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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记

2020-05-18 01:46:32 作者:后悔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在今天记

  五月的晨光温和地拍打着孙不二那身褪了色的迷彩服。

  孙不二五十开外,中等个头身形矫健胳膊肌肉隆起,强壮有力,说话简短幽默,一颗伟大不易察觉。此刻,他坐在只容纳他屁股三分之一的一只小登子上编车圈,乳白色的遮阳帽密集地点黑色油污,他不时地扬起头朝远处望望。一棵高大粗壮枝叶嫩绿的大扬树在他眼前安安稳稳,就待枝繁叶茂了,再就是整日喧嚣大街,以前是人来人往,现在是车来车往,孙不二就在这道街边足足干了二十七年时光只在他头上点几根白发眼角打了个几个折,好象没什么太大变化,他依然身手敏捷吃爱喝。虽然他儿时的伙伴不是从弹棉花弹成了企业家,就是一个普通铁路职员一下转身操纵一座小城海鲜供货商,还有那个在水泥厂干活,一头蓬蓬长发高个子的青仁也开了皮鞋厂,这对他来说,真是不小的冲击。因为他们是多么相互熟悉。八九岁从横滚噜开始相识,到十岁时随大人赶集彼此投去的默默眼光,到十一二岁时一起提着篮子卖梨,后来上学在讲台上一起搞的恶作剧,无不深深地印在记忆里,四个人成了好朋友,虽然不在一个庄上,但也时常聚在一块玩,友情与日聚增,后来大了,各自都想着法挣钱去了。孙不二地主成份,在村里抬不起头,三个哥哥媳妇难找,于是孙不二远走他乡,来到了这北方小镇。一切都很尽如人意。讨个老婆比他小几岁,娇巧奔放,情意绵绵。高兴时满脸心花怒放热情洋溢。可就在这春光乍泄的初春,孙不二的老婆却春光不起来,对孙不二总是指手画脚。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每天一下班儿回来,到孙不二的店铺望望。一进门儿就叫起来,:“怎么这么乱,不知道收拾收拾,就知道坐着。”剪子怎么横在这儿?来人扎着怎么办?″“你的衣服昨天刚换上,怎么又这么脏?”孙不二着他老婆说:你是家的就等你收拾啦。”他老婆生气地说:“我收拾?我收拾?在外干一天,你还让我干,你想累死我吗?”孙不二赶紧弯下身子捡拾竖八的钳子,扳子,剪子,嘴里咕哝说:“我哪敢累死你,上哪儿讨老婆去?”他老婆嘴里哼一声,不屑地说:“你多能,还愁讨老婆?追你的人都一拨一拨的。孙不二马上笑了:“一波儿一波的?是豆虫啊!”他老婆也跟着笑了,可转过身又说:“把不用的都清理清理,该扔的扔,该卖的卖,别乱糟糟的。孙不二放低声音说:“把你也一堆儿卖了。”他老婆立马火了,“你说什么?把我卖了?你就欺负我,让你干点活儿,还把我卖了?你把我当什么啦?说着就用手擦眼睛眼圈儿就红了。孙不二忙说:“能卖你吗?谁敢要?你可是稀罕玩意儿。"他老婆把脸一板,“少啰嗦,晚上早点儿回家,”说完转身走了。

  孙不二最近一年很是苦恼,他的老婆好像换了个人,对他总是正言厉色,语言尖刻,时不时找他毛病。他觉得他老婆神经出了点儿毛病,却不知哪根神经出了毛病,他想去发现去解决,又无从下手。对这个像刺猬似的老婆既喜欢,又感到有些微微不安,难以应付。因此他尽量躲避着少说话,怕哪句话不对再吵起来,可是有时躲是不妥的。

  比如他老婆回来一眼看他不在修车铺里,也不在家里,就大为光火。心里立马升起了一团气,像吹足的气球般要炸开了:“这个混蛋,这个讨厌的家伙,不好好守摊儿,到哪儿去了?看他回来的。″她心头的怒气像点燃线头的爆竹,噼噼啪啪往上蹿。按是按不住了,一刻钟也等不及了,手里的活儿不知怎么干了。  放下了,拿起来,又放下,奔到窗口,又返回来。拿起土豆刚要削皮,又搁到一边,奔到窗口往外望。还是什么也没有。时间太慢了,静止了,让人窒息,好不容易听到开门声,她立马奔到门口。他还没站稳,她就劈头盖脸地冲着他嚷:“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说:“我能去哪儿?我能去哪儿?上货去了。”她缓和口气说:“那为什么不快点儿,人家都等你干活呢。″孙不二立马高声回到:“咋快?咋快?我能飞啊!”说着往屋里奔,他老婆跟在他身后,用手在她丈夫背后用力一捶,说:蠢货,蠢货,大蠢货。”他也不回头,回道:“蠢货的老婆。”当两人走到厨房,丈夫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喝水时,她温和地,怜惜地看着他。而后,象所有和睦的夫妻一样,

  男的说:″晚上炖条鱼吧,”女的应道:“行,不错,是该吃条鱼啦!不要太大、太胖的。男的不言语,立马转身出去了。女的又拾起土豆,一心一意的削土豆儿。

  孙不二这对夫妻,生活的小镇,不大不繁华却宁静平和。临街的商铺门挨着门,孙不二的铺子最小,但经营最长久。钱虽不是涌来,却也细水长流。就象孙不二说的那样:“我一辈子没有大钱,却钱也不离手。”他咪咪的小眼睛里,对万物还是大加赞赏,喜悦接纳。让他感觉不甚满意的是他的老婆。他感觉她身体里安放了无数个小炸弹。稍不留意就炸出一个,也许更多。这让他惴惴不安。因此他尽量躲在铺子里,尽量晚点回家。他一个人空闲时也思忖:老婆是有点不对的地方,到底是哪儿呢?他想不明也想不出来。只是抽出一支烟,慢慢的吸,看着一个个扩大的烟圈跑远了,修车的人来了。

