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学生,让我心痛一生
还记得,奥运会开幕式上那个“飞天”女孩刘岩,排练时只因配合上的一秒之差,不慎从三米高台上坠落,灵动的“飞天女”眨眼间变成了高位截瘫。从此,刘岩便成了张艺谋导演心中永远的痛。在我的教学生涯中,也有这样一个学生,让我心痛一生。
初中的教育,不同于小学,更注重初三毕业班的升学质量。自然,音体美特长生的录取也成为各个初中关注的一个侧重点。
教了四年数学,忽然改成教音乐。我很清楚,校长是斟酌再三的。背负着沉重又光荣的使命,我开始了新的教学探索。计划定了无数个,条理、详尽、有针对性,每月、每周、每天、每节课、每个学生都有不同的训练内容与要求。也许是数学教学中的严谨让同学们对我有一种信任,第一天来报名的就有60多个学生。天哪,以前的老师都是带几个学生去考试的。测试、淘汰、择优。最后,终于留下了二十几个学生跟我训练,也很多啊。为了让同学们有竞争意识,能够更刻苦、更认真地训练,我定下了一个“铁”的规定:每月或两周测试一次,成绩倒数第一者,淘汰!带有悲剧性的故事就此开始了。
之后,每次测试都会有同学被刷下去,他们虽然很想留下来,但是知道我的坚决,没人敢开口,而且那几个学生也确实在音乐方面并没有很大天分,选条别的路对他们将来的发展会更好。
可是,这一次,锋考了倒数第一。成绩出来,所有同学都很意外,锋一直都是前五名的,训练刻苦认真,听话懂事,品质极佳,在队里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大家。同学们一双双的眼睛等着老师公平的判决。我说“你走吧”。他哭了,很不情愿的走了。不几天,他又在去教室的路上追上我,见他只是低着头,双手使劲搓着衣角,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已经猜到他要跟我说什么了,便走到他身边,听见他很小声却很诚恳的说:“老师,我保证下次一定考好,您就留下我吧。”一时,维持公平的原则,竟遮盖了我的恻隐之心。我很坚决地说:“不是我不留你,我让你回来,前面走了的同学就都会回来找我的,我怎么办啊?”他很懂事地恋恋不舍的走了。现在想来,真恨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死板、教条!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呢?也许将会改变他一生的命运啊!同学们,都很听话,进步很快,考试成绩自然很好。优异的成绩自然让学校、让学生都很欣喜,我也好久都沉浸在颇有成就感的幸福中。
一个夏天的中午,路上。
锋先看见了我,老远就喊“老师!老师!”那种声音中饱含着亲切、尊敬、诚恳……到现在,依然很清楚的记得。
我一看是他,本想“嗯,啊”两声,赶紧低头就走。
可是,他很高兴的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很有想和我攀谈的意思。我只有停下脚步,却不敢看他充满期望与遗憾的眼睛。已经意识到,一次尴尬的谈话即将开始。
他很高兴的说:“老师,我听说,今年咱队里考的成绩可好了!”那种高兴劲,就好像他也考上了一样。多么淳朴的孩子!一下子,他的高兴竟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附和着说:“是啊,是啊,他们都努力了。”
然后锋的声音变得有些惋惜的说:“都怪我不好好学,要不然……”多么善良的孩子,明明是老师把他挡在了门外,他却一点都不怪老师。
我赶紧给自己台阶下:“是啊,你要不是那次没考好,现在说不定也考上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头皮都发麻。不正视自己的错误,却在找借口。
面对学生,无限愧疚啊,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赶紧转移话题,问他现状如何。他说:“我现在也挺好的,在职专。两年以后就能工作挣钱了。学校还管就业分配呢。”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依然是笑的,却笑得让我很心酸。
我心里很清楚,如果当时留下他,说不定他真的会考上的,说不定将来会是歌唱家、作曲家、音乐家……我的一个死板的规定,改变了一个孩子一生的命运啊!
自那以后,我每选一个学生都会考虑再三,而且,再也没有淘汰式的考试了。测试还是有的,只不过让学生们适应考试的形式和内容而已;成绩再也不公布了,换成了每个学生的课程分析,还有哪些不足,已有哪些进步,让每个孩子在成长中都有了自信。
这是五年前的事了,想来仍恍如昨日。锋的勉强的笑容,让我时时警醒自己。
教师如同医生。医生拯救人的生命,一时疏忽,就会改变一个人一生的生活;教师拯救人的灵魂,一招不慎,就会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由此,让我谨记:用满腔的热情和严谨的态度,在每一个做教师的日子里,认真、用心的去呵护每一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