。

  一日官府传来消息说那黑五常被一蒙面高手所伤,生死未知,其余山贼作鸟兽散。

  两日后的晚上,我正准备关门闭户,打门外头跌跌撞撞闯进一个大汉。身形魁梧,戴着斗笠,脚蹬马靴,一件黑袍罩身。那人一进堂内便栽倒在地,右手捂着腰腹之处,左手奋力伸向案桌方向,嘶吼一声:“救我!”

  我快步来到他身旁搀住他,抬头望向白三爷,白三爷竟还未起身,只见他眉头紧锁,脸上阴晴不定,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大汉。

  “师父!”

  白三爷这才道:“快将他扶进内室卧于榻上。”

  那汉子听见白三爷发声,身子竟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我才看清其容貌。那汉子面无血色,汗珠密布,眼神中充斥着惊疑不定之色。似是犹豫片刻,才在我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移步向内室。

  “阁下哪里有恙?”白三爷坐于塌前,问道。

  “路遇仇家行凶,伤及腰腹。”那汉子缓声道。

  我连忙道:“那要不要报官?”

  白三爷喝到:“勿要多言!”

  那汉子说罢掀起衣襟,只见腰腹之际用纱布缠绕着,皆已染红,我正要伸手解下纱布,那汉子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腕子,仿若一对铁钳,让我动弹不得,那汉子咧嘴一笑,道:

  “小哥,还请轻些。”随即松开双手。

  那纱布之下赫然是一道半指宽,几乎横贯小腹的伤口,不断往外渗着血。

  白三爷面色从容,先行针,后上药,那汉子一直盯着白三爷。

  “先生可认得这是什么伤?”那汉子突然问道。

  “剑伤。”

  “先生也会用剑?”

  “我一医家,用剑做什么?”白三爷浅笑道。

  “也是。”那汉子叹了口气,道:“那仇人下手留了情,否则,我此刻已是见了阎王。不过,先生你说那仇人为何要剑下留情?”

  那汉子身子微微前倾。

  白三爷拔出一针,道:“在下不知。不过既然阁下死里逃生,那便该好好惜命才是。”

  那汉子又靠了回去。

  “先生可曾听闻这四方镇有一大侠?”

  “坊间传说,略有耳闻。”

  “听说这位大侠专管不平之事,惩奸恶之人。”

  “惩奸除恶,本就该是侠者所为。”

  “那不知先生以为,身为医家,对那大奸大恶之人,又是否该救呢?”那汉子微眯双眼,冷冷一笑问道。

  血止住了,白三爷吩咐我缠纱布。

  “所谓医家,治病救人乃天职。人固有好坏,可在医家这里只有救得了和救不了之分,却没有该救不该救之别。倘若是大奸大恶之人,我医家应该做的,也是让他安然无恙的站上公堂听判。”

  那汉子听罢大笑数声,直笑得牵动了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呵呵,先生这话倒是有意思。”

  片刻,那汉子强行坐起身来,凑近白三爷,双眼圆睁,嘴角微微上扬。

  “先生的声音好生熟悉呀,似乎两日前刚刚听过。”

  白三爷笑而不语,站起身来,

  “你可以走了。”

  那汉子面色阴沉道:

  “这么说,你不杀我?”

  白三爷淡笑道:“我说了,这是医馆,我是医者,在这里,我只救人,不杀人。”

  我扶那汉子起身,缓缓向外走去,快出大门时,白三爷的声音从内室传来:“黑五常,记着我那天说的话,此去自行投官,如若再逃,我必不饶你。”

  那汉子身形顿了一顿,随即离去。我呆立在原地。

  次日,黑五常伏法。

  (五)

  我伸手揩了揩萍儿流下的涎水,小妮子早已听痴了。

  “爷爷,你是说那个白三爷就是那位大侠呀?”我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

  “那他还活着吗?”

  “时光熬人,哪有人能活这么久的。不过,我后来出师之际他曾写了一幅字赠与我,到现在还留着。”

  “在哪儿呀?”

  我抬手指指堂内案桌之后墙上的那幅字。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呀?”

  “你猜猜看。”

  萍儿嘟起小嘴。

  “那爷爷,咱们镇现在的那个大侠是谁呀?”

  我笑着摇摇头。

  小妮子想了一会儿,摆了摆头,从我膝上跳下来。

  “爷爷我玩儿去了。”

  孩子就是这样,想不清楚的问题就不想了,如此这般,才能无忧无虑。

  我想起那日黑五常走后,白三爷走过来,右手按住我的肩膀,轻声道:“徒儿,你说,这行医是什么?”

  我定了定神,思索片刻,道:“治病救人,助病人免于病症之痛苦,使世间再无病魔。”

  “那行侠呢?”

  “扶危助善,替天行道扫除不平之事,还世人一个公道。”

  “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知如何作答。

  他便道:“行医救人,行侠救世,殊途同归。”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向内室走去。

  “徒儿啊,从明日起,你跟着我可就不只学医术了。”

  萍儿跑远了,我起身走到那幅字前,久久凝望。八个苍劲有力的正楷书于其上——

  “医者,侠也;侠者,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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