  快到中午了,人们都从店里走出来,坐在门口儿。一会儿坐在馒头店前,一会儿站在面条儿家。一会儿又坐在孙不二家的门前长凳上。大伙儿天南地北地聊,不知不觉又到了吃饭的点儿,谈得高兴,五个人就聚到面馆家喝酒。面馆掌柜就招呼孙不二:“老孙,一起喝点儿。”他不加思索的说:“不了,我还有一点儿活儿急着干,人家等着呢。”

  他不是不想去,他也想去,但他惧着他老婆。

  他也曾几次试着对他老婆说:“邻居叫我一起喝点儿酒。斜眼瞟一下他老婆,看她眼也不抬,又立马口气坚定地说:喝啥?有啥好喝的。他老婆微微抬起头,望望她,带着几分赞同的口气说:“这个年纪别总喝酒了,喝多了伤身,看不着王老五吗?走个道儿都费劲,到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孙不二不吱声了,王老五是他们以前的老邻居,因爱喝酒,一喝还多,上两年得了脑梗。虽保住了命。但一条腿不听使唤,一只胳膊总端着,走起路来身子摇晃,像挎着筐。孙不二每次想喝酒,他老婆立马言之凿凿地把王老五的事说一遍。王老五挎筐的样子,真让孙不二一次一次放弃了聚会喝酒的勇气。可他心里隐隐的惦记着,一定得和他们喝一次。

  傍晚时分,邻居赵四儿的饭店下水道堵了,孙不二给疏通开了。因没收钱,晚上,赵四儿请他喝酒。他拒绝说喝什么酒,一点小事,邻里邻居的。赵四一个劲儿的邀请,还说:“鱼都炖好啦。面馆张哥,接骨的小石,消防家,吉庆都来"。他俩正说着,爱开玩笑的吉庆走过来,拍拍孙不二的肩膀说:“都天黑了,没什么活儿了,喝点儿就睡觉。”接着又说:“老孙,喝点儿酒还要请示吗?″孙不二狠下心来,掷地有声地说:″好,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就来。”

  他一边收拾工具,一边想:怎么和老婆开口呢?万一她阻拦呢?自己已经答应了,那就一定得去。工具收完,锁上门,自己打定主意,绕过两家门店。就跨进了赵四家的门。

  晚上7:20。孙不二家的餐桌上, 一盘肉片儿胡萝卜,一盘凉拌尖椒圆葱。起先还颜色鲜亮,香味浓浓,现在却冷冷的,模糊的,锅里的面条己凝止不动,屋里没开灯。

  孙不二的老婆一会儿走到窗口望望,一会儿转到厨房。一遍一遍的拨电话,手机烫的要爆炸了,可还是无人接听。她心里发狠道:今晚要大吵一顿了,大吵!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声?即便出去干活儿,也应该接个电话。他去约会了吗?她被这恚恨交织的情感折磨着,“去找″,她拿起了钥匙刚要出门。忽然回想到,刚才买鸡蛋回来的徐老太,像打报告似的叫道,“哎呦呦,小孙的店门都关啦,人还没回来呀?”

  店门关了,去哪找。可现在快八点了,人还没回来,她放下钥匙又回到厨房。把饭菜、灶台收拾妥当。想:“今晚的饭是不要吃了。”又转到窗前看,天已黑得彻底了,静静的、深沉的黑。她转回来,打开灯。她忽地有些隐隐的担心起来:不会和谁吵架了吧?不会挨打了吧?她内心的愤恨一点点消减,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不告诉她,而这么晚回来的事儿。她开始不安,恐惧起来,心里只盼着他快点儿回来,只要回来就好。心被这起起落落的情绪焦灼着。晚饭她没动一口,只感到全身无力,软软的缩在沙发里。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看不进去,全身心地去等。时针指向了九点,九点零一分,九点零二,突然有脚步声,门锁被转动的窸窣声,她一下冲到门廊,门开了:“啊,是他,是他!”有一股酒气冲过来,她一下子明白了,气得结结巴巴,话也说不出来:“你!你!你喝酒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他也不回答,一把搂住她,嘴里叫着:“我的小娘子,我的小娘子。”晃晃悠悠往屋里走,她一下从他的臂膀里挣脱开,带着几分怨气叫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他坐到沙发里,声音缓慢,又带着几分得意,说:一起喝点儿酒嘛,只是一起喝点儿酒!邻里邻居的。”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静音了,静音了,可能干活时碰到了”。说着站起来,又伸开双臂来抱她,她迅疾地跳开了,叫道:快洗洗脸去,快洗洗脸去。他光着膀子,扭着屁股,往里间晃去。”她心里想:完了,完了,喝多了。一阵哗哗水声过后,他又转回来,朝坐在沙发里的老婆冲过去,一下抱起她。她使劲儿推他,他抱得更紧了,嘴里急急地叫着:“我的小乖乖,我的小宝贝。”他把嘴压到她的嘴上,她这下默不作声了。她很惊诧,很意想不到,一种久违的,热烈的情意令她们激动万分,他俩象年青时一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阳光亮闪闪地照射着孙不二家那粉红色的窗帘。孙不二已经有一年多没起来这么晚啦。此刻他志得意满,慵懒地伸展着双臂。她的老婆紧紧的靠在他的臂弯里,时不时,抬起头,吻吻他的眼睛。

  在那次喝酒以后,孙不二的老婆很少对他横眉冷目,怒火中烧了。偶尔会在某个午后,满含情义又有几分羞怯,低低的对他说:亲爱的,今晚你不去和邻居喝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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