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日子刻成想要的样子
高穹
01
有没有人把日子看做一个流动的物体呢？比如高翔的鸟，潜游的鱼，蜿蜒的蛇，漂浮的筏，野渡的舟……当然还包括生活的人。能拿取，能放下，能精雕，能细刻，或是随便把玩，在上面留下一个个行走的记号。
这些以不同形式存在的静物或动物，就是日子的拼接和呈现。而每一个展开的日子又都如一爿爿严丝合缝的藓衣紧密附着在这些物体之上。而这些物体则像隐藏在阳光不到处的苔花，被日子衬托出牡丹般的光鲜和妖娆的样子来；有时日子也像撒开的一张无形的网，物在网中，物随网行。网住的不都是从善如流者，遗漏的也不都是一意孤行者。走着走着总有人像漏网之鱼，永远脱离了日子的束缚，以形销骨化的形式被篆刻在石碑上或木牌上，成为某一个日子的特别标志。
但更多人还是认为日子是无形无象的，空气般躲不掉也离不开，而能触碰到的处处是驳杂的现实生活。
而当我们游离生活之外，走近自己时，日子即刻就是一副束之高阁的画卷，似乎付梓其上的都是他人的画面，而与己无关。我们在多维空间里与日子对望着，蓦地就把自己走过的日子看了个通透。那些日子就像偌大的琥珀被分割成一块块，里面裹着曾经的自己或他物。
或者日子在我们的沉思默想中成为一个遥远的不确定的季节，一直在路上，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所以骨感的现实总被某些意识流充盈得丰富多样，却难以具象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02
当年李白的那句借酒言志诗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是在把一逝永逝的青春岁月视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种怅然若失的心境下，不甘被现实蛰伏为此呼之既出的一种自破自立，自垒自解的豪言。诚然，有志不在年高，但它的先决条件是不要让岁月弗等人。有多少人正值如日中天的年岁还没有来得及深耕下去，就匆匆退出生命场了。在最奢华的年岁做最不值得奢华的事，这是人最容易抱憾的事。
光阴如水，日子如梭。流质的光阴里浮动着数计不清的颗粒状的日子。我们只要轻轻掬一把，打捞上来的都是可以把玩，用以精雕细琢的每一个日子。只是有人在应当的年岁蹉跎了光阴，日子如残花零落。以致等到年长的岁月，回首皆是萧瑟处，朝花难以再夕拾。
其实日子也是我们的载体。就如舟在水中行，人在船上坐。日子只有在我们荡起双桨，向远方长驱直入划出一道开时才能风生水起的。但有人更愿意坐在船舷上游目驰怀，无所用心担起今天的轭，划动手中的桨，任由日子随波逐流，把自己载向何方。若今天的日子被搁浅或抛锚了，即便隔日重新启航，如水的时光也会无情地湮覆掉过往的一切痕迹，所以有人不甘被时光遗忘，想重新过回从前的日子，却是在重蹈刻舟求剑的荒诞之举。
03
那日，与我言深浅交，至今还没有谋面的一个文友忽然给我发来一张图片，图中一个女孩涕泪交零，一脸悲苦的表情。图解是，我太难了！因事情来得有点突兀，我一时不可方物。
“难”指的什么？情感？抑或事业？还是过日子太难？结果在我追问下，她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有空见面。
显然不是难在见面。我或许已经知道答案，但我只能保持沉默。“难”，这世上还有因生活感觉不到难的人吗？每个人若把难事摆出来，就会像抽丝剥茧般拽带出锥心泣血的各种痛。
安身难，立命难，成家难，立业难，婚育难，生养难，修合难，忠孝难……
如果日子能玩转在股掌中，我也想把日子雕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比如我把日子雕刻成一只跬步慢行的乌龟，让我尽可能留住身边的亲人还有自己的年华；让我尽可能补阙拾遗经往的那些缺憾；我还可以把日子雕刻成《千与千寻》里的那条来自琥珀川的白龙，当生活里的风风雨雨来临时，当人生的十字路口亮起红灯时，当创作进入瓶颈时，当身陷无助时，当生命走进倒计时时……因我心有主，可依可靠，雄关如铁又何惧？
知易行难，行胜于言。所以，再难的日子也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就如与她见面的日子我已经圆润在心，之所以没有回复她，是希望她在等待的日子里，能厘清自己人生里的所有的难事，有什么比无日可待更令人沮丧的呢？